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荆州大会和以往一样热闹,也和以往一样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怪事。
正月初十过去了,今年的荆州大会也已成为过去,但江湖上许多纠纷仍在持续,甚至越来越多流血火并事件发生。
有人说:“情义容易消散,仇恨永远难忘。”
所以,仇恨争杀永无止境。
但江湖人真的不讲情义吗?
这种悲观的想法却是大谬不然的,尽管不少江湖人见利忘义,为求满足私欲不择手段,但江湖上也有无数热血儿女,肝胆照人的真英雄,真好汉。
江湖人是复杂的,江湖事亦然。
然而,当代武林形势最复杂的门派帮会,乃是血云教。
局外人看血云教,是神秘的,可怖的江湖组织。
局内人看血云教又是如何?
二月初二,天气和暖,阳光妩媚地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天气很好,但号称“武林第一侯”的段世之的脸色却极坏。
他的很苍白,好像全身血液都已流干一样。
他的确在流血。
他背上,左臂弯上,右小腿至足踝都在流血。
在半个时辰之前,他给一群青衣杀手追杀,他以一敌八,以为势难幸免,但结果却死里逃生,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
追杀段世之的青衣杀手共八人,但最可怕的一个追杀者却不是他们,而是一个独眼老者。
这独眼老者在年少时已加入辽东狼眉匪帮,当时狼眉帮聚众人数逾千,声势极其浩大。
狼眉帮帮主‘一眉裂狮手’司空雷霆以‘三独’著名于绿林道上。
司空雷霆之‘三独’,乃是指其人独眉,独门内家重手,及独断独行之处事手段。
不管司空雷霆为人是否绝毒绝恶,但此人见识广博,目光如炬,却是不容置疑的。
否则,狼眉帮绝不会势力日益坐大,甚至连朝廷也为之震惊,深恐这股势力越变越大,终于变成乱党贼兵,以致一发不可收拾。
朝廷之顾虑,绝非多余。
但就在司空雷霆如日中天之际,忽遭暗杀而横死于沧州,而暗杀这位‘一眉裂狮手’的,就是如今追杀段世之的独眼老者。
这个独眼老者的左眼,是给司空雷霆一指插瞎的。
若在平时,司空雷霆那一指必可取掉他性命,但当时司空雷霆已先遭暗算,背上中了十一支毒弩。
司空雷霆死后,独眼老者夺其帮主宝座!自称‘一目镇辽东禤大天王’。
这位‘禤大天王’,就是禤敬水。
禤敬水敢刺杀司空雷霆,亦能杀得了司空雷霆,自是非凡人物。
但狼眉帮却未能在此人统领之下再有进展,相反地,在十年之内,狼眉帮帮众减少了一大半。
再过五年,江湖上已再没有狼眉帮这个帮会的名字存在。
狼眉帮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几个细小得多的帮会。
禤敬水做了十五年帮主,虽然在金银财帛方面曾经大有所获,但到了狼眉帮散伙时候,他身上只有三十两银子。
他并不是一个成功的帮主,也不善理财,但这十五年来,他曾经大小阵战逾百,一身武功已和刺杀司空雷霆时不可同日而语。
狼眉帮散伙后,禤敬水在江湖上一度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这个禤大天王的下落。
别人不知道,但段世之却是知道的。
他知道禤敬水已经投入血云教,更知道这禤大天王已经成为血云教中地灵堂之堂主。
血云教有有三外堂,三内堂,合称六绝堂。
地灵堂是三外堂之一。
三外堂每一堂皆附设分堂,而堂口最多,声势最浩大的,正是禤大天王所统领的地灵堂。
禤敬水为什么要追杀段世之?
段世之心里明白,他知道,那是为了天梅秘笈!
天梅秘笈本属于血云教银河护法梅巧萼,梅巧萼在荆州大会之役,与金星金独夫内鬨发生火并,结果双双同归于尽。
事后,血云教主大为震怒,除下令要彻查此事之外,还要追査‘天梅秘笈’的下落。
天梅秘笈并不在梅巧萼身上。
血云教教主闻讯,认为极可能落在段世之手里。
于是,血云教主敢主要召见段世之,但段世之却已逃之夭夭。
血云教主更怒,下令地灵堂全力追捕段世之,非要把天梅秘笈夺来不可。
天梅秘笈本乃天梅老祖所研创之武功,但天梅老祖死后,这秘笈在血云教主眼中看来,已成为血云教之物。
梅巧萼既死,这秘笈就应该交回给教主。
但如今,段世之却挟着天梅秘笈逃走了。
此人背叛血云教,实在出乎血云教主意料之外。
血云教主知道,段世之已中了蛊毒,每年都非要服下解药不可,在这种情况下,他焉敢挟着秘笈一走了之?
然而段世之真的走了。
段世之之所以敢冒这个险?是不是他已有把握可以解除‘年年有余’的蛊毒?又抑或是有梅巧萼根本就没有用蛊毒来对付他呢?
血云教主不知道。
但无论怎样,段世之是万万不可以放过的。
禤敬水带着八个精锐杀手追杀段世之,是抱着必可成功信心的。
他已成功在金沙谷外拦截住段世之,而且己方大占优势,要杀这个叛徒实在不难。
但他知道,若能活抓段世之。那是更好的。
所以,禤敬水并不急于亲自去动手,他只是悠闲地站在一旁,用冷静的眼光看着段世之怎样流血,怎样疲累不堪地倒下去。
当时,段世之已经陷入绝境,他以为这一次再也逃不出去了。
但就在这时候,禤敬水带来的杀手,突然有三个无声无息地倒下。
段世之不知道这三个杀手为什么会倒下去。他只知道,这是杀出重围的唯一机会。
他曾练过天梅秘笈上的武功,虽然所练时间极短,但总算领略到其中三招救命说身之法。
他把‘孤梅独展’,‘一萼出尘’,‘万仞冰枝’三招连续施展,果然牛刀小试,便奏奇功。
他终于在伤痕累累之下,杀出重困。
他只是冲破那些杀手的包围,但仍须提防禤敬水的追杀。
但禤敬水并没有追上来。
禤大天王为什么没追上来,段世之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禤敬水追上来,他就死了。
幸而禤敬水只是一直站着,完全没有追赶上来,看来就像个木偶。
段世之正在狼狈逃生,也不管禤敬水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他筋疲力竭,险些连站也站不稳的时候,一个穿着浅蓝长裙的女郎就在他眼前出现了。
段世之看着这位女郞,女郎也在看着他。
女郞的目光是平静的、清澈的,但隐约也带着一些怜悯的意味。
段世之苍白的脸变得更苍白。
他摆出了不惜最后一拼的架式,叫道:“你来罢,我不怕。”
女郎淡淡一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段世之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你……你是来杀我的……”
“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女郎问。
段世之道:“你奉了血云教主之命要来杀我,事成之后,教主一定会给你很多的赏赐……”
女郎摇摇头,说道:“你弄错了,我不是血云教的人,我不但不是来杀你,而且还要救你出险境。”
段世之冷冷一笑,道:“不必了,你们诡计多端,我……我决不会再上你们的当。”
女郞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冥顽不灵,我现在若要杀你,你还能抵挡得住吗?”
段世之咬着牙说道:“你不妨试试看。”
女郞眼珠子一转,好像生气了,她突然跨前一步,闪电般出手点了段世之身上七八处穴道。
段世之不由骂道:“乘人之危,不要脸……”还没有骂完,连哑穴也给女郞点住。
他又急又怒,只觉得一阵血气向上直涌,然后就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段世之晕倒过去的前一刹那,心中所想的是:“唉……以后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但不知过了若干时侯,他终于又再醒了过来。
他的视线由朦胧渐渐变得清晰,他看见了一个女子,但却不是点了他穴道的蓝裙女郞,而是一个绿衣婢女。
段世之勉力爬起来,声音混浊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绿衣婢女微微一笑,却不回答
段世之怫然不悦,皱眉道:“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是个哑巴不成?”
绿衣婢女又是微微一笑,接着却又点了点头。
段世之一怔,心中暗暗失笑,忖道:“原来真的是个哑巴。”当下不再理会绿衣婢女,首先四处打量周遭环境。
他躺卧着的地方,乃是一间布置清雅的房子,房外的是长廊园林,檐前尚有乳燕唧唧之声,景色极是不俗。
段世之从床爬起来,已觉得甚为吃力,身上好几处伤口皆甚是疼痛。
就在这时候,一人语声平和地说道:“段公子,此地十分安全,你大可放心在此静养。”
段世之一听,知道正是那个女郞。
那女郞又来了,这一次她穿的是一袭杏色缎质衣裳,整个人显得既清艳,又大方。
段世之看着她,怔忡了很久,终于说道:“在下这一条贱命,果然是姑娘所救的。”
女郞微笑道:“人命并无贵贱之分,在小妹眼中看来,公侯相将以至一朝天子之性命,也就和贩夫走卒,甚至是沿门乞丐的叫化子之性命一般无异。”
段世之听得一呆,但随即连连点头,说道:“姑娘说得极是,极是!”
女郞道:“段公子既已到此,也就不必急于离去,还是先养好身子再作打算好了。”
段世之踌躇半晌,道:“就只怕打扰府上,令在下更感不安。”
女郞莞尔一笑,道:“你误会啦,这儿并不是我的家。”
段世之一呆,道:“不是府上,又是何处?”
女郞忽然脸上一红,道:“是一间客栈。”
段世之“哦”了一声,说道:“这客栈雅静之极。”
女郞眨了眨眼,道:“这客栈姓内里清静,外面热闹得紧。”
段世之道:“哦,热闹自有热闹的好处。”
女郞道:“但你现在是应孩静心休养的。”
段世之点了点头躬身道:“多谢姑娘。”
女郞道:“段公子不用多礼,还有,你身上的伤,许大大夫悉心治理的,他每天一早就会来看你。”
段世之道:“姑娘一切皆代为安排,在下感激不尽。”
女郎道:“不必客气,段公子尽管好好休息便是。”正欲退出,段世之却叫了一声:“姑娘慢走,在下还有事请教。”
女郎微笑:“小妹姓桃,叫桃美黛。”
段世之,道:“姓陶?陶渊明的陶?”女郞摇摇头,道:“不,是桃应的那个桃。”
段世之“哦”一声,道:“桃应乃亚圣孟子之弟子,由此说来,姑娘说不定就是桃应的后人了。”
女郎莞尔微笑,段世之干咳一声,又道:“请恕在下嘴贫舌快,多有得罪。”
“段公子那里的话了。”桃美黛柔声说道:“你尽管在此潜心静养,若有什么需要,请向琴儿吩咐便是。”
绿衣哑婢闻言,立刻向段世之欠一欠身,段世之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桃美黛也向段世之裣衽一礼,然后才风姿绰约地离去。接着,哑婢琴儿也轻轻关上了门,走出房外。
段世之躺在床上静心细听,蓦地心中猛然一动,立刻伸手向衣衫之内摸索。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一直挂念着,也一直要保存着的物事——天梅秘笈。
虽然他已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天梅秘笈,但仍然有点放心不下。
直至他仔细翻看好一会之后,他才吁一口气,暗叫侥幸。
他躺在床上,又想及许多事情,但却始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久,琴儿送来了一盘食物,都是清香而不油腻的家常小菜,还有一大碗热粥,段世之吃了后,顿觉精神为之一振。
翌日清晨,琴儿带引着一个秃顶鹰鼻,胡子焦黄的老人走了进来。
段世之看了老人一眼,便说道:“这位可是许大夫?”
老人摇摇头,道:“老夫不是许大夫,老夫是个王八。”
段世之一愕,隔了半晌才笑了笑,说道:“老丈说笑了。”
老人哼了一声,道:“老夫不是说笑,老夫若不是个王八,也决不会到了这把年纪还跑到这种地方来。”
段世之又是一愕,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人还没有回答,琴儿忽然抢着说:“是丁香客栈。”
段世之更是错愕,怔怔地望住琴儿,道:“你原来不姓个哑巴?”
这一次,琴儿还没有回答,老人却又反过来抢先说话了:“谁说她不是一个哑巴?”
段世之道:“既是哑巴,何以懂得说话?”
老人道:“她本来不是个哑巴,换而言之,她并不是个天生的哑巴,但在两年前忽然患了一场重病,病愈后就不能开口说话了……不,其实应该说,她是可以开口的,但就算张开了嘴巴,也是不能说话,所以在这两年以来,她一直都是个哑巴,但她本来是懂得说话的,只不过暂时不能开口说话而已,其实,她只是有几处穴道给庸医治坏了,所以才殃及嗓门,以致说不出话来,但她三生有幸,昨晩有缘遇见了老夫,给老夫用金针刺穴之法,把她的嗓门整治妥当,所以她昨天还是个哑巴,但现在就不再是个哑巴了,你懂不懂?”
老人一口一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段世之,段世之听得不住点头,心中却在暗暗失笑:“这老家伙言语缠夹不清,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却花上一大堆话来加以形容。”
老人见他不说话,不禁眉头一皱,道:“怎么?你听不懂吗?”
段世之忙道:“懂!懂!而且晚辈还知道,你是个良医。”
老人冷笑道:“老夫不是良医,是个王八!”
段世之耸肩一笑,心想:“你喜欢自认王八,那便当你是个王八好了。”那知老人接着却说道:“老夫跑到这里来为你治伤,固然是个王八,你躺在这里半死不活的,也同样是个王八!”
段世之一呆,忍不住问琴儿:“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琴儿道:“是……是客栈!”
段世之望着老人,说道:“是不是真的?”
老人冷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这里就算是十八层地狱也是一样的。”
段世之还想再问,老人却已叱道:“少说话,别耽误了老夫的时侯。”
段世之只好闭语,让老人来为他治疗伤势。
老人一面用膏药为他治,一面说:“你长得不够胖,肥肉不多,以致有一两刀给砍到骨头上去,若不是遇上老夫,你就算不死也得残废。”
过了一会,又道:“老夫老啦,大大的不中用啦,否则也不一得如此田地,给人欺负了又再欺负……”说到这里,一脸委屈的样子,琴儿看了,忍不住“嗤”声笑了出来。
老人陡地脸色一沉,怒瞪着琴儿骂道:“死丫头笑什么?你敢再笑,老夫一掌毙了这小白脸,然后向你你小姐说,这祸端是由你惹起的。”
琴儿大吃一斤,忙道:“我不笑!不笑!”
老人这才怒气稍平,但接着从药囊里拈起一颗丹丸,向琴儿‘笑腰穴’上射去。
琴儿冷不提防,笑腰穴登时给丹丸射中,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老人立刻我一拍桌子,故作怒色道:“老夫叫你别笑,为什么还要笑?”
琴儿格格大笑,说道:“你点了奴婢的笑穴……奴……奴婢自然哈哈……哈哈哈……哈哈非笑不可……”
老人“哼”一声,喝道:“荒谬……老夫只是给你一颗治哑灵药,几会点你的笑穴来着?”
琴儿道:“奴婢……哈哈哈……已经不哑了……哈哈哈……何必再服哈哈哈……什么哈哈哈……哈哈治哑灵药?”
老人道:“这颗药是给你保存着,以备不时之需,这又有什么好笑?”
琴儿仍然在笑,而且越笑越吃力:“哈哈……奴婢不想笑啦……哈哈……真的不想笑啦……”
老人眉头一皱,道:“老夫有一种药丸,吃了之后黑发变白,加速衰老,你要不要?”
琴儿吓了一跳,忙道:“不要……哈哈……不要不要……”
段世之却叫道:“琴儿,快要了这颗药丸,否则你会活活笑死的。”
老人道:“笑是笑不死的,但却会笑得面皮说落,鼻梁塌了下来……”
琴儿一听之下,连忙叫道:“不!千万不能这样,我要了那颗药丸便是。”老人哈哈一笑,又把一颗药丸向她腰间射至。
琴儿尖叫了一声,接着笑声才停顿下来。
老入又哈哈一笑,道:“要不要向你家小姐禀告,说老夫欺负你来着?”
琴儿鼓着腮不说话,段世之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好笑。
老人倏地转过脸瞪着他,喝道:“有什么好笑?老夫又没点你的笑腰穴。”
段世之吃了一惊,说道:“我没有笑啊。”
“混帐!你以为老夫看不见。”老人板着脸道:“你虽然面上没有笑,但心里却在笑。”
段世之又是一惊,暗忖:“这老怪物好厉害。”
老人瞪着他,冷冷道:“你伤势非轻,最好别胡思乱想,就算有天大事情,也当作老鼠放屁好了。”
段世之一呆,问道:“什么叫老鼠放屁?”
老人道:“小小一头老鼠放屁,自然是小事耳,决吓不死人,也臭不死人,明白了没有?”
段世之点了点头,说道:“晚辈明白了。”
老人又为他检视了伤势一会,才昂起脸施施然地离去。
段世之等他走远了,才悄悄对琴儿说道:“这老人家的脾气有点古怪。”
琴儿摇摇头,迤:“不是有点古怪,而是大大的古怪!”
段世之道:“年纪老大的人,多半如此。”
琴儿又摇摇头,道:“倒不见得,我在乡下里的爷爷、叔公爷都不是这样的。”说到这里,仿佛得自己说话太多了,倏然住口不语。
过了两天,段世之伤势已大有起色,再也用不着老是躺在床上,但琴儿却在房外看守着,不肯让他到处乱跑,段世之知道,这是梅美黛的意思。
又过了三天,老人已不再来。
琴儿对段世之说:“许大夫说你的伤势正在迅速复原,再也用不着他这个老王八了。”说到最后几个字,忍不住笑了起来。
段世之道:“在下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全凭你家小姐大力相助,当然,还有琴儿姐姐悉心照料,在下也是没齿难忘的……”
琴儿道:“奴婢是奉命行事,就算小姐要我去伺候一头猪,我也绝不能抗拒的。”
段世之叹了口气,道:“在琴儿姐姐的眼中,我这个臭男人也许是连猪也不如的。”
琴儿道:“奴婢只是说说笑,公子千万不要生气。”
段世之微微一笑,道:“我岂会生气,琴儿姐姐不必多心。”
琴儿道:“既然公子的伤势已差不多复原,咱们也该走了。”
“你们?”段世之眉头一皱,道:“你是说你家小姐和你自己?”
琴儿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段世之道:“这几天,怎么不见桃小姐?”
琴儿说道:“她很忙,所以没有来看你。”
段世之道:“她忙些什么?”
琴儿迟疑了半晌,才说道:“她忙着练武功,不能稍为分神。”
段世之“哦”了一声,道:“你家小姐如此勤力,难怪武功如此厉害。”
琴儿一怔,道:“你怎知道小姐武功厉害?”
段世之道:“你家小姐没有一身高明的本领,又怎能阻挡在下仇家的追袭?”
琴儿吁了一口气,说道:“你早知道了?”
段世之微微一笑,道:“只要不是白痴,想也想得出来。”
琴儿道:“小姐虽然武功不弱,但一山还有一山高,她就算以后想保住你的性命,也是不大容易的。”
段世之不禁叹息一声,缓缓道:“不错,在下惹上的仇家,势力实在是非同小可的,我实在不该把桃小姐拖累。”
“不!你千万不可以这样说。”琴儿摇头不迭,道:“你这些话若给小姐听见了,她会以为我令你这样想的。”
段世之道:“我现在想见一见桃小姐,可不可以?”
琴儿道:,“小姐正在练功,你不能打扰她。”
段世之道:“我可以等。”
琴儿说道:“不必等了,她不想看见你。”
段世之道:“她为什么不肯见我?”
琴儿道:“小姐说,等你伤势复原后,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段世之摇摇头,道:“不!桃小姐对段某有救命恩徳,我决不能不辞而别。”
琴儿叹了口气,说道:“正是左右做人难,小姐这样嘱咐,你却又是另一套想法,教琴儿如何是好?”
段世之道:“琴儿姐姐就只当不知道我去找小姐好了。”
琴儿还是摇摇头,道:“不!还是不可以的。”
两人争论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激烈打斗声。
段世之脸色一变,珀:“外面出了什么事?”也不再理会琴儿,施展轻功向外直掠出去。
这时候,他的伤势已痊愈七八成,虽然运气提功略不如前,但也行走如飞,瞬即穿过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走廊。
走廊过后,是一座雕砌金碧辉煌,宫灯处处的华丽厅子,只见厅内群雌粥粥,可说是燕瘦环肥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段世之不禁看得一呆,忖道:“这是什么地方?真的是一间客栈吗?”
他毕竟是“武林第一侯”,是个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物,虽然初时一阵错愕,但很快就已恍然大悟,忖道:“什么丁香客栈,原来是青楼妓院才是真的!”
他在厅堂里呆了片刻,一个鸨婆撞撞跌跌的走了过来,不断呼叫着说道:“外面闹出了血案,要命的快逃!”
她这个人一叫嚷,所有青楼妓女无不花容失色,纷纷夺路而逃。
每个人都向后院那边走,段世之却反其道而行,直向外面闯出去。
厅院前面有天阶,过了天阶,前面又显另一座更宽敞、更华丽的厅院。
厅院内杀声震天。
段世之终于看见了桃美黛,也看见了血云教的杀手,当然,还有‘一目镇辽东禤大天王’禤敬水在内!
果然是血云教杀上门来了。
这时候,桃美黛正陷入包围战之中。
包围着桃美黛的总共有四个人,那是一僧一道、一个玄衣老者,还有一个就是禤敬水。
段世之不禁为之心头大震。
令他心头大震的,并不单是禤敬水一人,还有那一僧一道和玄衣老者。
那僧人身穿黑抱,手中使的武器是月牙铲。
一般僧人使的月牙铲只有一根,但这黑袍僧人却用一对。
这对月牙铲,一长一短,配合着他的独门招式,威力与别不同。
另一道人,面无四两肉,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模样,但如此瘦削的一个道士,他用的兵刃却是一双沉重的板斧。
道人以一双板斧作武器,倒算罕见。
尚有玄衣老者,他所使用的武器最是奇特了,居然会是一面方圆两尺左右的铜镜。
这一面铜镜中央甚是光滑,但边级却布满利刃尖齿,只要给它划上一下,滋味绝对不是好受的。
这三个人,段世之见过其中两个,那是一僧一道。
使一对长短月牙铲的僧人,乃华山第一凶僧万伏和尚。
使一对板斧的道人,是九夷山苍然观主陆不山。
万伏和尚与陆不山在江湖上合称‘僧道双邪’,虽然都是出家人,但干的却是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勾当。
至于那个玄衣老者,段世之虽然素未谋面,但一看他所使用的铜镜,就已知道,这玄衣老者就是绿林中人称‘铜镜天夺’的司徒长乐。
‘铜镜天夺’司徒长乐在江湖中的辈份,比禤敬水这位‘一目镇辽东禤大天王’还要更高。
但其人武功怎样好,一般武林中人都是不甚了了。
总之,笼统一点来说,司徒长乐武功极高,乃是不容置疑之事。
以‘僧道双邪’、‘铜镜天尊’再加上‘一目镇辽东禤大天王’四大高手,来对付一个看似纤纤弱质的女娉婷,实在是一件绝不寻常的事。
桃美黛能支持得住吗?
桃美黛所说的“丁香客栈”,其实应该称为丁香楼。
这是男人的销金窝,任何良家妇女都不该和这种地方沾上半点关系的。
但桃美黛却在丁香楼里,而且还把段世之置在丁香楼最雅静的房内。
她是个什么人?
她是不是一个妓女?
殷世之很想知道答案,但现在,他却只担心桃美黛的安危。
若不是桃美黛,段世之早已逃不过禤敬水的追杀。
他非要帮助桃美黛不可!
但他正想出手,却给一个人拉住了。
抓住段世之的这个人,正是那个自称为“老王八”的许大夫。
到了现在,段世之终于明白,许大夫为什么老是说自己不是大夫,而是一个“老王八”。
许大夫显然并不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男人,他年轻时如此,年纪老大之后,更加不喜欢跑到青楼妓院这种地方。
这种男人也许并不多见,但会有的,许大夫就是其中之一。
一个不喜欢拈花惹草的老人,偏偏要跑到丁香楼去为别人治疗伤病,难免会有些不满的情绪。
段世之给许大夫拉住,不禁为之一怔:“老王八,你怎会在这里的?”
许大夫两眼一瞪,怪叫道:“你为什么骂我是个老王八?”
段世之叫他“老王八”是故意的,许大夫这种反应也是段世之意料中事。
所以,段世之干笑一声,不慌不忙地回答:“前辈不是经常说自己是个老王八吗?”
许大夫哼了一声,道:“从现在起,老夫决不再说这种话!”
段世之道:“前辈怎样称呼,以后大可从长计议,但桃小姐身陷重园,你怎么拉住在下不放?”
许大夫冷冷一笑,道:“就算放了你又怎样?”
段世之道:“你若放了我,我马上就可以放手一搏,与桃小姐并肩作战。”
许大夫冷冷道:“你的武功是第几流的?”
段世之故鸢说道:“我是‘武林第一候’!”
“武林第一候!”许大夫嘿嘿一笑,道:“只可惜你的武功却是第三四流的,你若巧以充任护花使者使者,也不必给禤敬水追杀得落花流水,魂魄不全了。”
段世之一拍胸膛,昂然道:“武功高低那里另一回事,命是桃小姐所救的,如今她给几个大恶人围攻,段某决不可以坐视不理!”他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许大夫不禁听得连连点头。
但许大夫接着却说道:“看你的确像不像个混蛋,但何以从前所作所为,却是如此的差劲?”
段世之眉头一皱,道:“晚辈的事,前辈知道多少?”
许大夫冷冷一笑道:“说多说不多,说少不算少,但总而言之,你以前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段世之坦然道:“段某的确不是个正人君子。”
许大夫道:“不但不是个正人君子,简直就是个他妈的卑鄙小人。”
段世之道:“这倒登对。”
“登对?跟谁登对?”
“跟你很登对,”段世之说道:“你是老王八,我是个卑鄙小人,咱们若忠诚合伙,大可以创立一个帮会,名堂就叫‘卑鄙老王八帮’由你老人家坐帮主,我做你的副手!”
“卑鄙老王八!你兜来兜去,还是志在骂老夫这一句!他妈的,你真是没有良心。”
“什么没良心?”
“你这一身伤势是谁给你治好的!”
“老王八!”
“他妈的,老夫早已说过别提这三个字。”
“不提这个,又还有什么好提的?”段世之眨着眼说道。
“你怎不赞扬老夫精湛的医术?”
“因为现在没这个先清逸致来拍你老人家的马屁。”段世之倏地面露怒容,“还不快放手,我可不客气了。”
“客气?”许大夫嘿嘿一笑,“你何必对老夫客气?动手呀?为什么还不动手把老夫宰了?”
段世之呆楞楞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原来许大夫在说这两三句说话的时侯,已出手点了段世之身上的五处穴道。
许大夫医术高明,那是不必怀疑的,想不到他点穴功夫,也同样厉害。
段世之连招架也来不及,就已给许大夫点住了穴道,无法动弹。
许大夫望着他的脸,忽然笑笑,说道:“谁说桃小姐是姓桃的?”
段世之莫名其妙,道:“她不姓桃,姓什么?”
许大夫又笑了笑,过了半晌才傻傻地在他的耳朵边说道:“她姓梅,叫梅美黛才是真的。”
“梅美黛?”
“不错,她有一个姐姐,就是梅巧萼。”许大夫忽然脸色凝重,一本正经地对段世之说。
段世之一听之下,真的呆住了。
完全呆住!
梅巧萼有一个妹妹吗?
段世之不知道,因为梅巧萼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
梅巧萼赶往荆州大会之前,只是把两件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第一件东西,就是天梅秘笈。
当段世之接过天梅秘笈之际,他是极度诧异的。
他问梅巧萼:“你不是打算每天让我看一页吗?”梅巧萼回答:“本来是的。”
段世之道:“何以忽然改变主意?”
梅巧萼道:“因为你现在毕竟已成了我的丈夫。”
这并不是一个很充份的理由,尤其是一对梅巧萼和段世之这门亲事来说,做妻子的一直只是威逼着丈夫。
她怎会忽然改变了主意,把如此重要的天梅秘笈提早交到段世之的手上?
但无论怎样,段世之还是很乐意把秘笈接受下来的。
梅巧萼不但给了他秘笈,其后还把“年年有余”这种蛊毒的三颗解药相赠。
只要同时服下五颗解药,“年年有余”的蛊毒就可以完全被消除!
对于段世之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它甚至比天梅秘笈还更重要。
其后,梅巧萼的死讯传至,段世之心知不妙,立刻星夜逃亡。
他已拥有天梅秘笼,也有三颗解药。
只要再找到两颗解药,“年年有余”的蛊毒就会被撤底消除。
他非走不可,但最后还是给禤敬水追了上来。
若不是桃美黛及时解围,段世之早已活不下去。
现在,许大夫对他说:“桃小姐就是梅巧萼的妹妹梅美黛!”
其实不管是桃美黛也好,梅美黛也好,对段世之来说都是一样的。
“桃美黛”的确就是梅巧萼的妹妹,她并不姓桃,而是姓梅。
梅兰竹菊的梅。
也是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那个梅。
梅巧萼在血云教的地位怎样,段世之就算不完全了解,也是知道不少的。
她是‘银河护法’,武功与‘金星护法’金独夫不相伯仲。
段世之虽然穴道被制,但头脑还是十分灵活。他在暗想:“倘若如今被困着的是梅巧萼或者是金独夫,那么,形势将会怎样?”
答案是:“决非敌手!”
‘僧道双邪’、‘一目镇辽东禤大天王’再加上‘铜镜天尊’的力量,绝对不是容易抵御的。
即使联合银河、金独夫两大护法之力,也抵挡不住。
但现在,梅美黛已和这四大高手拼了超逾三百招。
这证明了一件事:梅美黛的武功,竟然远在她姐姐之上!
梅美黛若姓血云教中人,其地位必比梅巧萼为高。
幸而她并不是血云教中人。
她的武功,又是师承自那一位前辈高手?
还有这个神秘的“许大夫”又是何方神圣?
忽然之间,段世之想起了武林三大名医。
这三大名医,一个是‘乱笑怪医’祈济安,另一个是‘一帖圣手’华七公。
尚有一人,就是江湖中人称‘邪神妙手’的许我行。
这许大夫,莫非是正是当代武林三大名医之一的‘邪神妙手’?
“对了,一定是他!”段世之不禁暗骂自己“蠢材!”怎么直到这时候才想起许我行的名字?
许大夫静观其变,显然,他是站在梅美黛这一边的。
血云教高手穷追猛打,非要对付段世之不可,但梅美黛却老是护着他。
许大夫看的不住摇头。
没有人明白他不住摇头是什么意思。
更妙的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侯不住的摇头。
忽听‘铜镜天尊’司徒长乐怪啸一声,道:“许老儿,你今年多大了?”
许大夫道:“已逾花甲,但比你还得要年轻几岁。”
司徒长乐说道:“道么说,你也已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这小娃儿一般见识呢?”
许大夫眨了眨眼,道:“什么一般见识两般见识的?老夫不懂。”
司徒长乐冷冷一笑,道:“咱们血云教气势正盛,又岂是尔等乌合之众可以抵挡得了的?”
他一面说一面出手对付梅美黛,看似托大,其实丝毫不敢稍有大意。
梅美黛使的是一柄利剑,剑法时而轻灵,时而稳重,攻中有守,守中带攻,司徒长乐三番四次想以铜镜边缘的利齿套住她的剑,始终还是无功而退。
四人中,武功最高的就是司徒长乐,但他还是没有法子击败梅美黛。
连以四对一也伤不了梅美黛。
所以,司徒长乐早已顔面无存,但他老奸狡猾,又极具江湖经验,别人实在没法子看得出他心里怎样想。
许大夫也看不透这个老狐狸。
但他却认为:“看不透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否获胜。”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有时侯,所有事情,全盘大局已看得“通通透透”了,但结果还是不免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但有时侯,有些糊里糊涂的家伙,只是乱冲乱撞,反而会立下丰功伟绩,令人连羡慕也来不及。
所以许大夫认为:“人在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福气。”
许大夫一直认为自己的福气既不太好,但也不算差。
老天爷待他向来不薄,真的不薄。
所以,他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对自己的武功也有信心。
“对付别人也许不行,要对付司徒长乐,却又有何难哉?”这是许大夫心里的想法。
所以,他终于出手,而且一出手就像司徒长乐身上招呼。
许大夫用兵刃,是一柄不太小巧的金剪。
他要剪断司徒长乐的咽喉。
但司徒长乐的脖子还是完完整整的,许大夫的右臂已给铜镜削了一下,登时鲜血直涌,脸色骤变。
司徒长乐果然是四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
‘邪神妙手’一出手就已很不妙。
这实在出乎段世之意料之外。
他不但感到意外,而且更在暗暗叫苦:“许大夫打不过司徒长乐,却又先把我的穴道点了,真乃惨哉。”
眼看形势开始不妙,梅美黛突然长剑奇招一荡,把‘僧道双邪’和禤敬水同时逼退开去。
梅美黛剑招奇特而且姿势美妙,僧、道、禤大天王三人虽然联袂抵抗,但还是给她一剑逼开。
然后,梅美黛就已护许大夫面前,一剑镇住司徒长乐所有的攻势。
许太夫哼一声’道:“老夫学艺不精,用不着你来援救。”
梅美黛摇摇头,说道:“许前辈并非学艺不精,只是武功路子恰好给铜镜的招数克制住,换句话说司徒长乐就是你的克星。”
许大夫冷笑道:“是克星又怎样?难道老夫就得怕了他不成?”
梅美黛道:“许前辈当然不会怕他,与其打得吃力,何不先帮我杀了禤敬水再说?”
许大夫说道:“禤敬水那一边有还有三个人。”
梅美黛道‘:“以许前辈的武功,大可应付裕如?”
许大夫道:“那么,这个使妖镜的老怪物又怎样?”
梅美黛微微一笑,堪:“就让晚辈和他走几招好了。”
许大夫迟疑半响,终于点头道:“好!老夫就照你的话去干!”
段世之心中大奇,忖道:“许大夫一对一,尚且不免挂了彩,倘若以一敌三,岂不是有死无生吗?”
但许大夫却很听梅美黛的话,果然真的挥动金剪,与僧道双邪和禤敬水展开拼搏。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四个黑衣武士挥刀向段世之冲了过来。
这些黑衣武士,不问而知都是血云教的杀手,此际段世之穴道被点,看来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眼看那些黑衣武士已冲杀过来,忽然一人冷笑挥刀,首先冲过来的黑衣武士立刻惨叫倒下。
这个挥刀而来的人居然就是琴儿。
琴儿挥动的并不是宝刀,而是一柄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厨房菜刀而已。
她菜刀一挥,一个满脸杀气的黑衣武士就应声倒下,其潜力也是不容低估。
其余三个黑衣武士睹状,都是不禁为之一阵发呆,但接着又再发动了攻击。
琴儿以一敌三,而且对方三人又已提高警觉。这一战就不容乐观了。
段世之心中暗自着急,一急之下不由拼命运气想把被封制住的穴道冲破。
许大夫的点穴功夫,绝对不会是差劲的,就连段世之也想不到,自己真的可以运气提功,恢复了自由。
许大夫虽然点了他的穴道,但其实出手甚轻,用意只是要段世之别轻举妄动而已。
但段世之若真的要恢复自由,也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只要他运劲一冲就可以了。段世之一经恢复自由,立刻就和琴儿并肩作战,甚至使用出天梅秘笈上的武功。
这一来,那三个黑衣武士就不是对手了。
琴儿又用菜刀砍翻了一个。
段世之哈哈一笑:“砍得好!”
琴儿道:“奴婢就只当是正在厨房里砍瓜切菜!”话犹末了,段世之掌法一变,忽然又用上了他的“黔北掌”,一个黑衣武士连招架也来不及,就已右肋中掌闷哼倒下。
只剰下一个黑衣武士,早已吓得脸色青白,再也无心恋战,掉头便走。
但他才走出三步,一面铜镜已向他迎头砸了下来。
铜镜这一砸之力,实在是非同小可,黑衣武士的脑袋登时当场爆裂,显然是死多活少了。
司徒长乐一镜砸死黑衣武士,继而冷笑骂道:“贪生怕死临阵退缩的像伙,便是这等下场!”
梅美黛冷冷道:“如此说来,你老人家对血云教倒是忠心耿耿的了?”
司徒长乐舞动铜镜,道:“好说!”
就在这时候,“一目镇辽东禤大天王”禤敬水的咽喉突然被许大夫的金剪剪断了!
这十几天以来,段世之给一个人追逼得极其狼狈。
这个人就是禤敬水。
福敬水是血云教地灵堂主,麾下杀手如云,其人本身的武功也是既毒辣,又厉害。
段世之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禤大天王这个人的。
但他却想不到,在一两个照面就已给司徒长乐所伤的许大夫,竟然能够在那边以一敌三,同时还占了优势。
否则,禤敬水也不会死在金剪之下!
禤敬水一死,司徒长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禤大天王是地灵堂主,如今连地灵堂主也死掉,事情就绝不简单。
谁来背这一个黑锅?
倘若再苦缠下去,只怕连‘僧道双邪’也会有失,那时候,司徒长乐所负的罪名就更严重了。
但在这时侯撤退,司徒长乐也是绝不甘心的。
然而,不甘心又如何?
最要命的,就是梅美黛虽然年纪轻轻,但剑法上的造诣却是出神入化,司徒长乐实在没有半点把握可以占到任何便宜。
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撤退!
血云教这一次向丁香楼突袭,来的时侯很突然,一说撤退,也撤退得十分干净利落。
段世之总算松了一口气,也吐出了一口乌气。
他这一口乌气已经鳖了十几天,他甚至在做梦的时侯也会看到禤敬水的狰狞面孔。
他很想亲手杀掉这个人。
但现在,禤敬水毕竟还是死了,虽然段世之未能亲手杀了他,最少也是亲眼看着他倒下去的。
所以,他已很满足,但在满足之余,事情依然并未解决。
梅美黛收回了长剑,然后深深的看了段世之一眼。
她没有说什么,但段世之似已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许大夫却突然把段世之拉走,琴儿连忙叫道:“许大夫……”
但梅美黛却盯了琴儿一眼,示意不必加以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