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茂亭大惊叫道:“化子老公公,杖下留情!”
老化子嘿嘿一笑,杖风一转,飘然而落,道:“尝到厉害滋味了吧,还不赶快开墓放人!”
甘茂亭惊魂稍定,一脸羞惭之色的道:“我将人放出来,化子老公公你肯饶我,那胖和尚不定肯饶我!”
老化子笑道:“以后他或许会找你的晦气,今天化子公公保证他不伤你就是!”
以老化子这种武林闻人,自是一言九鼎,甘茂亭怎会不信,但他仍怯怯的,似万分不愿的往墓碑处移去。
此刻,尖厉的啸声已不复听闻,峰巅烈火则越来越猛,甘茂亭离墓碑,仍有三数丈远。
老化子心中急甚,不禁催促道:“小子,二怪马上要放火烧山,你要不赶快,你自己下不了山,可别怨我化子公公!”
甘茂亭闻言吃了一惊,以老化子的身份自不会谎言骗他,於是,忙纵身一跃,已至石碑前。
老化子亦想一看移碑开墓之法,遂也纵身来到甘茂亭身后,可是,他还立足末稳,蓦觉一道蓝光,挟着一股扑鼻腥风,已拦腰扫至。而正面又有一缕劲疾异常的阴风劲气,狂袭胸前。
老化子那防到甘茂亭是这么个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仓卒间不便招架,只得点足腾身,凌空纵退。
岂料,他这方自纵起,甘茂亭招数已收,且趁机纵出数丈,倏忽之间,隐入暗黑的密林中。
老化子一见他逃进林中,就知追已无望,不禁心肺气炸,又羞又怒,这真是阴沟里翻了大洋船,一个个全都栽在这小子手中。
老化子虽感气愤难当,到底救人要紧,弄不好他这把老骨头,也得陪葬山中,於是,双掌忙按在石碑上,凝神聚气,猛力一推。
老化子功力非凡,双掌一推之力,何等威猛,那知,石碑竟丝毫不为所动,就像生了根般。
老化子一见推之不动,不由大怒,功凝双掌,左右开弓,一连劈出数丈,只打得碎石纷飞,石碑亦崩缺一角。
老化子一看石碑非但崩缺一角,且已倾斜了一点,心中不由大喜,预计再有数十掌,定能将石碑劈碎震倒。
又是十数掌后,石碑已毁过半,且已露出一角门洞,老化子更为欣喜,双掌又待继续劈拍!
突听门洞中传来“格格”机簧之声,老化子一怔,听响声过后,并无异状,遂又加速劈打。
先前,石墓中时断时续的有一两下“嘭嘭”之声,自从老化子开始掌劈石碑后,响声就停止了!
可是,洞中机簧响声过后不久,突然响起了一连串“嘭嘭”巨响,老化子闻声大吃一惊,立即醒悟到石碑硬性的毁移,已触动了墓中机关,反使受困的笑面禅师,遭遇到了危难。
老化子一惊住手,却听身后传来竺瑞青的声音道:“万前辈,让我来代劳吧!”
老化子一怔回首,身后寻丈远处站着一人,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有如临风玉树,不是竺瑞青还有谁?
却见他已微笑着,抬掌就往石碑上遥遥拍去。
老化子急叫道:“小子,使不得!”
竺瑞青一楞收掌,老化子已接口道:“墓中被困的是笑面禅师,适才老化子将石碑击碎震歪,已触动了墓中机关,你听,大肚子和尚正在焦急,愤怒的击打着墓壁呢!”
这时,墓中“嘭嘭”之声,已逐渐转弱,声音越来越轻,老化子闻声知警,大骇而呼,却听竺瑞青道:“石碑入口,既有机关,我们破墓救人!”
“破墓救人!”这在老化子简直不敢想像,可是竺瑞青却已绕到“嘭嘭”发声之处,怀中取出“铁血旗”,顺手一挥,立即用血旗尖端,刺入墓石中。
旗尖本有五尺来长,竺瑞青却只刺入寸许深,随即气沉丹田,功贯掌臂,轻声一啸手臂随势一挥,已在墓石上画了个径长三尺的圆圈。
竺瑞青画了这道圆圈后,却没立即抽手,二次又循圈画去,只是这次极为缓慢,有加蜗牛爬行,久久方移动三数寸。
老化子一旁只看得莫名所以,不知竺瑞青打的什么主意,若有子鱼道人那三尺八丈的碧霞剑在此,或能破墓救人。
竺瑞青这“铁血旗”,不可能有这功能。
突听“劈劈拍拍”烈火爆花之声,不绝於耳。
老化子一怔掉首下望,却见峰下环山的树木,俱已燃烧起来,更不幸的是,忽然刮起了一阵山风,风助火势,火趁风威!
霎时之间,烈火成墙,往峰上烧了上来。
老化子大吃一惊,却见竺瑞青仍一心一意的紧握着“铁血旗”,在古墓石壁上继续的画着。
老化子见他所画尚未及圈子的一半,正待告他山下已然起火燃烧,处境危急,另设他法!
忽见竺瑞青的头顶土,冒起蒸蒸白气,额头鬓间,汗落加雨,脚下山石,更是深陷三寸。仿佛正以全力,与强敌赌拚内力般。
老化子见此情景,顿然大悟,竺瑞青原是以一身内家真力,集聚“铁血旗”尖,射出裂石。
老化子心想:“我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於是,忙将一切抛置脑后,气沉丹田,功凝掌心,趋前按在竺瑞青的“命门穴”上,将一身功力全都送了过去。
这一来,但见旗尖画处,速度倍增,半晌后,已画毕一圈,竺瑞青一笑收旗,却见老化子头脸汗珠,大加豆点,较他更为狼狈。
竺瑞青突然一掌朝所画石圈中拍去,圈中山石,登时陷落数寸,竺瑞青手掌按住圈心,往里推去。
转眼间,古墓石壁上现出一个大洞,可是那块圈中山石仍然紧贴在竺瑞青的掌心上,却听竺瑞青叫道:“老禅师,你在那里!”
暗处传来一声轻“唔”,竺瑞青即知无碍,掌心微吐,立即“噗通”一声,敢情里面全是水。
墓中十分昏暗,竺瑞青凝目一扫,已见笑面禅师立身水中,水已齐颈,水势仍然在逐渐往上涨,再若稍迟片刻,着实不堪设想!
竺瑞青见他并没纵身上跃,也没往这边稍移半步,只道笑面禅师还在生他的气,正待跃下,当面请罪。
却听身后老化子叫道:“小子当心,这是阴水隐泉,冷若寒冰!”
竺瑞青听得一笑,他在邛睐山中,因练“摧枯拉朽”掌,也曾赤身卧冰百日,饱受冰寒袭体之苦,於是他道:“不妨事,我当心就是!”
话未说毕,人已跃落水中!
山中隐泉,确是属於阴水,冰寒砭骨,竺瑞青跃落水中,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他却不像笑面禅师般无法动颤,遂暗中运功御寒,挨近笑面禅师,将他手臂挟起,足尖一点,双双跃离水面。
竺瑞青手掌一探,已挂住圆洞口,老化子协助将笑面禅师拖抱出墓外,却见笑面禅师仍然牙关打战,脸青唇紫,显然饱尝阴寒袭体之苦。
竺瑞青随即纵出,眼望山下火势越来越猛,遂道:“请铁前辈照顾老禅师下山,晚辈还得往后山阴风洞看看。”
他向二人招呼毕,随即纵入林中,往后山奔去。
竺瑞青绕树穿林,少时已至后山,远远的闻叱暍拚斗之声,竺瑞青纵前一看,黄氏双雄正与两个武功甚为了得的中年汉子在一座山洞口恶斗,眼看黄氏双雄已处下风,频频遇险,危险十分。
竺瑞青遂扬手朝洞口旁一颗怪石上,遥遥拍出一掌,但听“拍!”声暴响,怪石顿时纷裂粉飞,立将四人全都惊得各自跃开。
却听竺瑞青道:“你们谁能接我这一掌!”
竺瑞青立身三丈开外,一掌遥击巨石粉裂纷飞,这掌上的功夫,何等惊人,对方二人早就吓呆了,那里还答得上话。
竺瑞青一哼道:“既知害怕,还不赶快将石洞门打开!”
二人胆震魂飞,那敢说半个不字,只见其中一人,移身洞旁,拨开乱草,寻到个碗大铁环,提起左旋三旋,右旋三旋,洞门石闸立随机簧声响,缓缓升了起来!
竺瑞青见他二人还肯听话,遂道:“二怪已然放火烧山,你二人逃命去吧!”
二人大惊失色,急急窜逃。
石闸升起及半,竺瑞青已忍不住弯腰纵入,只见洞中阴森森,暗沉沉,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到半点声息。
竺瑞青振吭了一声,洞壁回响,震耳嗡嗡,但却不见有所回音,竺瑞青心中一凛,因情势危急,已不容他多作揣测,立即往洞中奔去。
洞口本身丈许方圆,转了两个弯后,突然变得十分狭窄,仅容一人通行,且越来越黑暗。
竺瑞青至此也不得不多加小心,严行戒备。
深入数丈,忽听呼呼疾风之声,盈满双耳,竺瑞青心中一凛,这腹洞之中,那来这疾厉惊人的风声!
竺瑞青心念甫动,蓦觉脚下一软,身子已悬空跌落。
心头一惊未已,一股猛强无匹的刺骨阴风,突从侧面吹来,将他悬空的身子,直吹得往横里疾飘而去。
竺瑞青通体一颤,已知就里,单这寒冰似的刺骨阴风,就非一般武林高手可承受得了的,错非他因练摧枯拉朽掌,曾赤身卧冰百日,不畏这冰寒阴风,怕也难逃此却。
竺瑞青心念甫动,已觉眼前一暗,一面山壁迎面撞来,竺瑞青,双掌齐出,“嘭”声暴响回音振耳,可是他却因此脱出冰寒猛烈的阴风圈,跌了下来。
竺瑞青凌空提气抽身,飘然落下,及地一看,竟是个两丈来宽的死洞,洞中遍地白骨,并卷卧着三个人。
另有一人抱膝蹲在一旁。定睛一看,正是那子鱼道人,卷卧的三人则是白阳青阳二位道人和那臭嘴化子。
洞中阴风盈绕,仍然冰寒砭骨,卷卧的三人似乎只能微弱的气息,子鱼道人则双眼盯住竺瑞青,牙关紧咬,既没说话也没站起来。
竺瑞青心知此刻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惟有急速设法出洞,竺瑞青英目一掠,但见四面山壁,竟是个死洞。
仰首上望,却见洞中悬吊着一个铁笼。
在那悬吊铁笼处,隐隐有微光透入,他心知那里定可寻找一条出路,於是,他毫不犹豫的立即贴壁而立,施展“壁虎功”游壁而上。
山壁冰寒砭骨,错非竺瑞青,任谁也无法在上面游爬。
外有烈火焚烧之险,内有垂危待救之人,竺瑞青他那里还敢怠慢,霎时之间,已被他游至铁笼处。
却见笼中一对青年男女,双双拥抱着,卧在笼底,亦仅剩微弱的气息,竺瑞青心知这必是那余修夫妇。
瞬息工夫,已被他翻至洞顶,却见那悬吊铁笼处,非但光亮照人,且有一条甬道,甬道旁更有一间石室。
竺瑞青身子一挺,已翻上甬道,突见石室中火光闪耀,还只道已被烈火封住出路,不禁大吃一惊。
纵前一看,那是什么烈火封路,原来石室中正燃着一堆熊熊烈火,更有四个彪形大汉,围炉饮酒。石室旁一个大圆石,上面绕着铁链,正是吊铁笼的。
竺瑞青正感人手不足,一见四人不禁大喜。
室中四人突见竺瑞青从阴风洞中钻出,齐都大吃一惊,可是,四人惊魂未定,倏地眼前人影晃闪,胸口齐都微微一麻。
再看竺瑞青又已立身室口,说道:“你们四人全都被我独门阴手点了死穴,若不得我亲手替你们解穴,一个对时准死无救,你们若不信,微一运气就知!”
四名大汉一听,似有不信,忽听一人“哎呀!”一声痛叫,余三人神色顿变,竺瑞青嘿嘿一笑道:“要命的,乖乖听我指挥,赶快将那铁笼绞上来!”
四名大汉那敢违背,立即七手八脚卷动滚石,立听铁链声响,瞬息工夫铁笼已吊至甬道上。
竺瑞青将余修夫妇双双抱出,回进石室,着一名大汉给余修灌下一碗烈酒,他则对四人道:“我现在自己下去救人,是因为怕你们受不了洞底阴寒,你们若是想起什么歹心,那是你们自己找死,千万别怨我!”
说毕,迳自钻入铁笼中,任由四人将他吊下洞匠。
待他将四人平安的,从洞底救出,全都来到石室中,余修已然苏醒过来,且能自行走动。
他见师父等奄奄一息,忙抛下他的妻子,救助众人!
室中烈火熊熊,且有烈酒,自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竺瑞青遂叫一名大汉领路,只转了一个弯,已然离了山腹。
这时,烈火,已烧至半山,但见火花滔天,浓烟弥漫,竺瑞青一懔,心道:“这漫山猛烈的火势,要想闯下山去,谈何容易,倒不加就躲在石室中,待火熄再下山不迟。”
他这方自打定主意,忽见领他出洞的大汉,已纵身往山下扑去,口中并一连骇叫道:“不好了!快逃呀!”
竺瑞青轻轻一纵,已抓住大汉衣领道:“你找死吗?”
那大汉哀叫道:“小侠饶命,不是小人怕死,因为阴风洞中到处都有油质流出,遇火就燃起来,留在洞中必死无疑,冒险下山或许还能逃得一命!”
竺瑞青听得神色顿变,大吃一惊,忽听“劈劈拍拍”的烈火狂烧声中,传来一声焦急呼唤:“竺兄!竺兄!你在那里?”
竺瑞青仓碎间不辨是谁,也引吭叫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叫声未落,烈火中一道黑影,疾纵而至,临近一看,吓然竟是手执铁棒的小黑子。
竺瑞青一见是他,又惊又喜,感动万分,迎前去将他紧紧抱住,道:“小黑子,这么大火,你………”
小黑子双眼中,泪光浮动,但却是满脸欣慰的微笑。
竺瑞青松开双臂,见他赤裸的身子,丝毫无伤,遂道:“你不怕火吗?”
小黑子一挥他那根铁棒,竺瑞青大喜。
出口处子鱼道人领着众人已走了出来,竺瑞青立即领头往山下冲去,他则撤出铁血旗,与子鱼道人前后护卫。
小黑子人虽浑屯,勇猛之处,堪称绝世,只见他铁棒挥舞如风,丈许方圆厉风狂扫,众人立即紧随其身后往山下冲去。
竺瑞青的铁血旗,不知为何物所造,竟也不怕火烧,周有燃烧的树枝干拆落,他立即迎上一挥铁血旗,登时将燃烧的树枝飞上半空,铁血旗却丝毫无伤。
就这样,众人冲过燃烧正猛的密林,落下山时,除了小黑子遍体无伤外,余人无不衣毁发乱,受伤不轻。
就是竺瑞青也因为一心救助众人。他一身衣服,也被烧得七零八落,背上更被火烧伤一大块。
侥幸还没有人伤亡,就连对方四个彪形大汉也全都逃得性命。
这时,在一道清溪旁,四怪中二先生四老爷,还有二凤中的爱凤,三个黑道中一等一的魔头,领着门下十余弟子,正将美髯翁祖孙、老化子万铁皮、笑面禅师四人,围住厮杀。
笑面禅师与二先生,徒手相搏,因二人都是以掌上功夫见长,内功深厚的一流武林高人,一旦全力相拚,自是十分激烈。但却是半斤八两,难分轩轾。
老化子竹杖飞舞,与四老爷拚在一起,但听呼呼杖风声中,不时有叮叮当当串铃脆响。
他二人功夫本难分上下,却因四老爷曾受腕伤末愈,老化子因此大占便宜,只见他竹杖挥、截、点、打,威猛无俦,抢尽上风。
而美髯翁与马萍儿,却分别被爱凤妖妇与甘茂亭二人紧紧缠住。
美髯翁双手鞭剑齐飞,展尽浑身绝艺,始终无法脱出爱凤掌中一柄长剑威势笼罩之下,反被逼得险象环生。
马萍儿就更不用说了,甘茂亭毒蝎鞭挥舞之下,将她逼得险象环生手足无措,那里招架得住可是,甘茂亭并不像急急取他性命般,只一味的将她困住,满口污言秽语,马萍儿心肺欲炸,气得半死。
正当其时,蓦地一道人影,凌空而落,紧接着红光耀眼,厉风狂卷,较之三仰峰上的火光,更为惊人。
甘茂亭一怔,发觉虎口一阵剧痛,毒蝎鞭险险脱手而飞,心中大吃一惊,赶忙抽鞭,跃出圈外,回首看时,马萍儿身旁已站着手执“铁血旗”的竺瑞青。
在这同时,又有一团黑影,势如狂飚般卷向爱凤妖妇,眨眼间已从爱凤妖妇威猛无俦的杖下,救下了美髯翁。
但见乌光闪动,棒影呼呼,竟然是那小黑子,只见他又与爱凤妖妇展开了激烈的拚斗。
此刻,竺瑞青双眼红加喷火,英眉倒竖,俊脸上布满杀机,但听他恨恨的哼了声道:“无耻淫贼,你一再陷害我竺瑞青,今日相逢,该是你报应临头,恶贯满盈,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甘茂亭虽惊骇竺瑞青的突然出现,心中却也打定了主意,但听他哈哈笑道:“你这一对奸夫淫妇,居然还敢在亲夫面前跃武扬烕,难道武林中当真没有正义了吗?”
竺瑞青心中一怔,骂道:“淫贼,血口喷人,我岂能容你,看招!”
血旗怒挥,疾扑而上。
甘茂亭奸声一笑,闪身避过道:“你诱人妻子,我也不能与你并存!”
竺瑞青不再答话,铁血旗二次卷挥,猛扑而上。
突地,左右两柄长剑,同时架到!竺瑞青英目一掠,竟是那假善人武焦与黄蜂甘欺天二人!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竺瑞青一声长啸,血旗疾展,“拍拍”两声,立闻惨噑惊人,假善人武焦与黄蜂甘欺天,双剑齐被卷飞上半空,人也被震得连翻三四个跟斗,摔出三丈远去,鲜血狂吐,倒地不起。
竺瑞青一招将二老击伤倒地,正待追杀甘茂亭,忽听身后美髯翁惊声叫道:“萍儿!你往那里去?”
竺瑞青一楞回首,却见马萍儿已奔出七八丈远,头也不回,正往一座山峰上纵去,竺瑞青一惊呼道:“萍儿!萍儿!”
唤声未落,蓦地震天价一声暴响,山摇地动,骇魄惊魂,紧接着一块块数千斤重的巨石,雨般凌空飞落而下。
在场众人齐都大惊失色,那里还顾得拚搏,一个个争先恐后,四散逃窜。
竺瑞青奔出二十来丈,已脱出飞石范围。
回身一看,三仰峰已陷在一片火海中,一阵阵乌黑的油烟,卷上半空,隆隆之声,仍然响个不绝。
竺瑞青心中暗叫侥幸不已,错非阴风洞中那大汉事先说明原委,此刻他们这些人,那里还有命在。
竺瑞青惊魂甫定,侧首见身旁只站着小黑子,呆呆的望着他傻笑,余人一个不见,竺瑞青一声长啸,立闻左右数啸回应。
不大工夫,老化子与笑面禅师,子鱼道人领着两位师侄,臭嘴化子,余修夫妇等全都走了出来,独不见了美髯翁!
竺瑞青心中一惊,已想到师叔适才一番激斗,很可能已精疲力尽,再加萍儿突然离去,使他神情恍惚,以致不及走避。
这么一想,不禁魂散魄飞,他那还顾得什么飞石如雨,立即纵回寻找。
老化子与子鱼道人俱都与美髯翁相交甚厚,遂也不顾一切紧随竺瑞青身后,纵了回来!
尚幸此刻三仰峰上飞石虽未止,却已不如先前般密加骤雨!
竺瑞青身子迅捷如惊虹电闪般,霎时之间,已回至原地,但见他形同疯狂般,“铁血旗”横挥疾扫,一块块数千斤重的巨石,都被他卷飞数丈高,落出七八丈远去。
突地,在一块被卷飞的巨石下,露出了一个已被压得形同肉饼的老人,竺瑞青当场怔在老人身旁。
敢情,从衣着上,他已认出这不幸的老人,正是他的师叔美髯翁马轩云。
竺瑞青见师叔遭此不幸,怎不悲痛欲绝,伤心万分。
突地!一颗巨石,凌空飞坠而落,正好朝竺瑞青立身处落来。
可是竺瑞青就像一无所觉般的痴呆呆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老化子与子鱼道人齐都大惊色变,以他二人的功力,根本就不敢与凌空飞坠的巨石相抗,只得急声喝叫。
竺瑞青,浑如不觉般,双眼盯住师叔的尸体,痛泪滚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见小黑子,如风驰电掣般赶到,但见他人影过处,已将竺瑞青挟着跃出数丈。
“嘭”声响过,碎石纷飞,尘沙弥漫,那巨石竟深陷数尺。
竺瑞青惊醒时,飞石已停,笑面禅师等众人亦已走了过来,却见老化子与子鱼道人正欲将美髯翁就地掩埋。
竺瑞青忙叫道:“不!不!我要将师叔送回故乡桂林马家庭院,与我师父葬在一起。”
老化子立即住手道:“对!这也应该,不过这事交给老化子师徒来办吧!你还是赶快去寻找那萍丫头吧!别让他遇着甘茂亭,再遭毒手!”
竺瑞青一怔,他想不出萍儿何故突然离去?可是!生人总比死人要紧,不由他不管。
但是师叔的惨遭不幸,他也不禁痛断肝肠,只见他一声悲号,伏地痛哭,这一哭只哭得天愁地惨,好不凄凉,晚一辈的众人,也全都跪伏下了。
就是其余三老,也不禁老泪潜下。
终於,在老化子与子鱼道人的劝慰下,竺瑞青止住了悲声,再拜起立。
却见笑面禅师掌心托着一个寸许高的玉佛,送到竺瑞青面前,一反他那笑口常开之态,满脸虔试的道:“此为少林寺中至高无上的“玉佛令”,但凡遇到少林弟子,自掌门以下,只要出此“玉佛令”,任何差遣,无不惟命是从,感念施主舍身相救之德,以此为赠,尚祈施主笑纳是幸!”
子鱼道人也从怀中摸出一柄五寸来长的短剑,赠於竺瑞青,说明此剑即当今武当仅存的一把“剑令”,功效与少林之“玉佛令”完全相同。
竺瑞青那里肯接受这等重礼,老化子却不客气的从二人手中接过,硬给塞在竺瑞青怀中,道:“老化子梦寝以求,至今无法到手,你却不要,你若真不想用它,留做个纪念,岂不是好!”
接着,老化子又道:“他二人准备各自回山,老化子护灵南下,你则前去寻人!”
竺瑞青道:“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将萍儿找回来!”
老化子道:“不管你找到没找到,以三月为限,三月后的月圆之日,希望你到鄱阳湖与老化子相会!”
竺瑞青点头应允,随即与众人互道珍重,挥手而别,独领着小黑子,循着萍儿去处,急追而去。
远远的却见黄氏双雄遍体火伤,互相扶持着走了过来,他心知老化子会对二人照顾,遂不再理会,迳自朝峰上奔去。
竺瑞青与小黑子登上半山,即见山巅人影晃动,还只道萍儿在山上遇到敌人,心中一急,加速跃纵而上。
及至峰巅一看,峰巅上一排跪着四个彪形大汉,正是阴风洞中四人。
却不见萍儿影子。
他心知四人正在等待为他们解去死穴,不禁想笑,他那会什么“阴手点穴”,只是随口揑造一个名词,用以恫吓他们而已。
可是,他这一阵心事沉重,又那里笑得出来,遂道:“尔等可曾见一少女从此山经过?”
四人齐都摇头不知。
竺瑞青无奈又道:“尔等四人今后必须改过向善,从新做人,再若作恶,定必取尔等性命!”
四人唯唯,竺瑞青忍住笑,随意每人拍了一掌,四人立即千恩万谢,欢天喜地而去。
竺瑞青与小黑子二人又在武夷山中遍寻数日,不见萍儿踪影,竺瑞青更是遍山喊叫,一声声“萍儿!萍儿!”越叫越凄凉感人,可是依然没有萍儿的回昔。
他心知萍儿定已离山,不得已领着小黑子走出武夷山,途中遇人就打听,但却始终得不到一点消息。
这日午时,来到一个小镇上,竺瑞青正待走进镇去,忽然记起怀中分文无有,台州府闹笑话的事,已给了他一次教训。
他自可以见而不吃,小黑子可不理这一套,而且一身衣物,被火烧得破烂不堪,形同乞儿,也不便在闹市穿行。
於是,又领着小黑子往回走,准备尽捡山路走,因山中随便猎些山鸡野兔,二人也能填饱肚子。
竺瑞青刚转身,走没几步,忽听“希津津”一声惊马嘶鸣,回首望去,一匹乌黑闪亮的高头骏马,从镇上猛冲而至,四蹄翻飞,有加四朵白云,来势迅捷如风,空鞍无人,缰绳拖地,显然是受了惊吓发怒狂奔!
竺瑞青一眼已看出此马十分神骏,这一发怒狂奔,马之主人不知何日方能将其寻回,又恐其怒奔狂驰,踏伤行人。
於是,就在黑马奔至身前时,倏然晃肩一闪,伸手已抓住马龙头,沉腕叫劲,硬生生将怒奔之黑马冲势止住。
只是,此马似乎正在狂怒的巅峰,虽被竺瑞青抓住,仍然蹦跳,嘶叫不停!
竺瑞青功力精湛,手掌上的劲道何等了得,可是一时间竞也制它不住,黑马猛力挣跃,就像要断缰狂奔般。
竺瑞青一见大怒,足尖一点,翻身跃登马背。
他这脚方离地,黑马已纵出数丈,竺瑞青本欲任其怒奔狂驰,待其精疲力尽后,再将它送还马主。
然而,这时已见一名店伙,惊慌万状,气喘呼呼的奔至,惟恐被人误为偷马贼,那将又是麻烦。
於是忙一提气,猛打千斤坠,黑马四膝一软,顿时跪在地上,但它只一沾地,立即又蹦了起来?但却再也不敢乱动乱跃了。
那店伙奔至临近,早巳臭汗淋漓,但却不住嘴的:
“谢谢!谢谢!”
可是,当他抓住了马龙头,惊魂稍定后,看到骑在马上的竟是个满脸灰沙,一身监褛,形同乞儿似的竺瑞青时,不禁一板脸道:“该下来了吧!歇会到店中来领赏!”
竺瑞青一听,心中好不恼火,但他却不耻与这种势利小人一般见识,生他们的气,那简直就是自降身份,遂一跃下地,道:“赏钱送你了!请吧!”
那店伙似大出意外般,又朝竺瑞青看了两眼,方始牵马欲去,一牵不动,再牵也不动,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没牵动一步,那黑马四蹄柱地,就像生了根一般,且仰首朝竺瑞青“希津津”的叫个不停。
店伙一不小心,竟被黑马仰首嘶叫时,将他摔了个跟斗,跌了个四脚朝天,那店伙“哎堉”一声痛叫,慌不迭爬起就往镇中奔去,口中直叫道:“不得了啦!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他这一叫,镇上的人,立即朝镇外奔来!
竺瑞青一见,心道:“坏了!这才是自找麻烦,惹火烧身!”
但是!他索性站着不动,那黑马竟然探头在竺瑞青胸前磨擦,彷佛是表示亲热。
转眼工夫,镇口官道上已挤满了人群,总有百数十人之多,但却离开竺瑞青,总有三丈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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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那伙计的声音叫道:“事主来了!让开让开!”
人群一分,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书生。
只见他剑眉星目,鼻若瑶琼,唇红齿白,十分俊秀,身着熟长衫,衣袂飘飘,风度翩翩,只可惜身裁稍嫌纤弱,不够英挺,要不然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少年书生行近前来,朝竺瑞青上下一阵打量,随道:“小生此马,名“乌云盖雪”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实属一千里龙驹,小生以珍珠一斗,量未半月,只恨它劣性难服,不易驾驽,兄台若有意,小生愿以千两纹银相让,不知尊意如何?”
竺瑞青心道:“你要我一两银子我目下也拿不出来,何论千两!”
遂道:“尊意不胜铭感,只可惜在下无此余银,希谅!”
少年书生微微一哂道:“兄台既能制服此劣马,必具非常身手,小生正欲游览名山大川,苦无友伴,又恐途遇宵小,兄台可愿屈驾伴小生一游,任何条件,小生具愿承担!”
竺瑞青哈哈一声大笑道:“阁下一身武功,蕴藏不露,显然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何畏宵小,况且在下身有急事,恕难从命!”
他这语吾未落,少年书生突然欺身直进,一掌箕张迎胸抓来!出手如电,迅捷惊人,招数未老,倏然变招为拂,猛然一扫,厉风已及面门!
竺瑞青见他来势既精又绝,吃了一惊,猛一塌身,旋出寻丈,施展的竟是移形换位上乘轻功。
竺瑞青身形一稳,立郎蓄势戒备,忽听少年书生哈哈一声大笑道:“我早就起了疑心,原来当真是你,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狼狈,竟使我一时间不敢相认!”
竺瑞青心中一愕,当场愕住,眼望少年书生一睑欣喜之色,决非做作,可是,他那来这么个朋友,心中不无猜疑,遂试探的问道:“阁下尊姓大名,请不要开玩笑!”
少年书生显得十分开心,大摇大摆的走前两步,道:“你那什么萍儿找到了吗?”
竺瑞青一怔,心道:“萍儿无故离去,只不过几天的事,对方何以得知?可是,对方一迳提到萍儿,显然确是与自己相识,但却始终记他不起!”
随听少年书生又道:“竺兄!你还胡想什么?随我来吧!看你这样子,像话吗?”
竺瑞青一愕,心中再无可疑,但却如坠五里雾中,迷迷糊糊的随着少年书生走进镇去,那匹黑马也怪,这时竟无需人牵,居然自行尾随竺瑞青身后走去。
来至一间酒店,进入上房,却见那房中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席,但却没几样菜肴动过。
忽听那店伙叫道:“这位爷,谢谢你给帮帮忙吧!”
竺瑞青回首一看,好家伙,那匹黑马站在房门口,彷佛也想钻进房来。
竺瑞青一笑,将黑马牵到后院,趁机向店伙打听少年书生的来历,店伙亦一无所知!
怀着满腹疑团,竺瑞青又回进上房,却见小黑子已坐在席上,大吃大暍,风卷残雪般,就他离去这一瞬间,小黑子面前三四个大盘子,已然朝了天。
竺瑞青惟恐少年书生见到不雅,正待喝阻,却见少年书生满脸欢笑凝望着小黑子吃食,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心中大奇,遂笑道:“能否请阁下上示真面目,以释疑怀!”
少年书生似有心寻他开心般,道:“你急什么!陪我游玩些日,怕不告诉你吗?先吃饭吧!”
竺瑞青道:“在下实有要事在身,恕难奉陪!”
少年书生道:“什么在下在下的,酸气冲天,一点也不痛快,我本来对人生观极为固执,可是,仔细一想,人生百年,瞬息即逝?少年时若不趁机享乐,老来后悔莫及,本以为寻你不易,没想到竟让我给碰上了,相见时难别亦难,你不陪我行吗?”
竺瑞青听他娓娓道来,仿佛是多年好友,别后重逢般,深情洋溢,更使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他却不得不说明一切,遂道:“你方才提起的萍儿,还没找到!”
少年书生微微一愕道:“怎么!这多时日还没找到她?”
竺瑞青微有所悟的道:“不!找到又走了!”
少年书生道:“为什么?”
竺瑞青摇摇头,茫然的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书生诡异的一笑道:“小两口子闹蹩扭啦?”
竺瑞青脸上一红,道:“还谈不到那么近,只是………”
他话末说完,忽闻鼾声大作,侧首望去,桌子上杯盘狼藉,只只盘底朝了天,小黑子伏在桌沿,已然呼呼熟睡。
竺瑞青好不尴尬,却听少年书生大笑道:“这位兄弟好食量,真使人羡煞!”
竺瑞青道:“小兄弟为人浑屯,不知礼数,请阁下多多原宥!”
少年书生没理他,迳自唤来店伙,只开了两间上房,并吩咐撤去残席,另行整治一桌进来。
竺瑞青唤醒小黑子,打发去歇息后,回首凝视少年书生,久久方道:“阁下究竟是谁?若不说明,我心中始终难安!”
少年书生莞尔一笑,道:“你当真这样难安吗?”
竺瑞青点点头,却见少年书生伸手除下文生巾,顿时披散下满头青丝,又在眉毛处一揭,两道黑黑的剑眉,也应手而落,满脸甜笑的凝望着竺瑞青,俏皮的道:“还记得我吗?”
竺瑞青一听声音,突变得十分温柔悦耳,心中就不禁一凛,再定睛一看,发觉对方赫然竟是是采虹仙岛上的采虹姑娘。
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是她。
当日於采虹仙岛上,采虹姑娘端庄严肃,绝少嘻笑,气度高华,令人敬畏,岂料,突然一变如此俏皮刁钻,伶牙俐齿,前后判若两人,竺瑞青又怎能想到是她?
转眼之间,采虹姑娘已对镜回复了原状,恰好这时店伙也将酒菜送上来了!采虹姑娘遂拉竺瑞青落坐,道:“感到惊奇吗?若然仍有不安,但说无妨,我决不会强人所难!”
竺瑞青定了定神,终於展颜一笑,道:“确使我感到惊奇不已,姑娘千金之体………”
采虹姑娘举杯劝饮,打断他的话道:“叫我虹弟吧!来!乾一杯!”
竺瑞青乾了一杯酒,呐呐久之,方道:“虹弟此来,不知目的何在?”
采虹姑娘笑道:“游山玩水,花钱寻乐,广增见闻,为老来制造一段甜蜜的回忆,这个出发点如何?”
竺瑞青笑道:“妙语高论,闻之汗颜,使我更觉渺小,俗不可耐!”
采虹姑娘撇嘴一笑,道:“你是挖苦我吗?”
二人说说笑笑,不觉已是夕阳西下,店伙掌上灯来,二人方始警觉这一顿饮,竟吃了两三个时辰之久,又复相视大笑不已。
经此一来,竺瑞青连日为萍儿的忧虑,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采虹姑娘也反过来,伴随竺瑞青同行,协助寻找马萍儿。
竺瑞青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蒙胧中忽听黑马“希津津”一声惊嘶,竺瑞青就床上一跃,已穿窗而出,转眼间越屋来至后院,见屋面上已爬伏着采虹姑娘,正侧首微笑着,示意他也伏下。
竺瑞青一愕,蹲身伏下,即听采虹姑娘轻声道:“这两个小贼,已跟踪我数日,想盗我乌云盖雪宝马,曾被我暗中略施惩戒,仍然不知警惕,今夜居然又邀来了一位武林高手,看样子非要盗去我这宝马不可?你且不要现身,待我戏要他们一番!”
她这语音方落,后院中幽灵般出现一个人影,淡月下,只见他年约六旬,身形瘦长,下巴长着几根山羊胡子。随见他仰首屋面叫道:“房上二个小辈听了!老夫无影叟,今奉无门岛岛主之命,中原下书,因恐误时误事,特来向你们两个小辈借马代步,事毕再行送还。”
说毕,他一挥手,立有两个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一前一后的将“乌云盖雪”宝马牵了出来敢情,来人已发现了二人所在。
竺瑞青一听,心头大震,无门岛岛主龙升天果然二次出山了!
他这心念甫动,身旁微风起处,采虹姑娘已飘落院中,身法端的迅捷无比,简直无法形容,忙也跟踪跃下,却听她冷冷一笑道:“无门岛那龙老贼,吓得了别人,吓不了我,识相的趁早滚开!”
那自称无影叟的老人一见二人身法轻灵,气势汹汹,居然没将黑道中盖世魔头龙升天给放在眼里,心中也不禁一凛,但他眼看对方二人年纪轻轻,两人的年岁加起来也不过他一半大,纵令打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又能有多少年的功力?况且,他号称无影叟,轻身提纵术自有过人之处,一但情况若有不妙,要想抽身,还怕来不及吗?
於是无影叟哼了一声道:“说向你们借,那是瞧得起你们,你们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老夫今夜是借定了!”
采虹姑娘轻声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竺瑞青已抢着道:“虹弟慢来,待我问问他!”
竺瑞青随朝无影叟施拳为礼道:“阁下奉命下书,不知是送给那一位武林前辈?”
无影叟十分得意的嘿嘿一笑道:“收信的人可多了,武林中七大门派的掌门,三山五岳的成名侠士,全都有份,黑白两道但凡薄有名声的?就都有个帖儿!”
竺瑞青一听,就知不妙,遂道:“能否稍借书信一观!”
无影叟瞧他容貌英俊,但却是一身褴褛,那把他放在眼里,遂冷笑一声道:“你大概是万老化子的孙辈吧!凭你也配!”
采虹姑娘也学他的语气道:“要说向你借书信一观,那是瞧得起你,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少爷今夜是看定了!”
无影叟哼了一声,道:“谁高兴和你们这些小辈较口劲,有本事就自己来拿吧!要不老夫可得走了!”
采虹姑娘轻声对竺瑞青道:“此马不知何故,我曾让它尝尽苦头,它始终不服,它对你又似乎特别有缘,你看住马,让我来对付这老贼!”
竺瑞青本不愿让采虹姑娘出手,不过他也深知采虹姑娘武功极为了得,出岔子是决不可能的事。
唯一就是因为她是女孩儿家,多少有些不便!
采虹姑娘这时已走前两步,道:“你这老狗,不识抬举,大概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书信放在那里,少爷自己动手来拿!”
无影叟气定神闲的,拍拍腰下一个革囊,道:“书信全都在这,有种就来拿吧!”
他话未说毕,眼前人影一花,采虹姑娘倏忽不见,无影叟心中一凛,呼呼厉风已及身后,不由他不大吃一惊,但他也非等闲人物可比,只见身躯一矮,猛然旋身,搜的一掌,迎胸劈去。
采虹姑娘本是女儿之身,胸前是最为宝贵之处,这迎胸一掌,正好触犯了她的大忌,不禁英眉倒剔,勃然大怒,厉声叱道:“老狗!你找死!”
喝叱毕,人影晃闪,掌影如山,眨眼之间,无影叟已被逼得连退数丈,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这时,那两个五短身裁的汉子,似已看出苗头不对,已偷偷牵着马来到后院门。
竺瑞青一声断喝:“站住!”
那两个汉子怎理会他,一前一后,硬将黑马推拉出院门。
竺瑞青心中十分惊异,“乌云盖雪”宝马日里任谁也牵它不动,这会儿怎会让这两个毛贼给牵动了。
这若让他两爬上了马背,纵马狂驰,要想再找他们,可就不易了,於是,赶忙越墙而出,恰好落在马前。
那两名汉子正好爬上马背,朝他一声狞笑,那黑马一声惊嘶,朝正竺瑞青迎面冲来。
竺瑞青大吃一惊,他竟是没防到黑马像是发了疯般,向他冲来,仓卒间,他也不敢像午间一样将他制住,赶忙横里一闪,避了它去,但却回身一掌,将两名汉子,双双震下马来,倒在院墙下,动也不能动。
可是,黑马仍然不停的发怒狂奔。
竺瑞青欲待追赶下去,又担心院中的采虹姑娘,不追吧!如此宝马,一旦走失,诚然可惜。
竺瑞青主意未定,蹄声突然停了,且踢踢躂躂的往回走来。
竺瑞青还只道宝马当真如此灵异,不禁大喜,回首望去,却见那“乌云盖雪”宝马上,原来坐着小黑子,正朝他儍笑。
小黑子忽然掉转马屁股,竺瑞青一看,心中大痛,怪道两个小毛贼,能牵动宝马,原来被两个小毛贼用峨眉钢刺,在马屁股上猛戮狂刺,只刺得马屁股上,好大一块伤,鲜血狂流!
竺瑞青心中大痛,遂吩咐小黑子将马牵入,为它洗涤,他则越墙回进院中。
院中相影交横,静寂如死,采虹姑娘与无影叟二人已然不见。
竺瑞青这一见,不禁大吃一惊,足尖一点,已飞身跃登屋面,英目一扫,疏星浩月下,看不到一点人影,也听不到一丝声息!
竺瑞青这一惊更非小可,他倒不怕采虹姑娘武功不如对方,而是怕她江湖阅历不够,缺乏临敌经验,上了无影叟的当。
正当他心惊神驰不知所措之际,忽听一声哀叫道:“好少爷!你饶老头子一命吧!”
竺瑞青心中一怔,循声纵过一间屋面,却见采虹姑娘的窗下,无影叟那瘦长的人影,竟然矮了半截,敢情他是双膝跪在窗子下!
窗内,采虹姑娘坐在灯下翻着无影叟那革囊,书信堆了满桌。
竺瑞青看到这情形,紧悬的心终於松了下来,轻轻一跃,已穿窗进入采虹姑娘房中。
采虹姑娘仰首朝他甜甜一笑,指着窗外无影叟道:“你瞧这老狗多不要脸,我今天因为遇到你,特别高兴,格外开恩,放他一条生路,叫他走,他偏不走!还给我下跪!”
竺瑞青心知采虹姑娘是在取笑对方,因为一个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不管是正派的,还是黑道绿林人物,决不至忍辱跪在地上求人。
因为这样一来,日后江湖上他就别想称名道姓啦!
所以他知道,这是采虹姑娘在他身上施了手脚,使他动弹不得。
竺瑞青遂道:“虹弟!你都看过了吗?看好就放他走吧!无怨无仇的………”
采虹姑娘一笑道:“我本来真是恩施格外,饶他一命,就只将革囊取了来,谁知他阴魂不散,偏偏要眼来,还送了我三只小燕子玩!我跑出去一看,他就跪下了,他爱跪就跪吧!跪个十天半月我也管不着!”
竺瑞青看那桌子上,确是摆着三只纯钢打造亮光灿灿的燕尾无风镖。
这种镖发出去,风声极为细弱,错非功力高深的人,实难发觉,尤其,这种镖练到了家时,能一发数只,转弯袭击,使人防不甚防,确是毒辣无比。
大概是因为这毒辣的暗器,方始将采虹姑娘惹火了,存心让他吃点苦头,要他知道厉害!
竺瑞青遂不再理会他,随手打开一封书信来看,敢情,无门岛岛主龙升天野心勃勃,竟自封为武林盟主,分别致函中原武林各大门派,江湖帮会,以及有身望地位的武林人物,收信的人,必须於九月九日重阳节前,备办厚礼远送无门岛,以示臣服,拥其为武林盟主!
若然逾时,礼物未曾送达,则视同叛逆,灾祸随降!
竺瑞青连看数信,俱都如此,那得不又惊又怒,他心想:
“以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决不会向他低头,无门岛岛主龙升天,一旦倾巢来犯,实不堪设想,势将又掀起一阵无边腥风血波,江湖上又将杀却频起,乌烟瘴气。”
他这心念未已,采虹姑娘已将所有的书信收入革囊中,道:“青哥!我们要不要将这所有的书信全部扣下,再设法对付那龙老贼?”
竺瑞青微一沉吟道:“这不是根本的办法,先让他去吧!由此亦可认识一些武林中人的真面目,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采虹姑娘一听,不无道理,遂将革囊抛出窗外,厉声叱道:“还不快滚,当心你的狗腿!”
竺瑞青一怔,抬眼望去,见那革囊平飞而去,正好击落在无影叟的头顶上。
无影叟通体一颤,顿时立起身来,但见他拾起革囊,头也不抬,飞身上房而去,远远的飘来一声阴险恶毒的冷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夫不雪此恨,誓不为人!”
竺瑞青以为采虹姑娘定会气愤的追去,正准备出言规劝,却听采虹姑娘一声娇笑道:“你放心吧!我的气量不会那么小,我也不会为这鸡毛蒜皮的事而生气,在人前,我不得不装作,因为我怕我笑得多了,容易被人看出我是冒牌公子!”
随后二人谈起此事认为时间还早,先看看江湖上的反应如何,到时再从长计议!
次日,采虹姑娘买来衣服,让竺瑞青换上,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一换上,顿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英挺俊秀,风度潇洒,手执玉骨逍遥扇,就像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采虹姑娘也为小黑子买了衣物,只是小黑子穿来十分蹩扭,一转眼他就脱了下来,不知丢到那里去了!
上路时,竺瑞青让采虹姑娘骑马,他与小黑子步行,可是,那“乌云盖雪”宝马,就是不听指挥,嘶叫蹦跳,始终不停。
直到竺瑞青也上了马背,那黑马方始安静,采虹姑娘奇道:“这真是怪事!”
竺瑞青想起夜来小黑子骑黑马时,那黑马也十分和顺,不禁打趣道:“或许因为你是个冒牌公子,它不乐意!”
采虹姑娘一听,认为这才是真正的道理,不由哑然失笑道:“确是有理,这匹宝马我实买来未及半月,送你啦!”
她这话方出口,那黑马似也洞悉人语般,突的人立,“希津津”一声长嘶,随即发足狂奔,四蹄翻飞,快若流星飞矢,瞬息工夫,已奔出十余里地!
采虹姑娘忽然记起了小黑子,惊叫道:“哎呀!你那伙伴怎么办?”
竺瑞青笑道:“你放心吧!他人虽愚笨,却是天生的飞毛腿,丢不了的!”
采虹姑娘那里肯信,侧身回首,果然看到小黑子肩扛铁棒,紧随身后,急奔这么十来里路,依然若无其事,心中大奇,不禁探问小黑子的出身。
竺瑞青将小黑子的出身告后,采虹姑娘又回首打量了小黑子两眼。
他对小黑子本就十分好感,这一听说他是武林二老嫡传门人,从此更加另眼相看。
三人一骑,沿途寻找马萍儿,这日在一镇上打尖,忽见一个穿着褴褛,形同乞儿,年只十二三岁大的童子,匆匆奔进店来,手执一方胜,往竺瑞青等人桌上一抛,立即又急急奔出店去。
竺瑞青心中甚奇,打开方胜一看,却见上面写道:“君等不是寻人吗?何不来问我?”
竺瑞青阅毕,心中一惊,忙追出店去,店外已不见了那孩童的影子,问掌柜则告之,童子非镇上人,只是,昨夜曾至乞食,想必是宿在镇后一个破庙中。
竺瑞青立即着采虹姑娘付账,采虹姑娘听说童子曾乞食,遂又买了一大包馒头,和一些熟牛肉等。
三人牵着黑马,寻到镇后破庙,果见那童子在庙内探头探脑,一见三人,忙叫道:“婆婆!他们真的来了!真的来了!”
语气中透着无限欣喜!
竺瑞青等三人,行至破庙口,忽见那童子一闪身,拦住去路,双眼睁得大大的,叫道:“你们带了礼物没有,没有礼物别想进。”
童子年仅十二三岁却是伦牙俐齿,语气更是老气横秋。
竺瑞青那防到他有这一着,不禁一愕,身后采虹姑娘却已笑着将那包食物递了过去,道:“小弟弟!这不算礼物,你先拿去吃吧!”
那童子接过,满脸欢笑的道:“婆婆从来没说错过,他说你们一定有礼物,当真就有礼物!”
说着,一蹦一跳,已奔进殿去!
竺瑞青着小黑子在门口看马,与采虹姑娘二人随着童子走进殿去!
二人刚转过神座,突觉一阵厉风,侧面袭至,二人何等身手,微一晃闪,已避过厉风,但却仍然纵了进去。
回身打量时,双眼还未寻找到目的物,又是一股厉风,疾袭而来,这股厉风,较前更猛,有如排山倒海般,狂涌而至。
竺瑞青此来,为的是打听马萍儿的滑息,在未明对方是何许人前,他不愿胡乱出手相抗,遂微一晃肩,横飘寻丈。
采虹姑娘亦似同一心意,竟不谋而合的反方向飘了出去!
那股厉风,直袭而出,撞在两丈开外的殿壁上,但听“砰!”的一声巨响,屋摇殿幌,尘瓦纷坠,威势仍然奇猛。
竺瑞青心中一怔,已见神座后,盘坐着一个年约花甲,灰发披垂的老妇却听地冷声笑道:“二位武功俱都不弱,何以不敢接我盲婆一招!”
竺瑞青凝目望去,只见老妇憔悴的脸上,双目深陷,果然还是个瞎子,心中一凛,忙道:“在下竺瑞青,奉前辈所招,将来叩见,礼数不周之处,尚祈前辈谅宥是幸!”
那自称盲婆的瞎眼老妇,杰杰一声怪笑,道:“说话顶有礼貌!………”
突地,她像听到什么声音,静了一静,随即朝响声处叫着:
“剑舟,你在吃什么?”
原来,他听到那童子坐在殿角吃食的声音!
那童子立即答道:“我在吃馒头,还有牛肉,婆婆,你也吃一点!”
说着,只见他随手一抛,立见一道白影,平射而出,势道居然十分迅捷。
那盲婆黑瘦如鬼爪般的手掌,随意一抬,不快不慢,丝毫不差的,已将馒头接住但却似饿极般,立郎张口大嚼。
接着,又听那童子叫道:“婆婆,牛肉来了!”
话声未毕,一片片熟牛肉,已疾射而至。
盲婆似是又饿又馋,而且更懒,他没用手去接,竟悬起一只手,用那长长的指甲,在那飞来的牛肉上一点,牛肉立即飘落他的口中。
童子连抛数片,方位均不相同,但却没有一片落空,全都被盲婆点送口中。
竺瑞青这一见,心中不禁一寒,童子与盲婆相去总有两丈来远,随手抛馒头还不算什么,这一片片熟牛肉,也抛得这等有劲道。
想起自己幼年,追随恩师躲避仇家,浪荡江湖,在桂林时,也是这大年岁,但也没有这等功夫。
尤其这盲婆双目深陷,并非装瞎,可是却能比明眼人还要灵便,显然她那听风辨暗器的工夫,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
那盲婆确已饿极,连吃了四个大馒头,还想要!那童子道:“婆婆,没了!晚上再讨来给婆婆吃吧!”
盲婆一愕,似乎仍未吃饱般,皱了皱眉头。
采虹姑娘当时买了一大包,她估量这婆孙二人,三天都吃不了,忽听童子说没了,十分诧异,这童子片刻之间,那能吃得了这许多?
不禁好奇的回首看去,却见那童子面前还摆了许多,但他正在偷偷的,非常谨慎的包起,深恐发出声响,让他婆婆听到般。
采虹姑娘以为童子一定饿怕了,竟不忍将食物一顿吃光,心中一惨,遂道:“小弟弟,给你婆婆吃吧,回头再给你多买一点!”
那童子听了,突然一跃而起,两道小眉一轩,十分愤怒的叫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采虹姑娘一愕,心中大惑不解!
却听那盲婆已叫道:“剑舟,该死的畜生,你居然敢骗我?”
那童子怒容顿减,哭丧着脸道:“婆婆!不是我要骗你!婆婆自己知道,婆婆身上的……”
“住口!”
盲婆愤怒异常的一声厉暍,只是,喝声方毕,忽然变得十分颓丧的道:“是的!婆婆因为这病十多年来,不敢放量吃食,加今,一切希望俱都破灭,病势更已濒临绝境,可是,在这临终夕前,何不让婆婆痛痛快快的饱食一顿?”
盲婆话方说毕,那童子已扑到她的怀里,悲声叫道:“我不要婆婆说这话,我不要婆婆死?”
竺瑞青一心是来打听马萍儿的消息,可是始终没时间容他开口,看到这情景,更觉愕然。
忽听盲婆道:“竺公子,据说你是武林异人南宫先生的门下,不知是也不是?”
竺瑞青道:“在下无缘进入南宫先生门下,但却蒙南宫先生额外施恩,间接传授盖世绝艺,不知前辈问此,有何用意!”
盲婆的脸上,现出一丝欣慰之色,随道:“这就是了!近日得知公子沿途寻人,不知是否在寻找一位姓马的姑娘?”
竺瑞青一听忙道:“正是,请前辈指示,在下终生感激不尽!”
盲婆摇摇头道:“我不要你感激,不过我另有条件!”
竺瑞青立即豪爽的答道:“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将遵办,前辈但说无妨!”
盲婆一听,憔悴的脸上欣慰之色更为浓烈,却听她道:“这条件很简单,只要你答应将这孩子收在你门下,将一身艺业传给他!”
竺瑞青一怔道:“前辈说笑话了,在下今年尚未满十八岁,人情世故,江湖经验,一切都在学习之年,岂能为人师表!”
盲婆似乎没料到竺瑞青这等年青,也哑然失笑道:“这也不急,你暂时将他带在身边就是了!”
盲婆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拍着肚子道:“盲婆因为这个病,已不久於人世,不得不将他托交公子。”
盲婆坐着,看不出有何异状,这一站起方始发觉,其肚子大得出奇,就像是十月怀胎,即将临盆的孕妇,随听她又接着道:“此子姓曲名剑舟,他虽叫我婆婆,却与我盲婆毫无瓜葛,我也是五年前无意中与他相遇,至今我仍不知他究竟是何长相?可是,五年来,他给了我不少慰藉,也使我在穷途末路,仅剩的残年中获得了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天伦之乐,是以我必须在临终前为他寻找一位明师。”
竺瑞青听她说来,十分动人,但他究竟不便携带这个孩子,遂道:“前辈放心,在下可将这位小弟弟荐入少林笑面禅师或武当子鱼道人二老门下,做个俗家弟子,不知前辈心意如何?”
盲婆一听,杰杰一声怪笑,随道:“我倒不在乎这孩子出家当和尚,或是做道士,不过,我盲婆却不希望糟塌这么一朵武林奇葩,不是我盲婆婆夸口,我盲婆若非因病,功力大减,纵然双目乌珠已失,也没将他二人放在眼里!”
竺瑞青心中一惊,不知这盲婆究竟是何许人?竟敢说此大话,采虹姑娘一旁已忍不住问道:“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盲婆突地一凛,转脸朝着采虹姑娘,她虽然双珠已失,可是那两个深陷的洞穴更显得阴气森森,恐怖惊人,采虹姑娘功力盖世,竟也忍不住皮起鸡粒,寒毛根根竖立。
却听盲婆道:“我倒忘了,还有一位在旁,请问姑娘是那位高人弟子!”
采虹姑娘一凛,心知对方从她的话声中,已然听出她是女子,正待据实以告,忽听那童子曲剑舟叫道:“婆婆,他是哥哥,不是姐姐?”
盲婆蓦地脸色一沉,道:“是谁派你来的?”
采虹姑娘一愕,答道:“谁也没派我来,是我自己来的?”
盲婆一听,脸色顿变,倏然一声尖啸,骂道:“贱婢,阴魂不散,今天叫你记得我盲婆的厉害!”
口中骂着,已纵身扑了上去,双掌箕张,对正采虹姑娘眉头胸口,迅捷如电般,猛抓而去。
采虹姑娘心知盲婆是误会,但她却也不叫破,她要试试对方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於是,不闪不避,双掌疾出,来个硬接硬架!
盲婆双目失明,却像仍然看得十分清楚般,采虹姑娘招出如电,她仍能及时变招,但却不禁“咦”了一声,随即招化“毒龙惊风”,反掌一挥,竟是独步武林的“铁琵琶手”。
采虹姑娘见她手背挥来,迅如骇电,口中也不禁“咦”了一声,身形一闪,探掌上下拂了两拂。
盲婆腕膝一麻,顿时摔跌地面,但她却没再纵起,一翻身跪在采虹姑娘身前,垂首叫道:“盲婆不知芳驾来自采虹仙岛,恕盲婆无礼之罪!”
原来,采虹姑娘这上下两拂,竟是圆圆仙子当年威震寰宇的“拂穴神功”,盲婆又怎不惊得魂魄皆飞?却听采虹姑娘已冷冷的道:“你是“灵凤”的什么人?”
别看采虹姑娘年纪轻轻,自幼没离开过采虹岛,对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武功,却知之甚详,这“灵凤”正是“爱凤”的姐姐,所学“铁琵琶手”,独步武林,采虹姑娘故作此间?
此刻,那盲婆深陷的双眼中,居然也迸出了一连串泪珠,却听地悲声道:“今日的盲婆,正是当年八面威风,盛气凌人的“灵凤”。”
采虹姑娘微微一怔,惊道:“你就是“灵凤”姑娘!”
盲婆一声悲笑,道:“正是,不过现在却已变成了身怀绝症的盲婆,落到这般地步,其中尚有一段惨痛的经过,只是盲婆自知一生孤僻,所作所为均有违人道,罪孽深重,遭此报应,亦不为过,是以盲婆不敢怨天尤人,可是这个孩子………”
采虹姑娘道:“这孩子你交给我吧!”
盲婆一听,当下欢容满面,泪流更多,欣慰万分的叫道:“剑舟!剑舟!你还不赶快跪下,谢谢仙姑!”
曲剑舟走近来,一双大眼盯住易钗为弁的采虹姑娘,翻了又翻,却被盲婆一把按在地上,连叩了八个头,方道:“赶忙叫师父!”
曲剑舟似乎十分不愿的道:“她比那位哥哥还小!”
盲婆听得一怔,采虹姑娘已道:“我名叫采虹,你放心将他交给我吗?”
盲婆又复欢笑道:“原来是采虹姑娘,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对了!你们要找的马家姑娘,是被“爱凤”掳上雁荡山去了,据说是与人成亲!”
竺瑞青一听,心中大急,立即纵身飞出庙外,他脑中不停的响着“雁荡山!”“与人成亲!”两句话,身后采虹姑娘的呼叫声,他一句也没听见!
竺瑞青一阵急奔,也不知奔出了多少里地,眼看暮色四合。
忽听身后蹄声“嚏嚏”,回首一看,小黑子骑着“乌云盖雪”宝马,紧随着竺瑞青身后,却不见采虹姑娘的影子!
竺瑞青一见此宝马,不禁大喜,有此宝马一日夜狂奔,定能抵达雁荡山,於是,忙提气轻身,跃登马臀,着小黑子放缰任马飞纵。
此马确是匹千里龙驹,非但奔驰快逾疾风,且纵高跃低,平稳异常,竺瑞青立身马臀上,居然也能阖目养神。
次日傍晚时分,二人一骑已进入连绵山麓,遇樵夫一打听,居然已进入雁荡山区。
“乌云盖雪”宝马,早已精疲力竭,汗出如雨,喘气呼呼,二人下得马来小黑子松开马肚带,没立即将鞍取下,就牵着马慢慢溜躂。
竺瑞青看他对马十分内行,顺口探问,原来小黑子在望阳谷中专管刷马,溜躂!关於马的一切,无不十分熟悉。
竺瑞青遂猎了些野味,采些山叶,弄好与小黑子饱食后,着小黑子看住马,他则连夜进入雁荡山,一探究竟。
雁荡山位於乐清县东,盘曲数百里,有峰百余谷岩数千,诸峰峭拔险怪,名闻江湖。
峰顶有湖,湖水常年不涸,春归之雁,常留宿湖滨,遐迩皆知。
这一夜,乃月之下旬,天空中繁星闪烁,不见月光。
竺瑞青久闻雁荡之名,惜未到过,亦不知有些什么武林人物盘踞山中。趁着沉沉夜色,连闯数峰,均无所见,不禁十分惊异。
又转过一座山峰,忽然发现一道山谷,来至谷中一看,谷中峰峦,峭拔险怪,森然倒峙,奇秀莫可形拔,至此他心知已到地头,不得不略加警惕,掩身而进。
竺瑞青刚刚绕过一座山峰,忽听夜行人衣袂风声,回首一看,一道人影,如星丸跳抛般,十分迅捷的从谷外纵入。一见这身法,即知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竺瑞青立即隐入一峻峭怪石后。
瞬息工夫,那人影已纵至临近,竟然立身探首四望,竺瑞青悄悄的偷窥,夜色中,见来人五旬开外年纪,须发班白,颧骨高耸,眼中俊光四射,竟是桂林伏波山上所遇的千山一老。
竺瑞青心想:
“不错,这雁荡山或许已被“爱凤”暗中盘踞,只须跟定此人即可!”
这时,那千山一老忽然引吭叫道:“此处那位当值!”
山坳暗处,久久方飘出一声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你走你的好了,你敢干涉本姑娘?”
竺瑞青一听那声音,就知是白妞姑娘!
千山一老本是严辞厉色,闻声一愕,忙装着笑脸道:“老朽决没想到白姑娘会自己跑到这地方来,因为这两天幽灵教教主以及无门岛的岛主都可能随时驾到,不得不格外谨慎小心,惟恐被人见笑,说我们失礼!”
白妞冷笑一声道:“何不说怕那姓竺的小子率人潜进山来,告诉你,我在此与情人幽会!你少………”
千山一老打断她的话道:“白姑娘,不是老朽晓舌,爱凤姑娘适才传令下来,说:那姓竺的小子,不来则已。
来了不必拦阻,只需速往上报警!”
那白妞似感十分惊讶的问道:“为什么?今夜不是准备给那甘茂亭成亲吗?”
千山一老微微一笑,反问道:“姑娘在这多久啦?”
白妞一声怒叱道:“你管我!”
千山一老道:“老朽天胆也不敢千涉姑娘,不过,午间取消的事,姑娘也不知道,使老朽十分惊奇!”
白妞十分恼怒道:“乾脆说明,你卖什么关子?”
千山一老忙应道:“是!”
随道:“晨间得人来报,那姓竺的身怀少林寺的“玉佛令”以及武当派的“剑令”,此二物,无门岛岛主数十年来欲求不得,爱凤姑娘想从姓竺的身上得而献之,博其欢心,遂取消甘茂亭的婚事,欲以那位马家姑娘,诱其进入雁荡山擒之!白姑娘!你………”
他这话没说完,忽听一脆亮的声音道:“白妞,你跟他罗嗉什么?来吧!来吧!”
竺瑞青一听那声昔,心中猛然一震,这不是那白麒鳞的声音吗?波浪滔天的汪洋大海中,他居然没被淹死?
接着,白姑娘已不再出声,千山一老只好住口,摇了摇头,又往谷中纵去!
竺瑞青听得千山一老这番话,心中真是惊喜交集,惊的是笑面禅师与子鱼道人所赠的“玉佛令”及“剑令”,彼等居然已获悉?
喜的是却因此又使萍儿逃过一却,不至被那姓甘的淫贼所辱,然而,羊处虎口,总是危险,一日不将萍儿救出,他也就一日难安!
於是,忙又跟踪潜入。
他的轻身工夫何等了得,一直跟着千山一老转过数座山峰,千山一老仍然毫无所觉。
这时,千山一老已奔行於一面十分险峻的山壁间,一条羊肠小道上,在这上面,已无法掩蔽身形。
竺瑞青不得不等千山一老越过了这面山壁,方始施展迅捷无比的身法,跟踪而上,只是,在山壁间,行未及半,已听一声娇叱,道:“那一位私闯雁峰?”
竺瑞青闻声即知身形败露,遂默不作声,加急越过山壁,尽头处原来是个数十丈宽的断崖,崖上横架着一条绳缆,在崖口处一少女执剑而立,少女年约十七八岁,肤色黑红,一脸端庄贤淑之气,模样与白妞一般无二,竺瑞青一见即知是那黑妞。
那黑妞见到闯过山壁来的,竟是竺瑞青时,也不禁怔得一怔,随听地道:“原来是你,请这边坐!”
她没说什么人,却急急摆手,着竺瑞青隐过一边。
竺瑞青一见她这般做作,已知她有心相护,心中十分感动,遂默不做声,循其指处,闪身往里一蹲。
原来竟是个背光的低崖,外看里暗黑如墨,里看外一目了然。
这时,却听在另一面一块巨石后,走出那千山一老,笑着对黑妞道:“黑姑娘?是那位闯上雁峰来了?”
黑妞十分羞惭的道:“是一位朋友,你老多包涵!”
千山一老微微一笑道:“我说黑姑娘,你也太固执啦,有个朋友也算不了什么,请出来我们见见吧!”
黑妞一听,神色顿变,千山一老知道她一向端庄严谨,检点自爱,还只道她因畏羞而心生害怕,遂笑道:“你也太怕事啦?你瞧白姑娘,明目张胆,公然幽会,好了!不见也罢,老朽过崖去了!”
说毕,他已纵起身形,在那绳缆上连点数点,纵过对崖去了!
黑妞站在那动也没动,却听她道:“此老心机最深,似已起疑,阁下此来,究竟意欲何为?”
竺瑞青听她敢开口说话,附近定然已无第三者,遂走出低崖道:“姑娘难道不知,在下是来救人的吗?”
黑妞看也没看他一眼,说道:“可是,阁下是否已知雁荡峰巅,布下了天罗地网,专等你自投网中呢?”
竺瑞青听她直言相告,心中更为感动,遂道:“知是知道,但我却不惧,为了救人,更不能顾得许多?”
黑妞轻声一笑,冷冷的道:“此一去,你若然被擒,你可曾想到少林寺的“玉佛令”以及武当派的“剑令”,一旦遗失,落入他人之手,江湖上将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你对得起少林与武当两派的人吗?”
竺瑞青闻言通体一颤,心中寒意直冒,诚然,这是个极为严重的问题,他不能不加考虑。
却听黑妞道:“所以,我希望还是尽快出山………”
竺瑞青没待她把话说完,就插嘴:“可是!我总不能任由她被你们囚禁,不加营救呀?”
黑妞接口道:“我不是不允许你去救,而是要你出山去,先将这两样东西设法藏好,再进山来救人,纵令因此被擒,他们也不会害你!”
竺瑞青听她说得大有道理,但他却惟恐夜长梦多,若然无门岛主龙升天与幽灵教教主沙素灵二人,恰巧於他离去后到来,他纵有通天的本领,也休想从这许多黑道中数一数二的魔头手里,将人救走!
於是,在一阵沉思之后,竺瑞青从怀中将玉佛令与短剑取出,双手递到黑妞的面前道:“姑娘深明大义,使我至为感动,可是,我也有许多顾虑,希望能今夜将人救出,这两样东西,就托姑娘代为保管,尚祈姑娘能成全到底,在下将终身感激不尽!”
竺瑞青此一举动,确也太过陡然,竟使黑妞也禁不住一愕,终於转过睑来,一双精光灿灿的美目,凝视在竺瑞青的脸上,久久方道:“你竟敢信任一个敌人?”
竺瑞青微微一笑道:“在下自登断崖,已然相信姑娘,这只是予以证明在下对姑娘的信任吧!”
黑妞双眼中光芒更亮道:“你当真这样信任我吗?”
竺瑞青点了点头。
黑妞接过了玉佛令与短剑后,蓦地一声娇叱,扬手一剑,朝他斜肩劈落,猝然生变,竺瑞青只惊得魂魄皆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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