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到,在长江南岸,一座稠密森林之中,粉面潘安与俏郎辛士,正打得难解难分之际。林外摹地传来两声呼哨,这两声呼哨,一高一低,一悠一扬,从东西两方,慢慢地往林中迫来。
这时丐帮帮主身后的两位丐帮水陆总头目,郭昌与黎贡,闻声立即长啸响应,一刹那间,啸声此起彼落,从四面八方传来。
正当其时,山风突起,寒风阵阵,星月倏然无辉。
紧接着狂风夹着暴雨,倾盆而降,风助雨势,雨助风威,霎时之间,电闪如昼,暴雷急响,“轰轰”之声,将所有一切都淹没了!
这阵狂风、骤雨、急电、惊雷,越来越厉,越来越狂,简直是要把大地颠覆般的。
就在这狂风骤雨,急雷惊电声中,倏地传来数声凄厉惨号,声音入耳惊心。然而,在这黑暗的山林中,住什么也看不见,各人只能暗自担心,毫无办法。
彭中轩真把肚皮气炸了,他想不到这粉面潘安也练就了夜眼,看他左冲右袭的情形,分明夜眼练得不坏。尤其是他那晃来晃去的飘忽身法,在风雨中如幽灵似的,一忽在东,刹时在西,惨号随着他的身法而厉叫,彭中轩心中不禁微愕,瞧他那身法,较他那“松鹤跃飞”绝顶轻功,有过之无不及!
正当彭中轩意欲身上前阻止时,又见一道明亮的火光,在狂风骤雨中疾迅地燃烧起来。
随着这道火光,是一声暴叫,叫声未完,一个矮小的身子,已阻在粉面潘安面前。彭中轩凝目一瞥,原来是小神龙方正斌。
但听他厉声叫道:“畜生,还不给我住手,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凶残的人,由此可见你方才所说的话,全都不足信……”
忽地,小神龙身分发出一丝阴笑道:“你别在小辈面前耍什么威风,有嘴讲人,没嘴讲自己,你自己年轻时还不够残忍吗?回想那年……”
小神龙不用回首,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只听他道:“素兰,我们都老了,年轻时的事如今在我们的回忆中是痛苦的!它像蚕吃桑叶般地慢慢啃咬着我们寂寞的心房,由此我们应该教导我们的子孙,免使他们步我们的后路……”
“废话!”夜枭神鹫一声厉叫,将小神龙的话截住,道:“你是白担心事,你教的武艺,把人家一只手都教丢了,如今,他学得一身这等绝艺归来,你倒又罗嗦!你能容忍这口气,我却不能,我还得斗斗飞天玉龙彭中轩,非要他把蕙芳丫头带走不可。”
小神龙一听,气得来须发皆竖,一声吼叫:“逵儿!跟我回去!”夜袅神鹫双目一瞪道:“逵儿还能听你的……”
夜枭神鹫话没说完,小神龙手中风雨千里火,又是一震,火花暴射,一刹时火光顿熄,林中又恢复了原有的黑暗。
小神龙知道。这是一颗暗器。将他的火光打熄了,只是他还没有理会出,由近而远,瞬息间,笑声被风声吞没。
待小神龙将第二只风雨千里火点燃时,始发觉,这拿暗器打他手中火的人,敢情是他孙儿粉面潘安,而这声长笑,也是粉面潘安所发。
狂风骤雨,总下了有半个时辰之久,终于停住了。它来得快,收得也快,转眼间,风收而止,云破月重光。
风雨前,林中杀气腾霄,人声鼎沸。
风雨后,林中静寂如死。可是,仍然还是有人,那是谁?那是没有随着丐帮帮主西上的彭中轩与吕良辕等四人。
这时的四人,个个如落汤鸡似的,满头满脸满身,全都是水淋淋的。吕良辕与俏郎辛士、薛莲英三人还好,因为这三人身上虽然湿透,总还能忍受;彭中轩真是有口难言,满头满脸包得密密的布,这份难受可别提了。
于是四人立即放快脚程,寻找农家!
他四人为什么没追随丐帮帮主去,协助丐帮去寻找粉面潘安呢?原因是他四人另有要事,他们想以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寻找那江奇风。可是他们想歪了。他们想既然粉面潘安在此出现,江奇风他们也定不会远。
不过丐帮里沿途都留下了联络的地址给他们,以便随时互相呼援。
且说彭中轩等四人,行了近一个更次,在天色微明中,方看到一点炊烟,四人在惊喜中,一声招呼,齐朝炊烟纵去。
可是说也奇怪,这点炊烟,不在大路旁,却在深山中,初时,四人都没注意。急奔了一阵以后,彭中轩与俏郎辛土,齐都发觉了!
这时,天色已然大明,四人站在一处峰腰上,望着那远远的烟,禁不住疑云顿起,想不透什么人隐藏这深山之中。
三月阳春天,绿油油的田野,尤其在这暴风雨后的清晨,空气中有一股清新的感觉。
四人正在进又不是,退又不是之际,蓦地,山下转过来一个老农夫,扛着把柴刀、扁担,正在往山上走来,彭中轩一打手式,俏郎辛士立即纵身下峰,拦住老农夫,施了一个礼,问道:“请问老丈,这炊烟是什么去处?”
老农夫耳朵似乎不便,俏郎辛士又再说了一遍,老农夫方始顺俏郎辛士手指处望去。
可是,当他看到那悠悠上升的炊烟时,浑身不自觉一阵惊抖。呀!……呀!……呀!呀了个半天。方道:“相公……相公……老汉不知!”
说完,再不敢停留,转头就走,可是一转头,哎呀!不得了,一个黑妖怪,带着两个女妖怪,像一阵风似出现在他身后,将他的去路阻住,吓得他屁滚尿流,腿一软咚的一声,坐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停。
俏郎辛士立即上前去搀扶起老农夫,道:“老丈,请不要害怕,我们都是好人!”
老农夫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突然站住了,不但站住了,且还从肩上除下柴刀、扁担,对着依郎辛士劈头盖脸就打,边打边叫道:“你们都是好人,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口口声声全都是好人!好人!好人!好人!……”
“今天,我就偏不信你们这些好人,我活了六十多岁,干脆就和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拼了!……”
他这举动,竟使四人全都呆住了。当然,凭他一个不懂武功的庄稼汉,怎能打得着俏郎辛士。
俏郎辛士躲了两下,终于将扁担轻轻抓住,接过他的柴刀,道:“老丈,你先听我说,我们是过路人,是真好人,我们只是好奇,问一声……”
不想,俏郎辛土话没说完,老农夫一声暴叫,扔掉扁担,龇牙咧嘴补了过来,厉声叫道:“你们都是过路,都是好奇,都是好人。我恨不得喝你们的血,吃你们的肉,恨不得……”
话没说完,“扑”的一声,扑到地上,紧接着老泪纵横,大哭大叫,近似失去理性,神经错乱般的。
俏郎辛士一见,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几句话,会引来这么多麻烦,忽见彭中轩肩头激动,已立身老农夫身旁,伸指在老农夫身上点了两点,说也奇怪,就这两点之后,老农夫立即安静了!
随见彭中轩探指按在老农夫的腕脉上,过了一会,方始立向来道:“这位老丈,刺激过深,神经失常,一时间无法痊愈,这该怎么办?”
吕良辕道:“这真有点头痛,不是我们问他话,他虽然深藏病根,恐怕一时还不会发作。如今,我们绝不能将他丢在这不管!……”
正说话间,俏郎辛士皱着双眉,悠然舒展道:“有了!有了!只要找到他的家人,就有办法!”
薛莲英嘴一搅道:“就是你,一下子把人家气成这个样子,我瞧你怎么办。找他们家人,谈何容易,你简直是做梦!干脆你在这陪他好了!”
俏郎辛士做了个鬼脸,道:“莲英!你急什么,我们兴安岭,有一个抓雪熊的办法,先要找到他的藏身处,照这样办法……”
薛莲英双眉激扬,回头对吕良辕说:“吕姑娘,你瞧这个脸皮厚不厚。到这时还来开玩笑……”
彭中轩似乎已听出了苗头,忙阻住薛莲英的话道:“薛姐姐,他倒不是说笑话,你别打岔,让他说下去!”
俏郎辛士又对薛莲英伸了伸舌头,方道:“在雪地里找熊爪印,我辛士不是吹牛,十拿九准。要找着老丈的脚印,相信在这大雨后的清晨,脚犯决错不到哪去,一定能找到他家!”
此语情理全合,谁也没法说不对,四人决定就这么办。忽见薛莲英手指地上的老农道:“这事因你而起,罚你背着他领路!”
俏郎辛士慌忙答道:“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当然是“理所当然”,在场四人,两男两女,总不会要女儿家去背人吧?另一位彭中轩俏郎辛士是敬若神明,他好意思让彭中轩来背人?所以毫不考虑地,就冲口说出这两句话。
不想,话音刚落,忽听一声娇吼,道:“你再敢酸气冲天的,看我敢不敢揍你!”
俏郎辛士刚想做鬼脸,忽然忍住,道:“在下不敢!啊……我……下次不敢啦!”
俏郎辛士这一做鬼脸,引得两位姑娘掩嘴大笑,但彭中轩可没笑,他心事重重,乱如芝麻;他哪有这种闲情。
离别恩师一年多了,自己的价人,连面都没见着,每天东奔西跑,若得一身率债。如今,仇人再加仇,自己的岳父母道难,爱儿失踪,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责任,都是债,不容自己逃避。
尤其是逼在眉际的丐帮劫难这件事,照他心意,就要将粉面潘安杀了,替丐帮报仇。
最初,是吕良辕阻止,她要知道粉面潘安是不是真正的仇人,如若是,她非得亲自动手将粉面潘安杀了,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紧随着是丐帮帮主阻止他说,丐帮三位长老的血债,不能让外人来讨,只希望彭中轩在丐帮真正到了有散帮之危时,再出手。而且。他还明说,他梁化及醉老大等一班丐帮不死,不需要帮外人插手,虽然彭中轩与他梁化关系特殊。但是,如若彭中轩肯加入丐帮,接受丐帮帮主之位,那又另当别论。
他彭中轩深明大义,怎肯轻夺别人帮主之位。再说这件事牵连着吕良辕父母血仇,他只盼抓住江奇风,打听确实消息,若真是粉面潘安所为,他就不会顾忌什么了,师出有名,到时丐帮也拿他没法。
在这种情况下,彭中轩又哪能不烦,他又怎能有这种心情,笑得出口。假如,他没包住胜,他们或许看他一面愁容,满脸杀气,要叫你见着,真会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一阵奔走,在山湾里终于看到了四五间茅屋。瞧那茅屋的情势,仿佛住了不少人。
可是当他们叫了大半天门,门才“呀”的一声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个半瞎半聋的老婆婆,弯着腰,扶着一根刺木拐杖。
老婆婆第一眼就看见了背在俏郎辛士背上的老农夫,只听她哎呀一声惊叫,晕了过去。
这真是患难夫妻,无独有偶,薛莲英与吕良辕立即抢前搀扶住老婆婆,进屋去放在床上,并替她推宫过穴,连声叫唤。
过了半晌,老婆婆终于醒来了。她并没问老农夫怎样变了疯痴,但听她哑着喉咙道:“我老伴,他死了吗?”薛莲英忙道:“没有,没有,他只是睡觉了!”
老婆婆叹了口气道:“唉,我也不愿哭了!我的泪早就流干了,眼也瞎了一只,还哭什么?知道我还能活几天?”
忽见身旁两位姑娘,均貌美如仙,不禁问道:“仙姑!我那位老伴是仙姑救的吗?待老婆子谢过……”说着就要下床来。薛莲英忙拦住道:“老妈妈不必多礼,我们也不是什么仙姑,我姓薛,她姓吕,我们是过路人,是遇到一场大雨。把衣服都淋湿了……”
薛莲英还没说完,老婆子已然叫了起来,她似乎是个急性子,但听她道:“哎呀!怎么不平说,别冻坏了!”
边说边扶着拐杖,引着两位姑娘来到一间内室。这间内室虽是茅屋,却布置得像新房似的,到处都显出红色。只是这些红,红得像紫色,大概年数也不少了,只是收拾得十分整洁。
老婆子一进房就说:“这间房,唉!是我那第三个儿子,娶媳妇用的,可惜只住了三天,两人就被杀手刀的人拐到山里去了!”
紧接着,老婆子在一只樟木箱里翻出了两套布衣裤,交给薛莲英与吕良辕,道:“快换下,别冻着,我给你们烧点稀饭!唉!自从我三个儿子进山以后,我们两者可就苦多了!”
待她俩换好衣服,将头发擦干梳好,走出厅来时,彭中轩与俏郎辛土也换过了农装,彭中轩更连头上的包布也烤干了。这时忽听彭中轩道:“薛姐姐,我记得你曾给辕妹妹吃过什么‘海燕丸’。这药丸据张疯子伯伯说能镇静神经,请你赐送一粒给这位老丈好吗?”
薛莲英毫不考虑,连忙掏出玉瓶,倾出一料,递给彭中轩道“‘海燕丸’并不是什么无价之宝,你何必对我这样客气?”
彭中轩接过,立即给老农夫喂下,替她推宫过穴。只盏茶功夫,老农夫缓缓醒来,张眼一见俏郎辛士,本待又要张口大骂,可是一看情势不对,仿佛已回到家里,坐起来一看,谁说不是?
更怪的是,俏郎一身丽服也换下了,却变了农家装束;心中不禁大奇,目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彭中轩见老农夫真的镇静多了,不禁喜道:“不管我们是什么人,总之我们绝无害你之意,请你放心好了,另外假如有什么冤屈,或许伤心的事,我们或许还替你出口气,报个仇,只要我们时间允许的话……”
老农夫听了,十分感动,道:“唉!好人坏人,全都是人做的,真好人与假好人也是人做的,这叫我怎能分得清?”
这时老婆子已经熬好了稀饭,走了出来,道:“小牛他爹,你醒了,你怎么砍柴砍睡着了,真是得柴也砍不动了,那就准备等死吧!小牛他爹,来吧!我熬了点稀饭,你来端吧!”
“我来!我来!”薛莲英抢着过去了!
稀饿是普通稀饭,菜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两碟咸菜,可是四人闹了一夜,又淋了一场雨,真可说又冻又饿,吃起来反倒津津有昧。
饭后,老农夫说出一番话来,把四人都气得火冒三丈……
“这事起因在十几年以前,鄂赣湘三省之交界处,有一座长达数千里的山峰,名叫幕阜山。幕革山有一座九宫峰,峰陡且任。这一年九宫峰来了一对年青男女,二人相中了九宫峰的险峻,想在九官峰上起盖一座梅花宫,因为地处深山里,一些木匠,水泥匠工人,都不愿去。
“这一对男女自称好人,遂高价求人,他们不管你会不会,只要你肯去就行,于是,在重赏之下,勇夫出现了!四周附近一些庄稼汉,齐往九宫峰奔去!
“在最初半月中,工钱照付不误!,于是乎去的人更多了,可是,这次一去,就没再回头了。因此很多人跑去探望。可是,年轻的去,不管男女,一去就无踪影,年老的想去,山峰之高,爬也爬不上去。
“终于,有一个老头爬上去了,可是,他看到的是,在九官峰整座峰头上,起了一堵数十丈高的黑色山石围墙,光滑整洁。那老头绕峰一圈,却始终找不到门户,但是,却有一点特点,那就是在黑色的围墙外,绘着一朵朵白色的梅花。”
老头说到这,彭中轩心中一震,这梅花是代表梅花一剑的门户,数十丈高的围墙,说起来简直有些吓人!
但,梅花一到这在岭南梅花峰,怎会来此,难道这一对年轻的男女,会是梅花一剑门下吗?
忽的想到,啊!很可能,而且江奇风三人也很可能投到这梅花宫去。
接着又听老农夫道:“我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是被梅花宫这好人骗去的,可是老三小牛,却是在五年前成亲后第三天,突然失踪。据有见到的人告诉我,他夫妇俩人是往九宫峰那方向去的。假如没有意外,怎会失踪,竟然尸骨无存?所以我想,这九宫峰里那一对男女,一定是对妖人。”
在这种情形之下,彭中轩快肝义胆,说什么也不能丢下不管,像这种危害人间的地方……
忽又听老农夫道:“相公问我那缕炊烟,其实那不是炊烟,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一天到晚,终年累月,不停地冒着那股轻烟,似是吸引一些好奇的人奔去,或是别有什么原因。总之,这轻烟,昼夜不停已有三年之久。”
终于,彭中轩打的到九宫峰究有多远,老农夫说他们的脚程,得走两天。彭中轩一算如施展轻功,两三个时辰,就能到达,于是就在农夫家略作休息,午后再行出发。
午后,天又下起了细雨。彭中轩一想,带着吕良辕与薛莲英,有许多地方,究竟不便,而且天又不帮忙。可是。他又怕吕良辕不答应,不想他一一说,吕良辕竟满回答应了。
她只盼中轩旱去旱回。她说。她要将衣服洗洗烤干,并要俏郎辛士为这老夫妇俩打点柴,弄点野味。总之,她知道彭中轩的能耐,她只盼着早日解决这件事,好继续追寻杀父母的真凶。
彭中轩万想不到吕良辕今日这等爽快,于是在老农夫家,借了件蓑衣,一顶斗笠,单身一人,认定方向,直往九宫峰纵去。
没有别人的拖累。彭中轩施展轻功,真是快如奔马,疾若流思,瞬息工夫,已翻过了两座山头。
彭中轩奔行中,忽见眼前人影一闪,赶忙在一颗大树后隐身一瞥,见是个二三四岁大的童子,身穿红衣,背着长剑,直往山中迅捷跃去,瞧他小小年纪,轻身功夫竟自不凡。
彭中轩立即放轻脚步,直追而去,但去势丝毫不缓,片刻间,相距已近,一看之下,红衣童子,半边脸全是蓝色,模样难看之极。
总走了两个时辰之久,那般轻烟越来越明显,彭中轩心想:果然不错,这蓝脸红衣童子,敢情真与梅花宫有关。
彭中轩随红衣童子,因他轻身功夫了得,直到上了九宫峰,来到峰顶黑色围墙前,红衣童子始终没有发觉。
彭中轩打量那黑色围墙,确有一朵朵的白色梅花,但却只有十四丈高,这在彭中轩真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即可一跃而入。
可是那红衣童子,如若也能无需借力,一跃而入,其屋中主人,武功内力可就不堪设想了!
想到此,忙向红衣童子看去,岂料,就眨眼工夫,红衣童子已然不知去向,彭中轩心中一怔,好家伙,原来另有暗道进入。
彭中轩来到方才红衣童子立身处,见四周怪石嶙峋,看不出一点名堂,只得放弃跟踪,另打主意。
他想,如今除了直接从围墙之外,似乎已无别路可选,于是,来到围墙边,立即一纵身,飞上墙头,为了怕显露痕迹,暂时不全身而上,只用手轻轻搭在墙头,准备偷偷向里窥视。
岂料他的手刚搭上墙头,墙外崎岖乱石中立即传出一声尖锐呼哨,哨声短促,但却连绵不断,“吱!吱!吱!”之声,骇人已极,似是一种警号。
彭中轩知道身形已败露,再无顾忌,一翻身立墙头,注目一看,里面又有一道围墙,全是红色,仍旧没有门户,可是,里面一墙围墙,较外面更高丈余,那缕青烟,就从红墙内发出的。
两墙相隔只有五丈余宽,彭中轩正待下跃,忌地闻见一股腥臭随着丝丝之声,扑鼻而来。
彭中轩心中一震,身子略缓,红墙底下立即现出一个个洞穴,洞穴中霎时钻出大大小小,数以千计的毒蛇。啊!何止千计,只瞬息工夫,已遍布全场,万头钻出,将红墙团团围住。
彭中轩一看见毒蛇,就知全是毒蛇,心中不禁暗笑,这怎能伤得了我?见围墙相隔五丈余,遂毫不考虑,纵身就往红墙头跃去。
不想,脚尚未沾红墙头,忽觉数十点寒星,劲疾异常的,直朝他落脚处射来。彭中轩本有神功护体,不畏刀枪暗器,可是自从上次被火灼伤后,内力大受损伤,在提气纵身时,“毕元神功”已不能随意聚集。
为防万一起见,彭中轩只得先遗来势,猛然挥出一掌,击在墙头,借这一掌力,一个翻身,纵身落地。
蓦地又想到,墙下还有布遍毒蛇,回身又往地下猛出一掌,这一掌力道奇伟,竟将掌风所笼罩的毒蛇,全都打得血肉粉飞,而他也借这一掌之力,又回到黑色的墙头,
至此,彭中轩才想到入墙之不易,梅花宫之险恶,他就是连红墙是什么情景,都没看见。
然而,红墙内有戒备,但却毫无人声,彭中轩又不禁觉得红墙内主人,对手下之训练有素。
在一阵沉思后,彭中轩终于又再次提气纵身,往红色围墙纵去,不过这次,他手中多了一条玉龙鞭。
脚尚未落,又是一蓬劲疾的寒星,激射而来,彭中轩玉龙鞭在身前舞起,像布了一道黑墙似的,将数十点寒星,全部磕飞,然而这暗器,竟一蓬接一蓬,连绵不断的射来。
彭中轩心想,如不硬闯,绝难进入,于是,忙连起毕元神功护体,舞起玉龙鞭,一声龙吟长啸,往下直纵而落。
不想,身子刚离墙头,那一蓬蓬的暗器,全都无影无踪。至此彭中轩才知,那暗器,敢情是固定装设的。
倏的,一声怒喝传来。
“来人莫不是新近崛起江湖的飞天玉龙吗?”
彭中轩闻声一怔,道:“在下正是彭中轩!”说完,人已稳,横目一扫,里面竟像座大宫殿似的,建筑宠伟异常,那缕轻烟,却从殿后伸起。
这时,在变座庞伟的大殿门口,却站着一对中年夫妇,男的英俊,女的妖艳,两人相依相偎,显得亲热异常。
两人身旁前站一对青衣童子,也十分俊秀。
忽听那男的道:“飞天玉龙,我们隐居深山,与你河井不相犯,你闯我们梅花宫作甚?”
彭中轩见庞大的宫殿,只看见这么几个人,心中更奇。据传说,他里面人数甚众!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见问,遂道:“在下只是为了嗜奇,确实为了嗜奇,原因是贵宫里那缕轻烟,诚然够奇,不知烧些什么东西?”
那男的哈哈的一笑道:“飞天玉龙,你不是见不得人的,何必藏头露尾,据说,飞天乇龙天下美男子,我内人早就想见见,你又何必如此吝啬?”
飞天玉龙彭中轩道:“彭中轩何当天下美男子,实是丑陋难言,不堪入眼,况且还有难以告人的苦衷,请……啊!尚未请教,贵姓大名,怎样称呼?”
这时那娇艳的妇人,本是半依偎在男的身上,这时忽的站直身子,格格地一声娇笑,说道:“飞天玉龙,你虽然年轻,声名早巳震惊江湖,可也算成了名的人物,怎的如此不明事故?你既有隐衷,无法告人,何必又暗窥别人私隐,难道你不知,这是有违江湖道义的吗?”
彭中轩没想到,这位妇人词锋如此厉害,几句话,说得他哑口无言,禁不住前她多看两眼。见那妇人不但娇艳,且满脸邪气,两眼转来转去,灵活万分。
心想,这事要是坏,准是坏在这妇人身上,彭中轩自小聪明习钻,虽一时被问住,可是脑筋一转,立即就想通了,但听他道:“不错,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隐私,只是如若仅限私人的,而不有害于民的,当然别人无权干涉;如若有害于民,那么,谁都有权干涉。我们行侠仗义之人,所为者何?不就是打抱不平吗?
“今天,在下此来,就准备问你一句话,你们把附近的人抓到梅花官来,现在人都到哪里去了?你们要把他们怎么样?害得人家子散妻离,难道你问心无愧吗?你们究竟是干什么?”
妇人听完,格格一阵妖笑,道:“飞天玉龙,你管得事也太多了,好个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你是要看这里的人吗?来,你瞧!”
但见她随手一挥,立时从四面八方钻出一个个人来,总有三数十人之多,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个个箭在弦,刀出鞘,如临大敌般,对准彭中轩,大有妇人一声号令,众箭齐发。
彭中轩见这些人藏在一个固定地点,像是个阵式似的,他有一条玉龙鞭在手,任什么不怕,只听他道:“这些人都很年轻,我说的是多年前的那班人!”
妇人不再笑了,双眉微微一扬道:“你真想知道?”
彭中轩点点头道:“做事必须有始有终,何得半途而废!”
废宇音刚落,围墙外,又是一阵短促尖锐的哨声,彭中轩心中一紧,暗忖,难道吕良辕三人跟来了吗?
想未毕!妇人已笑道:“既然你要知道,就清跟我来吧!”
妇人说罢!向那男的一打手势,立即引前从殿侧绕到后面,彭中轩看她,长裙将脚掩盖了,可是也没见她怎么晃动,行动竟疾速异常,彭中轩心中暗笑,脚下微傲一点,追在妇人身后而去。
-一个高十七八丈的烟塔,塔下一个大火坑,这时正有两人在往里丢柴加火,这两人一股劲的往里丢,妇人与彭中轩来到二人身后,二人茫然不知。妇人拾起两块石头,往每人身上打一下,二人方始感觉,回头见是妇人,忙低头退身一旁。彭中轩心中奇道:妇人怎么不用言语招呼,难道这两个都是聋子吗?
可是,当他看到那两人往里丢的,竟不是木柴,而是人身上的骨骸,一时不禁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正在此时,又听数声短尖哨,破空传来,哨声较前更急,更尖,更短,更厉。妇人倏的通体一震,回身指着彭中轩道:“我们与你究有什么深仇大根,你竟然邀集这么多人与我们作对,我何铁女当真是好欺侮的吗?”
彭中轩本就感到馍跷,来得这么巧,今日竟接二连三的来人,而且,这最后一批,仿佛来了高人,致使哨卡发出这等急惊号。
彭中轩一看,原来就是方才那男的,名叫洪温海,这时见他上气不接下气,似是又惊又骇,狼狈不堪。
洪温海呵呵不响,两手居迅比着手势,像是学哑巴讲话一样,彭中轩一点也看不懂。
忽听何铁女叫道:“啊!我说怎么回事,原来是你师父到了,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迟早总要让他知道!”
洪温海在一旁,简直连站着的力量都没有似的,一个身子就像发寒热病,抖个不停。何铁女摇头叹了口气道:“没出息,真没出息,旬你这样的人,真是无可药救了,去吧!去吧!我事留我来对付!我就不怕你师父!”
那洪温海经她一句话,就像得到了大赦般,一溜烟,直朝一栋矮屋纵去。
何铁女挥出一拳,将金童玉女阻住,秀眉一扬道:“啊!我道是谁?原来是玉女金童!”
二小被他一掌阻住,似乎知道厉害,不敢硬撞,一回身看到彭中轩,立即纵身到彭中轩身旁,叫道:“彭哥哥……彭……”
何铁女一声朗笑,道:“好呀!到这时还强辩吗?梅花宫真与你飞天玉龙,有杀父劫子之仇吗?你竟将梅花一剑的妖婆也请来了!”
彭中轩至此真有口难辩,可是事到如今。他也不想辩,有什么好辩的,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蓦地,一阵风过,何铁女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个脸上皱纹重叠,女发飘飘的老婆子,但却精神望际,腰干挺直,毫无半点龙钟老态。
老婆子一现身,何铁女不禁吃了一惊,她不知这老婆子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何以来得这等快迅。
老婆子嘿嘿一声冷笑道:“何铁女,凭你一点鬼蜮伎俩,就能吓得了我老婆子,再说,你这个贼丫头竟敢骂我老妖婆?”
原来老婆子敢情就是梅花一剑花娘娘,彭中轩看梅花娘娘一年不见,依然健旺如常,心甚喜。
忽听何铁女叫道:“骂你一声妖婆怎么样,你有种敢跟我到这回轮塔上去吗?我何铁女谁叫你有命上去没命下去!”
梅花娘娘冷冷哼了一声,道:“我可没有这么多工夫和休闲嗑牙,快给我把那畜生叫出来万事皆休,如若不然别说只是这回轮塔,就是这九宫峰,我也全部给你打翻了。”
何铁女格格一笑道:“除非你先捣毁这回轮塔,要不,休想把洪温海叫出,他是你徒弟,但却是我的丈夫。”
梅花娘娘一声尖喝:“贱人,老婆子说话还允许你讨价还价,你敢情活腻了……”没说完。突地推出一拳。
这一拳,看似缓慢,但却有一胜寒涛狂风,疾袭而出。何铁女未及防备,要想避开,已自不及,只得双掌运气手推,硬接一拳。
但听“嘭”时一声,何铁女一个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直被震飞出七八丈远去,谁想就在梅花娘娘冷笑声中,何铁女一声娇笑道:“妖婆,回头见吧!相信你们也逃不出我这梅花宫!”
声未落,只见她滴溜溜一旅身,已然不见。梅花娘娘恨恨的哼一声,回首面对彭中轩道:“徒儿不肖,倒叫小侠见笑了,听孙儿女说,小侠曾受灼伤,不知伤势如何?先夫在年轻时,亦曾遭火灼烧面部,蒙一高僧赐他药一包,至今仍留存有一半:真是灵验万分,老婆子今次携来,小侠不妨试一试。”
语至此,从怀中掏出一个紫玉瓶,递给彭中轩,道:“至于劣徒江奇风所干之事,老婆子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他竟敢为小事杀害吕姑娘一家,违背敞门规定,坏我梅花一剑的名头,我老婆子人未死,就敢为非作歹,如若一旦去世,那还得了……
“再说,洪温海乃是江奇风的师兄,二十年前艺满下山,一去渺无音汛,谁想会与这妖女在此建立什么梅花宫,危害人命,祭练什么回轮阴魂阵,这全都是一些下三流的害人法儿,万没想到还打起我老婆子的名号,起用梅花名义,直把我老婆子气死。
“如不是月前金儿玉儿打此经过,见过一个红衣孩儿,身背宝剑,故意寻搅打斗,看出那孩儿武功是出自我梅花门下,惊奇之余,遂假败与之好言定交,年岁相仿佛,当然易亲近,于是方始得原委。”
梅花娘娘说至此,叹一口气道:“今日顺路一探,果真是这畜生,他一见我,立即纵逃。金儿与玉儿,险为毒蛇所伤,是我一时气愤,短撒梅花针,将毒蛇杀死甚多,可是,就这微时耽搁,竟让这畜生藏起来了。”
紧摸着打量彭中轩两眼道:“小侠来此,是为……”
彭中轩见梅花娘娘说得十分激动,知道有她老人家在此,他就不便再插手管闲事了,遂道:“晚辈只是路经此地,见到这缕烟,嗜奇而来,别无他事……”
梅花娘娘说完一招手,领着金童玉女,直往矮屋冲去。矮屋内似另有隐秘出路,梅花维娘与金童玉女。只瞬息工夫,也已去得没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