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山庄位于长云山南麓,左有绿湖,右靠天险峭壁,只有一条狭长小路可以通往山庄。
鹦鹉山庄庄主高翼,喜穿黑衣,擅使一杆白银戟,故有‘黑鹦鹉解白银戟’之绰号。
高翼不畏强权,恩怨分明,是一条硬汉。
这位高庄主身形并不高大,说话的嗓子也并不响亮,但却言出必行,在山庄之中极具威严。
但在许我行面前,他脸上的威严就会完全化为尊敬之色。
二月十二日的下午,高翼坐在鹦鹉山庄聚义厅的熊皮大椅上,聆听施希朝的禀告。
施希朝是高翼的大弟子,今年二十六岁,有决断能力,武功在高翼门下十一名弟子中排名第三。
高翼十一名弟子中,武功最高的是三弟子刘侠贤,其次是五弟子朱独厚。
但高翼最信任的还是施希朝。
施希朝做事极有分寸,高翼交给他的大大小小任务,他每一件都能够用最适当的方法来处理。
现在,施希朝对高翼禀告:“血云教已在绿湖东岸结营,营中有不少高手。”
高翼道:“这么说,司徒长乐会渡湖出战了?”
施希朝道:“有可能如此。”
高翼干咳两声,道:“还有别的可能没有?”
施希朝道:“强攻必须有船。”
高冀道:“但绿湖所有大小木船,皆在西岸。”
施希朝道:“所以,司徒长乐也可能会从峭壁之西,冒险抢攻本山庄。”
高翼道:“还有后山那边又怎样?”
施希朝道:“从后山绕道攻来,极易被咱们发觉,而且路途遥远,司徒长乐决不会冒这个险。”
高翼道:“司徒长乐是条老狐狸,老狐狸不会随便冒险,但却也最擅于冒别人所不敢冒之险。”
施希朝道:“师父之言,弟子会记住了。”
高翼道:“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绿湖东岸之结营,也许只是虚张声势之举。”
施希朝道:“然则咱们又该当怎样应变?”
高翼道:“严防后山,同时也依样葫芦,在绿湖西虚张声势。”
施希朝道:“是的,弟子这就依照师父的说话去办。”
正欲离开,忽听一人在厅外叫道:“切切不可。”
高翼和施希朝都是一愕,双双转过脸望向那人。
只见一人盈盈而来,乃是皓白明眸,美靥如花的梅美黛。
梅羡黛走了过来,向高翼深深一礼,然后接道:“昔才小妹一时情急冒昧出言,还望高庄主海量汪涵,不要见怪。”
高翼忙道:“梅小姐言重!言重!高某知道梅小姐曾熟读兵书,在江湖上更曾屡挫强敌,敝庄眼下形势,未知梅小姐有何高见?”
梅美黛秀眉一扬,道:“以小妹愚见,认为司徙长乐必会渡湖强攻,决不会从后山绕道而来。”
高翼眉头一皱,道:“何以见得?”
梅美黛道:“长云山西北险峻,飞鸟难渡,东北一方却有武林大疯子隐居其间,司徒长乐若要绕山而来,两条途径皆非易事。”
高翼不禁为之讶然地望着梅美黛,道:“此山东北有个大疯子,梅小姐居然也知道了?”
梅美黛道:“是的,这位武林大疯子,曾与先师曾有一段过节,以是小妹知道此事。”
高翼这才恍然大悟而叹了口气,道:“此人疯癫之极,敝庄子弟曾有数人伤亡于他的手里,但高某知道,只要别人不去侵占他的禁地,他就决不会出来伤害任何人。”
梅美黛道:“先师也曾说过,他这个疯子朋友中年丧偶,受了极沉重打击,自此之后,他就在房子四周设划禁地,谁敢闯进,他就杀谁。”
高翼道:“敝庄山后有这么一个疯子,真是祸福难料。”
梅美黛道:“若以眼下形势看来,此人不啻为鹦鹉山庄守住山后一关,则可算是福而不是祸。”
高翼听得不住点头,但施希朝却道:“但倘若司徒长乐根本不知北山道有这么一个疯子呢?”
梅美黛道:“血云教耳目众多,消息灵通之极,司徒长乐决不会不知道,就算他真的不知道,糊里糊涂地杀上来,武林大疯子也会把他杀退。”
高冀道:“梅小姐对此疯子底蕴,似乎相当清楚?”
梅美黛叹了口气,道:“这疯子并不是仁义君子,也不是卑劣小人,而是一个倒霉的伤心人,他的事,小妹所知不多,也不想提起。”
高翼忙道:“梅小姐既不想提起,咱们就不要再谈此人了。”
梅美黛又说道:“总而言之,有武林大疯子守住东北山道,咱们是无后顾之忧的。”
高翼点了点头,道:“梅小姐说的不错。”
(梅美黛没有看错,其后司徒长乐果然没有从后山绕道进袭鹦鹉山庄,至于武林大疯子其人其事,因与本故事并无太直接的关连,笔者不拟另详赘述,就此表过就算。)
梅美黛沉吟片刻,缓缓接道:“咱们既无后顾之忧,就该全面留神绿湖。”
施希朝道:“血云教若要渡湖攻庄,必需有船。”
梅美黛道:“木筏呢?”
施希朝怔住了。但他接着说:“木筏渡湖不快,只要对方稍有异动,咱们已可先发制人。”
梅美黛道:“但也许血云教有办法可以把船儿从湖西调往湖东,然后才堂而皇之大举出击,那又怎样?”
施希朝听得胀红了脸,道:“这是不可能的,除非……除非……”
高翼看着他,道:“除非怎样?”
施希朝吸了一由气,道:“除非咱们山庄之中有奸细,咱们的船只才会落在血云教的手里。”
高翼摇摇头,道:“不会的,咱们鹦鹉山庄,决不会有奸细在内……”
梅美黛却叹了口气,道:“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高翼闻言,不由眼色一变,施希朝更是忍耐不住,道:“梅小姐,你根本不了解咱们鹦鹉山庄……”
高翼立刻喝止:“希朝不得无礼。”
就在这时,一个紫膛脸的劲装年青汉子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高翼又是脸色修变,沉声道:“独厚,出了什么事?”
这劲装年青汉子,就是高翼门下的五弟子朱独厚。
朱独厚冲进大厅,隔了好一会才能稳定心神,说道:“师父,三师哥带着六师弟、八师弟、九师弟和十一师弟乘船出去了。”
高翼怒道:“混帐!这岂不是白白送死吗?凭这几块材料,岂可轻出与敌人周旋?”
只见朱独厚额上汗出如浆,道:“不!三师哥并不是要和血云教拼命,而是……而是……”
高翼脸色一寒,道:“独厚,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呑呑吐吐,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朱独厚一凛,连忙赶紧接道:“师父,三师哥已背叛了师门,他带着几个师弟,还有几十个庄丁,乘船渡湖,要向司徒长乐投降。”
高翼闻言,登时面色死灰,身子颤抖得很是厉害。
他咬牙瞋目,倏地重重跺了一脚,脚下结实的青砖立刻为之碎裂开来。
“投降?鹦鹉山庄的弟子、庄丁、竟然向血云教投降!不!不会的!我不相信!决不相信!”高翼嘶声怒叫,样子变得十分可怕。
高翼是江湖上著名的硬汉,即使在三年前他病危将死之际,他脸上还是没有流露出半点惊悸和悲凉之色。
但这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不但充满着恐惧和强烈的震惊。
他倏地向厅外冲了出去,朱独厚、施希朝和梅美黛立刻紧紧跟随着。
鹦鹉山庄不但据地险要,庄内大大小小的楼房建设,也是极美观而牢固,就像是一座城堡。
从山庄前往绿湖,并不太远,而通往这一座湖的唯一途径,就是前后总共设置着八道暗卡的鹦鹉径。
高翼四人,很快地就来到了绿湖西岸,只见湖水一片碧绿,看来既美丽又宁静。
在今天正午之前,这里还有四艘大船、五只小船。
但现在,四艘大船都不见了,只剩下五只小舟泊在岸边。
高翼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忽然一手揪着朱独厚衣襟,道:“刘侠贤背叛,你为什么不去阻止?”
朱独厚苦笑了一下,道:“弟子知道这一件事的时候,他们已走了。”
高翼怒道:“这畜牲有什么话说?”
朱独厚道:“据小何、小郭他们说,三师哥认为凭咱们山庄的力置,要抗拒血云教的进攻,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他还说……”
“他还有什么废话?快说!”高翼怒得连声音也在颤抖。
朱独厚还是迟疑了一下,又望了梅美黛一会,才接着道:“三师哥还说,这……这姓梅的女子不是什么好人,她……她是个害人精……她来到这里,会害死鹦鹉山庄里所有的人。”
高翼听得冷汗涔涔而下,连忙对梅美黛说道:“梅小姐,孽徒的说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若要怪罪,就把高某活活吊死好了。”
梅美黛连连摇头,急道:“高庄主,这种话千万说不得,事实上,小妹这一次确然给贵山庄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高翼“唉”的一声,正要话话,却有一人抢先一步,大叫道:“阿豆之言差矣!”
阿豆。
阿豆也就是梅美黛,当然,知道她曾经是一间酒家小厮“阿豆”的人,江湖上绝不会多。
但许我行却是早已知道。
只见许我行、段世之和琴儿已赶了上来。
许我行一上来就对梅美黛说道:“鹦鹉山庄与血云教早已结下深仇大恨,就算咱们今天不到这里来,血云教迟早也会血洗此地。”
段世之道:“鹦鹉山庄与血云教有什么仇怨?”
许我行道:“血云教教主云后曾派一个女弟子到这山庄。”
段世之道:“所为何事?”
许我行道:“劝降。”
段世之一怔:意思?是不是要高庄主归顺血云教?”
许我行道:“正是。”
段世之道:“高庄主当然是不会答应的。”
许我行道:“这个自不待言,其后那个女弟子就走了。”
段世之道:“高庄主虽然不肯向血云教投降归顺,却也算不上是什么仇怨。”
许我行说道:“事情若是就此完结,倒还不致怎样,但云后那个女弟子,却是个心高气傲之辈,她在白天向高庄主劝降不果,到了晚上居然潜进山庄行刺高庄主。”
段世之一凛,道:“结果怎样?”
许我行道:“云后这个女弟子,前后共用了六件兵刃、十一种暗器对付高庄主,结果高庄主还了她一招白银戟。”
段世之问道:“是不是一戟就杀死了她?”
许我行道:“不错,所以,纵使咱们不来这里,鹦鹉山庄迟早也会向血云教大举进袭。”说到这里,转过脸问高翼:“高庄主,你说是也不是?”
高翼缓缓地点头,道:“许大夫说得对,事情本来就是这样。”
许我行道:“反正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就该同舟共济,不分彼此同心协力对抗血云教,才是明智之举。”
高翼长叹一声,说道:“就只恨高某教导无方,门下有刘侠贤等如此不肖之弟子。”
3长嗔声’说道:“躭只恨高某败导,P。”下有剿侠一w“如此不肯N弟子。”
许我行道:“树大有枯枝,高庄主用不着为这点小事气恼,如今最重要的,是怎样对付血云教这些王八。”
高翼道:“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我行道:“本来老夫也是这样想的,但现在形势却已有变。”
高翼道:“是不是因为那几个不肖弟子的叛变?”
许我行道:“非也,贵山庄有几个不肖弟子,那是不足为奇的,就算这几个弟子没有叛变,情况也已有变。”
高翼道:“问题出在那里?”
许我行道:“有一个人已来到了贵山庄。”
“是谁?”
“此人来自江东,有人叫他大侠,也有人叫他狂人。”
“既是大侠,又是狂人,莫非……莫非是江东楚雪衣?”
“不错,正是江东楚雪衣。”
高冀猛然吸一口气,道:“很好,高某早就想见他。他在那里?”
许我行说道:“他现在金鹦鹉斗室之中。”
高翼的脸色不禁大是奇怪。
金鹦鹉斗室,也就是鹦鹉山庄最秘密之所在,除了庄主之外,谁都不能擅自闯进。
别人既不能擅自闯进,也绝对没有法子可以闯得进去,因为那里是机关重重的。
但许我行却说,楚雪衣已进入了金鹦鹉斗室!
金鹦鹉斗室的确是一个极为秘密的地方。
在那里,存放着不少极贵重的东西,包括一些古董、宝刀利剑、地契和几十份秘密宗卷。
不要说是别人,就连高翼自己要进入金鹦鹉斗室,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所以,除非有需要,否则高翼平时也很少会进入这里的。
楚雪衣来到了鹦鹉山庄,也许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但他一来到鹦鹉山庄,就进入了金鹦鹉斗室,这件事就绝不寻常。
但高翼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过份的紧张,因为他知道,楚雪衣也许是一个狂人,但却并不是一个江湖大盗。
楚雪衣擅闯金鹦鹉斗室,必定有他的理由,但是无论怎样,一定不会是为了盗窃。
经过了重重机关的“守卫廊”,高翼终于来到了金鹦鹉斗室的石门面前。
他记得上一次进入金鹦鹉斗室,是在去年的中秋夜。
当晚,人人都在赏月,但高翼却很枯闷,于是,就独自进入金鹦鹉斗室,喝了两杯不算浓烈的酒,然后就睡着了觉。
他并不喜欢这里,但这里却是鹦鹉山庄里最清静的地方。
太静寂并不是一件好事,但人就是这样的,在极度疲累或者是极度厌倦风尘之际,就想独个儿静寂下来。
金鹦鹉斗室的石门,看来还是和去年中秋节的时候一模一样,但那时候,高翼可以肯定金鹦鹉斗室里一定没有别的人,但现在呢?
楚雪衣真的已经在里面吗?
高翼在石门外呆立了好一会,才伸手把石门缓缓地推开。
这一道石门是沉重的,一般没有练过内力的人,根本就没法子可以把它推开,甚至是无法把它移动分毫。
石门推开后,里面一片漆黑。
没有阳光,没有火光,只有一个人森冷的眼光正在闪动着。
高翼在石墙上随手一抄,很快就燃亮了一支火炬。
火炬照亮了高翼的脸,也照亮了另一个人的脸。
只见那人衣白如雪,目光有如天上闪亮的星星。
“楚雪衣?”
“不错,我楚雪衣,”那人看着高翼,道:“阁下想必是高庄主了?”
高翼颔首回答道:“不错,我就是高冀。”
楚云衣道:“听说这是贵山庄最秘密,也最牢固的地方?”
高翼道:“从前也许是的,但现在这种说法已给楚大侠推翻了。”
楚雪衣摇摇头,道:“推翻这种说法的人,并不在下,而且另有其人。”
高翼脸色一变,道:“楚大侠的意思,是除了你之外,早已有人可以潜进金鹦鹉斗室?”
楚雪衣道:“正是。”
高翼沉声道:“是什么人?”
楚雪衣道:“一个你向来都很信任的人。”
高翼沉思片刻,说道:“在鹦鹉山庄,高某以前最信任的,是我的师弟霍祥开。”
楚雪衣道:“现在霍祥开在那里?”
高翼叹了口气,道:“死了,他是给仇家暗杀,身中十一刀而死的。”
楚雪衣道:“霍祥开的仇家是谁?”
高翼道:“‘幽魂之刀’翁保甲。”
楚雪衣道:“翁保甲的刀很快,他若要杀霍祥开,用不着背后暗中出手。”
高翼皴眉道:“什么意思?”
楚雪衣道:“在下只是想说明一件事,霍祥开并不是给翁保甲所杀的。”
高翼面露奇怪之色,正要追问,楚雪衣又说道:“霍祥开是不是在三个月前被杀的?”
高翼讶异看了楚雪衣一眼,接着才缓缓地说道:“是的。”
楚雪衣道:“但在半年前,翁保甲已给人埋葬在华山之下。”
高翼呆住。
“是谁杀了他?”
楚雪衣道:“是‘神弓霸王’轩辕荣,当时我在华山。”
高翼脸色沉重,道:“那么,霍祥开是谁杀的?”
楚雪衣道:“是高庄主的其中一个弟子。”
高翼道:“这不肖弟子何以要杀霍祥开?”
楚雪衣道:“因为霍祥开在无意之中知道了他的秘密。”
高翼道:“什么秘密?”
楚雪衣道:“高庄主这个弟子,暗中与血云教有勾结。”
高翼面露悲愤之色,咬牙道:“所以,霍祥开就给他杀了?”
“不错,”楚雪衣道:“这不但是杀人灭口,而且还可以把罪名嫁祸给翁保甲。”
高翼道:“但这个不肖畜牲,显然想不到翁保甲早已给轩辕荣杀了。”
楚雪衣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心思再缜密的人,往往也会出现了破绽而不自觉。”
高翼不禁长叹一声,道:“唉!都是高某的错,若不是高某有眼无珠,收了刘侠贤这等孽畜为徒,也不会酿成今日之局面。”
楚雪衣摇摇头,道:“高庄主,我说的这个不肖弟子,可不是刘侠贤。”
高翼一怔:“不是刘侠贤又是谁?”
楚雪衣冷冷说道:“他姓施,叫施希朝!”
高翼陡地呆住,完全呆住,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怔怔地瞧着雪衣,隔了很久才道:“你是说杀霍祥开的凶手,就是高某门下的大弟子施希朝?”
楚雪衣点点头,语气肯定地说道:“正是他,而且楚某也知道,高庄主现在最相信的,就是这个看来对你这个师父最忠心,最孝顺的大弟子。”
高翼傻住了,他呆楞楞地凝视着楚雪衣,道:“怎会这样的,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施希朝是杀霍祥开的凶手?”
楚雪衣道:“在三个时辰之前,我在这座山的东北方遇见了一个人。”
“东北方?这座山的东北方?”高翼不禁又是一阵诧异。
“嗯,不错,在下就是从那里走过来的。”
“这么说,你一定已经遇上那个疯子了?”
楚雪衣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是的,你们都叫他武林大疯子。”
高翼叹了口气,道:“高某也知道他是个武林奇人,若不是曾经遭巨挫以致神经错乱,此人在武林中必然有一番极大作为。”
楚雪衣道:“高庄主对这位武林大疯子似乎颇为了解。”
高翼叹道:“此人毕竟是住在长云山的武林人物,他若不是疯疯癫癫,高某也很想和他结识结识。”
楚雪衣道:“要结识一个疯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却也不是绝对不可以的。”
高冀目光一闪,盯着楚雪衣的脸,道:“莫非楚大侠早已认识武林大疯子?”
楚雪衣摇摇头道:“早已认识武林大疯子的,并不是在下,而是在下的师父。
高翼道:“楚大侠在三个时辰之前遇见武林大疯子,当时情况怎样?”
楚雪衣道:“他正在煮蚯蚓,总共是一百二十条蚯蚓。”
高翼一怔,问道:“他煮蚯蚓有什么用?”
楚雪衣道:“裹腹。”
高翼道:“以蚯蚓作为食物,真是疯得可以。”
楚雪衣道:“但味道不错。”
高翼一怔,道:“你怎知道蚯蚓的味道不错?”
楚雪衣道:“武林大疯子给了我几十条煮熟了的蚯蚓,虽然放多了一点点盐,但味道还算不错。”
高翼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很饿,所以才会饥不择食?”
楚雪衣摇摇头,道:“我吃蚯蚓并不是因为饥饿,而是为了礼貌。”
高翼道:“为了礼貌,所以武林大疯子给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了?”
楚雪衣道:“是的,显然他可以吃得津津有味,我为什么不可以吃?”
高翼暹:“但他是个疯子嘛!”
楚雪衣道:“天下间只有一种人的食物,是万万不可以奉陪照吃不虞的。”
高翼道:“是哪一种人?”
楚雪衣道:“自寻短见的人。”
高翼不禁为之听得目瞪口呆。
楚雪衣接着又道:“武林大疯子虽然疯疯癫癫,但他也和你我一样,都很珍惜自己的性命,否则,他早就死掉了。”
高翼道:“楚大侠说的不错。”
楚雪衣道:“咱们吃完蚯蚓之后,他就对我说:‘俺今天心情恨好,大概不会疯疯癫癫了。”
高翼道:“这也是疯话。”
楚雪衣摇摇头,道:“非也,他说话的时候,比你和我还更清展。”
高翼道:“有些疯子在神智错乱的时候,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楚雪衣道:“但也有些疯子,并不是每天都神智错乱的。”
高翼道:“这算是哪一种疯子?”
楚雪衣道:“时好时坏的一种。”
高翼道:“楚大侠认为,武林大疯子就是这一种疯子?”
楚雪衣点点头,道:“不错,他就是这一种。”
高翼道:“就算是,那又怎样?”
楚雪衣道:“这种疯子在疯疯的时候,固然是神智错乱,一塌糊涂之极,但当他恢复正常之后,其神智又会变得异常清醒。”
高翼道:“今天他清醒不清醒?”
楚雪衣道:“当然是清醒极了,否则他也不会亲自下厨煮蚯蚓来吃。”
高翼笑了笑,道:“如此说来,你今天注定是口福不浅。”
楚雪衣道:“不但口福不浅,而且还获益良多。”
高翼道:“何益之有?”
楚雪衣道:“正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高翼眉头紧皱道:“但和你说话的人,毕竟是武林大疯子。”
楚雪衣道:“今天他说的若是疯言疯语,在下自当一笑置之,但难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珠玑,非比寻常。”
高翼只得唯唯诺诺,道:“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跟你说?”
楚雪衣道:“有。”
高冀道:“高某洗耳恭听。”
楚雪衣淡淡一笑,道:“高庄主洗耳恭听,听的不是在下的说话,而是武林大疯子的说话。”
高翼干咳了一声,说道:“高某知道了。”
楚雪衣也干咳着,半响才缓缓地说进:“武林大疯子对我说:‘在俺这座大山的背后,有一座不伦不类的山庄。庄主是个硬直的笨蛋。’”
高翼苦笑了一下,他自然知道武林大疯子说的山庄,就是鹦鹉山庄,而那个硬直的笨蛋庄主,当然就是说高翼他自己了。
只听见楚雪衣接着又说道:“这笨蛋什么人不好得罪,居然得罪了血云教的兔崽子乌龟活王八,真是气数。”
高翼盯着楚云,道:“这两句是武林大疯子说。还是楚大侠自己加上去的?”
楚雪衣说道:“是谁说的也没有太大的相干,反正就快连你也会骂自己是个笨蛋。”
高翼没有生气,只是担忧地望着楚雪衣,道:“武林大疯子还有什么话说?”
楚雪衣道:“他说:‘有人把鹦鹉山庄说得有如铜墙铁壁,但俺每年都在山庄里进出自如十次八次,但在那里挖掘出来的蚯蚓并不好吃。”
高翼嘿嘿一笑,道:“这就妙得紧了,一个疯子居然可以视这里如无人之境,要来便来,要走便走……”
楚雪衣道:“高庄主不相信?”
高翼倏地叹息一声,道:“现在连金鹦鹅斗室也有人可以进出自如了,高某又怎会不相信?”
楚雪衣道:“其实,武林大疯子从来没有把你们当作敌人,而是把你们当作邻居,当做朋友。”
高翼道:“但本山庄有好几个弟子和庄丁误闯他所划定下来的禁地,结果却给他杀了。”
楚雪衣道:“那是因为他毕竟是个疯子之故。”
高翼苦笑了一下,道:“咱们鹦鹉山庄有一个这样的疯子朋友,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
楚雪衣道:“是幸运也好,是倒霉也好,这只是上天的安排。”
高翼道:“武林大疯子经常在本山庄出入自如,未知可有什么发现。”
楚雪衣道:“当然是有的。”
高翼道:“他发现了些什么?”
楚雪衣道:“他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俺每一次潜入鹦鹉山庄,精神都很好的,山庄里的事情无论大大小小,都瞒不过俺的眼睛。’”
高翼道:“这些话,就连高某这个做庄主的都不敢说。”
楚雪衣微微一笑,道:“高庄主已经是个敢作敢为的人,但常言有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是半点不假的。”
高翼道:“不必说了,高某的弱点,高某是知道,正是人贵自知,倘若没有自知之明,那就更加自讨苦吃了。”
楚雪衣道:“武林大疯子也是这个意思。。
高翼一呆:“什么也是这个意思?高某不懂。”
楚雪衣道:“武林大疯子对我说:‘虽然鹦鹉山庄的蚯蚓不够肥大,但那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本来,高翼那个笨蛋是没有资格当这个庄主的,若由俺来做,一定一不会给手下蒙蔽得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但俺在一个月之中,最少有二十天是疯疯癫癫一塌糊涂的,唉,正是人贵自知,这个庄主就算送给俺做,俺也是做不来,万万做不来的。’”
高翼闻言,不禁又是为之一阵苦笑。
楚雪衣接着说道:“武林大疯子虽然没有做庄主之意,但却对贵山庄的一切都很留意。在三个月前,霍祥开在绿湖东岸遇刺,身中十一刀而亡,当时,武林大疯子也在附近。”
高翼面露紧张之色,道:“武林大疯子是亲眼目睹凶案发生的?”
楚雪衣道:“不错,他瞧得很清楚,杀霍祥开
的就是施希朝,而另外一个帮凶,乃是朱独厚!”
“施希朝?朱独厚?”高翼猛然吸了一口气,心神大为震动。
楚雪衣道:“你也许不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说话,但霍祥开的字迹,相信高庄主一定会认得罢?”
高翼忙道:“认得,当然认得!”
楚雪衣立刻掏出了一封信笺,递给高翼。
高翼接过一看,不由脸色骤变,颜声说道:“楚大侠,这是霍祥开临死前的遗书……”
楚雪衣点点头,道:“不错,虽然霍祥开身中十一刀,但并未即时死去,他负创逃走了七八里,才在湖以东的一条小村落里倒下。”
高翼道:“那是尤家村。”
“正是尤家村,”楚雪衣道:“当时,武林大疯子一直紧紧跟随着霍祥开,见他倒下去之后,才把他抱起,说道:‘你是不是姓霍的?叫霍祥开,是也不是?’霍祥开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武林大疯子接着问:“你流了不少血,大概快要死了,你有什么话要跟俺说?’霍祥开这才说道:‘……我要写封信给高庄主……”武林大疯子点点头,说道:“这个容易,俺去找些笔墨纸砚,让你写个饱好了。”结果,霍祥开就写了这封遗书,上面说得很清楚,施希朝已经和血云教有所勾结,朱独厚也是一样,这两个叛徒是绝对靠不住的。”
高翼得目瞪口呆,汗流浃背。
楚雪衣道:“霍祥开写完这封信之后就死了,不久,施希朝和朱独厚追了上来,但武林大疯子已不知所踪。”
高翼道:“但这疯子何以一直没有把霍祥开的遗书交给高某?”
楚雪衣进:“武林大疯子说:‘这件事俺忘掉了,直到今天吃了肥美的蚯蚓才想起。’”
高翼捏紧着信笺,叹道:“疯子毕竟是个疯子,唉……”
语声略顿,接着问道:“这金鹦鹉斗室,楚大侠是怎样走进来的?”
楚雪衣道:“高庄主以为除了你自己之外,在下就是第一个走进金鹦鹉斗室的人?”
高翼的脸色又变了:“难道早已有人可以潜入这里来?”
楚雪衣道:“不错,你瞧!”说着,伸手向斗室一个暗角处指了指。
那里居然有一道暗槽。
高翼不禁面如土色,怒叫道:“不可能的!这里怎会有一条地道?”
楚雪衣道:“从前当然是没有的,但若有人处心积虑加以挖掘,一个月不行花上一年,一年不行花上两年,总有一天可以从另外一个地方挖掘一条地道,来到这座金鹦鹉斗室里。”
高翼这才如梦初醒,接着立刻巡视金鹦鹉斗室。
在金鹦鹉斗室里存放着的物事,似乎一一不缺。
但当高翼从墙上打开一道细小暗门后,他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有如一张白纸。
暗门后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细小的空格。
“不见了!不见了!”高翼颤声叫道:“真的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楚雪衣皱眉急问道:“不见了什么宝物?”
高翼一怔呆了很久,才说:“是不是你拿走了它?”
楚雪衣摇摇头,道:“我,我若拿走了暗格里的东西,就不会留在这里,还叫许大夫把你请到这里来?”
高翼咳嗽着,道:“是的,是的”。我知道这东西一定不会是你拿走的……请恕高某一时着急,胡言乱语……”
楚雪衣目注着他,过:“存放在这暗格里的东西,一定是很重要的,可以说给在下知道吗?”
高翼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听过十面风云玺没有?”
楚雪衣眼色变了:“什么?原本放在这暗格里的,就是十面风云玺?”
高翼点点头,沉声道:“不错,正是十面风云玺!”
楚雪衣脸色沉重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十面风云玺的重要性。
但他怎样也想不到,十面风云玺竟然曾经存放在这座金鹦鹉斗室里。
在绿湖东岸,‘铜镜天尊’司徒长乐坐在一块大石上,冷冷地看着四艘插着鹦鹉旗的大船直驶过来。
在他两边,还有‘僧道双邪’。‘僧道双邪’是华山万伏和尚及九夷山苍然观主陆不山。
这两人曾与梅美黛交手,满以为不出二十招就可以把她制服下来,但结果却并不如此。
为了要吐这一口乌气,也为了要追回段世之身上怀着的天梅秘笈,司徒长乐又再卷土而来,而且这一次还牵涉及鹦鹉山庄。
战云弥漫,司徒长乐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他只是一直看着绿湖。
湖水平静,但他的心境绝不平静。
充满着仇恨的心境,又怎可能能会平静下来?
‘僧道双邪’也在看着湖面,只见那四艘大船由远而近,已快将驶了过来。
万伏和尚忽然问:“船上有没有咱们的人?”
司徒长乐道:“没有,绝对没有。”
陆不山道:“为什么?”
司徒长乐道:“咱们的人会留在鹦鹉山庄里,从敌人的腹地中接应咱们。”
万伏和尚道:“那么在这四艘船上的又是些什么人?”
司徒长乐道:“蠢人。”
“蠢人?”
“不错,这些都是鲁莽的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懂得江湖风险,更不懂得兵法之道。”
万伏和尚瞳孔收缩,干笑着说道:“所以,在这四艘大船上的,全都是白白来送死的。”
司徒长乐缓缓地点着头,道:“大师说对了。”
三几句说话间,四艘鹦鹉山庄的大木船已更接近了湖岸。
最大的一艘木船,船桅是金色的。
在这金色船桅下,站立着一个国字脸,粗眉大眼的年轻武士。
他是练剑的,剑法在鹦鹉山庄之内号称第二。
当然,剑法最高的还是高翼。
道年轻武士就是高翼的第三个徒儿刘侠贤。
高翼使的武器虽然是白银戟,但他却没有把戟法传给刘侠贤。
高翼并不是挟秘自珍,而是认为刘侠贤若练剑法,成就必会更加理想。
他常对朋友说:“教一只豹子奔窜,那是恰当的,但你若要教一只豹子去飞天,却是愚不可及的事。”
同样地,苍鹰能飞翔,却又不擅于奔跑。
刘侠贤是可以使戟法的,但是高翼宁愿花更多的时间,更多心血,教他怎样练剑。
也只有真正熟悉高翼的人,才会知道高翼的剑法,比他的戟法还更厉害?
刘侠贤跟随着高翼已十一年,他比谁都更熟悉自己的师父。
所以,他对师父只有感激!感激!这一天,大师兄施希明秘密召集了所有师弟,商讨怎样对付血云教。
一提起这件事,大伙儿都很激动,都嚷着要和血云教一拼高下。
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是一件极重要的大事,非要和师父一起商量不可。
但朱独厚却摇摇头,反驳这种建议。
他说道:“自从三年前,师父经过一场大病之后,虽然侥幸不死,但也已元气大伤,倘若由师父出手,他老人家的身子必定会遭受到更严重的损害。”
此言一出,全场为之鸦雀无声。
接着,朱独厚又说道:“再者,兵法之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在山庄里等候敌人进攻,倒不如纠结雄狮,堂而皇之大举出击,叫血云教的灰孙子知道咱们的厉害!”话声未落,已有数人欢呼叫好。
朱独厚的见解是:“咱们要孝敬师父,就得让他老人家少点伤神,少花力气,更不能让他老人家动手,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区区血云教又何足惧哉?”
当时,朱独厚似乎一定要乘船渡湖出战血云教的了。
但是大师兄施希朝却说道:“这一战固然是万分重要,但山庄是咱们的大本营,倘若所有师兄弟都一起出战,也是不行的。”
朱独厚点点头,说道:“大师兄说的不错,所以,俺认为三师兄应该留在山庄里。”
刘侠贤立刻反对:“不!我要出战!绝不能留在山庄里。”
朱独厚道:“三师兄剑法超群,大家都知道的,但这一次咱们并不是比武决斗,而是冲锋陷阵,这种混战还是由俺去才最合适。”
施希朝却摇头不迭,道:“五师弟,你做事鲁莽,虽然是急先锋之材,但这一战非比寻常,你不宜去。”
朱独厚不大情愿,但在鹦鹉山庄,人人都知道,朱老五只听两个人的说话,第一个是师父高翼,第二个便是道位大师兄施希朝。
终于,朱独厚答应留下来,但他也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施希朝也坐镇在鹦鹉山庄里。
他说:“倘若大师兄也出战,师父问起来又有谁能应付?”
结果,负起这一次出战血云教重任,就是剑法超群,武功也最高的刘侠贤。
施希朝说老五朱独厚鲁莽,然则刘侠贤又怎样?他是否比朱独厚冷静得多,也聪明得多?
从外表看来,似乎是的。
但每一个人最靠不住的地方,往往也就是他的外表。
有人外强中干,有人外刚内柔,当然也有人看来冷静聪明,其实却是个鲁莽愚笨家伙。
刘侠贤就是后面的那一种人。
他以为自己正担负着保卫着鹦鹉山庄的重任,却不知道整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是施朝希和朱独厚在喑中玩弄手法的。
在鹦鹉山庄,高翼的心情极其沉重。
他知道,刘侠贤这一次出战,必然是凶多吉少的,但他更心疼的,是施希朝和朱独厚竟然背叛了自己,也背叛了其他同门手足。
而更令他担忧的,是十面风云玺不见了,显然是给施希朝盗走的。
楚雪衣问道:“高庄主,十面风云玺怎会在金鹦鹉斗室的。”
高翼沉吟了很久,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楚大侠,你知道十面风云玺的来历吗?”
楚雪衣道:“十面风云玺,乃是十面尊者掌管风云宫之最高令符。”
高翼点点头,道:“不错,想当年,十面尊者掌管风云宫,气势是何等之盛,唉,想不到尊者一死,形势就有了急剧变化。”:
楚雪衣接说道:“十面尊者的两个弟子是一男一女,男的是风帝,女的就是云后。”
高翼道:“风帝云后,其实本该是很好的一对儿,可惜云后野心太大,连师兄风帝也不肯卖账。”
楚雪衣叹了口气,道:“据我的师父说,风帝对云后一直再三忍让,直至云后自创血云教,不断残害武林同道,风帝对于这女魔头才忍无可忍加以反击的。”
高翼道:“尊师说的不错,事实确然如此。”
楚雪衣道:“但那十面风云玺,怎会落在高庄主手里的。”
高翼道:“实不相瞄,十面风云玺是尊师送来的。”
楚雪衣不禁呆住:“什么?是我师父送来的?”
高翼道:“不错,十面风云玺本乃风云宫中最高令符,只要拥有它,凡是隶属风云宫的高手,都必须听令于风云玺的主人。”,
楚雪衣说道:“所以这十面风云玺,对风帝也好,对云后也好,都是极其重要的。”
高翼道:“九年前,尊师把十面风云玺送到鹦鹉山庄,一声不响就把它放在我的面前。”
楚雪衣问道:“当时,高庄主觉得怎样?”
高翼道:“自然是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这块是什么东西。”
楚雪衣道:“我师父总不成把十面风云玺放下之后,连一句话也不说就跑掉了么?”
高翼说道:“那倒不是,他只是一声不响地,把十面风云玺放在我面前,等到话匣一打开之后,他老人家的话就多得很了。”
楚雪衣道:“我师父怎样说?”
高翼道:“你师父瞧着我的脸,一直看了很久,也许,当时我脸上的表情是十分古怪的,就算不像只鹦鹉,也会像是一只猴子。”
楚雪衣道:“我师父不喜欢鹦鹉,也不喜欢猴子,他只喜欢赌鬼。”
高翼道:“我很少赌博,我并不是个赌徒。”
楚雪衣说道:“但我师父却也说过:‘为师虽然是个赌鬼,也喜欢遇上别的赌鬼,但世间上最靠不住的,往往也就是赌鬼。”
高冀道:“所以,尊师并不太相信自己。”
楚雪衣道:“我师父向来都很有自知之明,划不来事固然不干,干不来的事情,更加不干。”
高翼道:“不错,尊师是个老江湖,在咱们还没有出生之前,就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老江湖。”
楚雪衣道:“但每个人都有不太清醒的时候,我师父也是一样,所以,有时侯他会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换而言之,就是连什么叫‘明哲保身之道也忘得干干净净。”
高翼一笑,道:“尊师把十面风云玺带到我这里来的时候,他的头脑似乎十分清醒。”
楚雪衣问道:“我师父向你说些什么?”
高翼道:“尊师说道:‘十面尊者死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点点,道:‘知道。’尊师哈哈一笑又愁眉苦脸,道:‘十面尊者是个很了不起的老东西,他活着,他妈的天下,他死掉,只怕连穿了壳的乌龟小祖宗也会从泥堆里爬出来作乱。’我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尊师道:‘十面尊者有两个徒儿,男的叫风帝,女的叫云后,各有一身本领,也各有一笔糊涂账,都是混蛋得很。”
楚雪衣道:“听说十面尊者对风帝并不太好。”
高翼道:“十面尊者对风帝不太好,全然是因为云后在暗中造谣,以致师父对她这个师哥心存忌惮。”
楚雪衣道:“云后的确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高翼道:“本来,十面尊者已很信任云后,而且打算把风云宫交给她掌管,但到了后来,十面尊者对这个女徒儿动了疑心,而且更怀疑风帝的种种罪名,都是云后捏造出来的。”
楚雪衣道:“云后也许可以瞒骗十面尊者于一时,却不能够瞒骗十面尊者一辈子。”
高翼道:“不错,十面尊者既动了疑心,她的阴谋就不容易继续施展下去。”
楚雪衣道:“形势至此,对风帝已是大大有利。”
高翼道:“可惜十面尊者却在这时候死了,他死时已年逾九旬。”
楚雪衣道:“十面尊者如何处置十面风云玺?”
高翼道:“他在临终时找到了尊师,把十面风云玺交了给他,并叮嘱尊师:‘十年内,这风云玺由你掌管,十年后,方可把此风云玺交给风帝,或者是云后……”就是这样,尊师就接下了这一座十面风云玺。”
高翼道:“据尊师说:‘这是一件十分隐秘之事,除了尊师和十面尊者之外,就只有我才知道!”
楚雪衣道:“师父还有什么话说?”
高翼道:“尊师大叹倒霉。”
楚雪衣奇道:“他何倒霉之有?”
高翼道:“尊师说:‘这座十面风云玺简直就是个要命的烫手山芋,老夫捧着它,真是前生修来的福气。’”
楚雪衣笑了笑,道:“究竟是倒霉十足?还是福气十足了?”
高翼道:“这就得由你去问问他老人家。”
楚雪衣笑笑道:“我师父这个老人家脾气不怎么好,最不喜欢别人向他问长问短。”
高翼道:“但当天,我却真的是问长问短,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生气不生气。”
楚雪衣道:“他老人家若是有求于高庄主,想必会客气一点的。”
高翼忙道:“高某何德何能,尊师父又怎会有求于我了?”
楚雪衣道:“十面风云玺的事又怎样?难道不是我师父要把它放在金鹦鹉斗室吗?”
高翼道:“虽然如此,那也不算是有求于高某,只是他老人家太瞧得起鹦鹞山庄而已。”
楚雪衣道:“我师父并不是瞧得起贵山庄,只是相信高庄主的为人,所以才把这个烫山芋交到你的手里。”
高翼长长地抽了一口凉气,道:“实不相瞒,保管着这座十面风云玺,并不是一件轻快的事,初时,高某几乎每天都进入金鹦鹉斗室,每晚都要看一看十面风云玺才能安心睡觉。”
楚雪衣道:“近来又怎样?”
高翼说道:“好几个月也不到斗室一次。”
楚雪衣道:“为什么?”
高翼说道:“这斗室已令高某感到厌倦。”
楚雪衣说道:“但这里是贵山庄存放着古董、名贵兵刃、房屋契约和财富的地方!”
高翼叹了口气,道:“这正是高某所厌倦的东西。”
楚雪衣道:“所以,连十面风云玺也感到厌倦了。”
高翼道:“那倒不是,高某对十面风云玺,从来没有喜欢过,所以也不会感到厌倦。只是,我渐渐太信任这座金鹦鹉斗室,甚至认为世间上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潜进来。”
楚雪衣道:“金鹉鹉已经是一个极牢固的地方,但世间上也有一种人,这种人对越牢固的地方,就越有兴致去撞破。”
高翼黯然道:“这是我的疏忽,高某难辞其咎。”
楚雪衣道:“但要挖一条地道进入金鹦鹉斗室,实在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倘若没有内奸从旁协助,就算是天下间第一流的工匠,也无法可以成功。”
高翼不由一阵苦笑,道:“鹦鹉山庄的人材不一定有,但奸细,叛徒是绝不缺乏的。‘”
楚雪衣道:“高庄主也也用不着过份自我怪责,虽然十面风云玺已经盗走,但咱们同样也可以把它追回来。”
高翼道:“有把握吗?”
楚雪衣道:“有没有把握,首先要抓住施希朝和朱独厚才能说。”
一提起这两个叛徒,高翼就为之咬牙切齿,愤怒之极。
在绿湖东岸,大战一触即发。
刘侠贤带着几个师弟和一些武师,庄丁,在大期上向血云教中,大声辱骂着。
这是刘侠贤的策略,他要把敌人激怒,让敌人易生错乱。
但血云教中人,仿佛人人都已变成了哑子,无论刘侠贤怎样辱骂,他们还是完全无动于衷。
倒是刘侠贤自己沉不住气了。
他要冲上岸和司徒长乐拼命。
但他还没有冲上岸,一支劲箭已射到他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