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东雁荡山,以其山颠水荡若湖,春雁归时宿之,故得其名。
雁荡名胜之多,不胜枚举,而山中瀑布之美,更说不尽。
诸如大小龙湫、燕尾、西石梁大瀑、敬水瀑、梅雨瀑等等,谚云“雁荡一雨飞千瀑”,个中景况也就不难想见一般了。
所谓“春游天台,秋游雁荡。”在秋高气爽之际,登临雁荡一游,自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在这天,虽然正值秋风送爽季节,但天边却忽然沉沉地,终于还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雨点越下越大,在大龙湫旁边的一座茶寮,坐了几桌客人,显然都是给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缠住了脚,其中个高瘦汉子喝了儿杯,忍不住骂道:“这是什么气候?好端端的何苦要下雨?”
他身边一人冷哼着,道:“人人喝茶,你偏要喝酒,才只灌了半斤黄汤,就怨天骂地,没出息!”
这人年纪和那高瘦汉子差不多,都是三十七八岁左右,只见他一身黑衣,颏下短须有如一从乱茅草,说话时的声音更是沙哑得异常难听。
高瘦汉子给他嘲讽两句,立时怒火上冲,一拍桌子道:“你喝你的茶,我喝我的酒,干你什么事?”
黑衣汉子两眼一瞪,面色倏变:“好啊!你手风欠顺,输干了家当却来向我发作,亏我一直当你是亲兄弟般看待!”
“呸!”高瘦汉子把两边袖子向上一卷,怒道:“你这猪狗不如的酒肉朋友,老子一看见就恶心,谁是你的什么亲兄弟:”
黑衣汉子勃然大怒:“狗头王八,你要惜酒行凶,尽放马过来好了,本大爷若怕你就是龟孙子的龟孙子?”
茶博土吓得连脸都白了,忙道:“两位客官别伤和气千万不要打架!”
高瘦汉子道:“今天偏要大打一场,你滚开去!”
茶博士苦着脸,道:“两位真要动手,何不稍移玉步到外面去?”
高瘦汉子说道:“外面下着大雨,出去会淋湿了身子,所以还是不如在这里动手。”
茶博士还待劝解,两人已扭作一团,所打得甚是激烈。
茶博士固然面无人色,其余本来已在赏瀑品茗的茶客也纷纷闪避,唯恐殃及池鱼。
两人你推我撞的,黑衣汉子突然一个把持不住,脚步跄踉地撞在一个青衫书生的身上。
那青衫书生年纪甚轻,长得面如冠玉,一表斯文,而当那黑衣汉子撞跌在他身上之际,他差点就给撞飞出茶寮之外。
黑衣汉子不但没有赔罪,还转过脸骂那书生:“你是不个子?不撞死你已算是祖宗十八代显灵显圣!”
那青衫书生面如纸白,只好说:“是小弟不对,兄台休兄台休怪。”
黑衣汉子喝道:“谁是你的兄台?不要脸!”
青衫书生急得耳根发热,道:“是小弟愚莽,还望壮士原谅原谅。”
那高瘦汉子冷笑一声:“正是穷酸遇蠢牛,老子才没工夫跟你们磨蹭下去!”说完,大步向茶寮外走了出去。
黑衣汉子怒道:“你这个浑球跑往哪里?”
高瘦汉子却越走越快,嘴里却说:“有本事的跟我上来!”
黑衣汉子大声道:“怕你的就是缩头乌龟!”
于是,两人一追一逐,瞬息之间已跑得无影无踪。
但是他却居然直着嗓子在叫:“外面下着大雨哪,要不要撑伞子?我这里有一把……”
那青衫书生倒也呆得可以,若是换上别人,一定巴不得这两个瘟神走得越远越好。
那茶博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急忙拉着他的衫袖,说:“不要叫啦,这种凶徒,天保佑地保佑,保佑他们一跑就跑到天涯海角,以后永远再也莫要回来!”
青衫书生脸上立刻露出了大不以为然的神情,同时摇头晃脑地说:“相逢是缘,人生苦短,休可以恨相缠也。”
茶博士两眼一瞪,忍不住:“嗤”了一声,再也不理会这个憨直得不可理喻的书呆子。
过了半个时辰,雨势渐止,青衫书生仰望天色,说道:“该走了,谁也不必留我。”
茶博上心里失笑,忖道:“谁来留你这种穷酸书生。”
“结账!”青衫书生叫了一声,但忽然面色倏变,两手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啊呀!我的绣荷包那里去了?”
茶博士义一皱:“怎么啦,连荷包都丢掉了吗?”
“不!不会丢掉的,”青衫书生摇头不迭,道我进来的时使,它还在我的身上,里画……里面有十片金叶子。有十几两碎银。”
茶博土道:“你这笔茶帐用不着许多,只消五十文钱就够了!”
青衫书生愁眉苦脸地说:“但在下所有的银两,都在那荷包之内,若荷包不见,那么就连一文钱也没有了。”
茶博士听得一呆,道:“这便如何是好?”
青衫书生又在身上摸索了一会,最后オ面色苍白地说:“真的不见了,这……这……茶帐……”
“茶账付不付,等闲事而已,”茶博士倒不是那种势小人,“但瞧公子这副模样,必然不惯捱饥抵冷,若身上分不备,只怕……”
青衫书生干咳一声,道:“怕是不怕的,这年头,还有多少人被饿死,但在下喝了三杯雁山茶,又吃了半碟蚕豆、半碟甜瓜,这笔帐岂可不付?”
茶博上道:“就算是我请客好了。”
衫书生道:“纵然是鸡鸣狗盗,其间也有不少英雄豪杰之辈,阁下以偏概全,未免言之差矣。”
茶博士瞪了他一眼,觉得此人迂腐古怪,就算再谈三昼三夜也不能令他“茅塞顿开”,只好叹了气,不再理会。
青衫书生也坐了下来,不断仰望天色,见乌云散尽,和煦的阻光直射下米,令人有着说不出舒畅之感。
茶博士本已不再理他,但见他又坐了下来,便说:“你怎么不走了?”
青衫书生叹了一气,说道:“茶帐不结,心事不了,倘若此一去也,就是不了了之,要是个个茶客如此这般,岂这得了?”
茶博土道:“既然不走,就不妨再喝两杯茶,再剥咬两瓜子。”
“此事万方不可!”青衫书生立刻双于乱摇,“如今在下欠下十文钱,是如坐针毡,若债台高筑,只怕连气也过来了。”
茶博土:道:“请向公子贵姓大名?
青衫书生长身而起,又揖了一个礼才道:“在下姓容,名游之,字如鱼,乃安徽人士,未知兄台高义怎样称呼?”
茶博上:回答道:“人姓冯,叫冯铸国。”
容游之说:“原米是冯兄,失敬,失敬!
冯铸国道:“不必客气,如蒙不弃,鄙人愿意跟容兄交个朋友。”
容游之道:“难得冯兄错爱,小弟焉敢不从。”
冯铸国哈哈一笑,但心里却在暗骂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神推鬼使的,居然跟这个呆子交起朋友来?”但他口里却道:“咱们既已成为朋友,你就该接受我这两杯雁荡茶,作为一个见面礼。”
容游之一証,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冯铸国连声,道:“这点小小意思,你若不接受,那才不够意思!”
容游之叹了口气,道:“难得冯兄有这等高义隆情,请受小弟一拜!”说着,果然向冯铸国深深一拜。
冯铸国吃了一惊,连忙扶起他,道:“容公子太客气了!”
就在这时,盗走容游之身上财物的两个汉子居然去而复返,而在两个背后,又有一个锦衣大汉,不断挥打着根长鞭。
只见锦衣大汉鞭如雨下,不断地打在两人背上。
两人挨了几十鞭,却还是一声不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容游之大奇,冯铸国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须臾之间,三人已先后来到了茶寮,而那锦衣大汉的人还未来到茶寮,就已大声叫道:“敢问一声,那位可就是容四公子?”
容游之见他直视着自己,只好抱拳一笑,道:“在下正是容四。”
那锦衣大汉咳了两下,倏地喝道:“你们这两个瞎了狗眼的畜性,还不赶快跪下!”
这一喝之下,盗走容游之身上财物的两个汉子立时双双跪在地上,同时磕头不迭,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容四公子,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存游之“啊”的一声,连忙扶起两人:“两位壮上何出此言,这岂不是折煞小弟了吗?”
锦衣大汉冷冷一笑,道:“这两个混帐的东西冒犯了容四公子,就算是五马分尸也已使宜了他们,但此地并无健马,不如就用分筋错骨手把两人处置至死,未知容四公子意如何。”
容游之吃了一惊,道:“阁下何人?何出此言?”
锦衣大汉抱拳道:“在下泰为气节帮副帮主,江湖上人称“薛雳太岁”邝火的便是在下。”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邝神鞭,难怪鞭法如此刚劲!”容游之漫声应道。
邝火忙道:“容四公子休怪,在下刚才不敢过分使劲,是唯恐毙了这两个劣徒,无法向容四公子交待!
容游之摇摇头,道:“邝神鞭误会了,在下岂会故意说出这等闲话,未知这两位壮士怎样称呼?”
那高瘦汉子忙道:“小人叫崔星”
黑衣汉子道:“小人叫呼延平。”
邝火接道:“这两个蠢材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敢盗走容四公子的财物,就请公子就地惩罚!”说着,双手把一个绣荷包奉回给容游之。
容游之接过绣荷包,便道:“这点小事,休要放在心上,就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好了”
冯铸国早已感到大奇,终于忍不住问邝火:“你怎知道崔星和呼延平盗走了容公子的荷包?”
邝火道:“刚才邝某在路上瞧见这两个畜性,原来正在分赃,邝某把那荷包拿起一看,赫然发现里面还有一面玉牌,上面刻着容四公子的名字,所以立刻就抓来负荆请罪。”
容游之道:“邝神鞭如此看得起咱们姓容的,真感激不尽。”
邝火道:“江湖上,有谁不知容楼俊彦,天下第一。”
容游之吃了一惊,道:“邝副帮主言过实了,容楼中人,只不过分属武林一脉而已,什么天下第一如此夸大之辞,真是万万不可提起。”
冯铸国听到这时,オ知道邝火何以对年轻轻的容游之如此敬重。
冯铸国虽然只是一个茶博士,但也练过几手粗拙的拳脚功夫,总算对江湖中事情略有认识。
安徽有两大家族,一姓公孙,而另一家则姓容;提起容氏家族,人人都知道:“容楼无弱者”,即使是门房烧灶之辈,也都练就了一身武功,而容楼老主人“银髯战神”容伯鄂,更是安徽武林盟主,与公孙世家主人“笑公爵”公孙我剑并称为“金银二老”。
以是邝火闻言后,立刻就说:“容四公子不必谦逊,昔年若非容楼高手鼎力支持,浙东武林一带,已邪魔外道蹂躏吞噬了,正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谁知恩德尚报,这两个畜性居然反而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可恨。”
容游之道:“此是误会,何必介怀,况且如今已是物归原主,邝副帮主若还再耿耿于怀,未免是太瞧不起在下了。”
邝火神色一凛,忙道:“四公子海量包涵,在下感激万分。”
崔星和呼延平到了这时候,才双双的松了一口气,连忙向容游之拜谢不已。
邝火又厉言疾色的向两人教训了一顿,才对容游之道:“四公子从容楼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容游之道:“找一个人。”
邝火道:“四公子要找之人,未知可会找到?”
容游之叹了一口气,道:“此人有如闲云野鹤,行踪飘忽不定,要找寻他,实在绝不容易。”
邝火说道:“在浙东一带,某自问还算消息灵通,四公子可否将其人名字赐告,也许气节帮帮中弟子,可以代为效劳一二?”
谷游之默然半响,才道:“在下要找的就是江湖人称“九节枪王”的展独飞。”
“枪王展大侠?”邝火长长地吐出口气,面上不禁露出肃然起敬之色:“想不到他已到了浙东,在下也想拜会他老人家多时了。”
容游之微微一笑,道:“展大侠オ三十岁,绝不是什么老人。”
邝火道:“这个在下也知道,只不过在下十分敬仰他的为人,所以才尊称一声老人家而已。”
容游之道:“数日之前,有人见过他在荡雁剪刀峰上孤零零地站着。所以在下才赶来碰碰运气而已。”
邝火眉头一皱,道“如用此法找人,只怕将会徒劳无功,尤其是像展大侠那样的江湖奇士,数日之前他老家站在剪刀峰上,说不定今天在关外踏雪而行去了。”
容游之叹道:“这便如何是好?”
邝火道:“四公子如不弃嫌,大可到舍下盘桓数日,下自当倾尽全帮人马力量,代为访寻。”
容游之道:“这怎敢当?”
而已道:“能有机会为四公子效劳,诚属敝帮上下人等无上光荣,还望四公子休再推辞。”
容游之沉吟半昫,才慨然道:“既然如此,容四恭敬不如从命。”
冯国怔怔地瞧着这位容四公子,心里暗忖道:“人人都说容楼无弱者,但是这位四公子,到底是龙是蛇,却是不易猜透!”
就这样,容游之跟着邝火走了,他走得很慢,看来点也不像个懂武功的人。
夜色掩盖不住平阳城的繁荣,在锦簇阁对开的一大片空地上,占卜星相、售卖花灯、煮面烧粥的摊子挤得水泄不通,比起大白天墟期的时候还更热闹。
原来今天是青龙诞,是平阳城独有的盛大节日,据说,平阳城全凭城外龙神庙的龙神老爷镇压着,百姓才能过着风调雨顺、安居乐业的日子。
在整个平阳城里,唯一完全不相信龙神老爷的,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有龙神老爷的存在。
可是,他父亲却是龙神庙的庙祝。
龙神庙的庙祝,是个不苟言笑,从朝到晚整天冷口冷面的老头儿。
然而,一个性情如此怪僻的老头儿,他的儿子却一点也不像老子。
老庙祝姓岳,人人都叫他岳老石,这并不是他本来的名字,但三十年来,谁也不知道他本来的名字怎样称呼。
岳老石的儿子叫岳小玉,他的名字听来有点娘娘腔,但这小鬼头却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他老子虽然是个极严厉的老头儿,但他还是经常闯祸,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半年前他在庙里向一个大富户踢了一脚,而那大富户本来是准备捐赠大量香油钱给龙神庙的,但为了这一脚,他立刻含怒而去,连一文钱也没有放下。
岳老石很生气,抓住岳小玉,厉声骂道:“小畜生,你是不是吃饭吃得太多吃疯了?”
岳小玉昂起了脸,道:“那个尖酸刻薄,专门向穷人剥削搜刮的老混蛋,我看见了就心中有气,所以才踢他一脚,那又有什么不对?”
岳老石听见儿子这样顶憧自己,不禁大是愤怒,道:“他是个老混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剥削你的骨,搜刮你身上的皮!”
岳小玉道:“大奸贼人人得而诛之,大奸商人人得而踢之,你儿子一点也没有错!”
岳老石怒道:“怎么没有错?就算你要踢他,也该等他捐了香油钱再去踢也未为晚!”
岳小玉道:“大奸商的香油钱又腥又臭,不要也罢!”
岳老石道:“你能够养大,也全凭这些又腥又臭的香油钱。”
岳小玉道:“既然这样,我以后不再用这些钱也就是了!”
岳老石大怒,骂道:“好哇,你有本领就自己到外面去干活,以后再也不要向老子讨一文钱!”
岳小玉直着脖子,冷笑道:“就照这么办,你儿子一身是胆,法宝层出不穷,总不会饿死在街上。”
就是这样,岳小玉再也不用岳老石的钱了,甚至还很少回家睡觉。
岳老石也不管他,任由他在外面胡天胡地。
这一天是青龙诞,岳小玉总算把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蹦跳跳的跑进了城,虽然他年纪小,但在城里居然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般市井之徒、无赖泼皮看见了他,不是叫一声“岳少爷”,就是叫他“岳小哥儿”。
这时侯,岳小玉就在锦簇阁外面的面摊子上,用筷子挟起了一箸热腾腾的肉条面。
但他这一箸面条还没有塞进口里,背上就已给人拍了一下,这一拍的力道虽然并不怎么大,但也使岳小玉立刻为之跳了起来。
“金德宝,你想一掌震死老子吗?”岳小玉猛然回头,两眼直瞪着一个年纪比他大一两岁,但身材却肥胖得多的肥胖小子。
这个肥胖小子叫金德宝,他父亲金二伯是开酒铺的。
金德宝和岳小玉是平阳城里的一对活宝贝,只要这两个小鬼头走在一起,就会花样层出不穷,所干的事情往往令人啼笑皆非,甚至于给他们弄得半死不活。
这时候,岳小玉只觉得金德宝满嘴都是酒气,便说道:“胖宝宝,准是又偷酒喝!”
金德宝道:“别说得那么难听,酒铺是我老子的,我自己唱自己的酒,怎算是偷喝呢?”
岳小玉哼的一声,道:“你自己当然这么想,但金二伯可不是这么说!”
金德宝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要提我老子啦!你老子是个老顽固,我老子是个守财奴,连儿子喝几斤黄汤都心痛得要命!”
岳小玉道:“你老子并不是心痛那些酒,而是怕你酒喝太多,伤了身子。”
金德宝摇摇头,道:“这点糖浆般的货色,又怎醉得倒胖宝宝?若没酒滋润滋润喉咙,那才伤身坏体的紧啦!”
岳小玉把他拉下,道:“别多罗嗦了,还是来碗面驱驱寒气吧!”
金德宝道:“这档子的面有什么好吃,要好好享受,就该上锦簇阁去。”
“上锦簇阁?”岳小玉吃了一惊,道:“你是不是在赌场里赢了大钱?”
金德宝摇头眨眼,道:“非也!”
岳小玉道:“你没赢钱,上锦簇阁吃喝的帐又由谁来付?”
金德宝道:“那就要看看你的胆色了!”
岳小玉目光一闪,道:“你的意思,是吃完拔腿便跑?”
金德费“嗯”了一声,点头道:“正是这个法子。”
“笨法子!”岳小玉冷冷一笑,道:“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咱们一拔腿就可以飞出锦簇阁,但这笔帐他们还是可以追到酒铺,追上庙里去收取,那时候还不是吃不完兜着走吗?”
金德宝皱着鼻子,苦着脸道:“我早就知道这是假笨法子了,但除了这样之外,咱们又有什么机会可以到锦簇阁里大快朵颐?”
岳小玉道:“别发愁,办法总是有的,只要动一动脑筋,我保正今天晚上,你可以饱得捧着肚子从锦簇阁里走出来。”
金德宝大喜,忙道:“你是出了名的智多星,快想个高明的办法来,我宁愿叫你三声爷爷!”
岳小玉笑道:“你叫我爷爷又有什么用,这两个字又不能当作炖鱼翅般吞进肚子里。”
金德宝苦着脸,道:“不要再吊我的胃口了,快想办法才是正经。”
岳小玉眼珠子一转,沉吟了一会才道:“要享受,先赚钱,这六个字你说对不对?”
金德宝说道:“当然很对,那又怎样呢?”
岳小玉道:“所以,咱们如今当务之急,就是马上要赚点银子回来。”
金德宝皱了皱眉,道:“到什么地方去赚?是不是赌场?”
岳小玉摇摇头,道:“赌场里不行,我的灌铅骰子还不够道行可以开到杀气腾腾的赌桌上去。”
金德宝道:“除了赌场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碰运气?”
岳小玉道:“你还记得铁老鼠吗?”
金德宝想了一想,说道:“是不是那个满嘴黄牙,唇上还留着两绺胡子的杭州人?”
岳小玉点点头,道:“不错,你的记性还不算坏,铁老鼠是个专门接收贼脏的家伙。这一次他从杭州回来,就是想打听打听一只玉山羊的下落。”
金德宝道:“玉山羊又是什么东西?它很值钱吗?”
岳小玉道:“玉山羊是用玉石雕造出来的,铁老鼠说,他愿意出一千两银子来收购。”
“一千两?”金德宝连眼都直了,道:“我的乖乖,一千雨可以在锦簇阁里吃多少道菜?”
岳小玉道:“任凭你怎么吃,就算天天吃个不亦乐乎,在两三个月之内也一定不愁无钱付账!”
金德宝大喜,道:“那好极了,咱们只要把玉山羊弄到手,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但那玉山羊又在什么地方?”
岳小玉道:“初时,老子也是懵然不知的,但昨晚我在马花子的酒馆里,听见朱禄酒后在喃喃自语,道:“俺的主子准是他妈的神经病,成天到晚捧着那个玉山羊;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瞧的!”
“朱禄?”金德宝目光一亮,道:“他的主子不就是朱员外吗?”
岳小玉点点头道:“不错,就是那个给老子踢了一脚的朱员外,这厮平素尖酸刻薄,老子一直都想给他一个重重的教训!”
金德宝道:“此人十分吝啬,却又十分迷信,你打算怎样对付他?”
岳小玉道:“倘若老子所料不差,铁老鼠要找寻的玉山羊,一定就在朱员外手上,咱们不妨潜入朱家,把它偷了出来,既可让朱员外伤心欲绝,又可以换取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一举两得,真是何乐而不为。”
金德宝沉吟半晌,道:“倘若成功,自然是快活之至,但若一旦失手……”
“呸!快啐一口唾沫再说过!”岳小玉皱着脸,道:“你若不敢去,老子就单人匹马去干这桩买卖,索性独吞下来。”
“独吞不得,独吞不得!”金德宝唯恐吃亏,忙道:“若不去,两个都不去,若要动手就一伙儿动手,谁叫咱们是天生一对的患难兄弟!”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好极了,这才是老子的好兄弟!”
城西枫叶里最大的宅院,就是朱兆年的巨宅。
朱兆年是平阳城内屈指可数的大富户,但他的人缘实在并不怎么好,无论是谁提起了“朱员外”这三个字,都会摇头皱眉,不敢恭维。
岳小玉和金德宝曾多次在这座巨宅门前经过但说到进入宅内,这次还是头一遭。
岳小玉似乎早已有了准备,他利用一支钩子、一条拇指般大小的绳索,就爬过了高逾丈余的围墙。
金德宝也紧紧跟随着,他身材胖大,行动不免缓慢一点,但最后也总算是成功了。
两人鬼鬼祟祟地隐伏在一丛花木之后,静心观察四周环境。
这时候,四周围极是静寂,从花木丛中望过去,只见一片黑沉沉地,似乎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气氛。
金德宝吸一口气,悄声对岳小玉道:“好大的地方,朱员外会在那里?”
岳小玉道:“咱们向有光的地方走过去,也许会找出一点线索。”
他虽然胆大,但潜进富户宅院里盗宝这种事,却是从来未曾干过,所以声音听来不免有点紧张。
两人又同峙吸一口气,继续向前摸索,只见在一座小池后面,隐的有昏黄灯光传了出来。
南人定睛一看,发现灯光传出之处,是一幢画栋雕梁,气象万千的两层大殿,金德宝不禁头一伸,说道:“好大的气派!”
岳小玉眉毛一扬,道:“那朱员外多半就在里面,咱们去瞧瞧!”金德宝点了点头,两人又再闪身向前窜进。
两人越来越接近大殿,但就在这时,忽听一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两人骤听此声厉喝,都是吓了老大一跳,金德宝更不由分说,立刻掉头就跑。
岳小玉立刻把他抓住,沉声道:“来者不惧,惧者不来!”
金德宝苦着脸,正待说话,忽听殿内响起了兵刃交击之声。
岳小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金德宝拉过一旁,两人躲在一块巨大的假石山背后。
金德宝惊魂甫定,才道:“上面怎么有人打起来了?”
岳小玉哼了一声,道:“谁知道是什么鬼把戏?但照老子想来,咱们可能已慢了一步!”
“什么慢了一步?”金德宝瞪着眼,道:“咱们若是慢了一步,那么又是谁快了一步?”
岳小玉皱着眉,道:“多半是那个铁老鼠,他也查出了玉山羊就在朱员外的手中,所以潜了进来,而且还赶在咱们的前头!”
金德宝失望地道:“那岂不是见财化水了?”
岳小玉道:“不要这么快就泄气,咱们在这里安全得很,且待看清楚形势再出主意不迟。”
他这句话才说完,外面突然灯光大亮,只见十几个家仆提灯点火,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金德宝低叫了一声道:“这番苦也!”岳小玉立刻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再说下去。
那十几个家仆各个手持武器,有的抡刀舞斧,有的挥动铁棒,不消多时,已把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蒙头蒙脸的人重重困住。
岳小玉一看那蒙面人的身型,就认出他就是铁老鼠,只见铁老鼠右手握着一柄柳叶刀,左手却捧着一个长形的绵匣,眼神明得甚是紧张。
“抓住他,抓住他!只要抓住这一贼,大家都重重有赏!”一个身材肥胖,衣饰华丽的中年人在旁边大吼大叫,正是曾经给岳小玉踢了一脚的朱员外。
在朱员外身边,又有一个马脸汉子,他瞪了朱员外一眼,怒道:“都是你的疏忽,让东西落在贼人的手里!”
朱员外似乎对这马脸汉子甚为忌惮,始他骂了两句,连半句话都驳不上来。
只见那马脸汉子手握长剑,又道:“这小贼武功不错,刚才居然挡得住我十招八招,但如今他已陷入天罗地网之内,想全身而退,那是做梦!”
朱员外点头不迭,忙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两人正在交谈之际,铁老鼠已跟朱员外的家仆杀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但铁老鼠甚是机灵,他一见形势不妙,立刻就把锦匣高高举起,同时大声喝道:“你们再瞎缠不休,我就把这匣子里面的东西摔个稀烂,大不了拼个同归于尽而已!”
岳小玉闻言,不禁心中大赞不已,道:“果然不愧是大大的行家,这一着显然是向蔺相如偷师的!”
果然,铁老鼠这句话一出口,那些家仆就再也不敢逼前,而朱员外的脸色也是变得难看之极。
马脸汉子的神情也是相当紧张,他立刻在朱员外的耳朵边说道:“叫所有的家丁都退下,让我来对付他!”
朱员外连忙把家仆喝退,但自己却向铁老鼠走近过去。
“朋友……”朱员外叫出了这两个字之后,就咳嗽一声,略为清理一下喉咙的痰涎才缓缓地接道:“这匣子里的东西,其实并不怎么值钱,你何必要去动它的主意?”
铁老鼠冷冷一笑,道:“既然它并不值钱,你又何必那么紧张,就当作一件贺礼送给我好了。”
“为什么要当作贺礼?”
“因为今晚正是区区贱辰。”
“噢!原来这样!”朱员外干笑了一卞,道:“老兄有如此骄人身手,无论送什么贺礼给阁下,都是十分应该的。”
岳小玉心中暗骂一声:“看你像条猪,原来却狡猾似狐狸,铁老鼠只不过是鼠摸小偷,你为什么应该要送贺礼给他?”
只听见铁老鼠也干笑一下,道:“朱员外愿意把这东西送给区区,区区十分高兴……”
“你误会了,舍下有不少奇珍异宝,也有不少金银珠宝,老兄只要把这锦匣放下,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朱员外面上的神情,看来十分诚恳。
但铁老鼠丝毫不为所动,道:“不必了,除了这匣子里的东西,府上纵有金山银海,区区也没有半点兴趣。”
朱员外面色一沉,道:“你这岂不是故意刁难吗?”
铁老鼠道:“人各有志,我可不是故意跟你为难。”
那马脸汉子“呸”的一段,大步走了过来,道:“铁老鼠,别以为蒙住脸我就认不出你,快把锦匣放下,我给你五千雨龈子算是生日贺礼!”
岳小玉听见“五千两”这三个字,不禁心头一阵狂跳,道:“我的乖乖,五千就是半万,原来那玉山羊如此值钱!”
此际若换上他,自然是立刻答允下来,但铁老鼠却截然摇头,道:“不必多费唇舌,快放我出去,否则一摔下去,你们才是真正的绝望了。”
马脸汉子冷笑道:“此刻若放你出去,咱们也同样再也见不着这东西了。”
铁老鼠道:“那倒要看看你们的本领和造化,我可以从你们手里抢走它,你们也可以依样葫芦,照抢不虞!”
马脸汉子道:“偷、抢、盗、窃,可不是我的本行!”
铁老鼠冷笑一声,道:“别再想拖延时间了,须知区区若把这东西捧掉,就再也没有什么顾虑,那时候,凭你们这几块料子,恐怕还留我不下!”
马脸汉子嘿嘿一笑,说道:“但我若让你就此扬长而去,将来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
铁老鼠道:“这等事情,一律贵客自理!”
马脸汉子道:“铁老兄,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次算是祁某落在下风,这样吧!一个整数儿,我付足一万两,另加六合刀谱一本,你该心满意足了吧?”
岳小玉倒抽了一口凉气,什么六合刀谱,他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但一万两银子这个数目,却简直可以把整座龙神庙压垮下来。
金德宝自然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心想:“我若是有一万两银子,首先就要把锦簇阁买了下来,天天大鱼大肉的吃喝个够本!”
谁知铁老鼠的想法却和他们不一样,只听见他说道:“不要说一万两,就是十万、一百万两也是免开尊口!”
马脸汉子立时面色铁青,怒道:“你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铁老鼠哈哈一笑,道:“祁紫天,你这套软硬兼施的功夫虽然厉害,无奈区区主意已决,你就算再绞尽脑汁,也是难以如愿的了。”
岳小玉心中一凛,付道:“常听人说,江湖上有一个独行大盗祁紫天!外号叫‘厉剑追魂’,莫非就是这个面长如马的像伙?”
只见祁紫天面罩寒霜,慢慢提起长剑,剑尖遥遥地对准了铁老鼠的胸口。
铁老鼠默不作声,那长型锦匣仍然单手高擎着,只要他用力一摔,锦匣内的玉山羊必然会被摔个粉碎。
祁紫天的面色越来越是冷厉,看样子似乎真的不惜一拚。
但他还没有发招,在那大殿飞檐之上,突然斜斜地飞出了一条人影。
这人一身衣衫洁白如雪,飞掠下来的姿势更是美妙异常,祁紫天一见之下,脸色不禁大变,再也不等待下去,手中长剑倏地“嗤”的一声,就向铁老鼠胸前刺去。
他外号称为“厉剑追魂”,这峙候一剑刺出,使的便是杀手招数,一时间只见剑影森森,走势矫疾无伦,铁老鼠非要急速闪躲不可。
铁老鼠在兵刃上的造诣,也许不如祁紫天,但他擅是轻功,身法自是灵捷无比,一见长剑急刺过来,身形已立刻向上飞跃几逾一丈。
他这一跃之势已然极快,但祁紫天也不甘落后,也足尖轻点,人如鹰般向半空疾标而起在此同时,铁老鼠左手一扬,已把那锦匣子抛上了空中。
他这一跃,人已离地盈丈,那匣子再给他一抛,登时飞上了半天。
祁紫天一见匣子飞得更高,脸色变得比白纸还更苍白,因为那白衣人大可以从容地在高处把匣子抄接下来。
祁紫天一急之下,左手倏挥,一蓬毒针斜斜地向上方飞射出去。
但那白衣人身手卓绝,虽然人在半空之中,但反应却是快得出奇,那蓬毒针还没接近他的身子,早已白袖一扬,瞬息之间把所有毒针全部击落开去。
而那锦匣子,也已给白衣人轻易地接下。
白衣人从大殿飞檐上疾冲而来,而落下之处,却正在那座假石山之上,岳小玉抬头一望,心中不由暗暗叫苦,道:“我的老祖宗,你这岂不是把朱员外所有的家丁都引到这里来了吗?”
心念末已,已有几个家仆挥刀舞斧的直奔过来,其中两个还想爬上假石山来对付那白衣人。
那自衣人似是轻叹一声,倏地又向围墙那边飞掠出去。
那些家仆见白衣人来去如飞,不禁瞧得连眼都直了,虽然有几个胆子大的家仆仍然追了出去,但大多数都已经停住了脚步,彼此你瞧我我瞧你,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祁紫天见锦匣子落在那白衣人的手里,不禁又急又怒,想追上前,却又给铁老鼠紧缠不放,只好把心一横,跟铁老鼠拼个高低,然后再徐图后计。
铁老鼠在兵刃上的功夫,虽然比不上祁紫天,但却也最少可以支持一百几十个回合,而等到那时候,白衣人必然已逃得不知所踪了。
祁紫天越想越是愤恨,心中暗想:“今天不把你这个铁老鼠杀个稀烂,誓不为人!”
但铁老鼠也不是个呆芋,他知道再拼下去必败无疑,自然早就无心恋战,于是当两人动手苦斗到五六十回合后,他已藉势急遁,祁紫天虽然苦苦追赶,但无奈轻功逊于铁老鼠,最后还是给铁老鼠在黑夜里逃去无踪。
朱员外站在殿前,脸庞上肥胖的肌肉不断地在颤抖着,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感到害怕而引起。
岳小玉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大奇,道:“区区一只玉山羊,丢了就算了,何必这么紧张?”但他聪明过人,知道其中必然大有秘密,只是自己身为局外人,才不明所以而已。
金德宝蹲在假石山后,早已吓出一身冷汗,岳小玉摸了摸他的胖手,只觉得一片冰冷,不禁吃了一惊,忍不住悄声道:“胖宝宝,你怎么啦?”
金德宝吸了口凉气,过了很久,才呐呐地说道:“没事,没……事,胖宝宝没事……”
岳小玉哼了一声,道:“老子以为你已给活活吓死了!”
金德宝摇摇头,道:“胖宝宝人粗胆壮,一天吓十八次也不会吓死。”他说得口硬,但声音却还是颤抖个不停。
岳小玉心中暗暗失笑,忖这:“平时以为这小胖宝真的胆大包天,但到了惊险的关节上时,却是如此的不济事。”
不久,四周的火光渐渐疏散了,朱员外也回到殿里,却不时发出了长吁短叹之声。
金德宝惊魂甫定,才问岳小玉道:“玉山羊已没下落了,咱们怎么办?”
岳小玉道:“你说该怎么办?”
金德宝道:“你是智多星,胖宝宝一切唯命是从。”
岳小玉接着说道:“照老子看来,锦簇阁那种地方,咱们哥儿俩是去不成的了,所以只好回家啃啃冷饭,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金德宝忙道:“这是上上之策,就照这么办!”
岳小玉与金德宝两个活宝从朱家巨宅爬了出来,两个小鬼头都为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尤其是金德宝,他认为这一次的经历实在是太惊险了,简直有死里逃生的感觉。
但是岳小玉却并不这样想,在他认为,惊险是略有的,但自始至终,他们的性命都没有过任何威胁,所以“限里还生”这一类的说法,实际上是万万谈不上的。
两人离开了朱家之后,岳小玉忽然提议道:“咱们偷玉山羊不成,何不偷鸡去也?”
金德宝问道:“你今晚非要做贱不可吗?”
岳小玉道:“那倒不是,只不过老子看见了一件很残忍的事,所以才想去偷几只又嫩又滑的母鸡。”
金德宝一怔,道:“你看见了什么残忍的事?”
岳小玉向他肚子一指,笑道:“胖宝宝的肚皮饿扁了!”
金德宝哈哈一笑,说道:“你的眼光倒算锐利,胖宝宝交着这种朋友,真是无所遁形了!”
岳小玉说道:“偷玉山羊的希望已经成为泡影了,尝一尝烧鸡腿的滋味也是不俗。”
两人又重新计议了一番,终于决定立即潜出平阳城,到赵王爷的鸡棚里去偷盗母鸡。
赵王爷虽然姓赵,但决不是什么“王爷”,他真正的名字,其它是赵旺影。
但是“旺影”与“王爷”二字读来颇为接近,久而久之,赵旺影就变成赵王爷了。
赵王爷是一个脾氛十分暴躁的中年人,他有数百亩良田,家里又有十几座鸡棚,在平阳城附近一带,已可以算是相当富裕。
但金德宝和岳小玉都不喜欢这个人,认为此人虽无犯过,面目可憎。
所以,到赵王爷的鸡棚偷盗几只母鸡来填饱肚子,在他们看来绝不能算是一件罪恶的事情。
想起了芳香四溢的烧鸡,金德宝简直要发出呻吟来了。
平时,他走动的姿势总是又慢又迟钝,但是这时候,他居然可以健步如飞,一直紧紧跟随着他心目中的“智多星”岳小玉。
但两人还没有到达赵王爷的地方,就已看见了赵王爷。
岳小玉吃了一惊,急忙把金德宝拉下来,两人俯伏在一堆乱石之后,静观前面情况。
原来岳小玉不但看见了赵王爷,也看见了夺走玉山羊的白衣人。
白衣人的手里仍然捧着那个长形的锦匣子,而赵王爷却提着一盏青惨惨的灯笼,双目如刀般地直视着他。
岳小玉一看见这种目光,一颗心就不期然地“卟通卟通”地急剧跳动了起来。
他看得出,这种目光是充满着杀机的,而赵王爷的左掌里,也早已握住了一柄刀。
这柄刀是分开三截颜色的,它的刀柄漆黑,刀锋上半截血红,而尖端一截却晶莹夺目,寒气阵阵迫人。
岳小玉曾听人说过这柄刀,因为这柄刀不但极奇特,而且还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
曾经在岳小玉面前提起过这柄刀的人,是一个从远道而来的说书先生,那一天,这说书先生颇有醉意,就在锦簇阁门前对开的空地上说过:“天下间最邪恶的一柄刀,是用海底寒铁、火焰金砂和断肠钢打成的,而铸造这柄刀的炼刀大师,当这柄刀铸成之日,立刻就给这刀的刀气逼疯了。”
当时,岳小玉听得津津有味,便问道:“这柄刀是怎样的?”
那说书先生道:“刀分三色,刀柄漆黑,刀锋一半血红,另一截银白雪亮,寒气逼人。”
岳小玉又问道:“这柄刀叫什么名字?如今又落在谁的手里?”
说书先生打了一个酒呃,才道:“刀名‘三劫’,但有人叫它‘三劫魔刀’,也有人叫它‘三劫神刀’,至于刀落何人之手,已无从稽考矣!”
这一番说话,岳小玉一直没有忘记,而且他自己也很想看一看这柄如此奇特的刀。
想不到,这柄刀突然就出现在眼前,而且握着这柄刀的人,赫然就是平阳城外的赵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