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杰自言自语地道:“我不相信连这一块顽石也对付不了!”
说着捧起铜锣,拼着命砸去,锣声变成了沙哑的声音,那神像上仍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低头一看,一面大铜锣已经被他撞裂了,所以才发出哑声,急怒之下,他使劲一砸,将铜锣鼓为两片。
他拿起一片破锣,试试裂口倒很尖锐,怒声朝神像叫道:“虽然我毁不了你,至少也要在你身上创几道裂痕,出出我心头一口闷气。”
说着又用那破片在神像脚上刮得喳喳直响,由于摩擦甚烈,铜片发热,使他的手心感到一阵滚烫,然而神像上仍是一点形迹都没有。
夏侯杰突然将破片一丢,胸中豪情顿失,涌起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悲哀,这并不是由神像引起的。
那是他想到了自己出道江湖的时日虽短,泰山一会,居然荣应剑会盟主,少年得意,至此为极,虽然他并不以虚有其名,但是从现在这种情形看来,他连一尊死石像都无可奈何,整个成了废人,还谈什么挟剑仗义,以天下安危为己任的雄心与壮志呢?
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浸溶了他的壮志豪情,不知不觉,他眼中滴下泪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道:“这么大的男人,好意思流泪,真没有出息!”
回头一看,赵景霞笑吟吟地站在身后,他不禁怒气更盛,厉声大喝道:“你给我滚开!”
赵景霞笑道:“我是来看你想通了没有。”
夏侯杰大叫道:“没有什么可想的,我宁可一死,也不会向你们这些邪门歪道投降!”
赵景霞含笑道:“识时务者为俊节,大丈夫能屈能伸,何苦轻生!”
夏侯杰厉声道:“胡说,夏侯某乃六尺堂堂之男儿,头可断,而志不可屈,节不可移!”
赵景霞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为什么哭呢?”
夏侯杰闭目不理,赵景霞又道:“你是拚死也不肯接受我的条件了?”
夏侯杰正色道:“不错!你最好就此杀了我!”
赵景霞摇头道:“不行!我向教主保证过,绝不伤害你的性命!”
夏侯杰被她激起怒气道:“求生不易,求死不难!”
赵景霞大笑道:“在魔心圣教的控制下,求生或许还容易些,求死却难于登天!”
夏侯杰怒声道:“我如决心求死,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赵景霞淡淡地道:“你不妨试试看!”
夏侯杰一言不发,突然向神像的腿上撞去,他为了怕赵景霞出手阻拦,故意绕到神像的另一边,中间隔着神像,而且是猝然撞去,即使赵景霞发现了他的意图追过来时,他已经头破血流了。
然而赵景霞视如未睹,听任他自己动作。
夏侯杰一头撞上神像,说也奇怪,那坚铜都无法损坏的石像,碰到他的头上却忽地变软了,而且还有一股绵绵的弹劲。夏侯杰不但没有受伤,还被那股弹劲反弹回来,跌坐在地下,脑子震得昏昏地发起呆来。
赵景霞笑道:“你现在该得到教训了吧?”
夏侯杰跳起来叫道:“什么教训?”
赵景霞笑道:“过刚易折,过柔易紊,折则伤身如风中之木,紊则错智如茧外之丝,魔心圣教之所以能屹立而不颓,全得之于这尊神像的启示,刚柔并具而得其势宜,你为什么还是想不通呢。”
夏侯杰低头寻思不语,赵景霞又道:“你也许看不起本教,认为我们是旁门左道,可是你不妨暂时答应下来,等你一旦做了教主,大权在握,自然可以运用智慧,将它纳于正途。”
夏侯杰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屈志而行。”
赵景霞叹了一声道:“那你还是想法子求死吧,不过别往神像上乱撞了,撞昏了脑袋,你就真正成了废物了。”
夏侯杰游目四顾,却找不到一件可以帮助他结束生命的东西,一发狠,他双齿紧合向舌根咬去。
可是一口咬下去,痛得他双脚直跳,而舌根依然如故,甚至连表皮都没有咬破!
舌根连心,根断则生机绝,一般学武的人在万分无奈的时候都是用这种方法以自寻了断。
夏侯杰死意甚决,何以竟杀不死自己呢?这使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赵景霞笑着道:“嚼舌自尽是一个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可就是对你没有用。”
夏侯杰怒声叫道:“为什么没有用,一定是你在捣鬼。”赵景霞微笑道:“我才懒得管你呢,你也不想想,咬断舌根是何等痛苦之事,一定要有绝端的毅力不可。”
夏侯杰抗声道:“你说我的毅力不够。”
赵景霞笑道:“不是的,一般人采取这个方法自寻了断时,功力尚在,只是对手太强,明知无法力抗,又怕生擒遭辱,才出此下策。你死意虽坚,可惜功力已失,一口咬下去,力不足以断舌,却又因为体内自然的反应,忍不住痛苦而自行中止。”
夏侯杰怒声道:“胡说,有许多不会武功的女子在身将遭辱之前,都是用这个方法以保全名节的。”
赵景霞正色道:“不错,你可比不了她们,她们虽不会武功,却有一股刚烈之气支持着,得天地鬼神之助,引发心中潜在的力量,那时别说是自己的舌头,百练精钢在她们的口中也是一咬两断。你只是一时的气愤,岂能邀天助以轻生。”
夏侯杰却是不信,却也不敢再试了,因为他怕万一再死不成,招来赵景霞更多的笑谑。
赵景霞却没有讥笑他,只是正言厉色地道:“由咬舌之举,你应该又得到一个启示,至坚如齿,却无法咬断柔软的舌根,由此你应在柔弱中自求生机。”
夏侯杰几乎被她说动了,而且在赵景霞的眼睛里,他发现了一种湛然的异采,放射出智慧的光辉。
可是他仔细一想,立刻警惕自己道:“魔心圣教专擅各种鬼伎魁俩,你可不能上她的当。”
于是他轻叹一声,好象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软软地往下一坐道:“我从现在起不饮不食,饿死我自己。”
赵景霞笑道:“这更没有用,我可以把你的四肢捆起来,硬把食物给你灌下去。”
夏侯杰伸手一捞,将半片破锣抢在手中,大声道:“你别做梦了,这破铜的裂片足可割断我自己的喉管。”赵景霞淡然道:“用这种钝物自杀更难,我怕你受不了那种痛楚。”
夏侯杰厉声叫道:“你等着看吧!”
说完举起破锣片,往喉头上刺去,眼前青光忽闪,铜片触及喉头,却是一点力量都没有。
原来赵景霞手起剑飞,将破锣上的裂齿都削平了,两分多厚的钢片被削得又光又圆,自然伤不了他了。
夏侯杰愤然起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景霞道:“你真能杀死自己也罢了,假如你弄得不死不活,教主回来还以为我对你用刑使你受伤的,我可交代不了,你还是另想个别的方法吧!”
夏侯杰踌躇无计地闭目长叹,赵景霞走到他身前道:“你一心求死,我倒是不忍心见你如此痛苦,拼着在教主面前担个不是,我成全了你吧!”
夏侯杰独自不信,赵景霞将手中的长剑丢给他道:“你用这柄剑割断脖子。岂不是痛快多了。”
夏侯杰拿起长剑一看,发现竟是自己失去的情剑,不由微微一怔,赵景霞笑道:“你为什么不动手呀?”
夏侯杰一咬牙,抬起剑锋往颈上抹去。
赵景霞忽然上前握住他的手腕道:“你这个人真是死心眼,利剑在手,何必还急于求死呢?”
夏侯杰叫道:“不死还有生路吗?”
赵景霞道:“自然有了,你手中握着利剑,功力虽失,招式还记得,你可以用剑杀了我逃出去呀。”
夏侯杰摇头道:“光凭一把利剑就能逃出去吗?”
赵景霞笑道:“教主带着西门玉走了,郝步芳闭门苦修,其他的人都不足为虚,他们看见你手中拿着神剑,根本不敢阻拦你,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夏侯杰道:“可是你呢?”
赵景霞道:“当然你必须杀死我,不过你有情剑,这件事做起来也很容易。”
夏侯杰摇摇头道:“夏侯杰不做这种事。”
赵景霞道:“教主把你交给了我,假如你逃走,教主回来,我依然难免一死,与其受教规的酷刑而死,倒不如被你杀死。”
夏侯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赵景霞叹道:“我在魔心圣教永远也没有个出头的日子,假如你能任教主,我还有几年好日子过。假如大权落入西门玉之手,他对我视若眼中钉,势必除我而后快,我可不愿受他的摆布。”
夏侯杰道:“赫连新不是对你作了保证吗?”
赵景霞道:“教主能活几年,假如你不肯就范,势必由西门玉继任,他以前经常触犯刑规,我是个掌刑的祭司,执法司刑,使他吃过不少苦头,他得志之后,岂能放过从前的私仇。”
夏侯杰想了想道:“你是想用这个方法来逼使我就范?”
赵景霞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把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你了,怎么能说是逼你呢?”
夏侯杰道:“可是你逼我杀死你。”
赵景霞苦笑道:“我迟早总不免一死,除非……”
夏侯杰道:“除非什么?”
赵景霞道:“除非你肯答应我的劝服,这样我们两个人都能活下去,不过我看了你的决心,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干脆成全你算了。你能活着,对西门玉多少是个威胁,那样即使我死了也痛快一点。”
夏侯杰庄容道:“赵前辈,很对不起,我对你的好意无法接受。”
赵景霞道:“难道你还是想一死了之?”
夏侯杰道:“不,我不想死,可是你叫我杀死你而作为生存的条件,那是我无法接受的。”
赵景霞道:“我们处在敌对的地位!”
夏侯杰道:“不错,假如我在决斗中杀死你,我可以问心无愧,要我接受你的帮助后再杀死你,那我就不能再立足于世而为人了。”
赵景霞笑道:“此地只有我们两个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教主回来也以为是你在决斗中杀死我的。”
夏侯杰庄容道:“我做事但求心安,并不为弥人耳目。”
赵景霞道:“那你不妨暂时答应下来,等教主回来,我将你交出去后,再找机会帮你逃走。”
夏侯杰摇头道:“更不行,我不能屈志以偷生。”
赵景霞一叹道:“那你要我怎么办呢?难道你忍心看我以后落入西门玉的手中受活罪!”
夏侯杰道:“你还是另外想办法去应付西门玉吧,至少我是看不见了。”
说着举剑又想往自己颈上割去。赵景霞脸色一沉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顽固的人,放你生路你不走,偏要自寻死路,我非叫你死不成!”
双手齐扬,一手推开了他的剑,使他无法自尽。另一手却在他脸上掴了一掌,响声清脆。
夏侯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却没有受伤,他初时一怔,继而才明白这是赵景霞故意手下留情,逼使自己去杀死她,不禁怒道:“你别使用这种手腕来刺激我,我偏不叫你如愿。”赵景霞怒笑道:“我偏要赌这口气。”
说着又冲了上来,夏侯杰一手为护,另一手持剑去割自己的颈项。然而赵景霞的身法十分怪异,一面用手不轻不重地在他的身上打,一面却处处用自己的要害去迎向他的剑锋,两人就这样交起手来。
这可以说是一场旷古未有的奇斗,一般的比斗或为争胜,或为求胜,这两个人却是为了求死求败。
这虽是为了一场生死存亡之战,所不同的是双方都想自已被杀,纠缠了十几个回合之后,居然不分上下。
严格说起来,还是夏侯杰落了下风,因为在决斗中,他不但无法杀死自己,脸上身上还挨了不少巴掌。
每一次他想引剑自尽时,总是慢了一步,赵景霞的身子老是挡着剑锋,逼得他半途撤招。
接连挨了十几掌,大部分都是打在脸上,激得夏侯杰心头火起,厉声叫道:“你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客气了!”
赵景霞笑道:“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事。”
夏侯杰道:“你别以为我会成全你的心,我杀了你之后,立刻引剑自刎。”
赵景霞怒声道:“小子,你敢如此可恶,我就顾不得许多,想些方法来整整你!”
夏侯杰大声道:“我死尚不惧,还怕你什么手段。”
赵景霞冷笑道:“我自有整你的办法!叫你求死不得,受尽折磨。”
夏侯杰道:“任何折磨我都不在乎!”
赵景霞冷笑道:“我自然有办法叫你在乎,你不是重情于你的师妹宫素娟吗?我可以在她身上弄点花样。”
夏侯杰一怔道:“你想怎么样?”
赵景霞微笑道:“很简单,我拿着你这柄情剑去送给那个姓穆的丑鬼,叫他利用情剑上的魔力,把宫素娟弄上手,让他跟罗君秋这对同母异父的兄弟成为通家之好。”
夏侯杰大吃一惊,叫道:“不可能,姓穆的虽不是正人君子,还不会对他的弟媳妇……”
赵景霞笑道:“他是漠北人熊的儿子,根本就是人面兽心的坏种,我相信他会接受的。”
夏侯杰道:“我不信!”
赵景霞道:“你不信也得信,他心中始终还念念不忘梅杏雨,我把情剑送去,叫他先对宫素娟施为,然后再帮助他得到梅杏雨,他大概就不会拒绝了。”
夏侯杰知道这件事假如真的实施了,其结果不堪设想,因此厉声叫道:“你敢!”
赵景霞冷笑道:“为什么不敢,反正你不给我一条生路,不肯让我死得趁心,我也不让你好过。”
夏侯杰此时倒唯恐情剑被她夺了,因此紧守着门户道:“你把情剑拿走了,赫连新肯放过你吗?”
赵景霞笑道:“教主这一去,最少也得要两天才能回来,有这两天空间,我可以走得很远了,再说我的计划没有一个人知道,谁也不会想到上哪儿去找我!”
夏侯杰沉声道:“你先得把我杀了才行。”
赵景霞冷笑道:“当然了,现在我不想死了,为了实现我的计划,势必先杀了你灭口,这可是你自己找的,你不叫我死得瞑目,我也不叫你死得安稳。”
说着徒手又扑了上来,夏侯杰不敢叫她得手,挺剑直劈,两个人又战成一片。
这次战局又转为正常,双方都急于想杀死对方,而且夏侯杰也不像刚才那样吃亏了。
此刻他有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持着,功力虽失,却伏着情剑的锋利与剑式的精奇,居然能封住赵景霞风狂雨急的攻势。
可是赵景霞打得也十分激烈,夏侯杰用尽了情天六式与他所会的一切招式,都无法伤及赵景霞一丝一毫。
如此进行了将近五十个照面,夏侯杰心里忽然一动。
因为他发现赵景霞所用的身法招式十分熟悉,那是‘忧愁仙子’赵景云在秘笈中授给他的各式精招。
这些精招有的是魔心圣教的本门武功,有的却是赵景云精心独创的。
除了他与赵景云本人外,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因此他连退了两步,将情剑一举道:“不打了,我把剑还给你!”
赵景霞一笑道:“你认输了。”
夏侯杰点点头道:“不错。”
赵景霞道:“你不怕我拿去害你的心上人了?”
夏侯杰道:“我相信你害不了人。”
赵景霞道:“为什么,难道这情剑的魔力是假的?”
夏侯杰道:“情剑上的魔力真假不得而知。可是要想使用情剑的魔力,却另有一种符咒诀,这种符诀只有我与赵仙子知道,别人拿去也没有用!”
赵景霞一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符诀,要不要我念出来给你听听。”
夏侯杰忽地神色一正道:“不用了赵仙子!”
赵景霞微怔道:“你叫我什么?赵仙子!”
夏侯杰道:“赵仙子!”
赵景霞似乎有点恼怒道:“你不要刻意讽刺我,象我这种样子,还配称什么仙子。”
夏侯杰道:“仙子之称是别人加给你的!”
赵景霞冷冷地道:“你错了,‘忧愁仙子’是你们中原人加给我堂姊的尊号,我可不敢掠美。”
夏侯杰却庄容道:“仙子别跟我开玩笑了,我早就看出来了。”
赵景霞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夏侯杰道:“你不是赵景霞。”
赵景霞微微一顿,毫无表情地道:“何以见得?”
夏侯杰道:“我在泰山的武当下院中曾经与赵景霞交过一次手,那时她恨不得杀了我。”
赵景霞道:“现在我还是想杀你。”
夏侯杰一笑道:“以我们刚才交手的情形来看,你的剑术高出我许多,要想杀我易如反掌。”
赵景霞道:“现在你失去了功力,自然不是我的敌手。”
夏侯杰笑道:“功力虽失,招式未忘。赵景霞若是具有你这种身手,在泰山上就可以杀我了,何必等到现在。”
赵景霞低头不语,夏侯杰又笑道:“仙子乔妆易容之术果真精绝之至。不过还忘了一件事,那是任何易容术无法遮掩的。”
赵景霞忙问道:“是什么事?”
夏侯杰在容道:“身材!”
赵景霞笑道:“我与赵景霞虽是堂姊妹,却象是亲生姊妹一样,身材上也没有什么分别。”
她口中这样辩解,无形中却已承认自己不是赵景霞。
不过夏侯杰倒是没有注意这一点,仍是振振有词地道:“我在黄山上有幸目睹仙子的法身,那是人间至美的象征,绝非衣衫所能遮掩。”
赵景霞的目中忽地神光电射,随即恢复平静,然后缓缓地抬手,在脸上撕下一层薄薄的面具。
夏侯杰但觉眼前一亮,一个神来如仙的丽人再度出现了,与他在黄山中所见得完全一样,也证实了他的猜测,她的确是‘忧愁仙子’赵景云。
夏侯杰身不由主地屈下一膝,单腿跪地道:“仙子,你为什么要跟我开玩笑?”
赵景云把他拉起来道:“不要拘礼,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夏侯杰起来后,仍是望着她手中的面具发呆。
赵景云微笑地道:“我想在此地活动,还是借重赵景霞的身份恰当一点。因为我学她的声音举止比较像,赫连新是个很精细的人,稍有破绽,很难瞒得过他。”
夏侯杰道:“可是万一您与真正的赵景霞碰了头呢?”
赵景云笑道:“目前不可能,她被我点了穴道,藏在城堡外的砂堆里!”
夏侯杰忙问道:“你是在什么时候易容的。”
赵景云道:“今天,景霞率众去追水川渔娘的时候,我为了放杜素之逃走,不得不如此做,而且我还要借她的身份在堡中活动。”
夏侯杰道:“您不是说杜前辈自己逃走的吗?”
赵景云摇摇头道:“她的水蜃散只能使她中毒较慢,却无法解毒。”
夏侯杰道:“那么您对赫连新说的是假话了。”
赵景云笑道:“不错,不过目前他无暇查证,等他回来后,我已不在此地了,他知道了也没有关系。”
夏侯杰寻思片刻道:“您重回此地是为了什么?”
赵景云道:“为了救你。”
夏侯杰道:“那您刚才为什么跟我开玩笑呢?”
赵景云正色道:“不是开玩笑,我是测验你一下。你的胆气胸襟都足够,就是临敌的经验太缺乏,否则何至于如此。”
夏侯杰脸上一红,低下头道:“我怎么会想到赫连新来这一手。”
赵景云轻轻一叹道:“赫连新的心计武功都是超人一等的,你实非其敌,幸好你领悟的能力很高,理解力极强,对事情的分析很清楚,遇事也很冷静,尤其是能识破我的易容,足见你尚堪委以大任,以后只要多加小心,就不会再上赫连新的当了,否则我只好承认自己的失败,把你救出去后,由得赫连新去胡闹了!”
夏侯杰道:“仙子是要我继续去对抗赫连新?”
赵景云点点头道:“不错!赫连新早就有意进犯中原,虎狼之心,目前唯有你是唯一能阻遏他的人!”
夏侯杰道:“仙子,既然您的武功机智都超过我许多倍,何以您自己不担负这个重任呢?”
赵景云苦笑道:“我不能!我在暗中帮助你已经违背了我对先师的誓言,绝不能正面与魔心圣教中人为敌。”
夏侯杰睁大了眼睛表示不理解。
赵景云一叹道:“你对我的出身应该已经明白了!”
夏侯杰道:“知道了一点,但不明白之处仍多。”
赵景云道:“你把不明白的地方提出来,假如能告诉你的,我一定尽量使你明白。”
夏侯杰道:“仙子是魔心圣教门下始无疑问,可是赫连新又说他不是您的师父。”
赵景云点头道:“是的!他是我的师叔,我师父是他的师兄,也是上一任的掌门人,复姓上官,讳日远!”
夏侯杰道:“您为什么要窃剑叛师呢?”
赵景云道:“我没有叛师,窃剑之举,还是出于先师的授意!”
夏侯杰又是一怔。赵景云叹道:“这是魔心圣教中的秘密,当世知者仅三四人,我告诉你后,你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我师父在任的日子很短,只有两年不到,随即易位让给赫连新了。”
夏侯杰忙问道:“为什么?”
赵景云道:“因为我师父是个爱好和平的人,只想守成以自保。可是魔心圣教却是个邪恶的组织,其最大的目的乃在称霸天下,这个目标是第一任教主传下来的,独孤教主在中原受挫西归后,曾经立下誓言,叫后代继起的人一定要完成这个目的。我师父接任之后,自然不想贯彻这个主张,因此才与赫连新起了冲突!”
夏侯杰忙道:“赫连新敢欺尊犯上吗?”
赵景云道:“他倒没有这样做,是我师父自己退位的。”
夏侯杰刚想开口,赵景云已接着又道:“那是因为我师祖也是更前一代的教主在临终前下了一道手谕,交给赫连新,因为师祖也看出我师父无意进取,可是赫连新年纪还轻,功力未足以担任教主,师祖又因暴疾之故无法久持,才先写了一道遗诏,交给赫连新保管!”
夏侯杰道:“遗诏上写的什么?”
赵景云道:“是三式很歹毒的剑法与立刻仗剑横扫中原的命令,叫我师父马上勤练这三式剑法开始实行!”
夏侯杰问道:“上官前辈就因为这道遗诏而退位?”
赵景云摇头道:“光是一道遗诏还不能迫使我师父退位,因为魔心圣教中的教主具有绝顶权威,可以不受任何约束,自然不会为一纸手谕而更改意向!”
夏侯杰不解地道:“那他为什么要退位呢?”
赵景云叹道:“我师父在看到那纸手谕后,表示不敢接受,师兄弟二人吵了起来,我师父一怒之下,将遗诏撕碎以表决心,这才上了他的当!”
夏侯杰大感诧然道:“上谁的当?”
赵景云道:“那纸手谕是夹层的,中间含有剧毒,撕碎之后,剧毒将我师父的双目毒瞎了,脸上及双手都被毒质所蚀,变成一个极端丑陋的怪人,而且功力全失……”
夏侯杰叫道:“这一定是赫连新下的毒手!”
赵景云一叹道:“不是他,我师祖生前就是用毒的大行家,而且这封手诏是密封的,赫连新自己也没有打开来看过,同时他的表现很好,见我师父受伤后,立刻竭尽所能,替我师父治疗了目伤……”
夏侯杰道:“他分明是故作伪善!”
赵景云摇摇头道:“这倒未必。他如存心害我师父,大可趁此机会杀了我师父,自立为教,照当时的情形而论,没有人能反对他的。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我师父感激之下,自动宣布让位给他!”
夏侯杰想了一下道:“以后呢?”
赵景云道:“以后我师父专心研究解毒之方,结果终于制成一种易容的圣药,服后可以使他的容颜改变,只可惜他中毒太深,没等到服用就死了,死前交代我几件事,一是设法阻止魔心圣教东侵,二是我终身不得与本教为难作对!”
夏侯杰道:“这不是很矛盾吗?”
赵景云叹道:“不错,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两件事行起来很难不冲突,而且那时赫连新广收门人,扩充实力,即将发动攻势,我没有办法,只好把魔心圣剑偷走,暂时阻止一下他的行动!”
夏侯杰道:“这个办法未必有效?”
赵景云道:“是的,赫连新的武功在当时已登峰造极,单是失去一把剑对他的野心似乎影响不大,不过我师父在苦研医方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方外的高土,借着他的帮助,使我在魔心圣剑上认出另一种异效,那就是情剑的魔力,而且又服用我师父遗下的易容丹后,使我更改了原有的姿容……”
夏侯杰忍不住叫道:“原来仙子的绝世仙姿是由此而得的。”
赵景云叹道:“我利用改变后的姿容,加上情剑的魔力,在暗中活动,将赫连新倚为心腹的四个得力助手,引到一个秘密的所在,挑起他们内斗,才暂时中止了他的东进之心。而后他又亲自挑选了一对根骨绝佳的男女幼童,精心训练……”
夏侯杰问道:“这就是西门玉与郝步芳?”
赵景云点点头道:“因为四个亲信之死,赫连新顿感孤弱,他东进之心虽切,魔心圣教的延续更为重要,在未觅妥传人之前,他只好暂时放弃了其他的一切活动,而我也不敢在西域多作停留,怕被赫连新看出破绽,只好潜入中原,本来想安居一阵的,谁知竟不得清闲。”
夏侯杰道:“那定是受容颜之累了。”
赵景云叹道:“不错,我改变的容貌,虽可避却魔心圣教的追索,却又惹来其他的纠缠。幸好我的剑与武功足以杀退那些侵扰的人,可是我又怕宝剑的事传出去,引起赫连新的疑心。因此对外夸大情剑的神效,想不到却因而把你引来了。”
夏侯杰想想又问道:“那位苦果大师是什么人?”
赵景云脸色一黯道:“是我一个最忠实的朋友。”
夏侯杰道:“我是问他未出家前……”
赵景云忙道:“这不关你的事!”
夏侯杰只得不问了,想想又道:“还有个叫做古白龙的人,又称为万里追魂。”
赵景云点点头道:“他也是魔心圣教中的人。”
夏侯杰叫道:“我猜也是,他是赫连新派到中原去先为魔心圣教作铺路工作的。”
赵景云笑道:“你倒是很细心,祁连山只告诉你一点线索,你立刻就能归纳到一起了。”
夏侯杰道:“可是他为什么不和赫连新联络呢?”
赵景云道:“别去管他了,目前还是管你自己的事要紧,你有什么计划?”
夏侯杰茫然道:“我什么计划都没有,而且我的功力已失,什么事都办不了。”
赵景云道:“魔心迷魂香的毒连我都解不了,只好你自己想办法了。”
夏侯杰急道:“那怎么办呢?”
赵景云道:“赫连新或许能为你解毒。”
夏侯杰庄容道:“可我必须答应他为教主的传人,这一点我绝对无法同意。”
赵景云才轻叹道:“虽然我希望你能接受,但是人各有志,我不能太自私,此路不行,还有一个办法,郝步芳也可以为你解毒,这种迷香的毒除了赫连新之外,只有他两个得意的弟子能解,西门玉是绝对帮不了你的忙,郝步芳倒还有点希望。”
夏侯杰苦笑道:“她怎么肯为我解毒?”
赵景云笑道:“她是个女人,你有情剑在手,可以使任何女人为你做任何的事?”
夏侯杰连忙道:“这种事我更不能做。”
赵景云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两个办法,你自己斟酌着办吧,反正我的力只能尽到此为止。”
夏侯杰道:“仙子不能多帮一点吗?”
赵景云苦笑道:“我无能为力,我总不能违反师命去跟赫连新拼斗呀,而且我也未必能打得过他。”
夏侯杰眉头一皱道:“他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吗?”
赵景云叹道:“这倒不一定。我已经叫黄先青转告你,双剑合璧,天下无敌。而且我把慧剑的下落与出处都替你找到了,更费尽心力帮你们取到手,谁叫你们一时大意,把两柄宝剑却弄丢了!”
夏侯杰闻言低头不语,赵景云又道:“情剑我找来交给你了,慧剑又落入郝步芳之手,如何恢复功力,如何使双剑合璧,这都是你的问题了。”
夏侯杰抬起头来刚想讲话,赵景云的身形一飘,已经到了殿门口,等他追过去时,赵景云却不见了……
此时殿门大开,似乎没有人阻止他了。
可是夏侯杰却又无法离去。第一,他功力未复,即使有一柄利剑,也不见得能逃出西域去;第二,即使他能侥幸逃走,也无法躲过魔心圣教的追索,更无法遏止赫连新的东进!
最严重的一点是梅铁风、梅杏雨、黄先青三人还失陷在此,象他一样地失了功力,他不能把这三个人留下不管。
再者还有风无向与柳文佩父女、北海四异这些人全是陪他上西域来的,他们都不是赫连新的敌手。
难!难煞人!压在他身上的担子是那么重,超过了他负荷的能力,可是又推不掉,辞不开。
最简捷的办法。莫过于举剑一死,然而死能解决问题吗?死能有补于事吗?沉吟长久,他一咬牙摸挲着情剑上奇异的花纹喃喃念了几遍符咒,然后又低呼了三声名字。
这三声名字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却象是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念完名字后,他的眼泪像开了阐的急流。
把一切都寄望于奇迹,把一切都付诸于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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