方阑君脸色飞红,埋首胸前,低声道:“姊姊……”
方竹君黯然笑道:“你的眉眼都透露春色,我是个学医的,替你把过脉,你不但不是小姑娘,还是个小母亲了!”
方阑君不禁一怔,方竹君道:“我用迷药将你困住后,试过你的脉象,证明你已经有一个月身孕……”
方阑君忘了差耻,失声道:“那怎么可能,总共才那么几次而且我自已毫无感觉,前两天我还……”
方竹君道:“前两天你还有月经,这不足为凭,各人体质不同,有的人妊孕到三四个月,月经仍然不止,你没有那种经验,自然难以感觉,可是脉象上绝不会错的,再过了九个月我就会添个小侄儿了!”
方阑君低下头,李韶庭也大感愕然,还是姚胖子凑趣道:“恭喜!恭喜!李老弟二小姐,即然喜讯先报,二位的大事可不能再耽误了,胖子自居个现成媒人吧!”
方阑君低声道:“姐姐我只是想帮助李大哥的剑法速成,我们家那套邪剑法偏有这些鬼门道……”
方竹君道:“我明白,这并不是邪气,高深的剑术必须精气神三者一体,阳盛则剑猛,阴气盛则势厉。猛厉则杀气太盛,俱非大成之道,阴阳合调,精气神乃入泰和之境,这是高深的剑理,绝非邪气之所钟,你不要误解!”
姚胖子凑趣道:“难怪胖子的武功一辈子无法大成,原来都是让打光棍给耽误的,可惜没有早遇良师……”
其他三个人都不觉得可笑,姚胖子也就不再插科打诨了。沉默良久,李韶庭道:“竹君!你为什么早点不告诉我呢?否则事情不会弄得这么糟!”
方竹君长叹道:“这种事情轻易很难启齿。不仅是关系着方家的安危,也牵涉到我个人的颜面,我的身世公开出来并不光彩,何况还涉及九泉下的父母……”
李韶庭道:“贞师姑对这件事有什么主意?”
方竹君道:“贞姑连家里都不敢多耽,就是怕那块魔缠上了,提出无理的要求,拒绝她不行,答应她,又不能强迫您接受,她老人家有什么办法呢?”
李韶庭想了一下道:“明天你准备一下,后天我在镖局迎娶阑君,为了她肚子里有了李家的种,这件事不能耽误,但是要请你对外声明,这是我娶阑君,不是入赘方家,以后她是我李某的妻子,荫爵的事绝不谈!”
姚胖子道:“老弟!大喜的事该快快地办,可是不能公开,否则恐怕不会太平,那位公主一定会来凑热闹的!”
李韶庭道:“事前保持秘密,少邀亲朋,我不想铺张,但一定要公开!”
姚胖子道:“这是为什么呢?”
李韶庭道:“我们不能到禁宫里去找她,只有用这个方法,把她自己引出来,然后好好跟她解决一下!”
屋子里一片沉默,方家姐妹各自表情不同,方阑君则是羞喜交加,方竹君怅然若失,又过了一阵,方竹君才问道:“李大哥!您的吩咐我一定照办,可是我想问一句,您究竟准备怎么对她呢?”
李韶庭道:“我知道她的身份显赫,为了方家我不能杀死她替岳家惹祸,但一定不能再容她胡闹了,她肯接受劝告最好,不肯接受,我只有制住她,废去她的武功!”
方竹君道:“那恐怕不太容易!”
李韶庭道:“不会太难,也许她的武功高于我,但是江湖经验,她比我欠缺,有姚史两位大哥相助,我想制住她还没问题,只是事机必须保密,如果先给她知道了,恐怕她会加害阑君,便得婚礼无法进行了!”
方竹君苦笑一声道:“李大哥,你放心好了,我总不会暗中通知她,破坏你跟二妹的好事!”
李韶庭道:“我不是怕你,而且怕她鬼灵精,稍有风吹草动。她立刻就会知道的,姚大哥!我们走吧!”
姚胖子笑着道:“对呀!四海镖局总镖头迎亲,娶的是名动京师的大美人方二小姐。这该是京师最轰动的一件大事,虽说不铺张不能太寒碜。是得好准备一下!”
李韶庭皱眉道:“姚大哥!宝珠尚未入土,我哪有心情迎亲,这是不得已之举,你别弄得我受天下人唾骂!”
姚胖子讪然不开口了,方阑君忽然道:“李大哥!你迎亲的时候,先跟宝珠姊姊的神主成礼我算是续弦,这倒不是我装做贤慧沽名钓誉,无论如何,她入门在我之先!”
姚胖子竖起大拇指道:“二小姐,你如果肯这样受委曲,倒是帮了李老弟一个大忙,因为宝珠姑娘究竟是个风尘女子,怎么样也不跟你侯门千金相比,知道内情的自然没话说,不知道的—定骂李老弟太薄情!”
方阑君一叹道:“这也是为我家省麻烦,因为朝廷降旨在先,娶方家的女儿,一定要承荫爵位,李大哥薄意功名,我不能相强,对朝廷很难交代,我自愿降格为续弦,朝廷也不能再压着李大哥入仕了!”
姚胖子笑道:“哪倒不成问题,朝庭的旨意完全针对大小姐而颁的,因为大小姐是方侯爷的骨血,还是皇上的骨肉,谁也弄不清楚,所以才降下这道恩旨,以为大小姐的报答,不过你有这份心,倒是给泉下的宝珠姑娘一个安慰,胖子首先向你表示谢意!”
方竹君又一个苦笑,却没有表示,李韶庭起立告辞,跟姚胖子走到门口忽然道:“我们还是从后门走吧,阑君你送送我们,顺便到园子里去逛逛,以后你可能再也没机会回来了,因为你以后只是个镖头的妻子,我不想你再跟侯门来往,免得招致非议!”
方竹君脸色一惨,但并没有什么表示,方阑君也莫明其妙,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下楼到院中,三个人还边走边谈,方竹君倚栏相送,等他们转入树后消失身影,她再也忍不住伏在栏上,哀声痛哭起来,玉芹上前婉言解劝,好容易把她劝得止住哭声,门帘一掀,却是姚胖子去而复回,方竹君一愕道:“姚大侠!您怎么又回来了,阑妹呢!”
姚胖子道:“二小姐跟李老弟走了,几天后的亲事照旧,府上送出一座空轿,到了镖局后,二小姐再装着出来行礼,表示是从府上乘轿子去的就是!”
方竹君微微变色道:“这是为了什么?”
姚胖子压低声道:“幸亏李老弟机警,否则后天一场亲事,只怕要变成丧事了,我们在商量的时候,那个主儿居然在屋上偷听,一切全让她知道了!”
方竹君骇然道:“真的吗?”
姚胖子道:“李老弟的剑术已臻化境,耳目聪敏,一定不会错,为了怕生意外,他只好把二小姐先带走了,你如果不信,今夜那个主儿一会还会来找你的!”
方竹君道:“李大哥也是的,既然要用婚礼引她前去,为什么,不在今天把她叫下来就解决了呢!”
姚胖子叹道:“这个主儿的轻身工夫已臻绝顶,她躲在屋上偷听,我们都毫无所觉,还是李老弟要走时,她怕被发现,急着先走,发出一点声音,我们出去后,己经找不到她的影子了,只好利用这个方法先避避她!”
方竹君怔了半天才道:“幸亏李大哥警觉,否则到了后天,阑妹出了事。李大哥一定以为是我泄的密,我跳下黄河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这叫我怎么好呢!”
姚胖子道:“李老弟带了二小姐,不知躲到那儿了,要等后天才露面,今明两天,那个主儿来了,找不到二小姐,你恐怕会有麻烦老弟又不能帮你的忙,所以特地叫我回来关照一声,希望你能小心一点!”
方竹君凄苦的道:“我实在也受够了,最好让她把我杀了,免得我左右难做人,阑妹有了归宿,这个家叫我一个人,怎么样才能撑下去呢?”
姚胖子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我知道你的心事,曾经沧海难为水,见到李老弟那种人才后,别的男人你也不会再看上眼了,李老弟本来对你颇为钟情,只是令妹捷足先登,又有那种内情,李老弟才不敢再对你另生情意……”
方竹君垂头不语。
姚胖子又道:“二小姐只能作他游侠江湖的伴侣,李老弟天性至孝,老母在堂,乏人侍奉,他本人又怡淡成性,很需要你这样一个内助……”
方竹君道:“姚大侠!现在谈这些不是太迟了吗?”
姚胖子笑道:“不迟,只要你肯抛弃富贵,稍微受点委屈,包在我胖子身上,作成你们一双两好!”
方竹君目中又燃起希望的光芒,
姚胖子道:“不过宫里那个主儿实在是个大麻烦,你必须付出极大的耐心来等候,把那个问题解决了,胖子负责促成你们姊妹共效英娥,以偿夙愿,你信得过我吗?”
方竹君感激地道:“信得过。姚大侠,我不是无耻,只是痴心而已,我很少出门,没有机会接触到别的男人,叫我糊里糊涂把终身托付给一个陌生的男子,我又不甘心,而李大哥闲云野鹤的风标以及一种发自无形的丈夫气概,对我这少见寡闻的女孩子来说,更是一种难得的倾慕!”
姚胖子哈哈大笑道:“李老弟的人品是没得说的,我认识他时是他最潦倒的时候,他的言谈气义就使我心折不已,别说你是个未出闺门的千金小姐,胖子闯荡江湖,浮沉多年,阅人千万,也没见过第二个,我若是个女子,我会像条狗似的追随着他,他若不是真好,宫里的那个那个主儿何至于会看上他,英才难遇,所以你别不好意思,当然也因为你的确配得上他,胖子才多这个事……”
方竹君深深一裣道:“多谢姚大侠,本来我想一切事了之后,在院子里设个佛堂,一辈子终老其中了,现在我怀着希望,等候姚大侠的成全了,至于门第富贵、名份,我更是不存奢望,撑着这个家,是我的责任,如果能摆得掉,我情愿做最平凡的小家碧玉……”
姚胖子笑道:“你别转傻念头,像你这么美好善良的女孩子想出家,胖子早应该去当和尚了,将来的事,胖子一肩承担,可是你得帮帮忙,让胖子多活些日子!”
方竹君一怔道:“姚大侠武功精纯,正当壮年,该不会有什么病吧,真要有什么不舒服,我一定竭尽所能!”
姚胖子笑道:“胖子一生与病绝缘,除了这身肥肉割不掉,我什么都不在乎,唯一怕的是那位公主娘娘看中了我,割下我的脑袋,我可无法为你尽力了!”
方竹君只有付之一声苦笑,两人又谈了片刻,姚胖子才正式告辞走了,留下方竹君一人在痴痴发呆,过了两个漫长的夜晚与一个悠长的白天,午后未申之交,是赞礼生推定的吉时,方候府前燃起了一串长鞭,吹鼓手前导吹吹打打,在府里抬出一座彩昵花轿!”
花轿是嫁新娘的装备,送轿的人却廖寥落落,使得左右的街坊十分奇怪,这不像是做喜事。
假如是方府嫁女,该是天大的新闻,而且轿前也没有品衔执事牌,不合方府的身份,大家猜测是方府的丫头出嫁,才这么潦草,可是嫁个丫头,轿子就不该由大门时抬出来,好事者一打听,喝!竟然是二小姐阑君的吉期!
这—来大家又非常奇怪,方二小姐艳名雀噪京师,谁娶了这一位绝世美人,跟着还有一场塌天富贵,她的婚事怎会如此潦草呢?不但事前毫无动静,甚至于连嫁到那一家都没人知道。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花轿走得慢,消息传得快,轿子才抬出紫禁城,后面已经跟了一大串的人龙,簇簇拥拥,轿子一直向长辛店而去,到了镇上,跟瞧热闹的人潮已经把道路都塞住了。
一直到四海镖局的大门口,轿子停下来,姚胖子穿了一身吉服满脸喜气将花轿接进镖局,大家才知道新郎就是名震京师的大英雄,美剑客,他曾经在长辛店落魄,然后又奇迹般抖了起来。
为了维护一个风尘中的弱女宝珠,他与武林中最具势力的金刀刘琮结了怨,首先打了刘琮的外孙虞志海,然后又剑伤刘顺,最后又在一场大决斗中,次第击败了刘氏五杰,虽然被刘琮打下了北运河,却也瓦解了刘家的势力。
静寂了半年,李韶庭再度出现,剑伤刘昆,奠定了四海镖局的赫赫盛名。这些故事早已脍炙人口,经过宣染,李韶庭已成了传奇英雄人物,而且根据最近的消息。他与故平西候方家,似乎有着不平凡的关系。
英雄美人,相得益彰,方二小姐下嫁李韶庭,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以李韶庭在江湖上的地位,自然不肯接受岳家的余荫而承继爵位,因此大家对方阑君的草率下嫁倒不感觉奇怪,更还赞美方阑君慧眼识英雄。
姚胖子以拜兄兼家长的身份接进花轿,轿子进了镖局,就有管事的人拦住了想进来瞧热闹的人群,大家只好伸长脖子,干望着一场瞧不见的热闹,京师第一美人方二小姐做了新娘,打扮一定更美,只可惜很多人都没这个眼福了。
可是方家的几个近亲,以及跟四海镖局有来往的一些朋友,都受邀观礼。
这些人都很奇怪,这场婚礼自轿子抬进镖局新郎并未露面,轿子抬到两偏房后,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拥挤不堪,这时才由新郎,把新娘从房里请出来。而且在他们礼拜天地时,还有丫头捧着灵牌参加一同行礼,灵牌用布蒙着,瞧不见上面写着什么字。”
拜完天地,姚胖子以家长的身份接受过礼拜,揭开灵牌上的红纱,大家才瞧见上面写着:“先到陈氏宝珠孺人之位”。而且李韶庭是先与灵牌交拜后,才与方阑君叩拜成礼的,完后方阑君立刻又参拜灵位,行礼极隆!
这套仪式大家倒使观礼人糊涂了后来看见灵牌上的陈氏宝珠才是真正的正娶前妻,方阑君小姐只是续弦而已。
方大小姐竹君以女方的家长出席婚礼,也受了新人的参礼等行礼过后,送新人入洞房,姚胖子才对大家说明宝珠与李韶庭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赢得了大家一致的赞佩,才招呼方竹君一起来到新房里,一对新人还是分两边干坐着。
姚胖子笑道:“恭喜!恭喜!李老弟,二小姐,总算一切顺利,你们快喝了交杯酒,回头客人就要闹洞房!”
方竹君一个凄凉的笑容,走到方阑君面前,哽声道:“妹妹,恭喜你有了归宿,以后你就是李家的人了,相夫教子,孝顺高堂,做一个贤惠的媳妇,可不能再像当小姐那样的任性淘气了!”
伴娘是方竹君的贴身侍婢玉芹,她捧了一口彩盘.盘中是一把锡壶,两盏玉杯,斟满了酒,分送到新人面前,屈膝行礼道:“恭喜姑爷小姐,你们喝了这只合欢杯今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永谐白头!”
送酒的时候,李韶庭接了酒杯,轻叹一声道:“阑君!我一直在耽心今天会出事情,没想到如此顺利,早知道那个魔王不来捣蛋,我们昨夜也不必在小旅馆里,受一夜罪了!”
姚胖子笑道:“老弟,原来二位昨夜就大喜了!”
李韶庭居然也出一丝笑容道:“还说呢,昨夜在菜市胡同的一家小客栈里敝了一宿,人家还以为是带粉头儿取乐呢,那个伙计借着挡避官人查夜的借口.硬敲了二两银子竹杠,假如不是我拦着,阑君差点没宰了他!”
姚胖子笑道:“这倒是难怪,二小姐几时受过这种委屈,你怎么想起把她带到那种地方去呢?”
李韶庭道:“只有在那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才能避开别人的注意,昨夜我发觉那个主儿在屋上偷听后,实在没了主意,我相信她一定发动了禁卫营的全班人马,搜查我们的下落,假如不躲严一点,安能如此太平!”
姚胖子笑道:“二小姐!不,现在起该叫你弟妹了,以后你可得管严一点,李老弟敢情是假老实,那个地方是京师最乱的脂粉窝,李老弟居然能摸了去……”
玉芹尴尬一笑道:“姚大侠,这可不是您做大伯该说的话,新娘子刚进门,您就播弄他们夫妇不合!”姚胖子大笑道:“没关系,新房三天无大小,闹新房的玩笑话,只能当放狗屁,那里能认真!”
玉芹道:“闹新房要等揭了盖头才开始,您现在就不正经,岂不是有失大伯的身份吗?”
姚胖子笑得颌下胖肉直抖,连连点头道:“对,这是我胖子该死了,李老弟,你快揭了盖头吧,我胖子憋足了一肚子妙语,急着在新娘面前冒一冒呢!”
玉芹捧上一只玉如意,习俗上挑开盖头面纱用的,递到李韶庭手中道:“回头您如果再说得出一句笑话,就算您的本事,现在可别太高兴了!”
李韶庭接如意在手,正待去挑盖纱,闻言一怔道:“玉芹!这话是怎么说呢?”
新娘暗碰了玉芹一下,她皱皱眉头,连忙又笑道:“您今天即大伯,又是主婚人,客人要闹新房,您只有帮着挡一下,怎么能领着头先闹呢!”
这时有许多客人已经涌到新房门口,等着要进来,玉芹笑道:“客人都来了,姚大侠,您可得多包涵着点,改天让小姐姑爷好好谢您,各位请进来吧!”
来宾一拥而入,姚胖子可直了眼,因为他瞧这群宾客,没一个认识的,在席上也没见过,不知从何处而来。
可是李韶庭已经将如意挑开了盖头,脸色顿时一变,方竹君更是惊呼出叫道:“怎么是你!”
盖纱下的新娘貌美如花,但不是方阑君,那形相倒与大姨方竹君十分酷似,泛起一脸浅笑。
李韶庭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她是什么人,抛开如意,伸手就想去拔挂在床头宝剑。
可是那些客人围上来,不仅挡住了他。还将他与姚胖子夹住了,一个中年宫服汉子朝新娘屈了一腿,行了个满礼然后含笑道:“恭喜格格!”
完后飞快地在靴筒中取出一个黄绫布卷,展开后,一面绣着旨字,他将旨子一面对着李韶庭郎声道:“请驸马爷跪下,听宣圣谕!”
李韶庭整个怔住了,架住他的两个人要压他跪下,被他挣脱了,倒是那新娘一把抢过绫卷道:“许俊,别胡闹,我跟父王说过了,我不是以公主身份下嫁,咱们免了这一套。”
那叫许俊的宫员皱眉道:“格格,这是老佛爷的谕旨!”
新娘将黄绫卷子一撕两片道:“你对父王说好了,从现在起,我是李韶庭的妻子,不是什么公主格格,他是个保镖的,也不是什么驸马爷,更不必受什么封赏!”
许俊苦着脸道:“这话叫下官怎么对老佛爷开口呢?”
新娘沉下脸道:“我怎么说你怎么回!”
许俊只得又应了一声,表示服从,他大概领略过这位公主格格的厉害,知道她的话是不容人打折扣的,一个不好,脑袋随时都有搬家的可能!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尴尬,新娘又笑笑道:“今天应该有两位大媒,姚大侠是一个,你马马虎虎也给算上一个了!”
许俊立刻哈腰道:“卑职怎么够资格!”
新娘笑道:“姚大侠在江湖上名镇四海,你不过是个二品统镇,自然差得太远,但幸好你在宫庭干的是挎刀护卫,算得了一个武朋友,将就抬举你了。”
许俊屈下一膝道:“谢格格恩赏!”
新娘回头笑道:“斟酒来,我们先谢大媒!”
话是朝李韶庭说的,李韶庭却呆住了,他尽管他饱读诗书,且武功精绝,却也无法处理这种局面!
玉芹忙忙地斟上了四杯酒,两杯递给李韶庭与姚胖子,第三杯给新娘,第四杯早有许俊接去。
新娘笑道:“我也不知道汉家的规则是怎么样的.自然也不能照旗家的习俗,应用一杯水酒,向两位大媒表示一点谢意吧!请!”
一仰脖子干了下去,只有许俊立刻干了,口中还连连称不敢当,玉芹却不管李韶庭与姚胖子喝不喝,把杯接了下来,新娘含笑道:“好好!媒也谢过了,各位还是请到外面大厅上喝酒吧!辛苦大家了!”
许俊立刻招呼他那些来的人到门口,然后笑道:“二位新人也应该到席上去谢谢大家!”
新娘笑道:“回头自然会的,你先招呼着,我们一定出来,假如不出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许俊道:“知道,那就是请出圣上第二道谕旨……”
新娘点点头道:“是的!不过我想可能性不大,今天是好日子,总不能闹得杀气腾腾的!姊姊!你说是吗?”
方竹君脸色苍白,满身乱抖,如果不是努力撑着,她很可能就晕倒下来了,许俊等人一走,她方刻叫道:“哈阑娜,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新娘一笑道:“姊姊!你怎么还把我的名字这么称呼,嫁鸡随鸡,我不再姓爱新觉罗了,今后就叫李阑娜!”
方竹君浑身直颤,手指着她,嘴皮连动,却说不出一个字,终于张口一喷,一股热血溅上了李韶庭的满身!
李韶庭警觉地托住她,才算没让地摔在地上,李阑娜将她接住扶到床上放下道:“玉芹!你照呼她一下,大哥,我们得到外面去应酬一下客人……”
李韶庭厉瞪她一眼,李阑娜勇敢地道:“大哥!我知道你一定很意外,也很恨我,但咱们夫妇名义巳成事实,你还是出外敷衍一下的好,那关系很多人的身家性命呢!”
玉芹端一杯温茶,要去喂床上的方竹君,却被她一手推开。反手给了一掌,玉芹扑地跪下道:“小姐,这不能怪婢子,奴才完全是为了老爷!”
李阑娜也道:“姊姊!你别怪她,这是怪不得她,如果今天这场婚事有了变化,方家,你的母亲王家,南宫的李家,以及四海镖局上上下下,几百个人的生命都将不保,连爹爹的坟墓都会挖开,许俊身上带着第二道旨意就是这些人的催命符,你总不能要害死这么多人吧!”
方竹君坐了起来,手指着她骂道:“这都是你……”
李阑娜满脸痛苦之色道:“姊姊!别以为这是我安排的,我一样的受人摆布,我想托身李大哥是事实,但绝不会用这个方法,请你相信我!”
李韶庭冷笑道:“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李阑娜一叹道:“大哥!你不明白宫里的情形,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但这的确是事实!”
李韶庭刚要开口,李阑娜道:“大哥!你听我说完了行不行,我在宫里是很得宠,但恨我的人更多,我身世你已经知道了,现在宫里也不再是秘密,父王活着一天我还能站住脚,父王一旦殡夭,立刻会有人要翻起旧事。方天爵的欺君之罪,必将诛连九族……”
方竹君叫道:“那与今天的作为有什么相干?”
李阑娜道:“自然有关,父王知道我日后的情况很不利,办有他在世之日,给我作个安排,把我送出宫来,而且一定要找个江湖上最有本事的人,日后才能保护我的安全,人是由我看中的,却是父王选中的!”
李韶庭不禁一怔:“我?我是个江湖人,有什么能力去保护你呢?何况你根本不要人保护!”
李阑娜叹道:“朝中最忌讲的就是江湖人,你可能听过江南八侠的名,他们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
李韶庭道:“仅闻其名,未曾谋交!”
姚胖子却道:“这八个人虽处身江湖,却另抱目的,与一般江湖朋友极少来往,他们是属于另一个组织……”
李阑娜道:“不错!他们多半是日月会盟主独臂神尼的门徒,独臂神尼则是前朝的宗室遗孤,他们不忘故国,组日月会!”
李韶庭道:“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李阑娜道:“他们活动的范围在江南。你却是北方有名侠客,只要你与他们稍通声气,他们一定大力支援,朝延就不敢轻易动你了,这是唯一可保全我们大家的方法,假敌人来保护我,可以想见父王爱我之心!”
方竹君道:“说了半天,我仍然不懂你的意思!”
李阑娜道:“父王急于送我出宫,选李大哥为我的终身所依的意思,你总该明白吧!拿方家的安危作为威胁是父王的手段,与我毫无关系,可是我知道蛮干行不通,才采取了较为柔和的手段!”
李韶庭冷笑道:“你柔和的手段只会杀人!”
李阑娜轻叹道:“你爱信不信。杀死宝珠的不是我!”
李韶庭连忙道:“不是你是谁?”
李阑娜道:“我不知道,以后我会慢慢查访出来,我已掌握住线索,总是那些想破坏我的人所主使,这些主使人来头很大,我不能动他们,但对那个冒我身份的女人,我一定要杀了她,给她一个教训,也给宝珠姊姊报仇!”
李韶庭一怔道:“事情更使我糊涂了!”
李阑娜黯然道:“大哥!我崇敬你,但不敢奢望你会喜欢我,我只求你答应挂个名,给宫中一个交代,以后你永远不见我都行,现在请你同我出去一下,做给许俊那个混帐看看,好让他回宫去覆旨,以后是我们的事了!”李韶想一下道:“阑君呢?”
李阑娜道:“我将她点倒在那间屋子里,换了她衣服出来行礼,留个人对她说明一切,相信她会谅解我的!”
李韶庭道:“我不信,我要先看看她!”
李阑娜道:“最好等那批瘟神出门后再去,免得招人启疑那间房子在严守监视中!”
姚胖子道:“我不信在我的镖局里……”
李阑娜叹道:“姚大侠,宫庭待卫神出鬼没,岂是你们这镖局拦得住的、许俊那批不速之客突如其来,你可曾知道呢?请你们相信我一次,虽然我的身份是公主,我却宁愿我是方家的女儿,我委曲求全,做出送上门不顾羞耻之事,也是在保全方家……”
李韶庭道:“我不管,我一定要看看!”
说着大踏步走了出去,悄悄来到那间小屋,一掀门帘,却使他怔住了,屋中不是方阑君,却是一个出乎他意外的人!
那是个中年道姑,神情怡然,盘腿坐在榻上,李韶庭屈下一腿,行礼参见道:“师姑!
您怎么来了!”
原来这道姑竟是俗名方玉贞道号玉贞子的方家真正女主人,她抬眼微笑道:“韶庭!你终于成了我们方家乘龙婿,我这个师姑兼姑姑,怎能不赶来喝杯喜酒!”
李韶庭不知是何滋味,苦笑道:“师姑!事情有变化,弟子娶的不是阑君,而是……”
玉贞子点点头道:“我全晓得,阑娜说的全是实情,她名是公主,我认为她实际还是先兄的骨血成份居多!”
李韶庭一怔:“那么阑君呢?”
玉贞子道:“她已经有着你的孩子了,自然是你的人了,此时此地,她不宜再出现,否则就给阑娜太难堪,我叫她悄悄地离去,由秀姑伴送,到南宫去见你母亲了,让她在那儿把孩子生下来,有秀姑解说,我相信你母亲会接受她的,万一不行的话,我已请药师兄出头说明了!”
李韶庭愕然道:“师父他老人家也回来了?”
玉贞子神色疑重地道:“是的!是我硬把他从长白山拖了回来,目前虽然以你的婚事最重要,但严重的麻烦还在后头呢,这一半是由阑娜身上引起,另一半却也是你本身的原故,因为你最近太出名了!”
李韶庭又是一呆,想想才问道:“师姑!弟子不明白还有什么麻烦,您老人家是否能明示一下!”
玉贞子沉思片刻才道:“大致的情形你从阑娜口中,可能也听明白了,可是阑娜以一个公主的身份,无声无息下嫁你这个平民,岂能这么容易,这里面还经过许多曲折,而且是我暗中见过官家,谈好条件的!”
玉贞子道:“你可会听过本朝有两个跋扈的将军遭受诛戮的事,我的条件就是从这上面而产生的!”
李韶庭道:“年羹尧与纪献唐吗?”
玉贞子道:“是的,年羹尧与献唐一生事业,都得力于一位武林名宿顾肯堂老先生,这两人是他的授业弟子,顾老行生培植他俩别有有心意,想利用他们执掌兵权后,从事颠覆工作,可是都没有成功,而擒杀这两人,又都是先兄方天爵居间策划。”
李韶庭道:“这与弟子有什么关系呢?”
玉贞子道:“顾老先生已经仙游了,他的后人子弟却不肯甘心,想再培植第三批势力要为年纪二人复仇。目标就是方家,现在他们为朝中另一个有力人士所笼络,他们的实力很厚,因为顾肯堂是武当名宿,武功剑技都师承武当,实不容轻视!
李韶庭道:“弟子乃江湖草野之士,不想介人这些事!”
玉贞子一叹道:“当今朝庭是异族入主,你是汉夏子孙。我不能强迫你帮助朝庭,只可惜那批人的仇念更重于国事,竟然以我们方家为第一对象,最糟糕的是他们现在所拥戴的那个人,阴险残忍,如若此人得势,我汉家子民,所受荼毒将更惨厉,为了若干生灵,你总不能置身事外吧,否则,以你师父那样一个超脱的人,又怎肯卷入漩涡呢?”
李韶庭道:“师姑与官家究竟订了什么条件?”
玉贞子道:“现在的这位皇帝在年青时,也是个极端精明人物,文字狱,瓜蔓抄,很做了一些残酷的事,到了晚年,却仁慈多了,他心目中要册立的对像是个很慈和的人,只是那人天性仁孝,恐怕难以如愿!”
李韶庭道:“做皇帝手掌生杀之大权。还怕什么?”
玉贞子叹道:“这么说你对宫中的事完全不了解,皇帝虽然权限大,却未必能放开手行事,如果办得太绝,很可能会掀起一场大变,因此他只能求我暗中帮忙!”
李绍庭道:“帮什么忙呢?”
玉贞子道:“现在的太子是个最懦弱的人,事事受人挟制,绝非社稷之选,皇帝已经另外有了安排,求我促成其事,才答应将阑娜下嫁给你的!”
李韶庭道:“皇帝作了什么安排,他心相中对象是谁?”
玉贞子一笑道:“这个你不必知道,否则对你将更为不利,现在你只要与阑娜成婚,后在长辛店继续保你的镖,我相信你不找人,人家也会找你,说不一定今夜洞房花烛,你也不见得能安稳,我只是提醒你一声!”
李韶庭肃容道:“师恩虽重,但不能叫弟子……”
玉贞子不等他说完就笑道:“你别误会我与你师父是以师命来挟制你,你一定不愿意娶阑娜,大可以此刻拔腿一走,我与你师父绝不会怪你,只是我告诉你一句,宝珠姑娘之死,就是别人要破坏你与阑娜的婚事,为了那个多情不平凡的女郎,为了汉家若干生灵,你想想你的责任?”
李韶庭黯然不语,玉贞子又道:“我不便公开现身,所以我马上要离开,该怎么做,你自己在这儿想一想好了!”
说完她的身形如一片秋叶飘起,眨眼间已到窗口,又止身道:“不管怎么样,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都不能告诉第三者,连阑娜都不行,她的嘴快,一不小心抖出来,不仅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还会牵累很多人!”
玉贞子的人影一恍而逝,李韶庭度却在屋中呆了半天,李阑娜与方竹君姚胖子拥了进来,见屋中只有他一人,方竹君立刻问道:“阑君呢?她怎么不在了?”
李绍庭一叹道:“她走了,为了让出方二小姐的身份,她当然不能留在此地……”
李阑娜惶然道:“她不会负气出走吧!”
李韶庭摇摇头道:“那倒不会,她是个很明理的人,阑娜,现在我们出去谢客,记住!
我娶的是方家的女儿,今后你也必须以这个身份出现在人前!”
李阑娜听李韶庭的口气,似乎已经接纳她了,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道:“我什么都不是,只是李家的媳妇,一个镖客的妻子,不管人前人后,我只是这个身份!”
李韶庭苦笑一下道:“那也好,我们出去吧!”
姚胖子莫明其妙,也只得在前导行,来到厅堂上,满堂贺客,多半是他们不认识的,一半是大内的卫士,另一半是方家的亲朋,只有一小半是当地的街坊,主家的亲朋自然认识李阑娜,虽然觉得不对劲,却也不敢开口,有的人不认识方阑君,把她当作方二小姐,也是赫赫身份,自然不敢冒充,所以一对新人只亮亮相,就回到洞房去了!
方竹君带着凄凉的惆怅,回去方宅了,姚胖子与史进好不容易将客送走后,到洞房门前去探了一探,里面烛影摇恍,却不见人影,他们也不便打扰,回到前面的小客房中,两个人都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洞房里的两个人都已脱去外衣,睡在床上放下帐帘,看上去似乎春色十分,其实却充满了紧张,因为李韶庭不仅自己执着剑,还叫李阑娜也带好剑,静静地躺下,以防有变,李阑娜瞧他一脸严肃,问了几句也没个回答,李韶庭只叫好禁声勿语,虽说大礼已成,究竟还是陌生,她也不好意思凑近去切切低语,只有耐心等着!
更鼓四敲,李阑娜已朦胧欲睡,忽然李韶庭在她肩上轻轻推了一下,她已警觉了,静听屋上微有声息!
片刻后,屋中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气,李韶庭已经早有准备,递过两团湿棉花,叫她塞住鼻孔,那香气是江湖夜行人惯用的迷魂香,用水可解,可是他们都不动声息,又过了一会儿,屋顶抛下一声小石子,李阑娜抽身欲起,李韶庭将她按住了,低声道:“这是投石问路,别忙,装作没听见,等他们来再动手!”
石块坠地后又有一段时间,屋顶飘落两条黑影,都是手执长剑,一人慢慢走近,用剑挑开帐帘,李韶庭才突然冲身而出,手起剑发,刺伤了一人,另一人立刻退后,用剑护身,李韶庭以剑比往那人道:“朋友!放下兵器,李某不想伤人,大家谈谈明白!”
受伤的那个人肩部中剑,将剑交到左手拿着,两个人都是黑纱蒙面,一身夜行衣,一高一矮,虽看不出表情,他们的态度却很沉稳,默不作声,李韶庭又问一声道:“二位寅夜见访,请教来意如何!”
受伤的那人以尖声:“姓李的!我们找的不是你!”
声音很尖,一听就知道是女子,李阑娜立刻道:“不找他就是找我了。我又不认识你们!”
那女子冷笑道:“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可认识你,方阑君,你伤了我们许多朋友,今天居然想安稳做新娘了!可没那么容易,你得还我们一个公道才行!”
李阑娜微微一笑道:“原来你们是为这个来找我,那真太无聊了,你们可以正大光明前来,何必蒙面呢?”
那女子叫道:“谁不知你势力通天,如果让你知道了脸貌,你就可以借官方的势力来对付我们了!”
李阑娜笑道:“这话欠通,我行事一向只凭自己的本事,从未借助于官方,再说你既然怕我认清面貌而蒙面前来,自然是有相当把握能胜我,我的生杀取决之于你们,怎会怕我泄漏你的身份呢?”
一句话将那女一问住了,作声不得,还是那瘦高身材的男子道:“方阑君!我们知道你的武功高明,又有李韶庭为助,力敌恐怕不足,想借助迷香成事,现在迷香无效,我们只好靠真功夫跟你一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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