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多的矛盾,太多的恩怨,使易展飞和苏铁手无法不出手一战。
他们彼此等待这一战已很久很久。
易展飞本来还抱着一线的希望,只要苏铁手愿意离开天下第一狂魔,这一战倒是可免则免。
虽然他们所深爱着的美竺已死在他们的手下,但易展飞宁愿不再追究。
美竺之死,苏铁手固然难辞其咎,但易展飞觉得自己又何尝不是要负起其中的一部份责任。
自从苏铁手成为天鹰堂主之后,他一直都在想尽办法,巩固天鹰堂的实力。
天鹰堂每年的开销并不少,但收入却是不多。
长此以往,天鹰堂就再难支持下去。
苏铁手不希望天鹰堂崩溃,唯有设法赚钱。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种。
可惜苏铁手急功近利竟然选择了最危险的一种方法。
他投靠天下第一狂魔,凭借狂魔的势力,来巩固天鹰堂的基础。
为了这件事,易展飞曾多次与苏铁手发生争执,结果更不惜出手一战。
可是,他们这一战,除了使易展飞的脸庞添增一道疤痕之外,竟然误伤了美竺,而且还使美竺伤重身亡。
苏铁手没有原谅自己。
但他也不能原谅易展飞。
所以,他们还是要再决高下。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除之之外,再别无选择的余地!
剑气迫人眉睫!
易展飞一剑刺出,剑势似乎并不怎样凶狠猛烈。
但这一剑所蕴藏的杀着,又岂是局外人所能想象得到?
苏铁手深知厉害,但却又不甘示弱,于是同时亮刀!
刀出鞘,阵阵寒气迫人,只见刀锋其薄如纸,锋利已极。
刹那间刀剑交迸,他们期待已久的一战终于开始!
(二)
老井的酒寮,只在白天做生意,到了晚上,就关门休息。
数十年来,他这种规矩,从没有改变过。
现在,天色早已尽黑,但老井的酒寮,居然破例地仍在营业。
这真是一件怪事。
就连老井自己,也想不到今天自己会延长营业时间的。
他并非想赚多一些钱而延长营业时间,而是被逼的。
当易展飞离开酒寮后,不久又来了另一个顾客。
那是一个小胖子。
这个小胖子的相貌很普通,年纪大概三十岁左右。
从外表看来,这个胖子相貌普通,衣着也很普通,除了肥胖一点之外,可以说是全无特征,实在是一个平凡得很的人。
但这个小胖子的出手却绝不平凡。
当他来到酒寮的时候,老井已对他说:“小店打烊了。”
“打烊?”小胖子瞪起一双有点浑浊的眼睛,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么早就打烊?你疯了吗?”
老井忙陪笑道:“这是小店的老规矩,每到天色尽黑的时候,就决不再做生意了。”
小胖子摇摇头,道:“不行!”
老井道:“你要买酒?”
小胖子道:“不错!”
老井道:“这倒不成问题,就且待大爷买了酒之后,小店才打烊罢。”
小胖子坐了下来,道;“我要在这里喝。”
老井“唉”的一声:“小店要打烊,不能再留客……”
小胖子大怒,叱道:“你敢向我下逐客令?”
老井忙道:“岂敢。”
小胖子冷冷道:“既然不敢,还站着发楞?快把酒抬上来。”
老井又是一怔:“甚么?抬上来?大爷要喝多少酒?”
小胖子道:“第二号酒三十斤。”
老井虽然没有喝酒,但他的舌头忽然好像有点发大了,半晌,还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胖子冷笑道:“别把我当作傻瓜,你若敢用第一号水酒代替,俺就拆了这间鸟店!”
老井暗暗叹了口气,只好自怨倒霉。
三十斤第二号烈酒,小胖子就算弄来洗澡也差不多了。
至于酒帐,老井也不敢开口问小胖子,虽然这个小胖子看来并不像个甚么武林高手,但老井宁愿吃亏一点,也不愿意招惹太大的麻烦。
但麻烦的事却似乎不断的发生在这间细小得可怜的酒寮内,小胖子刚把酒接上手,远处又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
马蹄声渐渐由远而近。
小胖子忽然对老井道:“你这间酒寮还有多少酒?”
老井听得一怔,陪笑道:“大爷要不是把所有的酒都买了下来罢?”
小胖子一拍桌子,道:“你还不算他妈的太笨,鄙人正有此意。”
老井面色变了变:“那怎么行?”
小胖子道:“难道你的酒不卖的?”
“不,刚好相反!”老井道:“酒寮不卖酒,难道还会卖花不成?”
小胖子道:“既然如此,这里所有的酒我都买下了,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能够动这里任何一坛酒。”
老井揉了揉鼻子,真不敢相信那是事实。
小胖子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金子,道:“这里是三十两黄金,大概已足够有余了罢?”
老井道:“这已太多了。”
小胖子道:“太多也好,太少也好,我能付出的价钱就是这锭金子。”
老井不敢再说什么,退开一旁。
蹄声响更近。
老井睁目一看,忍不住又是叹了一口气。
今天在这条路上经过的,似乎都是凶神恶煞般的家伙。
来的总共是三匹马,虽然天气已渐寒凉,但马鞍上的三人俱是身穿质料单薄的短衣,还敞开胸前一大块肌肉,模样好不吓人。
老井低声对小胖子道:“他们来势汹汹,好像都是强盗。”
小胖子道:“不错,你老人家好眼光,他们确是强盗。”
老井道:“你认识他们?”
小胖子摇摇头,回答得很快:“不认识。”
老井一怔:“既然你又不认识他们,又岂知他们是强盗?”
小胖子淡淡道:“这三厮鸟汉我虽然怀认识,但他们的武器,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老井没有再问下去,因为这三个强盗已来到了酒寮之前。
但小胖子仍然在侃侃而谈。
“他们是洞庭三杰,老大擅使梅花枪,老二是江西如意堂的叛徒,一百零八式如意刀法使得几乎比堂主还更纯熟,还有老三的勒魂鞭,可以杀人于丈外,这三人结义金兰之后,栽在他们手下的英雄豪杰没有一千,最少也有八百。”
他一面说,一面指手划脚,口沬横飞,好像完全不知道洞庭三杰已纷纷下马,而且就站在他身旁一样。
手持梅花枪的老大打量了小胖子一眼,嘿嘿笑道:“这位兄弟似乎对咱们哥儿认识颇深,那很好!很好!”
老二冷冷道:“他的酒量好像很不错,居然一个人就要喝几十斤酒。”
老三“哼”一声:“有甚么了不起,老子也能喝。”
目光一转,盯在老井的身上:“你是这里的老板?”
老井忙道:“不敢。”
老三啐了一口,拍桌大声骂道:“是老板就是老板,不是老板就不是老板,又有甚么敢与不敢的?”
老井的脸色刷地发白。
老三又道:“老子跑了大半天的路,嘴里淡出八只鸟来,快拿五十斤好酒给老子消解消解。”
老井一呆。
又是五十斤酒?
这些人莫非都在发酒疯?
老三的脾气似乎比老大和老二还更猛烈,又在穷吼大叫:“还不拿酒出来老子就捏断你的脖子了!”
老井几乎给吓傻了,连忙就要走去拿酒。
但他突然眼前一花,小胖子已伸手阻拦着他的去路:“酒不必拿,若有猪尿牛粪,倒不妨弄些出来,让这几个强盗消解消解。”
老三“呸”一声,一连串粗话涌了出来,然后戟指怒道:“俺早知是这厮鸟汉活得不耐烦,待俺把他一片片撕开,用他的肥肉来下酒!”
老三的手掌又粗又大,看来真的可以把小胖子活活撕开。
老井略懂武功,而且在三十年前也曾见过一把人活活撕开的惨事。
他立刻闭上眼睛,不忍卒睹。
虽然他闭上眼睛,但仍然可以听见一阵凌厉急劲的掌风在呼啸。
老井暗叫“完了”。
这个小胖子一定完了。
(三)
小胖子没有完。
当老井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小胖子的笑脸。
刚才还是凶巴巴的小胖子,现在已友善得多。
最少,他的笑容很友善的。
但洞庭三杰这三个强盗可像了,却像看见了妖魔鬼怪似的,脸上却已变得毫无血色。
尤其是老三,他的神情更是变得很古怪,古怪得像个快要断气,而又却绝不相信自己会断气的人。
老井定眼一看,忍不住抽了一口气,道:“完了!”
小胖子没有完。
完蛋大吉的,却是这个脾气暴躁的老三。
老三的腰际,一直都缠着一条软鞭。
那是勒魂鞭,是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独门武器。
这一条鞭已勒断过无数人的脖子,夺取过无数人的魂魄。
但现在这一条勒魂鞭已不再在老三的腰间,而是在他的脖子上!
老大和老二面面相觑,连腿都有点软了。
他们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么快的手法。
小胖子把老三的勒魂鞭,勒在老三的脖子上,其出手的快捷,简直就像是鬼魅幽灵一样,令人不可思议。
老三当然有反抗。
但他的反抗完全无济于事,仿佛小山羊碰见了大老虎,除了坐以待毙之外,又还能耍生甚么花样?
老三的眼珠向外凸出,舌头几乎涨大了一倍。
老二抽了口气,对老大道:“这小子有点邪门。”
老大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脚步不断的在移动。
但他们的脚步并不是向前走,而是向后退。
小胖子淡淡一笑:“想不到天下第一狂魔的手下,竟然如此不济事。”
老大老二的脸色更难看。
虽然,小胖子已一语道破了他们的身份。
小胖子望了他们两人一眼,又道:“临阵退缩,作战不力,倘若狂魔知道,你们还能会活得下去吗?”
老二咬牙道:“你是谁?何必对咱们洞庭三杰咄咄迫人?”
小胖子眨眨眼,道:“你们算是甚么‘杰’?洞庭三贼就是洞庭三贼,何‘杰’之有?”
老大梅花枪一挺,怒道:“你当真是要迫虎跳墙了?”
“不!”小胖子频频摇头:“这不是迫虎跳墙,而是赶狗入巷。”
老二再也忍不住,大吼道:“咱们跟他拼了!”
老大略一迟疑,终于道:“好!咱们为老三报仇!”
“报仇”两字还在嘴边,手中的梅花枪已一枪五式,向川胖子的身上直刺。
好快的一枪。
但小胖子仍然卓立不动,右手居然向梅花枪抓去。
枪快,但小胖子的手更快。
老大的梅花枪竟然立刻就被小胖子一手抓住。
老二猛然大喝:“撒手!”
他的如意刀像风车般转动,飞斩小胖子的右手。
这一刀势疾如风,刀法果然不凡。
但当他这一刀斩下去的时候,却突然发觉老大被小胖子踢了一脚,身子急速向右疾冲过来。
老二这一刀极快。
而老大的身子被踢开,去势更是来得突然。
老二大吃一惊,正待收刀,但已来不及。
他这一刀,竟然不偏不倚,砍在老大的脖子上,当场就把老大杀死。
小胖子大叫道:“反了!老二砍老大,窝里反了!”
老二又惊又怒,如意刀再向小胖子挥杀。
但他这一刀还未挥出,他的手就已给人紧紧拿住。
老二大骇,只听得背后一人道:“不自量力的家伙,你可知道他是谁?”
老二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忙道:“石老师,你来得正好,这厮胖汉,好生邪门。”
背后那人淡淡一笑,说道:“他是霹雳战神杨烈火的唯一弟子,当然不容易对付。”
老二乍闻“霹雳战神杨烈火”这七个字,差点没昏了过去。
洞庭三杰当时倘若知道这个小胖子是杨烈火的徒弟,那么就算他们每个人都有十八个脑袋,他们也绝不敢冒这个险与他交手。
现在老二总算知道小胖子是谁了。
他就是江湖上人称“小战神”的庞少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