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木的功力深厚,招式尤见新奇,不过因为夸口在先,所以每一攻势,都是取他的肩胛、臂弯。
韦光得到三老转注功力,虽不如柳大木深厚,勉强尚能挡住,只是吃力异常,没有几招,即已累得满头是汗。
幸好他只须保护住双臂不为对方所乘,所以还能支撑住,尤其是千叶拳法中守多于攻,大致还不十分吃亏。
柳大木连攻数招,俱被韦光化解开,不禁心中有些恼火,而且他认出千叶拳法是白家的招式,乃冷笑回头道:“白兄真疼女婿,居然连祖传功夫都当做嫁妆了!”
白啸夫脸上一红,没有作声。
白纫珠在旁道:“柳伯伯!你也该歇了,你是个长辈,交手二十招,还没分出胜负,你不认输也算输了。”
柳大木被她说得气往上冲,厉声叫道:“白家的千叶拳法并不是天下绝掌,这小子虽得你爸爸传授,老夫却不信真的奈何不了他。”
说时掌法一紧,异招迭起。
韦光但觉他的掌突然多了起来,有时仿佛觉得对方有十几双手似的,分开捉拿他身上的要穴。
他到底临敌的机会与经验都很浅,这一来竟不知柳大木的哪一只手是实招,顿时手忙脚乱,十分狼狈。
白纫珠急得大叫道:“韦哥哥!小心,这是观音掌,你别被幻象迷住了,只要顾住两臂就行了,他不会打你别的地方的。”
韦光闻言心中一动,暗想怪不得有这么许多手,原来是仿效千手观音所创的掌式,这姓柳的当真不易应付c
心中在动念头,手上却依着她的吩咐,专门注意袭向双臂的掌式,放弃其他的部位不顾。
这一来果然减轻了不少压力,柳大木虽然使尽观音掌法,目的却在诱使他分心而取他的双臂。
韦光避虚就实,使柳大木徒然虚招连连,却完全失去了诱敌的效果,依然无法攻到他的双臂。
柳大木朝后冷笑一声,却是针对白纫珠而发。
白啸夫沉声叱责白纫珠道:“丫头!你韦哥哥自己知道对付,要你多什么嘴。”
他知道柳大木的心性,本来只想赢过一招半式,扳回儿子被折辱的颜面就够了,但若久战无功,很可能会恼羞成怒,不再顾全身份,就会使出煞手,那时这局面便难挽回了。
果然柳大木一连攻出几招后,俱被韦光以拳化开,脸色愈加阴沉,冷笑一声,掌势突然加厉,挥拍出去。
这一掌取的是腰下,韦光守住先前原则,根本未予理会,谁知柳大木这一次居然用了实招。
他显然已经打出真火,拼着丢人现眼,自毁先取臂后伤人的预言,存心要这个小伙子的性命了。
韦光骤觉劲风临体,才觉得不妙,可是这时已然不及,因为对方的掌势刁险之极,根本不容许作躲避之想。
白啸夫暗叫一声不妙,却是来不及出手抢救。“啪!”空中一阵脆响后,一条人影捧着手飞了出来,众人俱是大吃一惊,因为这人竟是柳大木!
韦光仍好好地站在场中,一脸愤色。
白纫珠首先拍掌叫道:“好招式!妙极了!”
柳大木寒着脸,阴沉地道:“白兄弟传的好招式!”
白啸夫也颇为难地道:“柳兄!这一招不是小弟所教的。”
原来韦光在危急之际;突地手臂向下一沉,曲财用肘尖直朝柳大木的掌上撞去,两下迎个正着。
那声脆响就是因此而发,肘骨为人体最坚硬的部分,柳大木纵然功力深厚,以肉掌相抵,也吃了一点小亏。
何况韦光所撞的部位十分巧妙,刚好切着他的掌背有骨之处,柳大本骤觉一阵火辣疼痛,才抽身跳开。
原来韦光这一招的确得自祖传,不过不是韦明远所创的,这一招名叫云槌,乃是聂无双的精心绝技。
当年韦纪湄化名战隐,领袖神骑旅时,也曾借之挫强敌于不意之间,然而习者无多,韦明远也觉得这一招很有用,学会后教给了朱兰,朱兰又教给了韦光兄妹,想不到今天又派了一次用场。
韦光在急切之间,突然想起了这一招,虽然逼退了柳大木,心中却是愤怒的,凛然对着柳大木道:“前辈出手如此狠毒,不知是何居心?”
白纫珠接着道:“是啊!你说过要先折断他手臂的,打不过了就阴下毒手伤人,哪里像个作长辈的样子?”
柳大木铁青着脸怒道:“老夫与你们韦家无亲无故,不够资格作长辈,交手之前,老夫虽然扬言取你手臂,你却并不领情,怎能怪得老夫?”
韦光怒道:“晚辈虽未接受,前辈出尔反尔,实在不够光明!”
柳大木怒吼道:“小子!我看你狂到几时?”
吼声中,身形暴起,掌劲有如山崩地裂,直往韦光头上罩去,韦光脸色一动,知道万无可避,只能伸手抗拒。
“嘭!”又是一声巨震,柳大木的身子再度被弹了开去,而韦光的身前却多出一个人,这人正是白啸夫!
原来他看出柳大本这一掌已用上全力,远非韦光所能抵挡,情急之下,只得代他接了一掌。
柳大木立定身形,才发现是白啸夫,不觉怒声道:“白兄也要跟小弟为难了。”
白啸夫歉声道:“柳兄与小婿只是一点误会,何必要生这么大的气?”
柳大木指着韦光道:“今天我若不毙了这小子,誓不为人!”
白啸夫不觉一怔道:“韦公子与小女已有白头之盟,柳兄难道要小女终身守寡不成?尚望柳兄念在小弟薄面,放过他吧!”
柳大木怒道:“白兄是只要女婿不要朋友了!”
白啸夫也有点生气地道:“假若今日之事完全曲在韦公子,小弟自然不便插手,可是韦公子一再容忍,柳兄未免逼人过甚!”
柳大木脸色一变道:“白兄认为兄弟错了?”
白啸夫点头道:“一切事均由小弟目睹,柳兄似乎是理屈一点。”
柳大木伸脚一划,他身前的石地上立刻现了一道深痕,足见他功夫之深,然后才沉着脸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两家的交情完全作罢!”
白啸夫一怔道:“白柳世代之交,柳兄何必这么绝情!”
柳大木嘿嘿冷笑道:“姓白的!你说得真好听,世代之交,却还不如一个才来几天的陌路人,交上你这种朋友,算是我柳某瞎了眼睛!”
白。夫气得脸色发白,厉声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柳兄既然不齿小弟之为人,此地也不敢贱辱尊足,贤父子请回去吧!”
柳大木一翻眼道:“姓白的!你是在下逐客令了?”
白啸夫凛然道:“不错,交谊已绝,柳兄再无留此必要。”
柳大木冷笑道:“假若我不想走呢?”
白啸夫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赖皮话来,多年老友,他实在不忍心翻脸成仇,半晌之后,他才忍住气道:“那就随柳兄之意好了,不过请恕小弟不再奉陪。”
说完他招呼朱兰、韦光等人准备离去。
柳大木厉声叫道:“慢着!你叫那韦光小畜生留下来!”
韦光忍无可忍,猛地回身道:“前辈还想怎么样?”
柳大木怒声道:“要你的狗命!”
韦光扬臂就想上前,白啸夫一把将他拖住道:“回去!别理他!”
韦光不敢违拗,忍住气又回过身来,柳大木高声大笑道:“韦明远一生侠名,虎父生了个犬子。”
韦光痛苦地对白啸夫道:“岳父!我不能替家父丢人!”
白啸夫沉声道:“他是在故意激你呢!你功力不如他,交手时一定吃亏。”
柳大木又高声笑道:“因儿知父,韦明远一定也是个无胆鼠辈。”
韦光忍无可忍,挣脱了白啸夫的手,返身前奔,扑向柳大木,白啸夫抢过去,挡在他的前面道:“回去!由我来对付!”
韦光踌躇地道:“岳父,我……”
白啸夫脸色一沉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韦光只得退后,白啸夫改向柳大木道:“柳兄!你我虽然绝交,小弟心中仍是异常尊敬柳兄之为人,但是柳兄如此行径,未免令小弟失望。”
柳大木冷笑道:“姓白的,你怕女婿吃亏,想代他出头是不是?”
白啸夫正容道:“不错!我是他的长辈,此地是我的家。不管什么事,没有他出头的份,柳兄冲着我来好了。”
柳大木阴笑一声道:“很好!你替他赔我儿子的手指来!”
说完身形疾速上冲,一掌斜挥,对准白啸夫的肩头上拍下来,掌心中涌出一片蒙蒙的黄色光雾。
白纫珠睹状惊呼道:“七宝神功!”
白啸夫神色凝重,也是一掌迎上,掌劲中隐隐有青气透出,两股掌劲相交,惟闻一阵闷雷似的轻响。
整个大地俱为这两种暗劲相触而震动,连周围的树木都籁籁发抖而落叶缤纷,如是相持片刻。
柳大木突地脸色苍白,抽身退后,步伐踉跄。他的两个儿子立刻上前扶着他。
柳大木挥手将他们推开,目注着白啸夫道:“姓白的!想不到你把功夫藏得这么好!”
白啸夫微微一笑道:“柳兄一向将七宝神功认为无敌至功,兄弟不好意思扫兴,其实武家切忌自满,应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柳大木脸色变了良久,才恨恨地道:“姓白的!你最好现在杀了我!”
白啸夫摇头道:“我们并无深仇大怨,兄弟犯不着如此做。”
柳大木厉声道:“现在不杀我,将来就有你后悔的日子,由此刻起,我柳家与你们白韦两门,仇恨永无尽日!但愿今后我们在江湖上不要碰头!”
白啸夫一怔道:“柳兄难道要违反家规,侧身江湖不成?”
柳大木厉声长笑道:“家规曾命令我无论如何,不得与你们白家结怨,我已经犯了,要犯就犯个彻底,今后柳家庄的产业我都送给你了,可是日后若是你们两家的人,在江湖上突然暴车的时候,谨记着那是我做的!”
说着率同柳树、柳林弟兄,返身径自去了。
白啸夫望着他们的身影在松林处消失时,脸上不禁罩上一层深深的忧色,不住地叹着气。
韦光歉疚地道:“都是小婿不好,惹得岳父破坏了多年的友谊!”
白啸夫摇头叹道:“不能怪你,柳大木本人刚愎自用,我早就觉得此人不可深交,只因祖上情谊难却,我才敷衍他,以前我一直让着他,所以他以为我不如他!其实以他那种心性,纵然家学渊源,也难有所大成。”
白纫珠却高兴地道:“这不是正好吗?您这下子走了个讨厌的朋友,可以安安静静的生活了,免得他三天两日的来吵您一阵。”
白啸夫仍是长叹道:“丫头!你知道什么,他这一气而去,将来永远缠夹个没完,而且还跟韦家也结上了仇,我倒无所谓,替你未来的公公平白添上个大冤家,叫我怎么对得起他?”
白纫珠不说话了,倒是朱兰道:“此事因小儿而起,纵然拙夫日后遇上麻烦,也怪不到亲翁头上,而且拙夫行踪无定,也不见得准会碰上他。”
白啸夫沉思片刻,才对韦光道:“贤婿!事情既已如此,徒然怨悔无益,你还是用心把功夫练练好,将来若能自行了结此事,不麻烦到令尊,那是最好的事,如属必要的话,我也无法置身事外,少不得要到江湖上去走一趟了。”
韦光默然受教,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七月!这恼人的季节。
炎阳迫人,到处都是一片热浪,即使是寒冻封原的关外也不例外,除了长白山头那一点积雪外,山下仍是热得可以,尤其是土都干了,变成了灰,染上了汗,给行旅的人平添了无限麻烦。
在去往长白总坛的大道上,这时蹄声得得,来了四匹骏马,马跑得很快,扬蹄掀起一片黄雾。
奇怪的是马上的人却都干净,他们既不出汗,那蓬起的土尘也沾不上他们鲜明的衣服。
这四人正是朱兰、韦光、韦珊与白纫珠!
韦光大约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白家的技艺都学得差不多了,所欠缺的只是运用的熟练而已。
那必须在打斗杀伐中才能体会的!还有就是功力与火候,那更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幸致的。
朱兰惦记着长白之行,怕杜念远又玩出什么新的花样,故而立刻匆匆赶了来。韦光当然是要跟着走的。
白纫珠是不愿意离开韦哥哥,白啸夫认为白纫珠日后少不得也要闯荡江湖,干脆让她先出来历练历练。
骏骑轻舟,再快也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赶出了关,这一路行程对三个年轻人说来都是新奇的。朱兰是旧地重游了,自难免感触万千,幸而三个年轻人不住地问长问短,才排遣掉她的许多离愁。
将近总坛之际,戒备十分森严,那些人好似早已认出来人的身份,态度都非常尊敬。
白纫珠笑向韦光道:“你哥哥好神气!”
韦光叹息着道:“大哥在我们很小时,就已离家出走了,我们兄弟间实在很少联系,我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样子了!”
白纫珠笑着道:“据传闻中他是个美男子,艳事频频,与……”
底下的话她没敢说,朱兰已笑着代为接口道:“与他父亲一样,这是他们韦家的两大特色,男人都长得很神气,自然容易得到女孩子的垂青。”
韦光有点着急地道:“娘!你怎么这样说?”
朱兰微笑道:“这本来就是事实!”
韦光正容道:“我不敢批评爸爸与大哥,但是我决定从一而终。”
白纫珠颇感欣慰,朱兰却轻轻一叹道:“孩子,话不要说得太满了,有时事情的发生并不能由你自己做主,你父亲不是好色的人,他对山主情义始终不渝,可是他终于娶了我,而且是为了山主而娶我,而娶我之后,并不影响他对山主的深情。”
白纫珠颇感兴趣地道:“伯母!您跟伯伯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兰微带伤感地将自己的往事说了一遍,从第一次在小店中替韦明远疗毒开始,毫无一点隐瞒。
这些事连韦光、韦珊也未曾得知,是以听得十分神往。
朱兰感慨地说完之后,才对韦光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
韦光迟疑地道:“孩儿不知道。”
朱兰微微一笑道:“我要你明白,一个女孩子爱一个值得爱的男人并不可耻,希望你将来遇上类似的情形别做得太绝。”
韦光垂头不语,半晌才道:“我也许没有那种机会吧,我比爸爸差多了……”
朱兰道:“正因为你太像你父亲,我才这样告诉你,一念成怨,会演成终身的仇恨,你父亲就吃够了这种苦。”
白纫珠听得大为感动,痴痴地道:“韦哥哥,伯母的话对极了,你应该好好地记住,我不会嫉妒的,可是我不愿意爱你的人太多。”
朱兰朝着她微笑道:“很好,有着这份心胸,你才配当韦家的媳妇,身为女人,我们就应该替别的女人想一想……”
她的话还没有完就打住了,因为在远处驰来一骑疾马,而且总坛也遥遥在望了,一催坐骑迎上去。
来人是个劲装而精神矍铄的老者,很远就抱拳道:“夫人别来无恙,徐刚候安。”
这人正是入云流星徐刚,当年身任神骑旅的副首领,权倾一世,忠诚方正,正是杜念远最得力的助手。
朱兰微一欠身道:“有劳副首领远迎!念远呢?”
徐刚下马恭身道:“夫人正在总坛相候。”
韦光不高兴地道:“大嫂该自己来迎接!”
朱兰微一摆手道:“光儿!别孩子气。我虽然在名分上是她的婆母,可是以梵净山的地位来说,她仍是我的小主人!”
徐刚歉疚地道:“夫人因为身在江湖,不得不按照江湖规矩行事,特命老朽致歉意,敬请韦夫人原谅!”
朱兰微笑道:“没关系,我们去见她好了。”
徐刚一躬身道:“老朽敬为前行。”他可没有敢再骑马,牵着缰绳在前面走着带路,途中的帮众见他们走过,俱都—一躬身致礼,十分尊敬。
朱兰边走边问道:“纪湄有消息没有?”
徐刚恭敬地答道:“首领未死的消息已经证实。夫人在昆仑山中,已经见过面,而且韦大侠与杜山主都到了那儿。”
众人俱都一动,朱兰急忙问道:“明远找到山主了?”
徐刚点头道:“是的!详情只有夫人知道,老朽也不太清楚。”
朱兰非常激动,座下的马自然地催快了,徐刚从容地跟着,步伐并未加快,显见他的功力也进步多了。
行到总坛之前,朱兰等人飘身下马,杜念远盛妆而立,旁边站着曾经化名蝴蝶红的祝家华。
朱兰快一步,握着杜念远的手,颤着声音道:“念远,你好!”
杜念远也仿佛有些激动,二人相视良久,一时多少前尘往事,都浮起在二人胸中,感慨万端!
韦光与韦珊都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杜念远,此刻还有点印象,可是他们心目中的杜姐姐已是另一副姿态了。
韦光首先上前作了一礼叫道:“大嫂!”
杜念远望着他,脸上浮起笑容道:“哟!小光,小珊!你们都这等大了,真是想不到,在我的想像中,你们还是一对爬在地下的小顽皮呢!”
韦光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小顽皮总会长大的。”
杜念远手理鬓角道:“难怪我老了许多,岁月真是不留人!”
韦珊望着这个已经成为大嫂的杜姐姐,心中在奇怪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子,怎么可能会成为为天下瞩目的闻名人物?杜念远却十分高兴地邀请他们进去,朱兰也顺带地介绍了白纫珠。
杜念远非常喜欢地握着她的手笑着对韦光道:“恭喜你!光弟弟,得着了如花美眷,本来我还准备把两个女弟子介绍给你的,这下子算是白操心了,这个弟媳妇比我那弟子美多了,你可得专心一意地爱她,别像你哥哥那样。”
韦光连忙问道:“大哥怎么样了?”
杜念远轻叹一口气道:“他很好,六年前没死,躲到宫里招上驸马了。”
韦光动容道:“大哥何至于如是!”
杜念远轻叹道:“这倒不能怪他,他是被人迷失了本性,丧失记忆,并不是故意绝情,这次在昆仑山见到了他,虽然明白了他的身世,却没有恢复记忆,能不能再回到我身边就很难说了,反正我是守定他一辈子!”
韦光怔了一怔又问道:“听说你还遇见了我爸爸跟杜姨姨?”
杜念远点头道:“是的!韦伯伯先到,我娘是跟纪湄一起来的,那次昆仑山之会倒挺热闹,只可惜我无法久留,没有多谈。”
朱兰紧张地问道:“他们还好吗?”
杜念远道:“都不错!虽然容颜已老,两颗心依然是年青的,那地方风景绝佳,他们也许会小住一阵。”
朱兰感慰地叹道:“但愿他们就在那儿终老吧,这一生他们已够苦的了!”
杜念远微笑道:“朱姨姨,你就不想韦伯怕了吗?”
朱兰凄楚地一笑道:“明远留下一双儿女给我,已经够慰我寂寞的了,明远与山主的那份感情,我们实在没有权利去求分享。”
杜念远跟着一叹道:“红颜薄命每因痴,这一个字害苦了我们女子!”
朱兰随之黯然,连白纫珠、韦珊都有点炫然欲泣之意。
杜念远跟白纫珠不太熟,对韦珊却颇有好感,以前在梵净山中,她也经常逗着她玩,微笑地揽着她道:“傻丫头,你年纪轻轻,没有经过情牵孽缠,难过什么?”
韦珊蹶着小嘴道:“听见你跟娘说话,觉得做女人太苦了。”
杜念远笑着道:“你爸爸是天龙派掌门,你哥哥是神骑旅的首领,哪个混账小子敢给你气受,我先宰了他!”
韦珊破颜一笑道:“大嫂,你好厉害!”
杜念远笑着道:“我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你到江湖上打听一下去。”
韦珊道:“不用打听了,在武当山上我们已经见过你的威风了。”
杜念远眉头一皱道:“那般混账道士简直该杀,敢跟我搭臭架子,那天幸亏你们在那儿,否则我绝饶不了他们!”
朱兰神色一动,还没有开口,杜念远已反问道:“朱姨姨,你们怎么会在武当山上的?”
朱兰道:“我因为久不得明远的讯息,所以才带着孩子们出来找找看,因为武当现任掌门青木跟明远有旧,随便一访。”
正说之间,忽然一个少女进来躬身道:“启禀夫人,凌师兄与孙师姐回坛复命。”
朱兰认识这少女正是在武当山上见过的邢洁。
杜念远轻嗯一声:“他们完成任务没有?”
邢洁道:“孙师姐把人带来了,凌师兄没有。”
杜念远眼中扬起怒气道:“没用的东西,叫他们进来!”
邢洁答应着出去,不一会儿,凌寒冰同着一个年轻女子进来,后面另外跟着一个中年女尼。
凌寒冰首先率同行礼道:“弟子参见夫人。”
杜念远哼了一声,转身对那女子道:“孙霞!这是你请来的人?”
那个叫孙霞的女子躬身答应道:“是的!这是峨嵋新任掌门法慧师太!”
杜念远不悦地道:“天心师太呢?”
那女尼合十道:“天心师伯已经谢绝尘世圆寂了。”
杜念远微微一动道:“什么时候的事?”
法慧道:“正是接到夫人邀柬之后一日,敝门因为超渡天心师伯,举夺诵经,需要小尼主持,是以未能躬克如约!”
杜念远这才一欠身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我误会了,我本来还以为贵派不齿神骑旅,不屑于前来呢,掌门人请坐!”
法慧合十谢礼:“多谢夫人,不过小尼此番前来,并不是以掌门人身份,峨嵋自从泰山会后,天心师伯痛于先师上明下心,因武殒身,禁止再谈武事,小尼仅是峨嵋寺院住持而已,由于不解武功,是以在路上耽搁了很久。”
杜念远不觉一呆,问孙霞道:“有这回事?”
孙霞恭身道:“不错!峨嵋尼僧虽然略解武功,那只是粗浅的健身功夫,连伏魔剑法都已经失传了。”
杜念远哼一声道:“既是如此,你请法慧师太到静室安息吧,过几天再派人送她回去,真没想到会这样结果!”
法慧合了一什,口宣佛号,跟在孙霞后面走了,她漠然而无动于衷的表情,果然像个看透一切的出家人。
杜念远等她走后,才冷笑对着凌寒冰道:“你也交了白卷,峨嵋来了个不管事的尼姑,看样子我们的群雄大会要大出风头了。”
韦光一怔道:“大嫂!你要开群雄大会?”
杜念远道:“是的!神骑旅二次开坛时,独缺了少林、峨嵋、武当三派,弄得我下不了台,所以我要召开群雄大会,同时也发誓要把这三派的掌门人都请了来,补一补上次的损失,想不到仍是一场没趣。”
朱兰一怔道:“念远,你太招摇了。”
杜念远诡异地一笑道:“我有我的理由,这个暂不讨论,我们先听听少林为什么不来吧,他们未曾践约。”
(好像少一段)
杜念远冷笑道:“又是这一套口是心非的把戏,你该把他抓了来!”
韦光方觉杜念远过于蛮横,那凌寒冰已答道:“弟子正是如此办法,老和尚婉言推托半天,弟子一生气,上去点了他的穴道,带了就走。”
韦光惊道:“你擒了他们的掌门,少林怎肯罢休?”
凌寒冰得意地一笑道:“少林寺当然不肯罢休,立刻蜂拥在我四周,摆下了罗汉阵,可是我用手按住老和尚的命门,他们便乖乖地放我通过了。”
朱兰轻轻一叹道:“总算没有闹出流血事件!”
杜念远却瞪着凌寒冰道:“你捉住的人呢?”
凌寒冰顿了一顿才道:“在冀州被人劫去了。”
杜念远厉声道:“劫走了,什么人如此大胆?”
凌寒冰低声道:“一共是四个人,两个是姓庄的父子,一个姓商……”
杜念远神色一动道:“原来是他们,难怪你敌不过。”
凌寒冰摇头道:“弟子并未交手,那四人中另有一个自称姓韦,相貌极为英武,他命令我将老和尚放了交给他。”
杜念远神色突变道:“那是首领,你该服从他!”
凌寒冰答道:“弟子也判断他是首领,是以不敢违拗。”
杜念远轻叹一声道:“那就不怪你了,首领可曾交代你什么?”
凌寒冰惶恐地道:“首领说他不日会来看望夫人,又说请夫人好自为之,少逞强凌弱,最好是解散神骑旅……”
杜念远神色又变了一阵,最后才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就是你的大哥,我费尽心力在这儿替他创立基业,他反而帮助外人来捣我的蛋!”
韦光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却苦于无话回答她。
入夜,韦光被单独招待在宾馆里。
他的心中有一种异样的刺激,这些刺激都是被杜念远引起的,面对着这样一个奇女子,他简直无法了解她。
她离开梵净山时大概是二十岁,那时他才六岁,整整的十三年了,他无法相信十三年的杜姐姐会成今天这个样子!
以一个女子,她居然会创下这么轰动的事业,领导着这么多的江湖豪雄,轻视着一切男人。
她是用什么方法控制得他们俯首听命呢?
他努力地思索着答案,思索得令他失眠了。
辗转反侧良久,他仍是无法交睫,干脆披了衣服推门出来,庭外月华似水,照着憧憧来往巡逻的人影。
他迟疑了一下,仍是举步朝前走去,那些巡夜的人都明白他的身份,不但不拦路,反而纷纷向他行礼。
如此慢慢地走过去,越行越远,隔一段路就是一大排的建筑,他不禁打心里又涌起一阵佩服。
杜念远在这儿的经营太宏大了,神骑旅的排场也太大了,可是这些反而引起他的好奇。
总坛的人并不多,造这么多的屋子干什么?
前面再过去还有许多建筑,这儿到底有多大呢?
走着,走着,突然他发现了大片林子。
林中灯光隐隐,好似也建有屋子。
“这儿是干什么的呢?”他在心中盘算着,脚步慢慢地移过去,突然在他身旁一声微响,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刺了过来。
韦光听声移步,心中却有些着恼,单臂一探,即朝那暗袭的人手上扣去,一把握住了他的腕间。
他又怔住了,原来他握住的并不是真人。
那是一个木偶,面目刻得十分逼真,正在发怔的时候,背后又是一柄长剑刺到。
韦光还想抽身躲避时,被他握住手腕的那个木偶突地放开长剑,反过手来倒握住他的脉门。
韦光朝外一挣,那木偶的力量大得出奇,而且木质也异常坚固,居然没有挣脱,长剑已然刺到。
韦光没有办法,幸而白啸夫已经把练气的功夫传给他,连忙如诀运气硬受了一剑。
“嚓!克郎!”
长剑刺进他的后心,力量也很大,剑尖入肉寸许,不过他的肌肉已经柔如丝革,一点都没有伤及皮肤。
后来的声响是他的肌肉反弹出来,将那柄纯钢长剑拗折的声音,韦光回头一看,又是一个木偶。
虽然没有受伤,他的心中却大是惊骇,这些木偶不但制作精巧,而且所用的招式也十分毒辣。
幸亏是后来得膺异遇,要是换了他四个月前那点成就,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这地方当真步步凶险!
又有一个木偶对他行来了,步下毫无声息,在清晰的月光下,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周围还有一批蠕蠕待动。
韦光这下才知道了所以初入林时,未曾发现这些木偶的原因了,盖以这些木偶的颜色完全与树身无异。
它们所取的姿势也像树枝差不多,每个木偶都持着兵器,或剑或刀,或剑或矛,暗暗的都是一样颜色。
若不是它们能移动,只会把它当做一般树干,根本不子注意,然后它们再无声无息地发动暗袭。
这次来的是一个手持长斧的木偶,背后还紧跟着三四个,韦光注意到它所取的姿势,不禁又吃一惊。
这一斧斜削他的头颅,那地方可无法运气抵抗,而他的一双手还被木偶紧紧地握住。
“呼!”巨斧带着劈风之声砍下去,韦光迫不得已,只得腾开另一只手格了上去,运气如钢。
“咯嚓!”巨斧被震断了,韦光只觉得臂上隐隐作痛,足见那木偶气力很大,忽而臂上又是一紧。
第二个被他震断长剑的木偶又握住了他的手臂,两只手都被困住了,后面的木偶又准备作下一次攻击。
这一次是双股钢叉,取的是他的双目,韦光将头一低避过,顺势用额角撞断了袭来的钢叉。
然后他只觉双耳处一下重击,虽然没有受到伤害,头也不能动了,是那个持斧的木偶抱住了他的头。
每一个木偶都是一招攻式,一招擒拿,所发的动作也配合得绝佳,完全算准了入困人的反应。
又有木偶上来攻击了,韦光万不得已,只好在喉间奋起一声长啸,然后骨节一阵格格连响。
体内涌出一股无比的潜力,猛发出去,一阵木屑横飞,身子跟着朝上一冒,拔高丈许。
这是白啸夫传给他的“吟龙唳凤”,那是一种威力至巨的内功心法,非至万不得已时,绝对不准使用!
“好功夫!好身法!”
韦光循声望去,才见邢洁就站在二丈远近处,不由脸上一红,飘身落地后,连忙招呼道:“邢洁姑娘,你怎么来的?”
邢洁走过来,眸中闪着异彩道:“师叔!我早就在这儿了,您的功夫真俊!”
韦光讪然摇头道:“别提了,厉害的是这些木头人,真不知道是怎么制的。”
邢洁道:“这是夫人与死去的巧匠东方未明精心制作的,那木材是最坚硬的金钢木,这是第一次被力震碎。”
韦光一惊道:“金钢木!”
边说边往地下注视那些残屑,金钢木产于辽东,千年成材,刀剑不入,心中实在很难相信自己的功力能到那种境界。
邢洁钦佩地道:“是的!这一百二十尊木偶曾经伤过许多武林好手,从没有人能拆过第三招去,更别说是毁坏了。”
韦光略一定神才道:“我也没想到会毁坏它们的,这东西制作不易,大嫂一定要怪我了,我是被逼急了才……”
邢洁微笑道:“不会的!夫人睿智无双,她设计的这些东西虽然为着防御外敌,心中却极希望有人能破了它。”
韦光奇道:“为什么?”
邢洁笑道:“那样夫人才有兴趣去研究更厉害的东西。”
韦光默然良久才叹道:“大嫂是了不起,这些木偶的招式一发一制,完全如真人无异,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邢洁眉毛一扬道:“夫人料事如神,洞察先机,她完全算准了人的反应而赋予动作,只是没想到会遇上师叔这等神人。”
韦光红着脸道:“姑娘别再夸奖我了,幸而我只遇上了四五个,要是那一百二十个木偶全部出动,任凭大罗金仙也招架不住。”
邢洁笑道:“师叔不必担心,这些木偶都有机关控制,我就守在旁边,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到师叔的。”
韦光一怔道:“原来刚才姑娘是故意在试验我的。”
邢洁微笑道:“不然我怎会欣赏到师叔的神妙功夫,师叔这点年纪即有如此造诣,实在令人佩服得很。”
韦光红着脸笑道:“姑娘太客气了!在武当山上看过姑娘的身手,实在比我高明多了,要不是最近得了一番进益……”
说到此处,他猛然住口,因为白啸夫曾经告诫过他,要他千万严守秘密,连杜念远那儿他都没提这件事。
邢洁张大了眼睛道:“师叔怎么不说下去了?”
韦光红着脸,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个父辈传了我几手功夫,他不许我说出来,我当然不敢违背,请姑娘见谅!”
邢洁眨了一下眼珠笑道:“我是个小辈,师叔何必太客气。”
韦光被她一连串的师叔,叫得很不舒服,连忙道:“姑娘其实算不得我大哥的弟子,我们年岁差不多,大家师承各异,姑娘不需要叫我师叔。”
邢洁眼中突发异彩道:“那我可不敢!夫人知道了……”
韦光道:“大嫂那儿由我负责,我在此地作客,又不是你们神骑旅中的人,这样称呼实在当不起。”
邢洁脸上动了一动笑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韦光微笑道:“随便!除了师叔二字,你怎么叫都行,甚至就叫我的名字都没关系,论岁数姑娘恐怕还比我大。”
邢洁低低地道:“我二十岁了……”
韦光笑道:“这更不能了,我才十九岁,怎么敢做你的师叔呢Y”
邢洁的脸上泛着红晕道:“直呼其名我是不敢的,要不我称您韦公子吧。”
韦光摇头道:“不妥!不妥!我江湖世家算什么公子?”
邢洁娇笑道:“公子文才武功,莫不超人一等,应该当之无愧!”
韦光笑着道:“随便你吧!可别再恭维我了!姑娘一向不大开口,今天好像很难得,说了这么多的话。”
邢洁脸上掠过一丝忧郁,低低地道:“我在十岁时就被夫人收录,藏在深山学艺,很少与外人接触,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今天却……”
底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可是韦光却发现她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辉,心中略略一动,连忙岔开话头道:“这是什么地方,戒备得如此森严?”
邢洁沉吟一下才道:“此地是议事坛,夫人常在里面运筹决策。”
韦光神色一动道:“大嫂现在也在?”
邢洁又顿了一下才道:“应该是在的,这正是她处理公务的时间。”
韦光笑着道:“那我看看她去。”
邢洁慌忙拦着他道:“不行!大人在处理公务时,除了规定的几个人,谁都不准入内,连我们不奉召都不敢擅入。”
韦光道:“那就麻烦你代为通报一声。”
邢洁面有难色,道:“请公子原谅,我的职务是在此地巡守,不奉召也不准入见,再者此地十分隐秘,我泄漏了夫人的行踪已是违法之事,公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是一样,夜色已深,公子还是回去安息吧!”
韦光初是一怔,慢慢地才道:“既是如此,我不再打扰。姑娘也请休息吧!”
邢洁苦笑道:“我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一直要等到天亮才有人来接班呢!”
韦光讶然道:“此地四处警卫森严,何必还多此一举呢!神骑旅威名四扬,还怕有人来捣乱不成?”
邢洁轻叹道:“夫人坚持如此安排,必然有她的深意,神骑旅声威虽大,仇家也多,尤其是群雄大会在即,应该谨慎一点。”
韦光接着道:“我们一路行来,并没有听说群雄大会的事。”
邢洁微笑道:“这事情并不公开,可是所有知名一点的好手,夫人都已具函通知了,到时候夫人将宣布一件武林大事。”
韦光一惊道:“什么大事?”
邢洁略变脸色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已经说得太多了,还望公子见了夫人不要提起,否则我可担罪不起!”
韦光想了一下道:“我绝对不提,姑娘放心吧,我要走了。”
说完微一点头,返身朝林外走去,邢洁又叫道:“公子!”
韦光立定回身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邢洁脸上又是一阵飞红,半响才道:“没有什么事,公子以后最好晚上不要随便出来,此地到处都是机关埋伏,公子纵然神功盖世,万一不小心……”
底下的话她又不说了,眼中却射着火般的情意。
韦光有点怕她的眼睛,连忙避开正眼道:“我知道了,谢谢姑娘关心。”
说完他快步走了,身后还听得一声微微的叹息。
顺着来路走了一阵,忽然他瞥见一个人影向这方急速地行来,身法快得出奇,不禁心中又是一动。
照这人所表现的功力,远在神骑旅所有人之上,此人夤夜急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心中电火似的闪过一个疑问,立刻将身形闪在一株大树后面,刚一定身,那人已滑了过去。
就是那匆匆一瞥的印象,已使韦光惊疑不止,在月光中他只觉得那人的脸苍白得有点怖人。
那人来到林前,似乎为地上残碎的木偶所惊,立定了脚步,以一种极为难听的腔调叫道:“谁在值勤?”
林中传出邢洁的声音道:“旋风使者!”
那人再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有高手进来了?”
邢洁道:“不是!是首领的弟弟误行到此。”
那人惊道:“首领的弟弟!是怎样的一个人,有这份功力!”
邢洁不耐烦地道:“这不关你的事,你的任务完成了。”
那人举起手中的一个布包道:“天下没有我做不了的事,夫人在吧?”
邢洁道:“在!就等你去复命呢!今天是右七左五。”
那人答应一声,身形左转右转,闪入林中不见了。
韦光在暗中听他们这一番奇怪的对答,心中更是惊疑不止,而且产生了许多疑问。
从他们的对话中,证明了这人也是神骑旅的一分子,被派出去担任一项工作,现在回来复命。
杜念远究竟有多大神通,能驾驭这么一个高手。
他手中的布包又是什么东西?
那“右七左五”又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对前面两个疑问仍是不得要领,末一句话倒是想通了,右七左五,分明是进入林中的方法。
那人在入林时,身形左右迂回前进,所谓右七,必是树木的次序,这林子是按照奇门阵图设立的,而且变化很多,每天可以自由控制活门,如此若非预知口诀,当令人定难越雷池一步。
想到这儿,他一面对杜念远的巧妙心思发出由衷的钦佩,一面却更加深对林中的好奇。
他很想追去探上一探,可是邢洁守在那儿。
又深思了片刻,他突然拔起身旁的枯木,使劲对林中掷去,只听见籁籁一阵微响,且有几个火光冒出。
韦光心中又是一骇,知道那段枯木已经触动埋伏了,假若是一个人贸然前撞,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接着他又听见邢洁的声音厉叱道:“谁?”
枯木当然没有回答,韦光在耐心等待着。
又过一会,果然邢洁的身形闪了出来,向着坠木的地方走去,韦光趁这个机会,飞快地闪入林中。
紧记着右七左五的口诀,他学着刚才那人的方法,绕着树向前行去,林中一片漆黑,只有他的前路闪着微光。
韦光更骇然了,他对阵图之学并不陌生,因为在梵净山中也有着不少布置,杜念远也是那儿出身的。
可是这一片林子中却藏着更深奥的学问,若是不先知道口诀,若他不是梵净山出来的……
两者缺其一,他就会无声无息地被毁在这片树林中。
战战兢兢地朝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才看见一所孤立的屋宇,窗上射出微弱的灯光。
“这一定是议事堂了!”
他心中不禁有一点兴奋,也有些紧张。
那个人也刚刚走到门前,显见他在阵图之学上是个门外汉,即或功力再高,即或已知诀窍,他还不敢走快。
那人叩了一下门,门里传出杜念远的声音道:“哪一个?”
那人恭道:“端木方复命。”
杜念远再道:“进来。”
那人推门进去了,韦光又卧倒身躯,蛇行到窗子下面,慢慢地探起身子,在隙缝中望去。
那是一所不大宽敞的厅堂,安排了七八个座位,可见此地只有十分重要的人才可入内!
杜念远端坐在上首,旁边空着一张位置。
下首左边是祝家华,右边是徐刚和另一个中年男子。
那自称端木方的人进来后,朝杜念远作了一躬道:“参见夫人。”
杜念远微微一点头道:“你回来得很快。”
端木方苦笑了一下道:“老奴不敢不快。”
杜念远得意地一笑道:“你很怕死。”
那人困窘地站着,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杜念远轻轻一挥手,那中年男子站起来,递给端木方一颗药丸。
端木方一把抢过咽了下去才笑道:“今天怎么换了公冶先生了?”
杜念远微笑道:“狼子野心,我不得不提防你一点,所以要每天换人,你就是想弄狡猾,也无法在事前捣鬼。”
端木方尴尬地一笑道:“夫人实在是多心了,老奴在到达此地后,眼见夫人一切设计布置行事,衷心钦服无已,绝对不会叛变了。”
杜念远冷笑道:“你别说得好听了,上个月你还想偷偷制服家华逼解药呢,这一阵要不是怕药性发作,你会回来得这么快吗?”
韦光在外听得又是一惊,他知道这个名叫端木方的原来是受着毒药的控制,所以才如此服从。
心中对杜念远的行事不觉起了一层莫名的凛惧!
杜念远等端木方服下药丸后才问道:“人头取来了?”
端木方打开布包,里面赫然是两颗血淋淋的首级,杜念远审视了一下,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长笑。
韦光在窗外被那阵笑声震得汗毛直竖。
第一是他在笑声中听出杜念远的功力进展到超出他想像的深厚,其次他从笑声中也体味到一种极端的残忍……
笑声未绝,韦光突然感到后项一凉,连忙回头看时,一柄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是邢洁冷若秋霜的脸。
韦光骇然正想开口,邢洁突地伸出一只手,掩住了他的嘴,然后再附着他的耳朵,以极细微的声音道:“别叫!出了一点声音,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韦光果然没有出声,邢洁才放开手,扯着他的衣服,示意他赶快离去,韦光却倔强地不肯动。
邢洁脸色变了一下,最后还是缓和了下来,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收回了长剑。
韦光望了她一下,心中奇怪着她的改变,可是屋中的杜念远已经停住了笑声,他立刻又扒着眼望进去。
屋中的杜念远仍在凝视那两颗人头,哺哺地道:“这是最后的两个了,我要留着你们,等宇文瑶来看看,我是否可以能欺蒙的,神骑旅的人是否可以随便杀的!”
座上的徐刚忍不住问道:“夫人!这两个人并不是江湖上知名之士,杀了他们有什么用,怎么又跟宇文瑶有关系了?”
杜念远冷笑一声道:“不知名?问问端木方看!”
端木方连忙道:“这两个人虽然化装成普通行商,功夫却高得出奇,我出手搏斗将近百招,才制服他们。”
徐刚惊道:“有这回事,他们究竟是谁?”
杜念远脸色已转为平淡道:“姓名不得而知,脸相你应该记得,六年前首领失踪时,西门泰与祁三连无故暴毙,就是他们的杰作?”
徐刚诧然道:“原来是大内的侍卫!”
杜念远点头道:“不错!当时我太大意了,没想到宇文瑶也是厉害的角色,这一批五个人曾经陷身在叶沼内,我原以为他们死了……”
徐刚更惊道:“叶沼……”
杜念远道:“我当年就是输在这着棋上,这批家伙都是内家绝顶高手,窝集里落叶化水成沼,连鱼虾都活不了,他们居然能不死……”
徐刚这才有点明白地道:“原来是他们脱困回来,神出鬼没地杀死了祁三连与西门泰,闹得我们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杜念远道:“正是如此,宇文瑶第二次只有一个人前来,所以才能躲过我们侦骑的耳目,跟他们会合后,故意先制造大批疑案,使我们乱了手脚,然后才激得首领亲自夜巡,中了他们的圈套!”
室中的人都静静的听着,除了端木方之外,他们全都身经那次惨变,回忆起来都是沉重的。
片刻之后,徐刚才轻轻叹道:“真难为夫人,这件事夫人怎么知道的?”
杜念远轻轻一笑道:“你忘了我曾经在京都呆过一阵吗?我只需稍动脑筋,哪件事能瞒过我?何况是这么一点小秘密。”
徐刚想了下又道:“夫人又怎么能找到这些人的呢?”
杜念远还没有答话,一旁的公冶勤已笑道:“徐兄还不知道,大内已经密遣许多高手出关,因为宇文瑶突然宣布放弃公主地位,他们要来劝她打消此意。”
徐刚神色又是一惊道:“真的?最近我对外面的事太隔膜了。”
杜念远微笑道:“我倒不是要瞒你,实际是这些事无须麻烦你。”
徐刚心怖道:“夫人可是觉得属下已经老得不堪任用了?”
杜念远温和地道:“不是的!你是我最倚重的一个人,可是你生性太仁厚,无法应付江湖上千奇百怪的变故,因此你还是练功夫的好。”
徐刚默默然片刻才道:“紫府秘籍上各等技艺,属下大致都习得差不多了,惟独最后鸿钧三式,属下不曾精熟。”
杜念远一怔道:“为什么?那三式是最重要的!”
徐刚轻轻地道:“属下资质愚钝,不能领解其中奥妙玄机。”
杜念远厉声道:“我不是亲自把图解注释都告诉了你吗?”
徐刚默然不语。
杜念远忽然懂了他的意思道:“你可是不愿武功超过我,所以才不学?”
徐刚尊敬地道:“属下身在旅中,自不应潜越过首领及夫人。”
杜念远有些激动地轻叹道:“好徐刚,你太傻了,我绝对信任你,还是好好地学那三招吧,群雄大会在即,你要帮我压大轴呢!”
徐刚耿直地道:“夫人辖下此刻高手如云,如端木方及风雷霜雨四位待者,均可足当天下好手而有余。夫人自己也进境无限。”
杜念远轻轻一叹道:“你知道得太少了,最近江湖上异人辈出,个个功夫了得,实在不是一部紫府秘籍所能抵挡得了的。”
徐刚一震道:“夫人不是说紫府秘籍天下无敌吗?”
杜念远点头叹息道:“假若有首领那样的资质,再加上几十年的勤研,是可以说这句话的,只可惜你我俱非其才!”
徐刚呆了一呆道:“首领究竟怎样了?”
杜念远伤感地一叹道:“只怕他不太愿意回到此地来了。”
室中大家都有点恻然,默不作声。
端木方顿了顿道:“老奴进来时,看见百阵中的木金刚被毁了五具,据说是首领的弟弟所为,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
窗外的韦光不觉一震,他旁边的邢洁身子也起了一阵微微的颤动,不知杜念远会有怎样的反应。
公冶勤有点惊诧地道:“那小伙子年纪不大,怎会有如此造诣?”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韦家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你跟端木方都还没见过他;不妨让你们开开眼界,认识一下年轻高手。”
外面的韦光闻言又是一怔。
杜念远突地回头微笑道:“光弟,进来吧!我这两个部下要见你呢?”
韦光大为吃惊,不知杜念远如何发现他的!脚下朝外一滑,意在想趁机溜走,杜念远又笑道:“洁儿请你的韦公子进来!”
邢洁也是一惊,神色惨然地朝韦光道:“进去吧!我们的谈话行动,怎能瞒得过夫人呢?公子,今天我可被你害苦了!”
韦光听她声音中充满了懔惧,不觉豪气上冲,毅然道:“姑娘放心好了,有事我一人担当,绝不叫大嫂怪罪人!”
说着推开窗户,飘身进了屋子。
室中人除了杜念远外,俱都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真能越过重重禁制,果然隐身在外。
韦光进屋后,朝杜念远一拱手道:“兄弟私闯禁地,请大嫂降罪好了,不过此事与邢姑娘无涉,她并没有亏负责守,放我进来!”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当然不能怪她,我这点布置多半是师承梵净山的,如何能挡得了你这位大行家,再说你也不是外人。”
韦光这才放了心,又是一拱手道:“谢谢大嫂,大嫂足不出户,却将兄弟的行止了若指掌,真使兄弟钦佩得很,尤其是此地的布置……”
杜念远笑道:“此地的布置我是加了一番变动,你一听诀语即能寻门而入,的确不简单,该钦佩的应该是我。”
韦光一笑道:“兄弟一切都没逃过大嫂的耳目。”
杜念远也笑道:“这倒不稀奇,我这儿装着地听管窥,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这一来我又得重新动脑筋了。”
韦光歉疚道:“兄弟十分抱歉!”
杜念远摆手微笑道:“自己人别说那些,而且我也正想请你来和大家谈谈,说不定还有借重的地方,请坐吧!”
说着指一指旁边的位置,众人的神色俱都一动。
韦光也有些知觉道:“我不该坐在那儿。”
杜念远笑道:“这位子原是给你大哥留的,他大概不会来坐了,你是他的弟弟,坐上又有什么关系?”
韦光心中一动,连忙道:“那是神骑旅首领的位子,小弟不敢簪越,还是随便坐吧!”
说着在祝家华的身旁坐下,杜念远又道:“洁儿,你也坐下。”
室中尚余一张空位,邢洁只得在韦光的旁边坐下,脸上犹自怔忡不安,不知杜念远会对她怎样!
杜念远却完全不提外面的事,笑着道:“还有二十几天就要开群雄大会了,这次大会可能有许多意料不到的人物出现,因此我们不得不预为之计!”
大家都朝杜念远望着,期待她下面的话。
杜念远目光朝四周一掠,然后才缓缓地道:“我在大会开始时,准备宣布一件极为轰动的消息,为了使你们有个准备,我要先透露一点。”
这是一个极为动人的题目,大家的神情更紧张了。
杜念远笑笑又道:“谁都知道,每次群雄大会,都将产生一位震动天下的武林霸主,家翁韦明远曾经膺过一任……”
韦光想起父亲当年的英雄事迹,不禁眉飞色舞,神情异常激动,然而祝家华却不以为然道:“韦大侠固然技惊群豪,不过神骑旅亦曾分庭抗礼,首领在人心中之地位并不亚于韦大侠。”
杜念远微笑道:“首领自然不会与他父亲争雄,所以有天龙派存在一日,神骑旅绝不敢以武林霸主自居!”
徐刚顿了一顿才道:“这次韦大侠已经解散天龙派,夫人可以无所顾忌,大展雄才,这武林霸主应该不再旁落了。”
杜念远笑道:“我是个女流,不作此等雄心。”
韦光接着道:“谁都知道大哥的一切成就,都是大嫂居中策划的,大嫂何必还客气呢?
其实神骑旅此刻已名动四海,七大门派名存实亡,武林霸主之尊,不争而定,大嫂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我还没有说出重点呢,你不要着急。”
韦光只得不响,杜念远又道:“历来武林霸主,或以武功居尊,或以仁德致敬,我知道神骑旅这两点都很欠缺,因此不作此望。”
韦光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真正的意欲何在。
端木方忍不住道:“夫人现在可是已经想到一鸣惊人之举。”
杜念远笑道:“不错!这正是我要宣布的大事。”
众人俱为之色动,公冶勤立刻问道:“是什么?”
杜念远目中突然发出湛然神光道:“大家都应该听说过,武学之源,应该起自黄帝,盛于春秋,而最原始一本功录,应是广成子所著的子午经。”
众人神色都为之一动,端木方首先惊道:“夫人知道子午经下落。”
杜念远微笑道:“嗯!不错!我搜罗群籍,推定了广成子的陵墓,世传广成子肉胎成道,那是假话,不过广成子实为武功大成之第一人,我判断他的陵墓中除了子午经之外,应该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异宝。”
端木方眼中流露着异常的神彩道:“夫人准备把此事公开宣布。”
杜念远淡漠地道:“为什么不宣布呢!前人遗物,大家都有承受的权利,我纵然得知此事,也不应秘而不宣。”
端木方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偷偷地把它取出来多好……”杜念远叹息了一声道:“广成子修到那种境界,犹不免一死,我又何必斤斤计较那些微得失,所以我决定让大家都去碰碰机缘!”
端木方轻咳了一声,好似十分惋惜,半晌才道:“那陵墓在什么地方?”
杜念远笑笑没有回答,端木方突而眼光一亮。
杜念远望着他微笑道:“你大概已经猜到了!”
端木方尴尬地赔笑道:“老奴不过在推想夫人何以要把群雄大会的地点,设在那等偏僻的地方,是以心中略有疑情。”
杜念远正色道:“不错!广成子的陵墓就在居庸关北口的八达岭,我把群雄大会设在那儿就是此意,不过你别动歪脑筋!”
端木方惶惑地道:“老奴不敢!”
杜念远微笑道:“你想先去没用,广成子仙逝千年,他的陵墓早已淹没,除我之外,谁都找不到确址。”
端木方抽了一口冷气道:“老奴总觉得如此良机,让给人家太可惜。”
杜念远瞪他一眼道:“你比我还心急。”
端木方赔笑道:“老奴是替夫人着想。”
杜念远冷冷地道:“首领还在的话,我自己只替他着想,首领不在此地,我没有人可想,因此决定让大家都试试机会。”
端木方默默不言,杜念远又道:“那天我宣布地点之后,你还是有机会的,只要你能得到其中遗书藏宝,自然不必再受我的控制了……”
端木方连忙道:“老奴即使有所收获,一定悉数献给夫人!”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我不相信你有这份好心,不过我决定让你一试,碰碰你的运气吧,惟一的希望是你成功之后……”
端木方站起来道:“老奴能成功,定不忘夫人之德!”
杜念远笑着道:“你肯放过我吗?”
端木方脸色一动,未曾答话。
杜念远又笑道:“你别口是心非了,你无日不想杀我而后快,所以我希望你若成功,只给我留个全尸就够了。”
端木方呆了一呆才道:“谨遵夫人所嘱,老奴答应绝不动夫人一毫一发!”
韦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对答。
杜念远看着他的表情笑道:“你不知道吧,他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复生的旱魃,每天最少要吃两个人脑,才可以活下去。”
韦光骇然道:“大嫂!你留养这种害人的东西干吗?而且时刻还要提防他的威胁。”
杜念远淡然道:“天生吾材必有用,他一身是毒,武功又很高,留着大有用处,只要不放松控制他便无能为害。”
韦光不以为然地道:“可是他每天最少要杀两个人。”
杜念远笑道:“找两个该杀的人给他就行了,我正好可以利用他铲除异己,所以每天派给他一件任务。”
韦光心中又是一怔,觉得杜念远是真正地变了。
杜念远却有点伤感地道:“人总想活下去的,在昆仑山中我遇上强敌,连你爸爸都不肯帮我,我不得不借助这些力量以求自保!”
韦光默然无言可答,端木方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由长白回行,进山海关,沿长城,取道居庸,神骑旅遣出了浩荡的行列。
公冶勤打头先走了,杜念远与朱兰合乘一辆华丽的马车,忠心耿耿的徐刚跨着车辕,风姿动人的祝家华执辔。
凌寒冰、易水流、邢洁、孙霞、雷雨风霜四部侍者都是骏马长剑,护卫在四周,韦光一个人单独在后面。
白纫珠与韦珊则意兴甚浓,或前或后的来回奔驰。
沿途有着许多形形色色的江湖人,他们都是准备去参加群雄大会的,然而大家都远避着神骑旅的行列。
杜念远看了一下邢洁的神情,微笑地对朱兰道:“我这四个徒儿,本来好好地配成两对,现在恐怕难以如愿了,姨姨!你看那小妮子不住朝后望呢!”
朱兰扫了一下邢洁,见她果然走一阵,总要把无限深情的眼光,向韦光那儿膘一下,不禁也是一叹道:“我最怕这种事情,结果还是难免……”
杜念远微笑道:“也难怪那小妮子动心,光弟在气度上,似乎比他父兄都强一点,恐怕我另一个徒儿也免不了……”
朱兰一蹙眉道:“光儿性情固执得很,你最好有机会开导她们一下,不要弄得日后又是怨牵情缠,这世界上恨事太多了。”
杜念远笑道:“任何事情我都有办法,就是这点不行,因此我绝不干涉!您是过来人,应该体会到这层意思的。”
朱兰长叹不语,杜念远又笑道:“我看您还是开导一下白家妹子吧,她倒不像个心胸太窄的女孩子,佳夫难求,叫她不要自钻牛角尖。”
朱兰摇头道:“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杜念远笑道:“那就由他们自己去应付吧!儿女大了有许多事情不是做父母的能操心的,当年韦伯伯强出头……”
朱兰脸上微微一动道:“你对梅姑也太过分一点。”
杜念远哼了一声道:“这不是我整她,压根儿是纪湄也不爱她,否则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将她从纪湄的心中赶出去。”
朱兰见她神色不愉,连忙改口道:“现在你作何打算呢?”
杜念远沉思片刻才道:“我也不知道,纪湄的人整个变了,他不再记得我,我敢担保他也不会再爱宇文瑶,今后他对我们,恐怕都只有道义上的责任。”
朱兰轻轻地一叹道:“念远,你实在也够苦的!”
杜念远神色一变,半晌才道:“我也顾不得许多了,这次假若能够成功,我相信可以恢复纪湄的记忆,假若他对旧情仍是无动于衷的话,我不借杀了他,然后再大杀天下人,最后我自己陪在里头殉葬,大家到阴世去打风月官司。”
朱兰有些骇然道:“念远,你太偏激了!”
杜念远冷笑道:“朱姨姨,你在梵净山的时间比我娘还久,怎么也说这种话?是管仙子对你的教育不够,还是韦伯伯改变了你?”
朱兰默然无语,半晌才道:“你对这次大会又是胸有成竹了。”
杜念远回颜一笑道:“姨姨!你怎么这么看得起我?”
朱兰微笑道:“我不是看得起你,而是了解你,你很少做没把握的事。”
杜念远摇头一笑道:“这次你可错了,我一点把握都没有,那地方可古怪呢!”
朱兰惊道:“怎么!你已经先去过了?”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当然!否则我何必召开这群雄大会,我要是有办法,何苦再费这么大的事,把天下人都惊动了。”
朱兰诧然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念远神秘地道:“一言难尽,说了也没有用。”
朱兰沉思有顷,忽然道:“你必是在哪儿吃了亏,所以才找别人去做替死鬼!”
杜念远不否认地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吧!”
朱兰惶然道:“你都不行了,还有谁行呢?”
杜念远道:“这倒很难说,也许有的人机缘比我好,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能成功,就是我的成功!”
朱兰歇了半晌才道:“那陵墓中一定充满了凶险,你想鼓动别人先去卖命,假若他们得手了,你再掠人之美……”
杜念远微笑道:“你从小把我带大的,有些事是瞒不过你的。”
朱兰神色凝重无语,杜念远微笑道:“你放心!只要得手的人是姓韦的,我绝不过问!”
朱兰叹一口气才道:“谢谢你杜念远!人有时总有点自私的想法。”
杜念远轻轻一笑道:“这是人性之常,你倒无须客气,不过我绝不担心,韦怕怕是一定不会参加的,纪湄也许会来,我绝不让他去冒险,光弟性情恬淡,他也不会去争夺的,万一他要去,你最好是阻止他。”
朱兰变色插口道:“那陵墓中真是如此凶险吗?”
杜念远道:“我只能这么判断,因为我也没有深入,但是就凭我知道那一点,就可以知道不简单了。”
朱兰急道:“你究竟遇上些什么?”
杜念远微笑道:“一个字毒!”
朱兰变色道:“什么毒?”
杜念远道:“毒虫,毒兽,毒气,几乎什么都毒,若不是我发现得早,恐怕就要栽在那座墓洞里了。”
朱兰正想讲话,杜念远突地脸色一沉道:“姨姨!我拿你当自己人,所以才透露那么多,你可得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可管不了许多!”
朱兰不禁一寒道:“连光儿也不让他知道吗?”
杜念远点头道:“是的,你只可以阻止他进去,却不能说出为什么,他年轻气盛,说不定会多管闲事,那可怪不得我!”
朱兰悚然地一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车轮,马蹄,在古老的城墙上扬起了尘雾。终于在大会的前夕,他们赶到了青龙桥。
那是一个荒僻的小镇,却突然被许多江湖人挤满了。
公冶勤是在前三天到达的,连忙迎了上来。
杜念远在车窗中伸出头来问道:“一切都布置好了?”
公冶勤躬身答道:“布置好了,夫人的行所也预备好了。”
杜念远点点头道:“好吧!今天好好休息一夜,明日黎明时准备开会!”
公冶勤答应了,杜念远又沉着脸回头道:“朱姨姨,从现在起到明天早上,你可别离开我一步,我们是多年的感情了,我实在不想破坏它!”
朱兰似欲有所言,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杜念远一挥手,祝家华一抖经绳,车子笔直地驶向一所本栅围成的大庄院里,大队人马跟着向里面去了。
东方还透着一线曙光,在八达岭下已围满了人潮。
每一个人都怀着惊惧而又兴奋的心情,在企盼着大会的开始,不过使他们惊异的是这一次的大会好像不太寻常。
神骑旅并未作多大的布置,仅只用棂条搭了一个四丈见方的平台,一边靠着山壁,随便的用布幔拦了一下。
要是在这方平台上召开群雄大会,似乎太简陋了一点。
红日初升的时候,杜念远的车子在四大侍者的前驱下,慢慢地进入了会场,众人纷纷地让出路来。
车子刚一停稳,人丛立刻涌出许多老少的大汉,将杜念远第一批人包围在中间,不过却没有开口说话的。
“各位朋友是哪一路的?”
人墙中突出一个老者,口宣佛号道:“少林藏经堂执事涤凡候安!”
说着脱去了头上的长冠,褪下外衣,露出光头和袈裟,周围的那些人也一样动作,原来都是乔装的僧侣!
杜念远微微浅笑道:“原来是少林的列位大师,怎么都还俗了?”
涤凡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激动,合十道:“贫僧等甘冒大不违,乔装而来,就是为着躲过贵旅的侦骑,当着天下英雄,要求一份公!”
杜念远哈哈大笑道:“各位可是来向我索取贵掌门的?”
四下群雄一阵骚动,似乎被这句话震住了。
涤凡满脸激动,正想开口,突然一个老憎排开人潮,急忙地赶了过来,满面严霜,厉声道:“快回去,你我丢尽了佛门的脸!”
群憎一阵哗然,立刻跪了下去。
涤凡呐呐地道:“掌门师兄……”
这老僧正是少林掌门涤镜大师,仍是厉声叱道:“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咳!少林多年清誉,全被你们毁了,叫我如何告于佛祖之前!”
涤凡惭然地低下头。
杜念远却有些激动地道:“掌门人好!小徒得罪之处,望祈大师海涵!”
涤镜淡淡地回她一礼道:“老袖技逊遭掳,无可怨天尤人处,只是敝寺弟子如此行径,有失出家人本分,老袖深感歉意。”
到底是佛门弟子,责己严而恕人宽。
杜念远不禁脸红了一下道:“掌门人不必过谦,小徒行为孟浪,我己严词相责,但不知拙夫是否与掌门人一同来此?”
涤镜合十道:“韦世兄确实与老袖来此,只是他此刻尚不欲现身。”
杜念远神色又是一动道:“掌门人叫拙夫什么?”
涤镜平静地道:“韦世兄弟不愿以神骑旅首领自居,老袖只好如此称呼。”
杜念远神色突变,但也立即恢复平静。
她冷冷地朝涤镜一摆手道:“假若贵弟子不再想留难我的话,我想要上台去了,这次大会是由敝旅负责召集的,我不能让大家等得太久。”
涤镜躬身一礼道:“夫人请便!”
杜念远微微一笑,飘然前行,在四大弟子与徐刚等人的簇拥下,轻盈地上了木台,台下的人都靠了过来。
黑压压的但见人头攒动,却不闻半点声息。
杜念远跨前一步,微微地朝底下一欠身。
台下的人潮也低了下去,那是大家不由自主地回了一礼,不仅震于神骑旅的威名,杜念远本身慑人的气度也是原因。
等大家都安定了下来,杜念远才微含笑容道:“想不到妾身一纸相邀,居然能惊动这么多的英雄豪杰!”
台下一个黑胖老者笑道:“夫人太客气了,能得夫人相召,乃是吾等莫大之幸!”
杜念远微微一笑,旁边的公冶勤连忙低声道:“这是漠北态河堡的堡主通天掌沙琰。”
杜念远方才笑道:“谢谢沙堡主!”
沙淡的胖脸上堆满笑意,兴奋地道:“哪里!哪里!这不仅是老朽一个人的意思,今天在场的朋友,每一个人都是与老朽一般心思。”
台下齐声道:“对!我们都深感荣幸!”
杜念远得意地婉然笑道:“谢谢各位!今天敝旅贸然相邀,有几层意思,一来是敝旅二次开府时,多承各位捧场,借机会再对大家表示一下谢意;再者近年来武林太沉寂了一点,敝旅想集合各路英雄热闹一番,借机会也推出一位举世敬仰的豪侠。”
台下轰然欢呼,沙琰大声地叫道:“神骑旅威震天下,这武林霸主之位,无须推选,自属夫人无疑,相信其他的朋友也有同感。”
这次附和的人少一点,不过没有人反对。
杜念远微微一笑,并不重视四周的反应,慢慢地道:“多承沙堡主谬赞,不过我一个女流之辈,绝无作武林霸主的雄心。”
沙淡一怔道:“那夫人召开群雄大会是什么意思?”
杜念远笑着道:“今天妾身邀请大家来,乃是为宣布一桩武林绝大的秘密,这个谜底揭穿了,武林霸主也就决定了。”
四下俱是一愕,大家都静下来听她说下去。
杜念远又朗声道:“大家都知道武学鼻祖广成子,曾著有一本功籍,名叫子午经,得此一书,可练成绝世技艺……”
四下哗然惊动,沙琰急着道:“此事仅为传言……”
杜念远接着道:“此事已经证实了,广成子的陵墓与子午经俱在……”
沙琰急问道:“在哪里?”
杜念远笑着道:“那陵墓的入口就在此地!”
一言即出,四下骚动,每个人都伸头向四边搜索。
杜念远将手一挥叫道:“大家不要吵,等我把话说完了,大家自然都有机会碰碰自己的运气,现在徒然乱成了一团又有什么用处!”
这一来总算将大家镇压了下去。
杜念远这才微笑道:“想那广成子为一代人杰,他的陵墓中除了子午经外,一定还有许多异宝,淹没近千年,现在才被世人发现,合该武运当兴,因此那得主也一定会是个广受推崇的仁人侠土,武林霸主的人选也不难决定了……”
她才说到这儿,人群中突然涌出一个中年儒者道:“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自己不去取呢?”
此言一出,众人又鼓噪起来。
杜念远一打量那人,却是全不相识。
只有她身边的朱兰低声道:“这人是柳大木!”
杜念远已约略听过韦光等人在白家屯上的遭遇,对柳大木三字倒微觉一征,片刻才微笑道:“柳先生问得很对,妾身正要解释!”
柳大木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话说?”
杜念远微笑道:“天降如此机缘,心术不光明之徒必非其选,妾身好用心机,故有自知之明,不敢多存妄想,留之以待贤者。”
柳大木冷冷地道:“那你就少罗嗦了,快把陵墓的位置说出来。”
众人都不认识柳大木,但是见他居然对杜念远如此不客气,而杜念远反对他敬礼有加,不禁都注视着他。
柳大木傲然而立,毫不在意。
杜念远微笑道:“妾身本来还想说几句话,既是柳先生如此性急,妾身只得遵命,公冶护法,你把入口处指出来。”
公冶勤答应一声,过去一扯台后的布幕,立刻露出一个丈许大的黑洞,望去深不见底。
台下又是一阵轰动,想不到布幕后会有如此文章。
柳大木沉吟片刻,才傲然道:“我虽不知你此言真伪,但绝不怕你在洞中捣鬼,对不起,我要先进去看看,你不会反对吧?”
说着一跨步就上了台,台下的人一齐鼓噪起来,似乎怕被他抢了先,有些人也准备朝台上挤。
杜念远伸手一拦道:“柳先生请等一下!”
柳大木瞪着眼道:“你敢阻止我不成?”
杜念远微笑道:“妾身怎敢,不过妾身最先发现此洞,也曾约略探测过一下,有些事情想先告诉柳先生一声。”
柳大木这才停住步子道:“你说吧!”
杜念远沉下脸道:“此洞中道路错综复杂,处处凶险,非人力所能想像,一定要有大智慧,大能力者方可入内。”
柳大木仰天大笑道:“我说你怎会有如此好心,肯把一项绝大的机密公诸于世,原来是自己先碰了个大钉子。”
杜念远微笑道:“先生说得不错,妾身的确是遇上了一些挫折,所以才知难而退,故此为免其他朋友无辜送命,立下了一个入洞测验,这完全是为着大家好,柳先生当代奇人,应该赞同此举!”
此言言毕,立刻有许多人垂头丧气,他们知道杜念远和神骑旅的能耐,想到一定是没有机会了。
柳大木顿了一顿道:“什么测验?”
杜念远道:“入洞之人,必须文才武功,俱都超人一等,才有一线希望,因此这个测验,必须通过妾身一道文试,再由我的四个弟子,考较一招武功。”
柳大木哼道:“老夫是什么人?岂能受你摆布!”
杜念远微笑道:“入洞能有所得,即为武林霸主,柳先生若有这番雄心,应该先讲气度,否则怎能今天下人归心。”
柳大木尚未答话,沙琰已叫道:“夫人此举太不公平了,我们都是老粗,不过略识几个字,考究文才的话,不是注定了没希望吗?”
杜念远道:“沙堡主不必着急,妾身这道文试因人而异,不过是测试一个人的智慧高低而已,与朝廷取才文比,大不相同,因为这洞中怪异之处甚多,思考不够灵敏的人,进去也是白送性命,又是何苦呢?”
柳大木立刻怒声道:“送命是我们自己心甘情愿的,与你有什么相干?”
杜念远笑道:“柳先生若是怕应付不了测验,妾身可以破例放行!”
柳大木怒叫道:“老夫是何等人,岂会要你卖人情?你先考我吧!”
杜念远微微一笑,开始说出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