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老鼠认得,南宫业认得不认得?
正当岳小玉不断猜测之际,南宫业已开始了今天第一次的赌博。
他赌牌九。
这时候,当庄的本来是个黄脸胖汉,他是一间药材局的老板,家产极多,但这几年来已输掉了七七八八,所以相应地,他近来的赌注也渐渐缩小了。
豪赌公子一来,他这庄家立刻就做不下去,也不是有人要抢他的庄,而是他自己不敢跟南宫业那样的豪客对赌。
按照这赌坊的规矩,倘若没有赌客愿意当庄,那么就由赌坊来当庄,但赌坊当庄,每一门赌注就规定不能超过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一把的赌注,在一般赌客来说,自然是绝不细小的了,但对于一些挥金如土的阔客,又或者是那些不惜孤注一掷,赌性凶狠的赌徒来说,这个限额未名是太细小了。
但这也不必怪责赌坊,因为倘若有人嫌赌注细小,他大可以当庄,以一门对三门(开四家牌计),赌注自然就可以大了起来。
而且赌坊规定,倘若由赌客当庄,保要庄家赌本充裕就算有人押注一万两以至一百万两银子,都是无人欢迎的(反正赌坊志在抽头钱。赌客赌的愈大,赌坊所得的利润也就愈大。)
黄脸胖汉既不敢再当庄,就该轮到另一位赌客来当庄了,倘若再也没有人愿意当庄,那么赌坊闵会再担起当庄的责任。
其实,“赌博要当庄,本钱要相当。
只要赌本雄厚,当庄永远都是占胜一筹的。
黄脸胖汉一看见是豪赌公子,不但不再当庄,而且素性不赌,掉头便离开了赌坊。
原因很简单,他每次在这里遇上了豪公子,都是有输无赢,但实际上,也不是豪公子赢了他的钱,只是他近来运气甚坏,就算那天豪赌公子输了大钱,他也决不会是个赢家,而是陪着豪赌公子一块儿输个不亦乐乎。
然而,豪赌公子输得起,便这个倒霉的黄脸胖汉却是今非昔比了。
在他心目中,豪赌公子已成为他的克星,最近几天以来,只要有豪公子在,他就马上离座,决不肯再多赌一两手。
这人离开赌桌,无关大局,现在,问题是由谁来当庄?
蔡吉虽然只是靠边站的脚色,但此刻却很紧张。
因为他一直都相信,豪公子第一口财注,是必赢不输的,但倘若今天他第一口注赌脾九,而当庄的乃是赌坊,那么他就算想搭注也不行了。
因为,每门限赌一千两,就算豪赌公子只下注一百两。
蔡吉极其量也只能赌九百两而已,但实际上,豪赌公子绝不会只下注一百两那么少。
即使豪赌公子真的只赌一百两,余下来的九百两“差额”也必定很快有人补足,这就要看看谁的手快了。
无论怎样,想赢大钱,必须另有阔客当庄,那才有机会。
黄脸胖汉一走,谁也不愿当庄,看样子,若不是豪赌公子抓住个庄来做,就是由赌坊做庄的局面了。
蔡吉也不希望豪赌公子当庄。
因为豪赌公子一旦当庄,蔡吉就不能跟着他去赌,除非桌面上的赌注太大,而庄家本钱又不够大,那才可以帮庄”陪赌。
但豪赌公子是赌得起大钱的,他又怎会需要别人来“帮庄”?
蔡吉心里不禁很是失望,心想:“这一次没有机会了。”那知心念未已,却有人大叫一声:“把庄牌拿来,老子今天赌兴忽发,非要做庄好好大赌一场不可!”
本来,另有阔客当庄,对蔡吉来说,应该是正中下怀的,便蔡吉一看见这人的脸,不禁是大为失望,暗道:“没得赌了。”
原来这个大叫的人,正是岳小玉。
岳小玉当庄,居然也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在赌桌上,赢家永远都是这副样子的,现在,岳小玉现在还没有赢,却也没有输,他此际之所以能够威风凛凛。
那是因为自己赌本十足,纵使明知豪赌公子来了,也是全然无所畏惧。
钱,本来就是有的胆子。
初时,赌坊的荷官并不看得起岳小玉,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胆敢在这个时候嚷着要当庄。
想当庄,最主要的当然是赌本,尤其是这种形势里,赌本少一点的人,就算只是想做一只闲庄也不可以。
所以,岳小玉这么一嚷,牌九桌上的荷官登时脸色一变,虽然嘴里还没说出什么话,便一对闪烁不定,充满着狐疑的眼光,已使人体会得到,他的心时正在怎样想法。
岳小玉虽然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况,便他本来就是在江湖市集,三教九流混杂之地长大成人的,荷官这种眼光,这种心思,又怎瞒得过他的眼睛?
一句老话,这荷官是“门缝里瞧人”一眼就把人瞧扁了。
岳小玉也不生气,这种地方的这种人物,若不是这个样子,那才是一件稀奇的事。
所以,他既不生气,也不着忙,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
看见这叠银票,荷官的脸色马上改变了,他不便对岳小玉刮目相看,而且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最少,这年轻人井不是存心胡闹,甚至是来找麻烦的。
但蔡吉却认为麻烦极了,他从来没想到,岳小玉会在这样时候当庄。
本来,岳小玉当庄,就让他当个够好了,但他迟不当庄,早不当庄,偏偏在豪赌公子甫出现之际才当庄,那么蔡吉的一切预算,都得变成落空了。
蔡吉一早就认定豪赌公子第一注会赢,只要跟着豪赌公子下注,那二千多两赌本立刻就可以变成四千多两。
但是现在,庄家不是别人,而是岳小玉?
由于岳小玉当庄,所以豪赌公子一下注,就是跟他对赌的了。
蔡吉一直都相信豪赌公子会赢,也希望他可以赢,但如今形势骤变,蔡吉又怎能下注。
要是他跟豪赌公子下注,岂不是变成跟岳小玉对赌吗?
他又怎能赢岳小玉的银子?
所以,他只好不赌了。
可是,岳小玉虽然当庄,豪赌公子也一直只是站在桌边微笑着观看,既不下注,也一言不发。岳小玉只佯作没瞧见这个人,正是你看你的,老子赌老子的,就当作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但他最留意的还不是眼前的牌九和厚厚的银票,而是身边的小公主。
小公主一直都靠在岳小玉身旁,岳小玉发现,她再也没有去看南宫业。
倒是南宫业的眼珠子,不是直盯在小公主的俏脸上,就像是一只饿狼盯着一只肥兔子。
“他妈的杂种!”岳小玉忽然怪叫一声,站在他身边的小公主登时给吓了一跳,以为他在骂人。
但接着,岳小玉却哈哈一笑,把手中两张牌翻了出来,原来是一对小杂五宝子。
宝子之中,这对最小了,便连地九王大天贡,遇上了它,也得乖乖跪下,真是杂种他翻开这两张牌之后,不断自言自语的说。
铁老鼠干笑一声,道:“是不是小宝子在前头,至尊宝子在后?”
“哈,这还了得。”岳小玉大笑了一阵,再把另外两张牌翻开。
一张梅牌十,另一张也是十点,便却不是梅牌,而是屏风十。
梅花一开,张灯结彩,屏风一挡,石壁处撞!”岳小玉叹了口气,道:“怎么不来只八八九灵敏度?真邪?”
一个赌徒忍不住冷笑道:“有了宝子还有八九点在前头,那才是邪门的紧。”
这赌徒脾气甚坏,人的心肠也不好,正是在家里欺负妻儿出到外面损人利已,凡是认识他的人都抱着远而敬之的态度,可算是神憎鬼厌,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
岳小玉对这家伙也瞧得很不顺眼,世间上本来就有些人—虽无过犯,面目可憎。
但岳小玉却也没有向这家伙怒目相视,只是淡然地轻轻一笑,说:“确是邪门得紧,若要抓住子,不只得以鳖十摆在前头了。”
赌大牌九就是这样费神,既要思前,也要想后,摆得大头,后面不见了一截,老缩大了尾巴,前面的牌又会往往细小得可怜,真是伤透了赌徒的脑筋。
岳小玉摆牌,向来快如闪电,他这一次也可算是想得太久了。
一般而言,这种牌该摆蹩十宝子,虽然头道连一点也没有,但尾道有宝子把关,除非遇上了别的宝子,否则打多打和。
谁知岳小玉心念一动,不知如何居然把一对杂五拆开摆出一手五五的怪牌来。
这太冒险了,有宝子不要,而且拆开来的牌又不怎么大。
虽然赌徒往往把至尊以至双天都拆开来摆,通常都是拆开之后能够把头道牌摆得很大,最少也有八九点以上才划算的。
但现在,岳小玉把宝子拆开后,这手牌才不过是五点头五点尾,可说是很坏的一副牌。
众皆愕然,但这些人也只不过是感到诧异而已,只有一个人,他不但愕然,而且还很是愤,这人就是那个虽无过犯,面目可憎的家伙。
原来他的牌正是鸳鸯六加鸳鸯八,倘若他摆二、六,还可逃过这一劫,但他摆四、四,结果恰恰就给岳小玉的五五吃掉。
这一口庄,每一口都赢,就只有这家伙输掉,他生气极了,忍不住骂道:“该死的,怎么连宝子都不要,却摆出这副臭五五出来。”
岳小玉淡淡一笑,道:“老子高兴这样,否则又怎吃得掉你这一门牌?”
那人还想撒野,赌坊里的打手早已拖他拉开,其中一个凶巴巴的大汉说:“过来慢慢谈,且先别动气……”
那人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便却已被赌坊打手你推我拉的赶了出去。
岳小玉若无其事的一笑,招手道:“别管这个那个,咱们继续继续。”
豪赌公子突然叫了一声:“且慢!”
岳小玉微微五笑,道:“这位兄台,有什么赐教?”
豪赌公子道:“赌牌九不够爽快。”
岳小玉沉吟了一会,道:“四张牌的牌九,的确不够爽快,不如赌小牌九,两张牌一翻立刻就定赢输,比黄豆撒落屋檐上还更爽快千百倍。”
豪赌公子摇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说,最好不赌牌九。”
岳小玉皱皱眉,道:“不赌牌九,赌什么?”
豪赌公子道:“赌剑!”
“赌剑?”岳小玉淡淡一笑,道“你有剑吗?
,豪赌公子道:“当然有。”
岳小玉道:“要怎样赌法?”
赌公子道:“很简单,谁的剑快,谁就赢了。”
岳小玉道:“怎样才分得出谁的剑快?谁的剑慢?”
豪赌公子道:“这很容易,只要把两张牌九牌放在桌上,大家一起发剑,谁首先把牌九牌削开两边,谁就赢了。”
岳小玉又皱了皱眉,道:“尊驾自信得过剑法很高明吗?”
豪赌公子道:“高明不高明,我不知道,便自信还不会比一般学剑之士为差。”后面这句话说得甚是笼统含糊,但却也傲气得紧。
他身边的一个蓝衫随从忽然“哼”了声,向岳小玉道:“你不敢赌了?”
岳小玉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语声平静地对南宫业说:“尊价能够代替公子发言,想必有过人本领,小弟真是又佩服,又羡慕。”
他这一着,是明里称赞,暗在挖苦,豪赌公子不是笨人,自然一声就懂。
这南宫业本来就是个使惯了脾气的公子哥儿,那里忍耐得住,一气之下,这口鸟气立刻便宣泄在那随从身上,只听得“啪”一声响,那随从脸上便给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没上没下的,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得了?”南宫业目,下光严厉地瞪着那随从。
那随从讨了一个天大的没趣,只得噤若寒蝉,看他的样子,就差在没有立刻掉下了眼泪。
岳小玉却“哟”一声叫了起来,道:“这位老哥,真是很对不住,很对不住,唉,这都是在下口没遮拦,连累了你老哥白挨这下耳刮子……”
南宫业冷冷道:“不必多说这些废话了,这场比剑,你怎么说?”
岳小玉淡淡一笑,说道:“比就比,反正削开两边的是牌九牌,又不是脑袋瓜子。”
南宫业道:“话不是这么说,还要得看看赌注怎样定法?”
“你想怎样赌了?”岳小玉眨眨眼,“总不成赌咱们的脑袋。”
南宫业道:“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自然不会赌命便赌注若太细小了,也就缺乏了刺激。”
岳小玉微笑着道:“光棍眼里不揉砂,你想怎样,不妨直说。”
南宫业道:“我下的赌注,是三万两!”
岳小玉又干笑了一下,道:“不算多,奉陪。”
南宫业却伸一伸手,道:“且慢,这只是我的赌注。”
岳小玉一愣:“什么意思?难道你的赌注三万两,我的赌注却是另外一个数目不成?”
南宫业摇了摇头:“阁下的赌注,没有任何数目。”
“没有任何数目?”岳小玉呵呵一笑,“这岂不是连一两都不必吗?”
南宫业道:“不错。”
岳小玉嘿嘿一笑:“别哄我欢喜了,天下间有如此便宜的赌局?”
南宫业道:“便宜不便宜,那就要看看你的想法和胆色了。”
岳小玉道:“别再吞吐吐兜圈子,老子若输了,便该怎样?”
南宫业说道:“只是一句说话:跟我走!”
岳小玉道:“是往哪里?”
南宫业道:“去见一个人。”
岳小玉道:“什么人?”
南宫业道:“此刻不能说,你若肯,咱们马上就赌,若不肯,拉倒算数,谁都不必向对方干瞪眼。”
岳小玉冷冷一笑,铁老鼠已截然道:“这种含糊不清可黑可白的赌约,只有蠢蛋才会答应!”
岳小玉听得眉头一皱,道:“鼠老兄,怎么骂我是蠢蛋了?”
铁老鼠吃了一惊,道:“你不是想答应这个赌约罢?”
“怎会不答应?”岳小玉两眼一翻,笑道:“三万两银子对走一遭,这种赌博,就算天天赌它十次八次都赌得过,为什么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铁老鼠一跺脚,道:“就只怕走一遭之后,以后再也回不来!”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这位公子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说只是带我去见一个人,可不是带我去见阎王,见阴司厉鬼。”
铁老鼠冷冷一笑,道:“人心隔肚皮,怎晓得他不会把你带上黄泉路?”
岳小玉露出了一副泰然置之的神情,淡淡地说道:“生死有命,愈是过虑的人,往往也就死得愈快,与其杞人忧天,不如抱着天塌下来还有大人顶之心,不论死死活活,贫贫富富,总要日子过得清爽快乐,方始不枉此生也。”
铁老鼠听得连忙摇头不已,说道:“你愈说愈不着边际了,这一次,你先听我说赌了再说!”岳小玉语声倏地转硬,甚至连脸色也彷佛沉了下来:“大丈夫一言九鼎,说赌便赌,谁若半途改变主意,就是天下第一号王八!”
铁老鼠登时呆住,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好像马上就要脾气发作,便接着,他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居然还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道:“财来有如长江水,就算闩门闭户胸口镶块大铜板,也是阻挡不住,他妈的!”
众人一听,都是不禁为之失笑,蔡吉更是捉狭,忍不住叫道:“话要说清楚一点,是阻挡不住钱财滚滚而来,还是阻不住那个他妈的?”此言一出,众人笑声更响。
铁老鼠啐了一口,骂道:“阻不住你这个冤大头,到了这关口上,还是只会懂得放屁!”
蔡吉也任由他骂,只是笑吟吟,毫不愠怒。
话说至此,南宫业跟岳小玉这一场赌博已成定局,蔡吉虽然吟吟在笑,便心中也好生失望,最少,他今天想赢二知多两的愿望已经落空了。
本来,赌坊的规矩,是绝不容许赌客在这里比试武功的,便南宫业提出了这个赌约,赌坊中人也没有断然反对,也不提出任何干涉,显见南宫来这位豪赌公子,必然很有点来头,只是一般人猜之不透而已。
至于岳小玉,他这次比剑是否胸有成竹?这一点,旁人很难从他的脸色瞧得出来,而实际上,他心里正在这样想:“这五年来,老子剑法大有进展,那是不必说的,但这混杂种又怎样?哼哼,这次真是有得赌了。
虽则这次比剑,只是在乎一个快字,但在怎样才能快过对方,却是很难有十足把握的。
也许,南宫业的剑法不如自己,但说不定在这个“快”字的功夫上,他又会比自己稍差一点点,那也不是什么奇事。
倘若输了,就得跟着南宫业走。
“南宫业要带自己去见谁?
见他的祖师爷?不,他的师父本来是自己的义父练惊虹,但南宫业早已不再是血花宫的人了,他是个叛徒,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不是见他的祖师爷,是不是见他的老相好?他的老相好又是什么人?”
一想到这层,岳小玉脑海里立刻凝起了穆盈盈的俏脸。
“穆师妹啊穆师妹,小岳子想你想得好苦也!”他忽然大起相思之念。
穆盈盈在哪里?在血花宫吗?她近来武功练得怎样?脸儿是不是比五年前又更娇憨可爱了?
但有一点,岳小玉是可以肯定的:就算南宫业真的有什么老相好,这个人也绝不会是穆盈盈。
而且,用“老相好”这种字眼跟穆盈盈那样清丽绝俗的少女连串在一起,根本就是笑话!甚至是荒天下之大谬的侮辱。
此际若非身在大庭广众之间,岳小玉说不定会自己给自己一个耳括子,以作自我惩罚。
“他奶奶的!”岳小又暗骂着:“这龟儿子究竟想带老子去见谁?”
他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一想到这个关节,不禁为之牙痒痒的,决定非要弄个明白不可可是,要怎样才能弄个明白?
倘若赢了,三万两银子尽管要以马上到手,便那时候,南官业就没有理由可以带自己去见那人了?
总不成自己反过来开口,央求南宫业带自己去见那人罢?
纵使自己开得了口,为混蛋公子哥儿未必肯答应,就算他答应了,说不定他临时要个花样,把自已带到另一个地方去见另一个人。
这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死了也没面目见祖珍奶的干妈了。
又要赢钱,又想解开这个谜,真还不易。
看来,无论怎么算法,这两者保能择取其一,要银子耶?
还是要见一见那个人耶?
对于岳小玉来说,这不但是一个块择,也是一个赌注。
也许,南官业会把自己带到一个地方,会见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但更可能的,是南官业会把自己带到一个陷阱,一个龙潭虎穴里,然后才侵慢收拾自己……”
“他妈的,老子又岂会怕了什么陷阱!”岳小玉一直心念电转,但旁人再老练再聪明机警,也万万想不到他的念头已转到这么远去。
蓦地,一阵幽兰之香飘到他身边,那是小公主又再挨近过来了。
她虽然没有说出半个字,便从她的眼神里,岳小玉已明白了她的心意。
她和铁老鼠一样关心岳小玉,甚至也许比铁老鼠还更紧张一些。
岳小玉也回望她一眼,而且这一眼望得很牢,很深,仿佛在说:“我会小心照顾自己了。”
“穆盈盈、水莹儿、小恶女,还有这个小公主……
都是红颜!都是知己!”岳小玉暗暗叫道:“都是前生欠下的勾肠债!”
比剑开始,众皆拭目以待。
蔡吉心想:“小老虎遇上大头猫,这番有得撕咬了。”但他心下认为,豪赌公子必赢!需,长制但这种赌博,怎么说也是不能跟住发财的了,更何即使豪赌公子赢了,他也不是赢了银子,只是赢得岳小玉跟着走一遭。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蔡吉虽然认为豪赌公子会赢,但实则却很想岳小玉能够一举挫败对手,把那三万两银子赢掉。
但结果却是岳小玉输了。
岳小玉的剑也很快,而且也能够把牌九牌劈开,便每个人都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豪赌公子的剑比他更快一点点。
赌博胜负往往也紧于那么一点点。
多一点点便赢,少一点点便输,就如同黑白分明,丝毫不能撒赖。
岳小玉没有赖,输了便拍拍屁股,叹道:“命中注定该当走这一趟,夫复何言!”
铁老鼠忍不住叫:“走不得!”
岳小玉的回答却是:“不得不走!”
铁老鼠怒道:“这家伙靠不住。”
岳小玉道:“别人掌住靠不住,我管不着,但我却不能做个靠得不住、言而无信的赌徒,要就不赌,即然赌了,就得赌直、赌公平、赌得连烂赌鬼的烂赌宗祖也贴贴服服!”
铁老鼠为之哑然了,小公主却眼圈一红,差点就要掉下眼泪来。
就是这样,岳小玉跟着南宫业走了。
赌坊门外,早就有一辆马车恭候着,南宫业叫岳小玉登上马车,而他自己却另自骑马。
一进入车厢,岳小玉就看见了一个体态丰腴,年约二十五六,充满着成熟韵味的红衣女子。
“少爷,请进。”红衣女子礼貌地一福。
“这个……方便吗?”这一下,连岳小玉那样的人物也不禁有点迟疑不决。
“奴家姓于,排行第五,名字叫于于艳艳。”红衣女子落落大方地笑了笑,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就算一块儿坐坐车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了她这句话,岳小玉的胆子立刻就壮了十几倍。
“原来是于五姐,真是恭敬不如从命。”语毕,跳上车子,于于艳艳随即伸手把车厢门关上。
看见她那胖胖白白的手,岳小玉心中不由一荡,忖道:“又胖又白又滑,还好像香得紧!”
“少爷高姓?”于于艳艳凝视着岳小玉,不久,马车就开动了,便由于路面平坦,车厢又造得稳当,坐在里面倒也舒适得很岳小玉给她瞧得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了,当下也不再隐瞒,便道:“在下姓岳,叫岳小玉。”
于于艳艳“嗯”一声,说:“这名字很好,相当秀气。”
“一点也不好。”岳小玉摇了摇头,说:“就是因为太秀气了,所以变得娘娘腔,若把那个玉字改一改,就会大不相同。”
于于艳艳听得兴致盎然,说:“照你说,该怎么改法?”
岳小玉说:“譬如改为小虎,小狼,小鹰之类,你瞧怎样?”
“虎是猛兽,狼是畜生,鹰是飞禽,还是不如叫小玉雅听得多。”于于艳艳说。
岳小玉笑了笑,说:“但无论怎样,还是于五姐的闺名最好。”
“怎样好法?”
“艳上加艳,愈听愈有味道,愈想下去愈是迷人。”
“当真这样?”
“当然是真的,五姐不会怪我说话轻狂罢?”岳小试探地反问。
“怎会哪!”于于艳艳甜腻地一笑,“年轻人,说话原本就该这副样子,若是过分拘束,那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岳小玉哈哈一笑,说:“你真好,但五姐为什么不去陪豪赌公子,却来陪我这个毫不相干的人?”
于于艳艳诧异地看着他:“这是什么说话了?我家公子归我家公子,你这位贵客又何尝不是万分重要的贵客?”就在这里,马车转了一个急弯,于于艳艳一个坐不稳,身子“卟”声便向岳小玉这边挨了过去“坐稳一点!”岳小玉轻呼。
便在他叫出这一声时候,于艳的脸已挨在他的脸上。
她的脸好烫,又烫又红,接着,岳小玉的脸也立刻和她一般烫红起来了。
“对不起。”于于艳艳低声赔礼岳小玉忙道:“不打紧。”接着又问:“这辆车子往哪儿去?”
于于艳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
岳小玉说:“不大清楚,也就等于有点知道了。”于于艳艳说;“好像要出城外去。”
岳小玉说:“这么晚了,还要出城外干吗?”
于于艳艳说道:“这种事,你最好去问我家公子,奴婢只是负责在这里侍候少爷的。”
岳小玉嘻嘻一笑,拉长着嗓子道:“你要怎样侍候法?”
于于艳艳说道:“只有尽心尽力,无所不为。”
“唷,这就是真的乖乖不得了,“岳小玉顽皮地一笑,说:“五姐长得这么好看、你尽尽力侍候我已吃不消了,还要加上‘无所不为’这四个字、这……这真是教小弟弟难过美人关啦。”
于于艳艳使劲地摇头,说:“我长得一点也不好有,而且胖得不像话,与美人这两个字简直相差十万八下里。”
岳小玉说:“这是什么话来着?五姐足是长得丰饱满些,但身材还是漂亮得刮刮挺挺、唉,别人怎么瞧小弟弟不知道,总之小弟弟一见,灵魂儿立刻统统出窍,连坐都很难坐得稳了。“奴婢知道、你是故意把千方百计儿例转来说的。”于于艳艳扁了扁嘴,说道:“刚才坐不稳的不是你,而是我这个不中用的胖婢。”
“什么胖婢瘦婢的,不中声!不中声!就算非要把个婢子拉在身上,也该自称艳婢才对。”
于于艳艳“嗤”声一笑,说:“那有这样子称呼自己的。”
岳小玉说:“做人最好能够自创一格,倘若老是墨守成规,那就不够意思了。而且,照我看,你的相格也不像个婢仆,而应该是个大家闺秀,到了将来也一定是个享福宜男的少奶奶!”于于艳艳叹了口气,说:“奴婢生来命苦、那有少爷说得那么美满了?”
岳小玉笑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别人胡说暗扯,你大可不必理会,便小弟弟这张嘴巴,在往一说就灵,不由你不相信。”
于于艳艳也报以微笑,但这一笑却好像有点窘。
然而,虽然是窘笑,便却另有一番妩媚,岳小玉心里要想,“他是杨贵妃之美,虽然稍肥,实在不比其他标致的妞儿逊色。”
但于于艳艳在这车里,算是什么身份?
她说:“是公子派来伺候少爷的。”
但岳小玉心里明白与其说是侍候,倒不如说是监视还更老实一些。
回想起刚才赌场的比剑,他知道南官的剑法比起五六年前,的确是大为精进了,别的不说,就以出的速度来说,南官业已当年判两人便岳小玉是否真的输给了他。
在赌场上,人人都以为他是真的输了,但只有他心里。
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根本就是瞧着南官业的出手然后才发剑的。
他不在乎赢那三方两银子,想跟着南官业走,去。
见一个“那个人”他不知道南官业会把自已带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自己将会看见的是什么样的人也许,这只是一个假局,但无论怎样,他已决定装输跟着南官业看个究竟。
马车行驶了大概个把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少爷,请下车。”于于艳艳把车门轻轻推开,岳小玉只觉车外灯火通明,眼前一片花木扶疏景象。
马车原来已驶进一家院落之中。
“好地方!哈哈。”
岳小玉赞了一声,轻拍衣襟从车
里跳了出来南言业就在他身边不远,两眼有如石子般定定的望住
“到这时候,亏你还可以笑得出来。“南宫业冷冷的说。
岳小玉奇怪道:“为什么不能笑?莫不是这地方有个规矩是不准任何人发笑的?”
南宫业撇了撇嘴,道:“你若喜欢笑,尽量笑个够好了,便等一会只怕就再也笑不出来。”
岳小玉又笑了:“等一会是等一会以后的事,犯不着早早便伤脑筋。”
“说的甚是!”南宫业嘿嘿一笑,道:“请进仙厅歇歇脚,待会儿给你引见一个人。”岳小玉也不客气,跟着南宫业便走这是一座占地异常阔落的院子,两人经过一道青砖石级,便进入了一间气派豪华的大厅。
厅中有桌,椅,也有佳肴美酒,南宫业道:“随便享用不必担心。”
“府上的酒菜,我是绝对不会担心有毒的。”
岳小玉笑着说:“就算真的有毒,也很难可以毒死我这种人。”说着,随手一抓,从桌上银盘子里抓起了一只烤鸭腿子,但却只是咬了一口便放了下来。
南宫业道:“怎么了?是滋味欠佳?还是终究放心不下大嘴大嚼?”
岳小玉摇摇头,道:“都不是,是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