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心祭
189500000008

第八章 双掌满染血 只手难遮天

话声锵然,朗朗震耳,只手遮天赵东敏与蔡阳生都不由得停下身形,向说话之人望去。

这时,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穿着下人服装,走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面前,欠身一礼道:“老奴遵命!”

那少年是坐在最靠外一桌,那自称老奴的老方,是连坐位都没有,远远靠壁而站,因为他穿的是下人服装,所以谁也没有注意他。

只手遮天赵东敏可是年老成精的老江湖了,一听那少年的语气,就知道有人要出头插上一手了,心中暗叫了声:“侥幸!”

眨眼间,只见那老方的老头子已几个转身,到了近前,一拱手道:“我家公子的话想必你老已经听到了,不用老夫再复述了吧!”

只手遮天赵东敏陪着笑道:“对不起,在下……”

老方冷笑一声,就挡住了只手遮天赵东敏的话头道,“有天大的事,我们公子一肩担下了,你却不能对在坐的朋友失礼。”

只手遮天赵东敏口中一顿,说了一个:“这……”眼睛可就瞟上了蔡阳生。

蔡阳生哈哈笑道:“你们公子担待得了么?”

老方冷然道:“我们公子说过的话,就担待得了。”

蔡阳生上下打量了老方一眼道:“回去告诉你们公子,在下请他过来一谈。”

老方道:“我们公子说的话,已经说过了,不用朋友你多饶舌。”

蔡阳生双眉一竖,打了一个哈哈道:“老头你这是诚心替你公子惹祸了。”

笑声中,忽然伸手向老方肩头上,若无其事的拍了下去。

老方不避不让,鼻孔里连哼了二声,只见蔡阳生手掌一拍而下,落在老方肩头上。

他落势奇快,但手缩得更快,手掌一沾而起,同时嘴巴一咧,现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接着一抱拳道:“朋友,在下甘拜下风,咱们青山不老,绿水常存,后会有期!”转身一作势,就要长身而去。

老方不知什么时候,已伸出一支手,搭在蔡阳生肩头上,道:“朋友,你也不能走!”

蔡阳生回头道:“老丈,你可是毫不给人留余地。”

老方道:“我们公子也没说,不准你们算细帐,你要这样一走,那就看不起我们公子了。”接着,话声一朗道:“我们公子的面子,你可不能不给,朋友回到坐位上,喝酒去吧!”

说罢,放手松开了蔡阳生,头也不回,回到原来老地方,靠墙而立。

老方那一下,大概给蔡阳生吃了一个暗亏,也给他下一个警告,蔡阳生的脸色不知有多愤慨,但结果还是忍气吞声的回到自己坐位上去了。

这时只手遮天赵东敏已是三脚并作两脚的来到宋晓峰的坐前,打拱作揖的说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有屈公子侠驾,请公子移驾上坐,待在下谢过陪罪。”

宋晓峰淡淡的一笑道:“老爷子,不用客气了,小生坐在这里很好,新交的几个朋友,大家都非常谈得来,咱们大家都方便,最好是一动不如一静,主客都安,你老请回坐吧!”

只手遮天赵东敏那里肯依,坚请宋晓峰移席上坐,宋晓峰斜眉微微一扬,道:“赵老要再客气,那么小生只有告退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不敢再坚请,讪讪的揖退之后,又转向老方,请他入席,老方摇头道:“赵老爷子,你要真请我老方改日另备一席,你就请我上坐,我老方绝不推辞,但今日有我家公子在坐,可没有我老方的坐位,赵老的盛情,我老方只有心领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心中万分过意不去,却也知道无法勉强,只有吩咐一声,送上酒来,敬了宋晓峰主仆各三杯酒,退回自己主位,向全体来宾谢了一杯酒,一时欢声雷动,这场小小的不愉快,就压下去了。

这顿寿宴,一直吃了个多时辰,宾主都已吃得酒醉饭饱,这时宋晓峰向老方点了一点头,老方大步走向蔡阳生道:“现在寿宴已毕,蔡朋友,你有什么事要找赵老爷子,你请吧!”

蔡阳生原以为今天是白来一趟了,不料老方竟准许他再找赵老爷子,心中一喜,双睛顿时一亮站了起来。

老方忽然一摆手,接着又道:“蔡朋友,我家公子有几句话,奉告朋友,请朋友三思而行。”

蔡阳生显然已完全被老方刚才那一手慑服,自知在他手下讨不了好,眉高眼低心里有数,忍住一肚子不高兴,抱掌道:“令公子有何见教,蔡某人洗耳恭听。”

老方道:“今日乃是赵老头子六十大庆之日,你蔡朋友既然选在此时此地找他,显然不是一件平常之事,我家公子希望你蔡朋友在理字上能站得住,莫要当着在坐所有江湖朋友之前,自绝当场。”

老方一点头道:“朋友,你既然有理,那你请吧!”

蔡阳生忽然向老方一抱掌,道:“老丈,在下也有一句话,请老丈见允。”

老方道:“什么话,请说。”

蔡阳生神色一肃道:“在下如果占住了理字,请老丈与令公子不要维护赵老狗。”

老方道:“朋友,不要出口伤人……老夫告诉你,我家公子,一向公平正直,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蔡阳生一抱掌道:“多谢老丈了!”举步向只手遮天赵东敏桌前走去。

蔡阳生与老方谈话之际,只手遮天赵东敏也有了相当准备,他桌上突然出现了四五个生面孔,同时桌前撤出了一块占地十张桌子的空地。

只手遮天赵东敏现在是傲然上坐,有恃以待。

蔡阳生在全场目光交集之下,冷静的走向赵东敏桌前,仍不失礼一抱掌道:“赵老爷子,想起蔡某人没有?”

只手遮天赵东敏脸上堆起一脸的款笑道:“对不起,老夫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与你蔡老弟见过面,你蔡老弟不会找错了人吧!”

蔡阳生双眉猛然一挑,气得怒目尽赤道:“赵东敏,你敢说真不认得我蔡阳生!”

只手遮天赵东敏哈哈一笑道:“蔡朋友,凭你刚才显露的那一手‘倒打金樽’混元气功,分明已是三湘道上顶儿尖儿的无二高手,我赵某人只怕想攀交都交不上,岂有失之交臂之理。”

蔡阳生冷笑了一阵,硬把心中一口怨气压了下去,道:“赵老爷子既然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我蔡某人,请你赵老爷子把十姨太请出来,看他还认不认得我蔡某人。”

只手遮天赵东敏点头道:“有何不可!”

答应得真干脆,蔡阳生都不敢相信的一怔,就在他一怔之际,后院一阵环佩之声传来,香风后面,走出一位年约二十八九岁,三十左右,花容正盛的少妇来。

十姨太莲步如波,明如秋水的灵眸,向全厅微微一扫而过,点了一点头,算是向全厅贵宾有了礼,走到只手遮天赵东敏桌前,欠身万福,笑语盈盈的道:“老爷子把贱妾呼唤出来,不知有何吩咐?”

只手遮天赵老爷子笑着一指蔡阳生道:“佳佳,这位朋友,想见见你,你和他谈谈吧!”

十姨太脸上微现惊讶之色,移步向前走了五步,打量了蔡阳生一阵,柳眉轻轻一蹙,但旋即换上一付笑容,万福一礼,道:“大侠高名上姓,不知有何见教。”

蔡阳生眼睛里现出了慌乱与迷悯之色,话声有点颤动的道:“你是佳佳?”

看她的容貌虽有点像佳佳,但蔡阳生绝不相信,六七年不见,她就变得只有点模糊的影子了,所以又问了她一句。

十姨太愕然道:“大侠如何知道小女子叫佳佳。”

蔡阳生有点激动的道:“佳佳你还认得我……我是二哥……”

一语未了,十姨太一笑道:“大侠可能认错了人,小女子生来命苦,爹娘就只生了我一人,既没有兄弟,也没有姊妹。”

蔡阳生全身猛然一震,颤声道:“你……你不是佳佳。”

十姨太道:“我从小就叫佳佳,现在也还叫佳佳,大侠要没有别的话,小女子就告退了。”

深深的一福,柳腰款摆中,又向全厅点头一笑,给了大家一个很好的印象,退出大厅而去。

蔡阳生眼望着十姨太身影退出大厅而去,竟说不出一句请她留下来的话,因为她实在不是他的三妹。

七年前的往事,在那脑中盘旋着,那时,他和他三妹佳佳二人,打从这赵家坪经过,因缺乏盘缠,听说这里赵老爷子是一位急人之急的疏财大豪,因此,以江湖规矩,登门拜见求助,却不料只手遮天赵东敏看上了他三妹,又欺他外来的远客,在甜言诱惑之下,吃喝了赵老爷子一顿,结果中了蒙汗药,被麻布代装着丢在河里,幸得不死,被一个渔夫救了一命。

后来,他也一连来找过好几次,每次都几乎命丧赵家坪,这才死心踏地绝望而去。

这次,练得一身绝学而来,总以为可以一泄心头之气,不料一上来,就被老方把气焰压了去。

他是在赵家吃过好几次吃亏的人,深知赵家的厉害,所以尽量的控制自己,站住脚步。

他做梦也想不到,只手遮天赵东敏是这样卑诈下流,竟给他来了这一手,弄得他哑子吃黄连苦在心头……

只手遮天赵东敏朗朗一笑,道:“蔡朋友,现在是人也给你见过了,赵某人可以与你朋友交待得过去了吧……哈!哈!哈哈!……”

笑声一顿,接着又大声说道:“不瞒你蔡老弟说,老夫的妾侍倒有二十多位,你蔡朋友可要一个一个叫来试看,看看有没有你的三妹。”

他说得高兴,又打一个哈哈,接着道:“老夫倒真希望小妾就是你蔡朋友的令妹,老夫和你成了郎舅之亲,你能不看在令妹面上原谅老夫一二。”

蔡阳生心中有苦说不出,又被只手遮天冷潮热讽,笑得无地自容,真恨不得立时和只手遮天赵东敏拼了,这时他怒火一冲,便什么也不顾了,大吼一声:“老狗,我蔡阳生今天和你拼了。”双足一顿,和身向只手遮天赵东敏扑去。

他发动奇快,丈远距离,一闪而到,双掌一抡,便向只手遮天赵东敏身上击去。

那知他身形虽快,还有比他更快的人,眼前人影一闪,已有一条人影插身而入横在他与只手遮天赵东敏之间。

蔡阳生一个收手不及,轰声一响,双掌齐落,同时击在那人胸膛之上。

蔡阳人不但觉得一股声强无比的反弹之力应掌而出,弹得他站身不住,身子倒飞了出去,退出一丈多远。

那勉强定住身形,才看清插身而入,硬受了他两掌的,竟是老方的主人,那个年轻公子。

蔡阳生惊懔已极,胆战心寒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宋晓峰受了那么重的两掌,脸上却是轻松得像没事人一样,咀角噙着微笑,双拳一拱,道:“小生宋承志,不自量力,想说两句话了,请各位海涵插手之罪。”

宋晓峰插身过来,挡了蔡阳生一掌厉害无比的混元掌力,任谁也看得出来,要不是他这一挡,只手遮天赵东敏大意之下,真几为所乘。

只手遮天赵东敏暗中吁了一口气,接口道:“宋大侠能出来说几句公道话,老朽欢迎之至。”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你老爷子承认小生的公证人身份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点头一笑道:“宋大侠明察秋毫,谁是谁非,但凭宋大侠一言。”

蔡阳生一掌打错了人,既懊悔自己孟浪出手,又担心宋晓峰怪罪,再则很有把握的一个“理”字,也有点站不住脚了,心口相商,暗自忖道:“看来他们是一唱一和,今天非把自己整个灰头涂脑不可,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我明的斗不过你,咱们就来暗的吧,我总要守到你一天疏忽的时候,非泄我心头之恨不可。”

蔡阳生见景生情,立时一抱拳道:“在下一时误听人言找错了赵老爷子,自知不是,有请原谅。”身形一幌,便向大厅之外射去。

老方轻喝一声,道:“蔡朋友,你这时候走,不嫌迟了一点么!给老夫回去。”

人已后发先至,抢到了门口,向蔡阳生抖出一袖。

蔡阳生事到如今,明知不敌,也就只好拚了,厉喝一声道:“老丈逼人太甚,在下只有和你拚了。”虎扑而上,抢门而出。

老方哈哈一笑,道:“蔡朋友,你何必白费气力,乖乖的留下来吧!”

当门而立,三招二式,忽然右手一翻,探爪而出,一把扣住了蔡阳生腕脉之上,轻喝一声道:“回去!”抖手一抛,硬把蔡阳生的身子拉得离地而去,落回厅中那块空地之上。“

蔡阳生刚才露的那一手“倒打金樽”混元神功,在场之人已是大为震惊,这时见他与老方动起手来,竟连五招都没有走上,大家无不凛然失色。

蔡阳生自己更是丧气到了极点,一脸凄厉之色,气得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悲愤而沉痛。

宋晓峰语气非常和缓的道:“蔡朋友,你可是心中觉得怨恨不平?”

蔡阳生猛一咬牙,恨声道:“在下心中不服,你又怎么样?”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蔡朋友,那你是恨上本公子了!”

蔡阳生哈哈一笑道:“你难道要有感激你不成!”他是恼怒到了极点,明知不敌,也没有好话。

宋晓峰淡淡的道:“感激那也不必,但你对本公子也恨得太没道理。”

蔡阳生冷眼相向道:“现在是没道理,如果在下功力比你们这批假仁假义,助纣为虐的狗东西高时,那就没理也有理了。”

老方大喝一声道:“蔡朋友,你对我们公子说话……”

宋晓峰摇手制止老方的话,依然面带笑容道:“蔡朋友你自己凭良心说,本公子可曾说过你半个‘不’字没有?”

蔡阳生道:“这何用说,有你们主仆的态度就够了。”

宋晓峰道:“你自己说不出半个‘理’字来,岂能怪人阻止你行凶杀人……”

话声顿了一顿,语气一转道:“蔡朋友,大家被你这样扰了半天,结果,抖手一去,别人不说话,本公子可是看不过去,你到底与赵老爷子有何恩怨,你总得作一个明白的交待吧!”

蔡阳生道:“在下说了你们是否相信?”

宋晓峰道:“相信不相信,那是我们的看法,把事情说出来,是你应有交待。”

蔡阳生“嘿!嘿!”一阵怒笑,恨恨说道:“说就说吧……”

接着,简明干脆,前后十几句话,已将他与只手遮天赵东敏的结怨经过,说得一清二楚。

末了,又道:“在下听说他把舍妹留下之后,已强收了十姨太……”

只手遮天赵东敏呵呵笑着截口道:“刚才你已见过了老夫十姨太,可是她并不是令妹,由此可知你完全是胡说八道,鬼话连篇,有谁还会相信你的话……”

一语未了,宋晓峰忽然出语惊人地道:“本公子相信他!”

同时,蔡阳生也是不敢相信的,惊喜难言的瞪目道:“宋大侠,您相信在下的话?”脸上尽是迷惑不解之色。

宋晓峰没有答理蔡阳生,却转向只手遮天赵东敏点头道:“你没有听错吧!”

沉默了好久,只手遮天赵东敏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一个哈哈,道:“宋大侠,你可再问问那蔡朋友,老夫那十姨太是不是他妹妹佳佳?”

宋晓峰道:“你的十姨太虽然不是蔡朋友的妹妹,但小生看得出来,蔡朋友妹妹,一定做过你十姨太!”语声说得有力而坚定,更充满了信心。

只手遮天赵东敏又打了一个哈哈道:“宋大侠,你的身份,可不能和蔡朋友相提并论啊!”话说得很尖辣,笑声也洪亮,可是谁也听得出来,他已心惊胆战了。

宋晓峰道:“你知道小生不是蔡朋友就好,现在小生请教你,你既然与蔡朋友未谋面,又怎会知道他妹妹排行第三?”

只手遮天赵东敏全身一震,自知方才一时高兴,说漏了口,更没想到这小子听话真留心,他举目向全厅瞟了一眼,一摇头,矢口否认道:“老夫并不知道蔡朋友的妹妹排行第三,你适才也没亲口说这‘三妹’两字!”

头一转,接着又问蔡阳生道:“蔡朋友,你刚才叙述时,也没说明令妹排行第几,现在请你告诉大家,令妹到底排行第几?”

蔡阳生这时也想起来,只手天遮赵东敏刚才漏口说过“三妹”二字,自己却没抓住这机会,他这时对宋晓峰是又感激又佩服,咧开咀巴,应声道:“舍妹确是排行笫三,在下排行第二,在下上有兄长蔡阳华,现在百奥老家。”

宋晓峰剑眉一轩目光一扫全厅,朗声说道:“现在小生要看看在坐各位朋友公证态度和良心了。”

话声忽然一顿,过了好久一阵,才接口道:“小生现在引用赵东敏一句,请各位注意听着:”不瞒你蔡兄说,老夫的妾侍有二十多位,你蔡朋友可要不一个一个来看看,看看有没有你的三妹……赵东敏可说这句话?“

宋晓峰这句话问得很技巧,他提的是整句话,而不仅是“三妹”两字,坐中宾客便可无顾忌的说良心的话了,当下只听不少数人答道:“不错,他说过这句话。”

厅中人客数百,张口一句话道:“真还很难分辨谁说了谁没说,只听哄的一声,话就过去了。”

宋晓峰一笑向只手遮天赵东敏道:“大家都听你说了,你承不承认?”

只手遮天赵东敏羞恼的暴叫道:“老夫说了又怎样?”

宋晓峰笑笑道:“不怎样,不过证明蔡朋友的话,不尽是胡说八道,至少你们不是素不相识。”

忽然,朗朗大笑几声,接道:“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深仇大恨,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冤家已成亲家,小生就不相信蔡朋友咽不下这口气,非杀了你,叫自己的妹妹守一世寡不可。”

话声一落,又转向蔡阳生道:“蔡朋友,请你平心静气的回答小生,如果令妹甘愿与赵东敏这样厮守下去,你对这门亲认也不认?”

蔡阳生脸肉抽动的作难半天,最后,长叹一声,道:“在下虽一万个不愿认这门亲,但也不能再伤舍妹的心,只有不再前来纠缠了。”

宋晓峰点头道:“赵某你听到蔡朋友的话没有,现在你与蔡朋友之间,是冤家?是亲家?全看你自己的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向来以假仁假义沽名钓誉,这种有失江湖道义的事,他只要一点头,一切心思那就完全白费了,当着全厅宾客之前,他实在点不下这个头,只有暗中一咬牙道:“宋大侠确是一片化嫌修睦的好意,只可惜老夫并此无事,因此老夫无话可说,蔡朋友如果要一口咬定老夫,老夫也无可奈何。”要赖就赖到底,看你有什么办法。

宋晓峰望了支手遮手赵东敏一眼道:“你真要一意孤行到底?”

只手遮天赵东敏冷笑一声,道:“宋大侠,你有失公证人的公证态度了,老夫何需一意孤行,完全是被他喷了一口污血,难道老夫不该保护自己的清白么?”

宋晓峰脸色微微变了一变,但旋又恢复不温不火的态度,诚恳的道:“赵老爷子,小生再给你一次忠告,君子之过,为日月之蚀,过而能即收,善大焉,小生请你三思而行。”

只手遮天赵东敏双眉一扬道:“你就这样认定老夫抢了他妹妹。”

宋晓峰剑眉一轩,朗声道:“小生再提醒你一句,本公子在此,希望你不要打错了主意,求荣反辱。”

只手遮天赵东敏哈哈二笑道:“宋大侠,你再能,也不能空口说白话吧,你说老夫抢了他妹妹,总得有个真凭实据吧!”

蔡阳生大声叫道:“在下妹妹一定被收藏起来了……”

宋晓峰摇手截口道:“如果本公子猜想不错的话,令妹只怕早已被他折磨死了,不在人世间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冷笑一声道:“你这样一说,就可以不是真凭实据了么?”

宋晓峰哼的一声,道:“本公子自会给你一个真凭实据。”

只手遮天赵东敏傲然道:“只要你提得出真凭实据,老夫甘愿接受公义判裁,否则,你宋大侠也必给老夫一个公道。”

宋晓峰点头道:“好,本公子要不能叫你心服口服,给你一个真凭实据,本公子便不生出赵府的大门如何?”

只手遮天赵东敏道:“君子一言。”

宋晓峰道:“驷马难追。”

两人再一击掌立信,宋晓峰道:“请你再把你十姨太叫出来。”

只手遮天赵东敏一笑道:“有何不可!”一挥手,已有一个侍童领会向后院而去。

蔡阳生趋前一步,走到宋晓峰身前,说道:“宋大侠,你既已明知令妹已死,为什么还答应给他证据。”

宋晓峰道:“蔡朋友,这个你放心,小生自有道理!”

只手遮天赵东敏暗笑着心里骂道:“人都死了多年了,你能把死人叫回来么?到时候老夫不叫你自绝当场,就不叫只手遮天了。”

厅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已明白只手遮天赵东敏抢了蔡阳生的妹妹无疑,却不知道宋晓峰既已算出蔡阳生的妹妹早已去故,为什么要答应只手遮天赵东敏,给他真凭实据,这岂不是等于自蹈只手遮天赵东敏的罗网么?

大家一面不了解宋晓峰深意何在,一面却对他这种临事不苟,是非分明的态度,产生了无比的敬意。

大家尽管对他素不相识,现在却都为他担了一分心,因此,人人内心之中都有着惊心动魄的感觉。

大家的眼光,都自然而然的集中在宋晓峰身上,只见宋晓峰态度出奇的镇定,向蔡阳生微微一笑道:“蔡朋友,咱们坐着等吧!”

话声一落,老方拉了把椅子过来,放在正面上首,宋晓峰缓缓坐了下去,老方随侍立在宋晓峰身后。

蔡阳生现在明白了宋晓峰的为人,心存感激,又见老方立在一旁,自己那好意思与宋晓峰并排同坐,提过椅子,坐到宋晓峰对面下首去了。

不久,十姨太带着笑脸出来了,不过这时全厅肃然,令人有一种不安的压力,十姨太的笑脸也再撑不住门面,讪讪的道:“老爷子,又把贱妾叫来,有什么吩咐?”

只手遮天赵东敏道:“这次是那位宋大侠请你,你过去见见他,他有话问你。”

十姨太转头望去,不觉两眼一亮,刚被冻僵的笑脸又开了花,摇身走到宋晓峰身前,万福道:“贱妾蔡佳佳,有礼。”

宋晓峰欠身道:“请坐!”

老方微一抬手空推,桌旁一张空椅子平飞而来,停在宋晓峰右斜方下首。

十姨太心头微震,望了老方一眼,不自觉的又向宋晓峰一欠身,道:“谢坐!退过去就坐。”

宋晓峰坐在上面,一脸肃容,不怒而威,使十姨太恼神大受压制,自不知不觉的自生敬意。

宋晓峰不待十姨太再相问,先自发话道:“小生有一首宫调,为赵老爷子上寿,有请夫人一聆。”

话声一落,不待任何人有思考的余裕,他已从衣襟之下,取出二截玉萧,一接一旋,合而为一,便吹奏起来。

宋晓峰紫彩玉萧一现,这时大家惊叫都来不及,那还有人去想他这时吹奏玉萧的因由。

紫彩玉萧长沙一现,三湘道人士其所震惊的程度,比其他各地又自不同,因为表面上轻描淡写所说的数十个积盗,三湘道上知道得最清楚,可说个个都有了不起的身手,任何一位都有令人不敢正目相看的资格,所以,“紫彩玉萧”四个字,其声威显非他省江湖同道所能真切了解。

宋晓峰这一亮出“紫彩玉萧”,不但一干来宾惊震得有失常态,老奸巨滑的只手遮天赵东敏也愣住了不知所措。

一声穿云裂石的萧韵,陡的升天而起。

大家只觉万念如风,随着那仰扬飘荡的萧韵飞上了九重天阙,忘记了当前的现实,也不知己身之所属了。

一曲未了,大家的神智已全为萧韵所夺。

萧声一落,只听宋晓峰已开始向十姨太问话了。

十姨太真像是良心发现了,有一句答一句,一点不狡诈,答的都是真情实话。

宋晓峰问道:“你老实告诉小生,你是不是真的十姨太?”

十姨太答道:“十姨太早就死了,那还有十姨太。”

宋晓峰道:“那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说道:“我是他十一姨太,名叫秦玉梅。”

宋晓峰又问道:“十姨太是怎样死的?”

十一姨太道:“还不是忧瘁死的。”

宋晓峰道:“她人死了,埋葬在哪里?”

十一姨太道:“就埋葬在花园西墙边一棵枣子树旁边。”

宋晓峰问得很简单,十一姨太也答得非常干脆,大家听到耳中,那是毫无疑义,实实在在。

只手遮天赵东敏也像任何人一样,听得非常真切,但在意念上,就好向在听谈别人的事一样,根本不知道该喝止他们。

几句话,片刻之间就问完了,朱晓峰哈哈的笑声响了起来,他才截然想起该阻止他们,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宋晓峰已经问完了,正转过脸来,面对着他道:“赵东敏,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只手遮天赵东敏也真会狡辩,哈哈一笑道:“你用了迷魂妖法,要她说什么,她还不就说什么,这种话能算数么?”

宋晓峰道:“话可以由你说不算数,蔡姑娘的尸体总不能不算吧!……请夫人引路,我们到后花园看看!”

十一姨太这时人也明白过来,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一看赵老爷子冒火的那双眼睛,就知他已恨死了自己,她心里想道:“反正事已如此,我也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当下一咬牙,“好,贱妾带你们去。”头一低,再也不望只手遮天赵东敏一眼,举步当先领路。

只手遮天赵东敏只气得全身发抖,大吼一声道:“贱货老夫待你不薄,你为何恩将仇报,纳命来!”

双掌一抡,向十一姨太当头劈了下去。

宋晓峰双肩微微一斜,人已越过十一姨太,和只手遮天赵东敏迎个正着,轻笑一声,道:“不错,你是当事人,理当一同前往。”

左手一闪而出,连消带打,根本就没有给只手遮天赵东敏第二个机会,一出手就扣住了他腕脉。

只手遮天赵东海像一支泄了气皮球,颤声道:“宋大侠……”

宋晓峰冷然说道:“小生现在不要你承认什么,你只随小生乖乖的到花园去,让事实告诉大家吧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自找倒霉,落到了宋晓峰手中,宋晓峰这出手一招,已是警告他该怎样才不吃眼前亏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既已落到了宋晓峰手中,他的一些臭味相投的朋友,纵有助他的心,也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了。

宋晓峰带着只手遮天赵东敏,老方与蔡阳生则左右紧护十一姨太过了大厅,向后花园奔去。

宋晓峰走出大厅后,大家自然也都想跟去看看热闹,可是这时赵家一班狐群狗党,已把住门户,不让他们通过进入后花园了。

并且一声送客,把大家请出赵家庄,他们是准备关起门来,把宋晓峰他们一起送进枉死城。

宋晓峰进入后花园,只见其他的宾客都被挡了驾,笑了笑,道:“赵老爷子,现在没有外人了,你更可放心大胆,无所顾忌的施展各种阴谋诡计对付小生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可真还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宋晓峰立下杀手。

大家到了后花园,十一姨太所说埋尸的地方,连石碑都没有一块,要不是十一姨太指点,谁会想到他会这样对待一个去世的姨太太。

宋晓峰喟叹一声道:“蔡朋友,地下埋得是你的同胞手足亲妹妹,我看就你自己动手了吧!”

蔡阳生来到此地只见荒草人高,一片凄凉,不由心头一酸,拔剑在手,哀叫了一声:“三妹……”一剑向地上扎了下去。

这时,只手遮天赵东敏忽然恨恨的一顿脚道:“不用挖了,老夫统统承认了。”

宋晓峰冷笑一声,道:“你承认得太迟了,现在是非挖不可。”

蔡阳生眼中闪动着泪光,心中甚是不忍再见妹妹的死后遗骸,停手叫了一声:“宋大侠……看他的意思,是想请宋晓峰收回成命。”

那知宋晓峰不让他把心中意思说出来,一挥手,沉声道:“蔡朋友,小生自有道理,挖!”

蔡阳生可说因人成事,对宋晓峰无比的感佩,应了一声:“是!双臂一沉,便翻起了一大块泥土。”

蔡阳生怒骂一声,道:“赵东敏,你好狠的心肠,舍妹死了,你连棺木都不给一副。”

老方抽动着脸上肌肉,瞪目道:“看来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有了……。”

泥土一翻,现出半个头盖骨,头盖骨那有半个,蔡阳生伤心得跳出坑来,一剑刺向只手遮天赵东敏,骂道:“老狗你说我妹妹是怎样死的?”

他要一剑刺中了只手遮天赵东敏,这一句话岂不白问了,这就慢一个人在情绪不平衡的情况之下,所以不能调和的言行。

只手遮天赵东敏就等待这机会了,大叫一声,借闪躲的机会,身子一弹,射出去三丈多远,接着哈哈一笑道:“姓蔡的,多谢你了……。”

语声未了,身后忽然响起宋晓峰的声音道:“姓赵的,你别高兴得太早,凭你这点点微末之技,岂能逃得出小生掌握!”

只手遮天赵东敏回头一看,宋晓峰正贴身站在他背后,宋晓峰接着话声一沉,又道:“姓赵的,你好好的安份,小生说不定,可以给你一个非常公平的机会,否则,小生就要立时送你鬼门关去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垂头一叹,道:“好,老夫不再妄自生心了。”

宋晓峰冷然道:“但望你不要自己骗自己,回去!”只手遮天赵东海无可奈何,回到坑边,蔡阳生挺剑而上,又要动手,宋晓峰剑眉一皱,轻喝道:“蔡朋友,你这样钉死了他算是光明磊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