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棋仙一听玉面书生被制,脸色一沉,冷然道:“老夫二十年未履江湖,看来武林中又出了不少高人,哼哼……”话犹未了,忽听甬道里,传出怒叱声:“狂小子,你敢不敢到外面再战三百回合?”语音就在铁门近处,原来拼斗二人,已从甬道转弯,边打边退到门口。
另一个哈哈朗笑,道:“此地场所狭小,你鞭长碍事,施展不开手脚,谅你输了心中也不服气,到外面再比更好,我把属下两个车马大使带着就来。”
话声甫落,“劈啪”二响,一条魅伟人影,涌出铁门,只见他虎目圆睁,髯须怒喷,持鞭的右手衣袖,破了一道裂痕,正是“翻天手”吕重阳。
众人齐齐一怔,看样子吕老二已吃了亏,那来人功力之高,可以想见,鬼谷子神色肃然,道:“是什么人在里头撒野?”
吕重阳怒气冲冲道:“一条东夷蛮邦的杂种狗王子。”
“怪哉!怎么你的猎狗反咬了你一口。”
“鬼兄有所不知,那猎狗比外面这几头凶得紧。”
诸人闻言均脸浮愠色,刘老妈啐了一口,骂道:“你自己才狼狈得如丧家之犬……”只觉肩膀一痛,禁不住连咳二声。
吕重阳脸上一阵炙热,恼羞成怒,喝道:“老太婆你知道甚事,若不是甬道狭窄,那狗王子绝难占上风。”这话不啻自认吃了败仗。
“恨天矮叟”龚金奇干笑一声,道:“虬龙堡名列万教十三要员,吕兄家传‘九节虬龙鞭’与九宫堡‘生花七笔’,并称武林二绝,威镇江北数百年,当今之世,能与贤昆仲分庭抗礼者,屈指可说,若言胜者,就寥如凤毛麟角了。”
“嘿嘿,龚兄彼此彼此,少给兄弟戴高帽,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刘老妈心想反唇相讥,无奈肩膀阵阵麻痛,只好咬紧牙关,忿忿地哼一声。
香玉公主莲步轻移,姗姗走到她身边,掀起破裂的肩衣,只见五条明朗指痕,虽未见血迹,已成紫黑之色,芳心暗惊,蹙眉说道:“你的功夫与觉远寺‘狂颠尊者’秘传的‘七灵断阴功’颇为相似,所不同只是他用掌你用爪。”说罢轻启樱唇,运功向肩膀吹了三口清气。
一谈到“玄阴毒功”,鬼谷子甚是恰然自得,笑道:“哈哈,毒道不孤,远播四域……”
突然,一阵浓郁的兰麝香气弥漫大殿,众人顿生警戒之心,不禁齐齐退了一步,屏住呼吸。
刘老妈屈膝一跪,道:“多谢公主救命!”大踏步走到墙角,盘膝跌坐,自行运功疗伤。
这时铁门口人影晃了一下,现出一位身材高大熊腰虎臂的锦衣少年,他见殿中红烛高烧,高高矮矮聚了七八个围住密室门口,先是一怔,继而闻到殿中一殿香味,又迅速缩了回去。
吕老二叫道:“狗王子,何必藏头缩尾,老夫等你半天了,有种就钻出乌龟洞来,要是怕死么,向你老祖宗三跪九叩头,挟着尾巴滚蛋。”
他骂了一阵,却不见回话。
香玉公主瞥见那人分明是明旭王子,不知何故探首张望一下,又缩了出去,当下曼声问道:“请问殿下,尹公子可在甬道里?”
这回明旭王子出声回道:“神弓驸马找汉中崔邱枢去了。”
“殿下可知尹公子找那人何事?”
“玉面书生杀死崔邱枢的兄弟,神弓驸马特去向他说明情由。”
鬼谷子听他所说与事实歪曲甚远,指着铁门骂道:“你这狗王子胡说八道,快给老夫滚出来。”
忽听一阵冷笑声,接着人影出现,明旭王子已伫立在铁门旁,双手各提一人,一脸矜傲冷漠之色,淡淡道:“我道中原有何出色高人,原来都是满口鄙夷的泼皮浑帐,手底下却稀松平凡的紧,像这老头日薄崦嵫,已届天年,嘴巴却这等恶劣,若不是念在本朝素来敬老尊贤,小王就立刻把你处死。”
天地棋仙向与天下第一大派的少林掌门人大限禅师等量齐观,武林中闻其名者不敬让三分,生平几曾见过口气这等托大之人?因此,为之惊愕者良久。
过了一阵,才眼睛一瞪,说道:“小子,你是在唱戏扮皇帝吗?”
明旭王子剑眉轩剔,双目神光逼人,朗声喝道:“什么扮皇帝,小王乃东夷傲来国‘雨新望罗族’十六代嫡传王子是也。”
他贵为王子,性情傲慢,被人误认为车夫,引为奇耻大辱,急忙澄清身份。
鬼谷子见他提着玉面书生与柳筠背领,突然脸色一变,冷涩道:“不管你是皇子或是狗子,现在立即把他二人放下,若动了一根毫毛,你这皇子也就变成狗子。”
明旭王子勃然大怒,道:“食君俸禄,忠君之职,小王已封他们为御前车马大使,应一生随侍左右,怎能放了他们。”
“天地棋仙”听得啼笑皆非,这人是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海外小皇子,这种人除非教训他一顿,别无良策对付。
当下把脸孔拉得长长,阴沉沉地说道:“老夫一向说一不二,别说你是芝麻大的狗屁王子,就是玉皇大帝得罪了老夫,也不会好受。”
“哈哈,你要认为得罪小王好受,不妨一试。”
香玉公主已感到目下情形有异,尤其尹靖去向不知,更替他担心,眼看二人就要火并,忙柔声道:“明旭殿下,‘白绫香车’已有小频驾驭,用不着这二人,放了他们吧!”
明旭王子笑道:“我本想把这丫头送公主作侍婢,既是公主说情,我就放了这丫头,这男的却饶不得。”
说着振臂一撩,将柳筠娇躯,向“天地棋仙”抛去,这一抛冲力凶猛,来势奇捷,天地棋仙微微一凛,暗道:这人蛮力真是大得惊人!
思忖中,右臂疾伸,扣住柳筠粉臂,顺势向上一带,左手同时拍向背心,右手一松,柳筠娇躯宛如一条红云,向上飘起。
只听她娇叱一声,身形一弓一弹,美妙地翻了一个跟斗,落地时只跌了二步,就牢牢站稳。
明旭王子暗地吃惊,这老头身手果真了得,接人解穴,轻描淡写,一气呵成,只要稍一闪失,那女的非当场跌死不可。
天南“柳家堡”在武林中声望极高,柳筠出道以来,从未失过风头,年轻一辈她可说是佼佼不群,老一辈人的人也都心存顾忌,容让三分,想不到今晚与玉面书生双双遭到生擒之辱,不禁气得娇躯发抖,指着明旭王子顿脚道:“你,你……快把我吕哥哥放了,不然……
叫我爹爹来打死你。”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只好搬出她父亲来吓人。
明旭王子脸挂冷笑,充耳不闻。
鬼谷子神气严冷道:“今晚若叫你把人带出‘柏云寺’,老夫从此改名换姓,永绝行迹。”说话之时已暗地运功,以备猝然出手救人。
天震教三位堂主以“凌风秀士”吴文昌最工于心计,他衡量目前己方虽是三堂主齐到,但论实力单打独斗绝不是在场任何一人敌手,目下唯一善策,就是促成诸人火并,他看出明旭王子是一劲敌,故意呵呵一笑,轻藐地道:“这位老先生乃名震武林的顶尖高手,阁下要是识相,快把人留下,再迟只怕要后悔莫及。”
明旭王子狂傲地笑道:“哈哈,狗前称霸,遇虎缩尾,在你们面前也许称得上高人,但小王却不屑一顾。”
鬼谷子脸色一变,杀气直升眉梢。
香玉公主秀眉微蹙,心想明旭王子初到中原,似不可能与人结有仇隙,只不知他强留那人何用,不禁动问,道:“不知殿下留下这人有何差遣?”
明旭王子讷讷道:“哦,这人……”他心戒香玉公主“天罗香”,觉得与他们同行甚不方便,意欲胁逼玉面书生带他到金陵,同时也可出他一口鸟气,但这事甚难启齿,因此吱唔一阵,迟迟说道:“这人欺君犯上,罪不容恕。”
吕重阳骂道:“放你的狗屁!”
恨天矮叟目光一转,道:“殿下看来也是爽快的人,怎么说起来话来反而吞吞吐吐,你何用隐瞒,江湖上谁不知玉面书生带着‘藏玄秘图’。”
明旭王子见他身材奇矮,很是不屑,冷冷道:“我与公主在说话,岂是你们可随便插口?”
天地棋仙趁他说话之际,陡然双肩一晃,欺身扑上,左手五指箕张,抓他天庭要害,右手径擒拿住玉面书生脊心的肘腕,这一招正是他生平绝招“慑魂二十四抓”中的“鬼王索魂”。
动身之际口中冷涩道:“东夷蛮小子少狂,若不给你一点厉害,还道中原无人。”
明旭王子冷笑一声,右手立胸平推而出,看似封住对方击向天庭要穴的左爪。但不知怎地,天地棋仙双手同时收回,掌化“五鬼守关”,易攻为守。
原来他被刘老妈戮了一杖,又与香玉公主硬碰一掌,身中“先天绮罗幽香”,他的“玄阴毒功”与明旭王子的“七灵断阴功”同属一种绝毒的内功,全靠后天修来,一遇到专门克制毒功的“先天绮罗幽香”,香毒中和,毒功不知不觉消失,等于伤了几年的修为。
这时忽然感到对方拍来的掌势过于凶猛,心头微震,已抽身疾退数步。
明旭王子得理不饶人,挺身追击,单掌翻劈如飞,他神力浑雄无俦,强风激荡,把四外之人吹得衣袂不住飘扬。
香玉公主一听“藏玄秘图”,芳心陡然一震,她记得尹靖向她说过,林老伯托他恒山取宝,送上“七仙山万剑池”,不幸取宝的“藏玄秘图”中途遗落。
她此次不惜风尘劳碌,重临中原,主要的目的,在于协助尹靖完成夙愿,因此乍闻音息,不禁喜上眉梢,也顾不得他们在动手,甜甜一笑,问道:“老先生,你是说‘藏玄秘图’在那玄衣人身上吗?”
恨天矮叟被明旭王子抢白一阵,正当气往上冲,怒视着二人在过招,被她这一声老先生叫得心头痒痒舒畅无比,觉得自己能被这位天仙也似的公主看重,脸上甚是光彩,顿时怒气全消,恭恭敬敬地答道:“据说‘藏玄秘图’是由一位姓尹的‘蒙面剑客’传人,带入江湖,大约一个半月前姓尹的在‘九嶷绝壑’的‘万景仙踪窟’,与绿野仙人及幽冥鬼主举行‘仙鬼人大会’,后来仙鬼人同时毙死,‘藏玄秘图’乃落入幽冥公子宇文雷身上,其后玉面书生在洛阳郊外,又从幽冥公子那里夺去,目下‘万教旌’正分道追踪,约定明晚会聚金陵‘采石矶’向苑兰公主讨回乾坤日月令。”
香玉公主喜道:“果然是尹公子遗失的‘藏玄秘图’出现在此地。”
恨天矮叟见她欣喜的神情,不禁一怔,暗暗忖道:难道这位高贵清芬的公主也对秘图生了窃窥之心不成?当下便以试探的口吻说道:“那秘籍原来武当派一位门人从‘圣迹殿’偷窃下山,理应物归原主送还武当派。”
香主公主道:“这个我可不管,反正今晚我必须把它取回,要真是武当派之物,尹公子绝不会窃占。”
恨天矮叟听她口气说得甚是坚定,突然心念一转,计上心来,走近几步,压低嗓音,道:
“此刻与傲来国王子动手那老头,是玉面书生的舅舅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地棋仙’鬼谷子,一旁虎视眈眈的髯须大汉是他叔叔虬龙堡二堡主翻天手吕重阳,武功甚高名列当今一流之林,他们势必全力保护侄儿。”
香玉公主转目望去,只见天地棋仙让过数招后,陡然手法一变,双手十指拂出阵阵冷风,但见掌影鬼爪,奇嬗不定,阴风冷冷,令人起鸡皮自疙瘩,毛骨悚然。
他掌爪之中,看起来处处都有破绽空隙,其实却蕴含着阴森奇奥的杀机圈套,只要稍一不慎,就有跌入圈套,陷身危渊之虞。
这一来明旭王子单掌应敌,立感吃紧,节节退避。
香玉公主秀眉一皱,道:“这老头的功夫,好生诡异呀!”
恨天矮叟略一颔首又悄悄道:“远站右边殿角,作岸上观火那三人是天震教内三堂主,他们也是为‘藏玄秘图’而来,等下出手时公主留心吕重阳及那和尚,三堂主由老夫来打发,咱们分头对付,公主不难把秘图取到手。”他个头甚矮,说话之时,目注场中拼斗二人,并不仰首,因此旁人甚难察觉。
香玉公主轻轻点了点头,突然感到奇怪,扬声说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为何要帮助我?”这声音清脆悦目,三堂主与吕重阳不禁诧异地转目望来。
恨天矮叟心中暗急,干咳了二声,指着场中,哈哈笑道:“鬼兄慑魂二十四爪冠盖武林,看来这狂小子非被你活活抓死不可了。”
众人注意力又集中到拼斗二人,吴文昌甚是灵警,心中立时在暗暗琢磨。
龚金奇待诸人视线移开,才以蚁密功传话,道:“目下时机紧逼,老夫不想絮琐,我认为‘藏玄秘图’落在公主身上比到他们手里安全得多。”
香玉公主疑信相参,不明他话中含意,恨天矮叟见状正色道:“公主若信不过老夫,咱们各自为战。”
她想“藏玄秘图”若拿到手,到时候就是矮老头来抢,也不怕他,当下颔首道:“好的,咱们一言为定。”
这时鬼谷子一阵猛攻,已将明旭王子逼落下风,只听他冷哼道:“小子,你这点能耐也想到中原来撒野吗?”
明旭王子心头大怒,勃然吐气开声,飞起一脚踏去,来势奇猛,鬼谷子侧身一让,斜开七尺。
这次二人分开之后,并没有立即再动手,四目炯炯互视,表情严肃,天地棋仙突然将双手举到胸前,脸色惨白得像一张黄纸,脸渐呈紫黑之色形状怪怖,生似一具阴尸鬼魅。
明旭王子足下不丁不八,立掌当胸,运气行动,只见他雪白的手掌,由殷红变成紫黑,果然二人内功极其相似,只是所示不同,天地棋仙行功之时,毒气从指尖向掌心回集,明旭王子却从掌心向指尖蔓延。
盏茶功夫,二人手掌均散发出丝丝烟雾,显见这次“天地棋仙”比刚才与香玉公主硬碰那一掌,至少多提聚了二成功力,已豁出性命来。
明旭王子初临华夏,蓄意在中原武林扬名喧赫一番,不料今晚遇上武林中罕见硬手,他为先声夺人,此刻也已提满全力准备一拼。
像这种能以毒功运气伤人,在武林中尚属少见,众人不禁看得惊心动魄,大为震骇唯恐被毒气误伤,都退得远远地观看。
蓦地二人闪电般一合,接着发出一声震耳巨响,黑烟缭绕,人影乍合倏分。
一条瘦小人影在地上翻了一个跟斗才爬出。
另一个臃肿膨大的身影连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地上,接着一式“鱼跃龙门”复腾身立起。
原来明旭王子依旧提着玉面书生的背领,因此身影看起来,特别臃肿。
二人硬拼一掌鬼谷子虽被对方掌力震得翻了一个跟斗,但精神倍增,内力反而充沛,毫无损伤之感,他心中窃喜,暗想这小子只是力大,却伤不了我,却被老夫“玄阴毒爪”击中,绝无幸理,不禁高兴得呵呵大笑。
哪知明旭王子也存着同样的心理,脸挂冷笑,等待这老头毒发而死。
旁人诸人见他们各被震得翻身栽倒,但起落之间,仍是非常灵活利落,已在称奇,复见明旭王子冷笑依然,“天地棋仙”大笑不已,不禁咄咄称怪。
要知动手过招,以硬碰硬,强对强最易分出胜负,纵然功力相当,也将落个二败俱伤,但今日情形似出乎常态,除非是二人已受内伤,但为盛名故意掩饰。
过了一会,明旭王子已感到情形有异,剑眉微剔,冷笑道:“小王‘七灵断阴掌’在东夷六国十三邦中能接下的人屈指可数,想不到你这老头却能久久不死。”
天地棋仙吃了一惊,怎么这小子居然没有中毒,怪哉!怪哉!当下也仿效他的口气,嘿嘿冷笑道:“老夫‘玄阴毒爪’在中原万教十三要员中能接下的人屈指可数,想不到你这狗王子却能久久不死。”
明旭王子脸色一寒,怒道:“你敢不敢再接我一掌?”
天地棋仙道:“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只见明旭王子肩不晃,膝不弯陡然欺身扑上,单掌推出,一股乌色烟雾,如海潮涌至。
鬼谷子双掌一翻,接着“砰”一响,二人又硬碰了一掌。
这次虽未栽倒,但“蹬蹬蹬”各退四步才站稳,“天地棋仙”目光一瞪,肃然道:“狗王子果然硬朗得很。”
明旭王子甚是不解,自己精神饱满,内力充沛,只是打不伤这瘦老头,他心中吃惊,鼻孔傲慢地哼了一声,说道:“假如你自知年纪老迈,经不起硬战,趁早认输,小王可手下留情,若不知进退,哼……”
鬼谷子未等他说完,哈哈接道:“人老骨头硬,老夫愈打愈舒服,只怕你娃娃骨头嫩,经不起折损。”
吕重阳看得甚为担心,只怕落个二败俱伤的惨局,忙插口道:“鬼兄慢着,我看用不着同这狗王子拼命。”
天地棋仙满脸严穆,不以为然道:“今晚若不把这东夷蛮子好好教训一顿,岂不被他耻笑中原无人?”
凌风秀士吴文昌,心中暗喜,恨不得他二人赶快拼个死活,故意火上加油道:“鬼老前辈乃武林中泰山北斗,今日若将这位东夷王子击败,吾等亦将沾光匪浅。”
明旭王子朗朗一笑道:“瘦老头,今日之战不分胜负不休,只要你能赢我一掌一式,我立刻东返故国。”
“那最好不过,你先把我侄儿放下,咱们再好好比一比。”
明旭王子天生神力过人,他虽然左手提着玉面书生,但这种结结实实的一掌硬接一掌,在他说来得并不多吃力,因此故示大方,道:“我单掌对付已绰绰有余,何需双手齐出?”
天地棋仙冷冷道:“这个靠不住,万一你拿他身子来挡,老夫岂不打伤了自己人,再说只要你能赢老夫,尽管把人带走,绝不过问。”
“哼,小王什么人,岂会拿他当挡箭牌?”
吕重阳浓眉一皱,暴喝道:“狗屁王子,刚才在甬道里你不是拿他二人当挡箭牌,与老夫拼命吗?”
“那时我因双手提着人,腾不出手来,不得不作权宜之计。”
吕重阳脑海里一转,想起他刚才与鬼谷子动手时,果真始终没有拿玉面书生挡“天地棋仙”的鬼爪,即使在一度落入下风之时,也仅以单掌苦撑局面。
鬼谷子长眉轩剔,杀气陡现,厉叱道:“那你输了别叫冤枉,接招!”右掌“司命追魂”,刮起一阵凛凛阴风,直逼前胸。
明旭王子渊停岳峙,以逸待劳,待其掌爪临近,才陡然抬手迎上。
这次与前二掌大同小异,震声雷鸣,虽然震得手臂发麻,但却毫肤无损,二人怔得瞪眼互视。
香玉公主静静地在一旁看他二人以毒功互拼,却见愈战愈勇,功力并不相对稍弱,这种反常的现象众人早已察觉,只是不明其故,她细心思考了一阵,突然灵光一闪,淡淡一笑,道:“你们这种打法如鱼得水,相得益彰,永远分不出胜负。”
鬼谷子诧异,道:“何以如此说法?”
“假如你连续不断地发掌默运毒功去伤人,元气会不会有消尽的时候。”
“毒功修为不易,运神化气藉以伤人极费真元,连续不断的发掌,就是与生俱来的毒功,也有消尽的一天。”
“你现在已蓄聚全身功力,连发数掌,可有真元内溃之感?”
“哈哈,老夫内力泉涌,决心把这狂小子击败,岂会真元内溃?”
“我相信明旭王子殿下的情形与你相仿,真元也无溃伤之感。”
明旭王子点了点了头,冷笑道:“公主说的是,凭这老头这等能耐,怎能耗我真元?”
香玉公主轻摇着头,说道:“二位因所练的毒气相似,功力相近,运毒伤人的瞬间,同时吸取对方毒气一吐一吸两相抵消,因此各无亏损。”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暗暗称奇,鬼谷子微一思索,赞道:“公主兰心惠质,见地精辟,高论!高论!”
他顿了一下,突然眉头一皱,说道:“狂小子,那咱们怎么打出胜负?”
明旭王子只道“七灵断阴功”是盖世独门绝学,不意这老头亦善此道,他心中很是气忿,冷冷说道:“那还不容易,咱们不用毒功,再打一场。”
“慢着!”香玉公主指着玉面书生道:“殿下,请你查看这人身上是否有一张藏玄秘图?”
“不错!是有一张折图。”
“先把它取下!”
明旭王子伸手去拿,鬼谷子厉道:“有老夫在此,你们休想拿到秘图。”话落口,身形一晃,双爪风雷迸发,如魁魅般地,向对方抓去。
明旭王子举掌一封,说道:“那折图所示藏宝地点是恒山落星……”他一分神说话,鬼谷子爪抓脚踢,叱声雷动,逼得他无法把话说完。
他们武功本在伯仲之间,明旭王子提着人,单掌卫敌,数招之后,又相形见绌,渐有被逼落下风之势。
鬼谷子心切,突然清啸一声,右爪疾展,五缕劲气,凛凛来袭,眨眼已罩住对方左手。
这一招正是“慑魂二十四爪”中的绝记“凌虚慑魂”,诡谲毒辣无比,明旭王子除非撒手放了玉面书生,万难化解。
但他性情高傲,岂肯被逼撒手,右臂猛地一沉一托,一招“坐井观天”,扣其肱股。
二人出手同样快捷深奥,闪电之间已各拿住对方手臂,但明旭王子是拿住对方肱股,天地棋仙却制其“腕脉穴”所拿部位有轻重之分,明旭立时半臂酸麻,提着玉面书生的手掌也随着松开。
这一来反将玉面书生挟在中间,看起来似三人相互拥抱。
过了一会,到底明旭王子被擒重穴,后力不继,被鬼谷子压得身体渐后倾,情势危极。
恨天矮叟一见机会难得,突然耸声笑道:“鬼兄龚某助你一臂之力。”掌随声发,一记“地心卷风掌”,猛向明旭王子下盘攻去。
鬼谷子骂道:“矮老头谁要你多管闲事。”飞起一脚踢去。
龚金奇真气陡然一沉,刹住前冲之势,哼了一声,道:“那兄弟就袖手了!”身形一挫,成弓形状平点地面,生似冲力太大,要伏身收掌一般。
明旭王子趁机把右手松开,掌势“迅雷击顶”向天灵盖劈下。
他一松手,天地棋仙左掌立时恢复自由,顺势抬起,一招“天王托塔”封住来势。
玉面书生从两人怀中,滚落实地。
就在这刹那之间,蓦然迎地卷起一阵狂飙,怒涌而至,二人脸色大变,只见恨天矮叟如离弓箭矢,双掌沿着地面向上推出。
“地心卷风掌”越近地面威力越强,此刻他全力施为,来势有如排山倒海,力逾千钧。
场外诸人,只道他已收回掌势,万想不到反而猛下杀手,由于心中毫无准备,猝然间救援不及,只能大声吆喝。
只听“砰”的一声,天地棋仙与明旭王子各中一掌,翻身向地上滚落。
玉面书生平身仰卧,恨天矮叟的掌风是由上而下,幸而避开正面一击,但扫过地面的余劲甚强,把他刮得斜飞寻丈,正好往柳筠立身处滚去。
龚金奇突击成功,身如弹丸向玉面书生追去,吕重阳破口大骂,长鞭急如灵蛇截过去。
突生意外,香玉公主心地善良,觉得恨天矮叟此举太过卑鄙,一时之间倒不知应否把他截住,她微一犹豫,吕重阳早巳晃身闪过。
他怒气冲霄,出招绝不留情,但见鞭影如山,掌风虎虎,把恨天矮叟打得如皮球般地在地上乱滚。
奇哉!恨天矮叟虽然滚动如球,但任你长鞭如何威猛,却始终劈不着,敢情他正施展崆峒绝学“地堂滚身法”与对方周旋。
柳筠一见玉面书生被掌风扫得向她滚来,惊得花容失色,急忙接住玉面书生。
这时三堂主齐齐动身,身形已冲到她身边,只听吴文昌沉声道:“柳姑娘快站开!”原来“天震教”与“柳家堡”“浮月山庄”
及“金牛谷”,互有合作的默契,因此三堂主不想得罪柳筠。
柳筠秀眉倒竖,嗔道:“不行!你们不能伤害我吕哥哥。”
吴文昌脸色一寒,怒道:“姑娘如此耽误正事,难道不怕令尊责惩?”
柳筠芳心一震,继而心想反正有母亲作靠山,因此嘟着嘴,强硬地说道:“你们趁我父亲不在就想欺负我,哼,‘绛衣无影’岂是好惹。”
“银笛水仙”吕绮雯荡笑一声,道:“柳姑娘放心,我们绝不会伤害你的宝贝哥哥。”
说着伸手来拉她粉臂。
蓦然耳边叱起一声庄严佛号道:“施主不可造次!”
一股强风把银笛水仙打得斜开二步。
袈裟飘拂,楚狂僧已挡在柳筠身前,合什道:“贫僧一向不涉武林是非,但这二位小檀越乃敝寺香客,请施主等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吴文昌冷笑道:“大师袒护万教要犯,还说不涉武林是非,真是可笑之极。”
楚狂僧沉涌一声佛号,道:“贫僧青灯伴佛,淡泊无为,施主岂可信口加此莫须有的罪名。”
白虎堂主“铁臂金环”徐明达,阴恻一笑。
“玉面书生窃走‘藏玄秘图’,‘万教旌’四出缉拿,如今人赃俱获,大师还能狡赖吗?”
楚狂僧微微一怔,徐明达狞笑接着:“袒护万教要犯,一体问罪,大师若想证明清白无辜,趁早让开,否则血染佛殿之时后悔莫及。”
“施主等未奉‘万教旌’却欲干犯吕少堡主,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嘿嘿,你如此拘泥不化想是念佛念晕了头,本座来使你清醒。”铁臂抡动,乌光云涌,一招“日月双轮”当头劈落。
只见乌光闪闪来势急猛,楚狂僧让开三步,掌出“虎据柴门”,上挡其臂,下攻丹田。
白虎堂主缩腹沉臂,双圈交叉一拼,发出铿锵响声,金光缭乱,闪电之间已猛攻数招。
楚狂僧早年曾得过一位异人指点,内外功夫均有火候,唯自剃度出家,皈依三界后,对刀剑拳掌之术,渐而疏远,但内功静坐之道与佛门禅意相通,数十年勘修渐臻妙境,因此白虎堂主攻势虽猛,却也被他轻而易举的一一封住。
三位堂主看不出这荒林古刹的主持方丈,竟是这等了得,凌风秀士长眉微皱,低声道:
“吕堂主迟则生变!”长袖“白云出岫”,从右侧攻上。
银笛水仙立刻会意,情知他要合三人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把和尚打倒,再对付玉面书生及柳筠,随即玉腕翻飞,银笛星光颤动,挥袭过去。
三人联手威力大增,楚狂僧如何能敌?立时右冲右突,险象横生。
禅云和尚一见他们以众凌寡,合力打师父一人,既惊又怒,大声呼喝,举起一根木棒加入战围,师徒以二敌三虽然居于劣势,总算暂把阵势稳住。
这时柳筠正手忙足乱地替玉面书生推宫解穴,明旭王子对他下的手法较重,又被矮叟“地心卷风掌”的边缘,扫翻老远,人早已昏厥过去,柳筠忙了半天。依然不得其要领,不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鬓边香汗濡濡,突然耳边听到一阵语音道:“先推督脉的‘悬枢’‘脊中’‘至阳’三穴,再拍‘商曲’‘幽门’其穴自开。”嗓音娇嫩,如黄莺出谷,乳燕归巢,悦耳之极。
柳筠抬目望去,只觉眼前一亮,一位白衣宫妆少女,迎面俏立,但见她神韵出尘,雪艳照人,宛如嫦娥临风,仙子谪尘。
她痴痴地看了一会,不由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去。香玉公主见她脸罩愁云,曼声问道:
“他是你兄弟吗?”
“不,他是我的……”双颊绯红,羞怩地说不下去。香玉公主笑盈盈道:“你不用说,我知道了,刚才听你叫他吕哥哥,认为是你兄弟。”
她略为顿了一下,接着:“照我所说方法,先把他救醒。”
柳筠忙素手频飞,照她所说的各穴推拿。
过了一会,玉面书生喉咙一阵痰动,张口吐出一口浓痰,悠悠醒来,瞥见自己躺在柳筠怀里,疲惫的俊脸上展出一丝感激的笑容。
香玉公主见他已醒来,娇声道:“听说你取走了尹公子的‘藏玄秘图’,我现在要把它收回。”
玉面书生闻言,转脸望去,陡然精神一震,腾身跃起,肃衣整容,拱手:“区区不知公主芳驾莅临,失仪之处,请恕海涵。”他神色举止,都表现出无比的敬意,柳筠心中酸溜溜的,很不是味道。
香玉公主秀眉一颦,奇道:“我们好像没有见过面,你怎么认得我?”
玉面书生突然像斗败公鸡似的,显得很是颓丧,喟然一叹道:“公主金枝玉叶,贵人多忘,哪会把我这草莽鲁汉记在心头。”
这话说得极其卑谦,香玉公主思索一阵摇头道:“我实在记不起在何处见过你。”
“那日洪泽湖畔艳阳丽天,枫叶荻花,烟柳碧波中,公主坐着一条蓝色丝绫画舫,游览湖光山色,不知可还记得……”
香玉公主笑道:“你见到的是另一人,不谈那事,我只问你把‘藏玄秘图’还来。”
玉面书生闻言一怔,仔细端详了好一会,果见这白衣美女雍雅娴静,柔情似水,与苑兰公主那严冷英俊的气质截然不同,这一发现心中大为震荡,要知他走遍大江南北,生平阅过美女无数,就是燕赵佳丽,苏杭名姬,尚且为天边粉絮,不屑一顾,在他心目中,苑兰公主与林琪,乃武林中第一美女.他心爱林琪,而对苑兰含着一丝怕意。
玉面书生心中暗急,神色却泰然道:“我与尹兄是生死之交,月前在洛阳城外,从幽冥公子身上夺回‘藏玄秘图’适逢‘万教旌’追缉甚紧,不得不暂避风声,月来遍寻尹兄欲送回秘图,奈何始终未得一晤。”
香玉公主“哦”了一声,歉疚道:“原来你是尹公子好友,那刚才真是错怪了你,我们刚从玉壶国回来,你自然是找不到他。”
玉面书生听她口气友善,无苑兰公主那等咄咄的逼人气焰,暗自窃喜,故意郑重其事,道:“区区感念尹兄知遇之恩,几番出生入死,虎口逃生,舍命保护‘藏玄秘图’,不使为歹人窃夺,不是我信不过公主,只要尹兄一来,立即当面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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