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步履声越走越近,霎时密室口出现了一位蓝衣小婢女。
尹靖身形一晃,未等她开口,已出手点中她麻穴。拉着林琪直往密室奔去。
只见室内棺木柩台,阴风冷冷,右墙角有一级级上升的石阶,上而密室门正开着,原来这里是存放棺木尸体的地窖。
当下二人匆匆沿着阶拾级而上,出了地窖之后,尹靖向林琪道:“你先到九曲森门林等我,我查问出破阵秘诀,就去找你。”身形直往前殿奔去。
林琪道:“我一定等你来再走。”
眨眼间,尹靖已回到“蓬莱宫”外,突然白影一闪,香玉公主惊叫道:“尹公子你上哪里去了?害小妹遍寻不着。”
尹靖淡淡一笑,道:“在下闲坐无聊,到海岸去观赏天然奇景去了。”
进入宫中,尹靖发现那杯热茶还置放在几案上。
香玉公主拉着尹靖坐在雪白锦绣的玉榻上,甜甜一笑,道:“海边风景好玩吗?”
他又闻到香玉公主身上发出的幽香,虽然觉得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适之感,但心神却又微微一荡。当下忙运功戒备,口中却笑道:“海浪千层,波涛万里,蔚成天下奇景,令人叹为观止。”
香玉公主笑靥如花,喜道:“如果天气晴朗,站在海边了望,可见到青烟数点,那就是我们的家乡‘无极岛’。不过海天别墅成年被云雾笼罩着,难得有一二日清朗气候。以后我们可以常到海边沙滩上去拾蚌壳,捡石花,珍珠……”说着脸上散发出青春活泼的光辉,宛如盛开的桃花,倍觉娇艳。
“我们!”尹靖心中不由一怔,口中却淡淡道:“令尊大人可好?”
香玉公主笑道:“家父服下仙兰之后,已能起坐,极欲见公子一面,我现在带你去见他老人家。”
尹靖淡淡道:“恭喜令尊药到病除,在下因有急事,不能逗留,想就此离去。”
香玉公主如被冷水当头一浇,全身冰凉凉,笑容全敛,淡淡道:“公子何不逗留几天再走?”
尹靖毅然道:“在下确实无法久留。”说着挺身站起。
香玉公主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冷冷道:“‘海天别墅’三面奇林,一面临海,今生今世,你再也休想离开此地。”
尹靖突然左手闪电般按在香玉公主“脊心”死穴上,口中冷冷道:“在下想请公主立刻带我离开此地。”
香玉公主神情一片冷漠,痴痴说道:“你把我杀死了,我姐姐一定会杀死你,把我们二人合葬在一起,作一对同命鸳鸯。”说着眼睛一闭,大有视死如归之概。
尹靖微微一怔,收回按在脊心穴上的手掌,叹道:“在下绝无加害公主之意,只因在下确实非走不可。”
香玉公主突然低低抽泣,呜咽道:“你把我杀死罢!我绝不愿你离开此地。”
尹靖喟然一叹,道:“在下一介武夫,辱蒙公主抬爱,敢不效犬马之劳,侍奉左右?但在下身负许多未竟之事,果真无法离开此地,在下将郁郁终身……”,面上呈现出一片疑难之色。
香玉公主微微一怔,珠泪盈眶,含情脉脉,望着尹靖,说道:“你有什么未竟之事,告诉我,我会尽力助你完成心愿。”
尹靖心中异常感激,说道:“在下何敢偏劳公主,只要公主助我离开此地,在下终身感激莫名。”
香玉公主秀眉颦蹙,神色戚然,沉默片刻才幽幽道:“我答应你离开‘海天别墅’……
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尹靖大喜道:“只要我能力所及,无不应允。”
香玉公主淡淡道:“这些你都能做得到。”
尹靖道:“愿闻其详。”
香玉公主道:“第一个条件,你离开后,别提起‘海天别墅’这个地方。”
尹靖爽然道:“在下终身缄口不提。”
香玉公主道:“第二个条件,今后在江湖上,不能和‘海天别墅’所有的人作对。”
尹靖道:“人生处世以谦让为上,人不犯我,我决不犯人,在下答应就是。”
香玉公主凝思片刻,缓缓道:“最后我要你心愿完成之日,回‘海天别墅’和我终身厮守在一起。”
尹靖微微一怔,道:“在下幼离父母,此生最大心愿,就是想和家人团聚,奉侍双亲,终养天年,公主第三个条件,在下……”
香玉公主珠泪濡濡道:“只要你不负我,我愿放弃此地一切荣华富贵,天涯海角,破例相随。”
尹靖情不自禁,双手紧握住香玉公主的素手,感慨地说道:“人生百年,知音难遇,公主既不惜降尊纡贵,在下了愿之日,必征请父母宠裁,恭迎入驻芳驾就是。”
香玉公主喜道:“你的话是真的吗?”
尹靖肃然道:“在下句句由衷,如有片言违心,天……”
香玉公主伸手掩住他的口,笑道:“你不要咒誓,我相信你就是。”
娇躯缓缓的向尹靖身上靠去,那股似兰似麝的幽香,又再度使他心神一荡,不禁振臂一环,抱个温香满怀。
香玉公主娇躯微抖,神智如梦似幻,阵阵幽香,随着紧迫的呼吸,越发馥香四溢,弥满宫室。
突在他目光触及那雪白的龙凤雕床,想起床底下那位白衣小婢,不禁心生颤戒,轻把香玉公主推开。
香玉公主悚然清醒,秋水无尘地凝望着尹靖,幽幽道:“你不喜欢我吗?”
尹靖道:“不,我有点头昏。”
香玉公主轻轻道:“你喜不喜欢我身上的香味儿?”
尹靖微笑道:“你身上的香味很好闻,但我有点禁受不住,你洒什么香粉?”
香玉公主扑哧一笑,又偎在尹靖怀中,欣喜道:“如果你不喜欢我身上的香味,那就不好了。”
尹靖微微一怔,似懂非懂,问道:“香玉,你很喜欢这香气,怕我不喜欢吗?”
香主公主摇摇头,嫣然一笑,道:“不是的,我身上的香味,我自己闻不出来。”
这回尹靖可大感迷惑,心想她身上那么浓郁的香味自己都闻不出来,莫非嗅觉有问题。
香玉公主见他迷惘的神情,禁不住娇笑一声道:“我从来没有用过香水脂粉之类的妆饰品,我身上香味是与生俱来的,我父亲说,这种香味可克制百毒阴森之气,因此人人都叫我做香玉公主。”
尹靖不禁暗暗叫奇,但他想到自己脑后“天容”、“天窗”二穴受阻,不禁问道:“这种香气会不会伤人!”
香玉公主笑道:“不会的,我身上的香气嗅起来,虽有如饮醇酒之感,但对身体却是有百益无一害。”
尹靖剑眉微皱道:“那我‘天容’,‘天窗’二穴,为什么会有麻塞之感?”
香玉公主目光触及几上那杯香茗,惊叫道:“真是该死!我一时匆忙大意,忘记告诉小惠,她竟然端出‘散功茗汁’待客,你喝了吗?”
尹靖点头道:“啜了一口。”
香玉公主道:“好在你事先已嗅过我的体香,不然即使只啜一口,也得减去三、四成功力,你再试试看,‘天容’、‘天窗’二穴畅通了没有?”
尹靖合目略一运功,真气所至,二穴已畅通无阻。
片刻后,陡然睁开双目,只见他印堂含华,神光流转。他潇洒的一笑道:“真是天下奇闻,公主身上天生香味,竟然有克制毒素的功能。”
香玉公主得意而天真地说道:“我们玉壶国,有许多新奇的东西,都不是中原人能看得到的。”
“玉壶国?”,尹靖大奇道:“你们现在住的地方,不是中原地区吗?”
香玉公主道:“这里是我们玉壶国历代帝王的行宫,这个地方虽和中原比邻,但自从数百年前,敝国有一位精擅天文易理的万博丞相,在这三面布下奇林之后,无形中就如树起一道屏风,和中原隔开了。”
尹靖道:“那令尊是玉壶国的元首了?”
香玉公主幽幽道:“我父亲虽是玉壶国元首,但不幸自家母逝世后,忧怀成疾,终年卧病不起,我同姐姐二人,就陪着他老人家到‘海天别墅’养病,现在国中主务,由家叔摄政代揽。”
尹靖自幼远离父母,因此对失去父母爱的人,不自觉的会生出同情心。香玉自幼失恃,椿堂郁疾,虽贵为公主,亦甚可惜,当下他仍关切地问道:“尊令玉体不是康复了吗?”
香玉公主微微点头叹道:“家父服下仙兰后,虽已被除陈年痼疾,但据他老人家说,只能恢复四五成的功力。”
这时四外景物已不像刚来那样朦胧不清,如果不是云雾的关系,该是很明朗的,当下尹靖缓缓道:“我想走了。”
香玉公主恋恋不舍道:“我送你到桥上。”
尹靖忽然想到林琪在“九曲森门林”等他,如果香玉公主送行,林琪势将无法离开“海天别墅”,因此微微一笑,安慰道:“不必了,你把出花树的秘诀告诉我,以后我也可以来看你呀!”
他说了谎,心里觉得很为尴尬不安。
香玉公主却大喜道:“好的,你真要来看我呀!”接着突然愁思萦怀,幽幽道:“如果你没有来,我会去找你的。”
尹靖道:“我会来看你的。”
当下香玉公主,就将出阵的秘诀,告诉他。
临行时,他歉然的说道:“我将小惠姑娘点了麻穴,藏在床下。”又道了声珍重才依依赋别。
香玉公主泪沾栏杆,如梨花带雨,目送情郎离去。
尹靖离开“蓬莱宫”展开上乘轻功,直往殿外奔去。
转过几座亭楼,突然望见前面走廊上,立着一位蓝衣少女。
这走廊宽不过三四尺,蓝衣女在中间一站,已无路可行。
蓝衣女背面而立,虽然无法见其秀脸轮廊,但从那窈窕的身段背影,已可想像得到,此女必是人间罕见的佳丽。
尹靖来到六尺开外,谦恭道:“姑娘借光。”
蓝衣少女淡淡道:“你想就此离去吗?”语气冷若冰霜。
尹靖微微一怔,道:“姑娘可有留难之意?”
蓝衣少女冷冷道:“我妹妹既已答应你离去,我自然不会留难你。”
尹靖惊愣道:“原来是大公主芳驾幸临,请恕在下鲁莽之罪。”
蓝衣女冷冰冰道:“在你离开之前,我得郑重告诫你,我妹妹一片纯真,圣若天人,你临行对她的一言一语,将来如有只字违悖,我将天涯追踪,把你诛绝剑下。”
尹靖虽然谦恭虚怀,但也无法忍受这种冰冷而几近侮辱的口吻。
当下剑眉一挑,冷冷道:“在下绝不会对香玉公主食言,但在下遵信守诺,也绝不是悚于公主的危言恫吓。”
蓝衣少女冷冷道:“要不是看在我妹妹份上,你今天插翅难离开‘海天别墅’。”
尹靖亦傲然道:“在下若不是看在香玉公主面上,就不会向大公主借路。”
蓝衣少女冷哼一声,突然旋身过来,两眼秋波闪亮,冰冷得如二把利剑,射在心膛,他不禁微微一凛。
他一看蓝衣少女的面宠,心里暗暗奇道:苑兰公主怎会与香玉公主长得那般相像?
她们同样具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是苑兰公主神情冷漠得有如一座冰山,秀脸上却散发着一种高贵清芬的气质,令人生出高不可攀之感。
香玉公主则眉角眼间,娇艳中犹带三分稚气,使人一见之下如沐春风。
只听苑兰公主冷哼一声,缓缓道:“你既是这般自负,接我三招试试再走。”
尹靖道:“在下拜领公主绝学。”
苑兰公主娇声道:“接招!”
只见蓝影一晃,玉手虚虚往尹靖身上拍去。
尹靖有过和林老伯交手的经验,知道高手相搏,如果武功相差极微,一失先机,就处下风。当机扬掌发招,一股凌厉掌风,向对方击去。
呼的一声,两个掌力一接,各自震退一步。
苑兰公主以冰冷的双目看了尹靖一眼。娇声道:“你走吧!”蓝影一晃而去。
尹靖运用轻功,前往搭救林琪,却见一独臂老妪,正双手抓着林琪,不觉一怔。
忽闻独臂老妪厉声道:“小娃儿,你瞪什么?”
尹靖被她喝得微微一怔,呐呐道:“这位姑娘不知何事,恼了你老人家……”
独臂老妪气忿的道:“这小丫头三番两次打着鬼主意要溜走。梁姑真不行,连人都看跑了,哼!现在还不是被老身逮到了。”说着显出得意的神色。
尹靖自知她说的梁姑,就是差点儿被林琪推落“寒潭无底洞”的高大青衣女,暗想:
“听她的口气,敢情她还不知林琪暗算过梁姑。”
当下乃微微一笑,道:“老婆婆可否看在下薄面,饶了这位姑娘?”
独臂老妪忽然觉得不对,心想:怎会跑出这个年轻小伙子,来替林琪求饶?当即脸孔一板,大声道:“小娃儿你是谁?”
尹靖淡淡一笑道:“在下尹靖。”
独臂老妪喜叫一声道:“哦!你就是同香玉公主到我们‘海天别墅’的那位尹公子吗?
果然一表人才……”略为一顿,又接着急急说道:“啊呀!香玉公主到处找不到人,原来你跑到这儿来,老婆子带你一同回‘蓬莱宫’去。”
尹靖摇摇头笑道:“在下已经见过香玉公主了,现在暂不回‘蓬莱宫’。”
独臂老妪,颔首笑道:“原来尹公子是出来散心,浏览风景,怎没有同香玉公主一道出来呢?”
尹靖见她那副怡然自得的神志,心知她会错了意,当即笑答道:“在下不是出来散心看风景,是要离开贵地。”
独臂老妪,突然双眉怒竖,厉声道:“原来你和这小丫头,打的同样鬼主意,想溜出海天别墅,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别白昼作梦。”
尹靖皱一皱眉,淡淡道:“在下已禀明过香玉公主了,并承她亲口允我离去。”
独臂老婆子嘿嘿冷笑道:“老娘走江湖的时候,你只怕还没有来投胎。哼!刚才香玉公主同皇上讲得好好的,怎会允许你离去?”
尹靖正色道:“在下句句由衷,老婆婆不相信……我也没法。”
独臂老婆子冷哂道:“你以为我们‘海天别墅’可任你来去自如?”
尹靖心中微微气恼,但依然忍住,缓缓道:“香玉公主已将出阵秘诀,告知在下。”
独臂老婆子冷哼一声,道:“嘿嘿,你还不是像这鬼丫头一样想到花树里去碰运气!”
他觉得这老太婆实在不可理喻,要不是林琪被她制住,及香玉公主的关系,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独臂老婆子突然一扬手中竹杖,厉声道:“娃儿,你到底想不想同老身回去见香玉公主?”
尹靖无可奈何地说道:“你要是不信,我们进到花树中你就知道,在下所言非虚。”
老婆子道:“这花树中云雾迷朦,你一进去,虽然不怕你跑掉,但是老身找起来可麻烦了,前次这鬼丫头迷在阵中,害老身找了一整天才找着。”
尹靖淡淡道:“我们一起进入花树中,在下一迷失,你不就可立即逮住吗?”
独臂老婆子想了一会儿,说道:“老身用竹杖指在你‘精促穴’上,一同入阵,如果你真的能出去,老婆子就放人,要是碰运气的话,哼!那时老身一杖把你点倒可省去不少麻烦。”
尹靖点头道:“这话有理。”说着转过身子。
独臂老婆子,左手杖施“二郎担山”,独臂一震,已将林琪自地上挑到缺臂的右肩上,然后竹杖伸出,“笑指南天”贴在尹靖背后“精促穴”,说道:“娃儿去吧!”
尹靖昂首举步,直往花树跨去。
一入花树中,景物顿时迷朦不清,竹杖虽然长不过九尺,但这时她只能模糊地看到尹靖一身青影。
走了十来步,她发觉尹靖真个儿谙悉步法,不禁说道:“这几步果然都还没有走错。”
原来这“九曲森门林”是九边形半圆扇状花树,围绕着“海天别墅”,每一边是一个门户,计有生、死、休、煞、遁、鬼、阴、阳、穴九门。
出入花阵中的秘诀是一种穷极五行、八卦、九宫诸天神数变化大成的奇奥步法。它由“天罗三十六步”、“咒地三十六步”、“紫气三十六步”等三套步法,拼成一百零八步一小节。
由每小节中三套步法的颠倒变化行走,每从一个门进去,可由三个不同的门出来。
但是短的捷径,也要走遍七十二小节变化,因为阵中云雾迷朦,同时又不便施展轻功,故此就是走到那最近一条,也得花上半个时辰左右,才能走完。
至于第二条捷径要一百零八小节,第三条出路,要走一四四小节。
如想从这三门以外的门出去,那就得将天罗、地咒、紫气,每三十六步作精细的变化。
当然这一来,又得耗去更多的时间精力。据估计走最长的一条,至少得花上半个月的时间。
总而言之,从任何一门进入,可从其他任何一门出去,最短的一条,需要半个时辰,最长的一条,费时半月光阴。
进出花阵的门虽多,但因步法变换奇奥,这“九曲森门林”布下数百年,从来未闻有入阵之人,不谙秘诀,而侥幸生还者。
尹靖是从休门入阵,以“天罗三十六步”作起步。走了十多步后,尹靖淡淡说道:“婆婆,你现在相信在下并非打诳言吧?”
独臂老婆子冷冷道:“别忙,变化还多得很,走完再讲。”
尹靖一面走一面说道:“如果在下走出花阵,可否连这位白衣姑娘也放了?”
独臂老婆子厉声道:“你能生离此地,已经是‘海天别墅’数百年来未有过的例外了,你还得寸进尺替这鬼丫头求饶。哼!这丫头非带回去好好整她一顿不可!”
尹靖听得不禁替林琪担起心来,暗忖:她们一发现青衣女受林琪暗算,那时林琪必死无疑。这一想,突然下了决心,即使香玉公主因此而生误会,也不能放着林琪见死不救。
蓦然他故意把“天罗三十六步”以后走的几步走错,同时运足“太乙玄功”,封住了背后“精促穴”。
走出了二三步,独臂老婆子顿时发觉错误,心中大怒,厉声道:“原来你只偷学了一点皮毛,倒下!”势随声动,左手猛吐竹仗“笑指南天”,往尹靖脊后“精促穴”戮下。
那知一杖戮去,如点在坚冰之上,竹杖陡然斜滑开去。
刹那间,尹靖足踩“太乙幻虚步”,脚下“北斗南移”,身形右旋,从北方“壬癸”移到南方“丙丁”健臂往林琪抢去。
老婆子又惊又气,大喝一声,身体微向左侧,右脚横飞踢向尹靖右肋,同时右肩一耸,肩骨猛撞林琪“七坎穴”。
突闻林琪闷哼一声,娇躯已离开独臂老婆子的右肩。
这一下仅差一瞬就要撞中“七坎穴”,若非尹靖手快,及时将她抱起,只要毫秒之误,林琪就得香消玉殒,魂归离恨了。
“七坎穴”是人身胸前大穴,一被击中,将立时断脉,气绝身死。老婆子这一肩,虽然还差几分没有撞中但也将林琪撞得昏了过去。
独臂老婆子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左臂竹仗,一招“玉杖鞭仙”往模糊身影,“呼”地一声横扫过去。
这一杖只扫出一半,那模糊青影突被云雾淹没,老婆子疾进三步,独臂抡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前后左右一阵乱扫乱劈,但闻阵阵杖风破空之声,连个影子也没有劈着。
她怒气冲冲,在花阵中,捕风捉影,团团乱转,突然想道:“这小娃儿,莫非谙悉出阵秘诀,故意使诈?”
当下心中默数,尹靖是从休门入阵,以“天罗三十六步”起步,走最短的一条捷径,该是从煞门出去。因此移步,匆匆往煞门跨进。
半个时辰后,老婆子钻出煞门,举目四望……朝阳煦丽,和风拂柳,眼界所至,人迹杳然。那山谷转角处,距离“九曲森门林”有四十丈之遥,这是玉壶山庄的唯一出口。她想那小娃儿武功再高,也无法这么快出阵逃入谷中,再说他即使谙悉出阵秘诀,也不可能象自己这么轻车熟道,因此她确定尹靖是走了另外一条出路。
于是老婆子略一思索,在花树外张望一阵,就往第二道捷径“阴门”闪入。
且说尹靖自老婆子肩膀救下林琪之后,已倒退二丈以外,没入云雾中,接着足下移形换位,又斜移数丈,身体蹲下,暂时踞伏在地上不动,耳边只闻三四丈外,阵阵呼呼风声。
片刻后,就声息杳渺,他情知老婆子必定是循着煞门追踪,因此足下步法一变,小心翼翼地举步往阴门跨动。
走阴门出去,要走一百零八小节,加上变化更奇奥复杂,因此无形中在时间上,要比走煞门增加了一倍。
尹靖虽然经香玉公主指点其中秘诀,但因初次试行,又要避人追踪,故此走起路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阵中云雾甚浓,以他精湛的内功,超人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一丈左右的景物。若换平常的人,即使碰头,只怕都无法看清对方面目,此处情形,真有个如坠入五里云雾中。
当下尹靖忙运起通天耳,全神戒备,以辅其眼力不足。
他这一动功细听,虽在云雾迷朦中,仍可听到六七丈外落叶飘花轻微细声。
这时他已走了七十多小节,蓦然感到怀中的林琪微微一动,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她秀目紧合,脸色灰白,气息微弱得几乎闻不出来,疾忙伸手扶着林琪玉臂脉门,但觉心脉跳动,异常微弱,不禁低唤几声:“林姑娘!林姑娘!”
他连唤了几声,林琪娇躯既没有再挣动,也没有回答,尹靖一时急得惊慌失措。
后来心想,林琪大概是被老婆子暗中击昏,当下忙默运内功,一掌按在林琪“气门穴”
上。
“太乙绝学”浩瀚无边,尹靖虽不擅医道,但对内伤急救却也懂得—点皮毛。
果然一阵功夫过后,林琪娇躯又微微一动,尹靖释然一喜,忙又叫了一声“林姑娘!”
只见林琪秀目缓缓睁开,目光呆滞困倦,望着尹靖凄凉的一笑。
尹靖微笑道:“林姑娘,你现在可是好点儿吗?”
林琪秀眉轻颦,微微道:“刚才那老婆子,用肩骨在我‘七坎穴’上撞了一下……”说着身体微微酸疼抖动。
尹靖突然轻嘘一声,低低说道:“有人在说话。”
林琪虽然毫无所觉,但她对尹靖的武功极有信心,因此也不去问他。
尹靖运功倾听,发觉六丈外,有人在对话。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范老哥,昨晚我在洪泽湖畔,发现一白一青两道烟形,好象在长程较量轻功,直往东方疾奔,我也无法形容他们跑得多快,小弟追了三个时辰,就影踪全无了。”
“苏老弟,你再说老哥也不会信你,武林中哪会有这么快的脚程,能把你这样轻易的撇开?不是老哥自己标榜,即使‘万教黄旌’千手菩提,也不见得有此能耐。”
“小弟就是不信,才紧迫不舍呀!”
“噫!这不又是一堆白骨吗?”
“看来这人也是被困死在花阵中的。”
“苏老弟,九宫堡奇门遁甲,闻名天下,你到底已否窥出这花阵的秘诀?”
“不瞒范老哥,我现在越走越糊涂,已经有点昏头胀脑了。”
“惨哉!老花子迷迷糊糊跟着你入阵,早已东西不辨,如果老花子被人打死了,心死目瞑,没有半句怨言,但要是昏昏沉沉被困死阵中,实在心有不甘。”
“老哥有所不知,这座花阵,变幻之奇奥自不待言,但最厉害的还是这些蒙蒙的云雾,使人神智昏靡,不辨东西。如果小弟没有说错的话,这里一定是靠近海边布阵的人,以巧夺天工的绝妙之手,将海中大雾,导入阵中,这一来,即使诸葛重生,只怕也要束手无策。不是小弟自吹,若无这些大雾把四外景色罩住,我最多想上两三天,必可想通出阵的方法。”
“这么说来,花老子这把骨头,真个要葬身此地了。”
他二人说话之间,突然传来轻轻语音道:“二位可是被困在花树中?”声音听起来,如在数里之外,但却字字清晰入耳。
二人微微一怔,其中一人循着语音传来之方向,说道:“兄弟二人是九宫堡苏镇天与丐帮范帮主,朋友可是和兄弟遭到同样命运,被迷困阵中?”
原来尹靖听二人对话之后,知道他们被困阵中,因此朝二人说话之处走去。
来到二步之外,已看清一个身材高大及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影。故此向二人发话动问。
他看那二人说话的方向,偏向左侧,似乎只听到声音,而没有看到自己,他情知在花树中,因为云雾及阵势的关系,视觉及听觉,都会发生偏差。
当下他正想回话,却听林琪惊“噫”一声,轻轻道:“九宫堡主苏镇天及丐帮掌门人通臂神乞范磊,都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尤其是九宫堡主,不但武功名列三大堡之首,而且精擅五行,九宫玄理神术,想不到也被困阵中。”
尹靖“哦”了一声,向那二人立身之处,发话道:“在下略谙阵中秘诀,二位……”
那知他话未说完,突闻一声怒叱道:“小子看杖!”
尹靖心头大惊,辨声之下,已知独臂老婆子跟踪追到,但他虽定神戒备,却丝毫觉不出背侧有破突之声袭至,心中不禁更骇,足下“天旋地转”刹那之间,已在原地转了一周,将前后左右环视一遍,却未发现敌踪。
突闻一声大叫,只见二丈外,那身材高大的灰影,向左侧连滚几圈,没入云雾中,那瘦小灰影也怒吼一声,随那高大灰影的身后纵去。
接着又有人影一晃,尹靖约略看出正是独臂老婆子的身影,因此惊骇之余,已想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独臂老婆子,从阴门回头包抄,走了三十多小节之后,蓦然听见语气,当即轻手轻脚的循声跨步移去,一见九宫堡主及通臂神乞二道灰影,心中一喜,误作是尹靖和林琪,于是怒叱一声,一杖拦腰扫去。
通臂神乞和九宫堡主久困阵中,耳目已不像平常那等精灵,乍闻一声怒叱,二人齐齐一凛。
九宫堡主一直等到竹杖离他背后几分的刹那,才感到劲风袭体。
这一下把他吓得魂飞天外,但他确实不愧为武林中第一大堡的堡主,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刹那,陡然施展出“游龙滚珠”的身法,迎着老婆子的竹杖,连翻数圈,落地后,只觉背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敢情背后的长袍已被竹杖卷破。
耳边同时听到通臂神乞关切的问道:“苏老弟,受伤没有?”
九宫堡主苦笑道:“这一杖几乎把我劈扁了。”
话犹未了,独臂老婆子又是一杖,往二人说话之处,当头劈落。
这回老花子已有警觉,吐气开声,双掌推出“龙形八掌”绝招“龙气横江”,呼地一声,劲风怒卷,直向对方劈去。
哪知对方杖力奇重,神乞双掌的劲道,竟然承受不住,被劈得栽倒在地上,翻了一个筋斗。
独臂老婆子也吃神乞的掌力震退三四步,心中大感惊骇,因为她这时已清楚了这二人并不是尹靖和林琪,而是另外二个迷困在阵中的人。
要知凡是不谙秘诀而被困阵中之人,不但耳目要比平时失灵,就是功力也得大打折扣,对方在被困的情形下,推出的掌力竟把自己震退数步,足见此人功力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
老婆子心中虽感惊讶,但人依然又前跨几步,独臂抡动,杖劈“横扫五岳”向对面朦雾中挥击过去。
尹靖在三丈外看得清楚,不禁叫道:“二位快避!”
神乞和九宫堡主闻警,心中慌乱,迷迷糊糊的往左旁纵去。
哪知他们这一胡乱纵避,正好迎向老婆子劈来竹杖,九宫堡主纵过左旁,才看清是自投罗网,但这时他已撤下名震江湖的“擎天玉笔”,大喝一声,笔势横挡,一招“七贤过关”
往老婆子雷霆万钧的竹杖封去,杖笔相接。发出“砰”的一响,九宫堡主一连颠跌数步,被云雾遮住,独臂老婆子震退二步又挺身追击。
蓦然右侧袭来一股凌厉掌风,老婆子顾不得伤人,侧身让过掌势,右脚飞踢对方右臂“少海穴”。
要知独臂老婆子因缺少一只右臂,故此对腿法特别下过一番苦功,练过“踢龙扫虎十三腿”,出脚之速快捷奇奥,足以弥补缺臂之不足。
神乞大吃一惊,提气收腹,倒退七尺,隐入浓雾中。
这几个人就像捉迷藏似的,在浓雾中追逐躲藏。
一阵功夫,九宫堡主朦胧中瞥见前面一道灰影,手中擎天玉笔一招“画龙点睛”疾戮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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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鹤 扫描 怡康楼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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