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凤凰眼中的怒芒,并没有维持多久,一闪而没,随之,自我解嘲地汕汕一笑,道:“这真是无妄之灾,小妹只有自认倒霉了,再见。”身形倏转,人便飞了出去。
小野猫林明明大叫一声道:“你给我站住!”
黑凤凰一上来就碰了一个钉子,虽然她极力保持了相当的风度,但心中的怒恼,自是不言可喻,她已飞身走了出去,小野猫林明明的喝声,她可就再不理会了,暗自冷笑了一声,双脚一点,便待加速而去……
可是,她但觉眼前人影一闪,沈元良一掠而到,挡住了她的去路,一抱双拳,道:“姑娘,您就请留步片刻吧。”
黑凤凰一肚子气,真想给沈元良一顿排头,可是她目光一抬见了沈元良那隐含恳求意味的眼光时,却又狠不起心来抢白他,轻叹一声,走回小野猫林明明面前,强自打着笑容道:“林姑娘有何见教?”
小野猫林明明哪有什么话好说,就有话好说,她又那里说得出口,一声嘤咛,她忽然转过身去,孩子气地抽泣起来。
她是满肚子的委屈,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原来,她在吃黑凤凰与沈元良的飞醋。
她这样神经兮兮地把沈元良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黑凤凰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野猫林明明被黑凤凰的笑声激怒了起来,忽然,转脸喝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黑凤凰止住笑声,一本正经地道:“林姑娘,我们说句悄悄话好吗?”
沈元良微微一笑,先自向远处一棵大树之下走了过去,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沈元良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也渐渐看出了小野猫林明明的心意。
沈元良自己走开了,黑凤凰笑了一笑道:“有一件事,林姑娘首先必须明白,小妹与沈大侠素未谋面,纵有所知,也不过是江湖传言而已。”
小野猫林明明忍不住脱口道:“你们过去不认识?”
黑凤凰道:“有骗你的必要么?”
小野猫林明明道:“那他为什么要故意避开你呢?”
黑凤凰一怔道:“你说他在躲避我……这就叫人莫名其妙了。”
她们本来是要说悄悄话的,但她们却忘了把声音放低,沈元良就是不想听,也不由得不听,听了之后,更不由地答话,老远便接口道:“明妹,你完全错了,小兄不愿见面的是那位蓝衫刀客,与杜姑娘何干?”
小野猫林明明玉面倏的绯红,娇嗔地道:“大哥,你……你……这样神神秘秘的,谁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唉哟,这可不得了……”灵儿在一旁忽然大叫了起来,同时脸色也变了。
小野猫林明明大惊道:“灵儿,什么事不得了,别吓人了。”
灵儿道:“姑娘,那救你的人,不就是那蓝衫公子么,却没想到,他与沈公子乃是仇家,您说,这却如何是好?”
小野猫林明明秀眉深锁,不由自觉地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是一片忧戚之色。
如果,沈元良与那蓝衫人真有什么深仇大怨,倒真是一件难以处理的事。
小野猫林朋明身为江湖人物,对于江湖人物敢恩感德的态变也是一致的,受人点水之恩,报之以涌泉,这救命之恩小野猫林明明能不报么?因此芳心能不忧戚。
沈元良淡淡一笑,摇头道:“你们不要胡猜乱想,我们并不是什么仇家。”
小野猫林明明缓缓吁了一口气,道:“不是仇家,这就好,那你为什么不愿和他见面呢?”
沈元良道:“暂时不能说。”
小野猫林明明秀眉轻轻一扬道:“暂时不能说,什么时候能说?”
沈元良一笑道:“明妹,咱们别谈他了,还是问问杜姑娘,杜姑娘,我们是不是巧遇吧?”
提起杜姑娘,林明明的秀脸先自红了起来,初次见面,就丢了一个大人,真不好意思,幸好,她倒也是一个很明快的人,脸虽然红了,却也表达了她的歉意:“杜姑娘,看来你的年龄比小妹要略大一点,小妹称你为杜姊,好不好?”
黑凤凰杜若花一笑道:“小妹今年廿一岁。”
小野猫林明明道:“您可不是比小妹大,小妹二十都不到啦!
你这大姊是当定了,你可也不能再笑话小妹了。”
黑凤凰不由莞尔道:“明妹,瞧你这模样儿,我见犹怜,谁不自惭形秽才怪哩!以后你要怪人,什么理由都可以,就不要和人吃飞醋,你也不想想,当今之世,还有那个女孩子争得过你。”
沈元良哈哈一笑,道:“明妹……”明妹什么,话到口边,脸一红,却也说不出来了。
黑凤凰杜若花善解人意,微微一笑,解去了沈元良失言的窘境,轻叹一声,道:“说来小妹是有件事情来找你们的。”
小野猫林明明笑岭吟地道:“你是要找小妹呢?还是沈大哥?”
黑凤凰杜若花说道:“你们两人都有分。”
小野猫林明明道:“什么事?”
黑凤凰杜若花道:“这件事说起来颇有交浅言深的意味,两位别多心才好。”
小野猫林明明道:“杜姊,我们是一见如故,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什么事情说吧。”
黑凤凰杜若花道:“我既然决心来找你们,当然会说,现在出现了一位蓝衫人,过几天也许还会出现一位白衣人,你们可要小心了。”
小野猫林明明脸色微微一变道:“你是说那蓝衣人救小妹是别有用心?”
熏凤凰杜若花道:“这倒不能这样说,他们到底安了什么心,小妹还不大清楚,总之,你们小心注意就是了,好,现在我话已说明,就此告辞了。”
小野猫林明明一把捉住黑凤凰杜若花,说道:“杜姊,不要走了,就和我们一道吧。”
黑凤凰杜若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却望向了沈元良,沈元良道:“明妹,让杜姑娘去吧,她和我们走在一起,我们反而失去了一分暗中的力量。”
小野猫林明明放开黑凤凰杜若花,道:“杜姊,谢谢你。”
黑凤凰杜若花飘身走了,小野猫林明明在沈元良身旁坐了下去,道:“沈大哥,这件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沈元良道:“我只知道人,还不知道事。”
小野猫林明明道:“你也知道还有一个白衣?”
沈元良点点头道:“你还没有出道寻仇之前,小兄就知道他们了。”
小野猫林明明道:“你刚才说,你们没有仇恨,那你们是老朋友了。”
沈元良道:“也不是朋友。”
小野猫林明明秀眉轻轻一颦,道:“不是仇人,也不是朋友,那还会有什么关系呢?”
沈元良苦笑一声道:“你教我怎样说呢?”
小野猫林明明笑着道:“沈大哥,别吞吞吐吐,实话实说就行了。”
沈元良道:“兹事体大,,我还要考虑考虑。”
小野猫林明明说道:“你还不相信小妹?”
沈元良道:“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小野猫林明明道:“只要是你的事,小妹自认都有知道的必要。沈大哥……”
沈元良摇了一摇头道:“明妹,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小野猫林明明轻叹一声,道:“你既然这样重视这件事情,那就随你的意思吧。”眼中泪光莹然,一片委屈之情。
沈元良心中不忍之情油然而生,叹了一口气,道:“明妹,不要难过,我告诉你就是。”
小野猫林明明道:“沈大哥,你不说,一定有你的理由,小妹哪会难过,你还是不要说的好。”
沈元良道:“现在我不说,我自己又会难过了,明妹,其实,这件事我迟早都要告诉你的,那就现在说了出来也好。”
小野猫林明明望着沈元良,含情默默地一笑。
沈元良缓缓地道:“你见过的那位蓝衫人姓于名子真号称万里无云,练了一手古怪奇绝的刀法,另外那位白衣人姓倪名华号称大地惊虹,却练成了一手怪异的剑法,这一刀一剑可说是江湖上突起的二只异军,将来对江湖上的影响极大,我监视他们已有三四年了……”
小野猫林明明一震道:“你监视他们,他们是坏人么?”
沈元良道:“他们的出身都不错,于子真出身宦门之后,倪华也是书香门第,‘坏’两字,现在是未免言之过早,但将来就不一定了。”
小野猫林明明听得愕然道:“沈大哥,小妹听不懂啦!你说明白一点吧。”
沈元良道,“明白一点说,他们现在还算不上坏人,但将来不但会成为一个坏人,而且还将是大大的坏人。”
小野猫眨动着双眸,摇了摇头道:“小妹还是不大明白,你怎么知道他们将来会成为大大的坏人?”
沈元良道:“他们本性并不坏,但他们所练的刀法剑法,别走蹊径,影响了他们的心情,他们将来功力愈高,偏激嗜杀之心愈烈,因而变成邪恶,走上绝境。”
小野猫林明明道:“我想你一定不会骗人,可是小妹真不敢相信你说的话,将来会成为事实。”
沈元良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这种说法实在也很难令人相信,但是,这却是必须相信的事情,因为,我的一生,就和他们发生了密不可分的关系。”
小野猫林明明大惊道:“沈大哥,你原来和他们是一起的。”
沈元良道:“我们不是一起的,他们甚至连我都不认识。”
小野猫林明明道:“那你对他们为什么这样注意?”
沈元良道:“这话说来太长了,而且有些话我也不能够说。”
小野猫林明明道:“小妹知道,你一定是受了人之托,不能够随便说出口,那你就把你能说的告诉小妹吧。”
沈元良道:“事情的起因是在二本武功秘籍之上。”
小野猫林明朗接口道:“一本剑谱,一本刀谱?”
沈元良点点头道:“那一刀一剑两谱,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之下,为倪华的父亲所得,倪华的父亲原在于子真家中教于子真读书,他离开于家时,把那本刀谱送给了于子真,剑谱就留给了自己的儿子倪华,于是他们两人都练成了谱中的刀法剑法,而种下了将来的祸根。于是,那刀谱剑谱的原主人,不能不积极处理了。”
小野猫林明明道:“你就为了要消除这祸根,受人之托卷进他们的是非圈了。说来也奇怪,那刀谱剑谱的原主人,为什么自己不出面,要你来收拾这烂摊子?”
沈元良道:“话也不能这样说,因为我就可以说是原主人的一分子,所以,这也就是我的责任。”
小野猫林明明道:“你要怎样对付他们?”
沈元良长长地一叹道:“这是一个很难处理的问题,我一直就无法处理。”
小野猫林明明道:“把他们的刀谱剑谱追回来,武功废了,不就得了?”
沈元良道:“要能够这样做就好了,也不会拖延到今天了。”
小野猫林明明一扬眉道:“为什么不能这样做。难道你们有什么把柄落到人家手里?”
沈元良一笑道:“你这种想法不会错,但,事实却完全出入意料之外,我们不但没有任何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如果用一般江湖人的手段,那怕就是一千本武功秘籍,也早就追回来了,其所不采取那些手段,那是因为我们的看法想法与一般人的看法想法完全不同之故。”
小野猫林明明道:“你们的看法想法是怎样的呢?”
沈元良道:“偷盗我们武功秘籍的元凶祸首,早已遭了天报,可是后来得到那二本武功秘籍的人,又既不是巧取豪夺而到手,本身又没有什么恶迹,除了软求之外,可说毫无办法。”
小野猫林明明道:“你们软求过没有呢?”
沈元良道:“这还用说,当然是软求过了,所以才束手无策,现在,于子真和倪华把秘籍上的武功练成了,问题也就更复杂更严重了。将来,万一形成江湖祸害,我们的罪过,就更不得了了。”
小野猫林明明秀目清澈的向沈元良一瞧,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
沈元良一怔道:“你知道了什么?”
小野猫林明明道:“你说的是少林门,只有少林门才有这分恕道精神。”
沈元良真没想到小野猫林明明左问右问,一直就在计算他,也真亏她这分聪明才智,竟被她一说就说着了。
沈元良指着小野猫林明明吃惊地道:“你……”
小野猫林明明道:“你是少林门的小和尚!”
沈元良摇头道:“你错了,我不是小和尚。”
小野猫林明明说沈元良是小和尚时心里可紧张到极点,如果沈元良真是小和尚,她的心意岂不全落了空,这可太糟了。
小野猫林明明心花大放道:“你是少林俗家弟子!”
沈元良苦笑道:“你都猜出来了,我也不必否认了。那我就索性告诉你吧,了结这段公案的责任,都是我的了,所以,我对他们有着一分顾忌。”
小野猫林明明道:“沈大哥,小妹能帮得上你的忙么?”
沈元良笑了一笑,道:“明妹,好意心领了,我想我还应付得了。”
小野猫林明明暗暗忖道:“这个忙我是帮定了,你不要我帮忙也不行。”当然,这只是她的心里话,并没有说出口来,她不仅没有说出口来,而且,还点点头道:“凭大哥的才智武功,谅他们也翻不出你的手掌。”
沈元良皱眉一笑道:“但愿如此。”
小野猫林明明不再谈这个问题,伸了一个腰身,笑道:“沈大哥,我们也该上路了。”
将近回到岳阳附近,事情就有那么巧,迎面遇上了一位身穿白色长衫的年轻书生,而这个年轻书生,就是“大地惊虹”倪华。
倪华不认识他们,小野猫林明明也不认识倪华,小野猫林明明也没把他当做倪华,因为,穿白长衫的人到处都有,总不能把穿白长衫的人都认作是倪华。
沈元良可是认识他,只是他不认识沈元良罢了。他虽然不认识沈元良和小野猫林明明,可是,他不是瞎子,小野猫林明明的明艳照人的艳色,却瞧得他双眼为之一直,盯住小野猫林明明回不过神来。
大家原是擦身而过,沈元良走在最前面,小野猫林明明走在第二,灵儿走在最后。倪华只顾打量林明明,眼睛里可就没有看到林明明身后的小灵儿,一个不小心,身子可就撞到了小灵儿身上。
小灵儿又岂是省油之灯,口中骂了一声:“不长眼睛的东西!”随着骂声右掌一挥,就给了倪华一个耳光。
“拍!”的一声,又清脆,又实在,打个正着。
照说,凭小灵儿那点点武功,在真动手的时候,莫说要打他的耳光,只怕连他的衣角都碰不上,这时正好他看小野猫林明明看得出了神,才被小灵儿偷了机。
一声冷笑,眼前剑光一起,小灵儿但觉脖子一凉,一把秋水般的宝剑,就贴在她脖子上。
好快的剑,快得教人看不清他的来势,他的出手虽快,却极有分寸,并没有真的伤着小灵儿一根毫发。
小灵儿吓得惊叫了一声,利剑接着也就一闪而没。
小野猫林明明玉面一寒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撞了人还逞强,羞也不羞。”
倪华真还被说得脸色一红,双拳一抱,道了一声:“对不起!”
身子一转,飞快地走了。
这倒大出人意料之外了,看来一触即发的火爆场面,他却这样偃旗息鼓而去。
小灵儿打了一个冷噤,望着渐去渐远的倪华,摸着自己的脖子道:“姑娘,灵儿的头还在脖了上么?”
小野猫林明明道:“你要没有脑袋,还能说话么,我们快点走吧。”
小野猫林明明和倪华对望了一眼,林明明对男人们的眼神可知之最深,就那双目一对之下,她可发现这倪华对她有着非常强烈的爱心,他要是普通人倒也罢了,但他却偏是一位非常令人头痛的人物。
他虽然没有为难小灵儿,一丝隐忧却袭上了小野猫林明明心头之上,她心中一悸,真的有点头痛了。
回到岳阳,沈元良与小野猫林明明各有各的心事,约好了见面之时,便分手而别。
沈元良没有回他豪华的画舫。却到小客店里找到了不老童生冯蔚文。
不老童生冯蔚文的样子可不好看得很,头上包了一块白布,左手也用一条大手巾吊在脖子上,分明是个十足的受伤者。
不老童生冯蔚文可不是年轻小伙子,容易和人冲突打斗,沈元良一见之下,不由得大惊道:“冯老哥,你怎样呢?”
不老童生冯蔚文不回沈元良的话,却问道:“林姑娘回来了么?她没有出什么事吧?”
沈元良道:“我们此行非常顺利,林姑娘的杀父大仇人不仅找到,而且,也一举报了仇了,你问这话,可是意味着有人对林姑娘不利?”
不老童生冯蔚文点了一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
沈元良急口道:“是不是一个穿白长衫,一个穿蓝长衫的二个少年人?”
不老童生冯蔚文摇首道:“不是那样的二个人。”
沈元良道:“那是什么人,能把你老大哥都伤在手下?”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老夫是伤在天长地短二人手中。”
沈元良怒笑一声,说道:“就凭他们那二人,也想兴风作浪,也真太不自量力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天长地短本来就没有什么可怕,老夫要不是中了暗算,又岂会败在他们手中,不过,据老花子得来消息,天长地短只不过是人家的马前卒,幕后主使人却是太湖王骆建夫。”
太湖王骆建夫可是江南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此人交游极广,颇有侠义之风,是以在江南武林之中很有几分力量,被称为江南大豪之一。
沈元良眉头一皱道:“怎会是他,他平时也识得大体呀!”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食色性也,是他又何足为奇,老花子与他原是旧交,他已首途赶到太湖去了。”
沈元良道:“但愿老花子能化解这次纷争。”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太湖王的为人老夫很清楚,老花子此行不会有结果的,说不定还会惹来一肚子闲气。”
沈元良冷笑一声,道:“那他就在自己给自己过不去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所以,我们也不能太大意,走吧,我们现在就去见林姑娘……”
话声未了,只见小灵儿已气急败坏地撞了进来,道:“不好了,我们姑娘出事了!”
沈元良一把拉住小灵儿道:“说清楚一点,出了什么事?”
小灵儿道,“被人劫走了。”
沈元良道:“在什么地方?被什么人劫走的?”
小灵儿长长的缓了一口气道:“我们还没有到家,路上碰上二个怪人,那二个怪人功力奇高,姑娘就被他们劫走了。”
沈元良望了不老童生冯蔚文一眼,不老童生冯蔚文点着头道:“一定是他们两个。”
小灵儿道:“你们知道他们?”
沈元良点了一点头道:“他们是太湖王的人。”
小灵儿道:“我们快追去吧。”
沈元良道:“我们向哪里追?”
小灵儿一怔,道:“这……我一时心乱如麻,忘了追踪他们的去处了。”
沈元良道:“他们走的一定是水路,不过我们的船追不上他们,就是追上了他们,也讨不了便宜,我们还是走陆路追了下去吧。”
小灵儿道:“好,就从陆路上追。”
沈元良道:“白姥姥他们知不知道林姑娘被劫之事?”
小灵儿道:“我也来不及去告诉他们哩!”
沈元良道:“那你还是回船去告诉白姥姥,要她带着他们沿水路追到太湖去好了。”
小灵儿道:“你们要是半路截住了他们呢?”
沈元良道:“我们要是截住了他们,我们就在半路上会合,你们要是一路上没有我们的信息,你们就直驶太湖,到了太湖之后,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和我我们取得联络之后,再作打算。”
小灵儿道:“是,灵儿知道了……”
沈元良一拉手道:“且慢。”
“您还有什么吩咐?”
沈元良道:“麻烦你一并传个讯到我们的画舫去,要他们也立驶太湖。”
小灵儿应了一声:“是!”身子一射而出,也不走大门,就从屋上去了。
沈元良望着不老童生冯蔚文道:“老哥哥,你能不能去?”
不老童生冯蔚文一笑道:“废话,咱们走吧!”
他们出得岳阳走到路上,不老童生冯蔚文忽然停住身形道:“且慢,我们得想一想。”
沈元良道:“您有什么打算?”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我觉得半路拦截这个办法不大好。”
沈元良点了一点头道:“你的顾忌小弟理会得。”
不老童生冯蔚文一笑道:“我们直奔太湖王的水月堡如何?”
沈元良道,“好,我们正式拜堡,也教那太湖王骆建夫无话可说。”
太湖王骆建夫的水月堡并不在太湖湖中,是建在靠鼎山附近的湖边,庄子很大,沿着湖边有一条平直的大路直达堡前。
堡前还立着一根旗竿,旗竿上悬着一面骆字旗。
远远望去,好不威风气派。
堡门设而不关,表示太湖王骆建夫的疏财仗义,结交天下英雄,来者不拒。
沈元良与不老童生冯蔚文一脚跨进水月堡门,便有一位身穿长衫的知宾管事迎了上来,有礼地一欠身道:“两位壮士请厢房用茶。”
沈元良一挥手道:“不用了,我们是来拜堡的,有拜帖在此,请贵堡主赐见。”话是说得很客气,送出去的帖子,却教那知宾管事目光一瞪,倒吸了一口冷气。
帖子是红纸的没有异样,帖子上的写法,就透着来意不善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霹雳秀才沈元良拜堡。
本来拜堡两字应写在前面,才是礼貌,但现在他们却把“拜堡”两字写在后面,那就表示来者其意非善了。
那位知宾管事见了他们两人的名字,他却捏了一把冷汗,不敢稍露轻狂之色,欠身道了一声:“请两位大侠稍候,在下这就请敝堡主前来相迎。”
知宾进去不久,只见大厅之内人影未见,却先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之声,笑声之中注足了真元内劲,不老童生冯蔚文但觉一双耳鼓被震得隐隐作痛,同时,胸腹之间的血气也翻腾起来
不老童生冯蔚文不敢大意,暗中叹了一口真气,气纳丹田,提起功劲,与那笑声对抗起来。
同时,不老童生冯蔚文斜目向沈元良望去,只见沈元良,态度轻松,面带微笑,就像没事人一样,全不把骆建夫那“问心三笑”放在心上。
笑声后面骆建夫缓步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二个五十多岁的半百老头,那二个半百老者与不老童生冯蔚文都不陌生,他们就是太湖王骆建夫的左右手,太湖双星,佟伯超和万剑森。
但,却不见老花子谷云飞一同走了出来。
太湖王骆建夫身形魁伟,年纪也有五十多岁了,但看上去如同三十多岁人,容貌上看不见丝毫老态。
不老童生冯蔚文与太湖王骆建夫也算是旧识,太湖王骆建夫示了一阵威,现身之后却是笑声一收,换上一副友善的笑容,抱拳道:“冯老哥,小弟愚昧,不知什么地方开罪了你老哥,惹得老哥如此生气,小弟罪甚,请老哥明教。”
不老童生冯蔚文谦和地笑了一笑道:“没有什么事,是老夫这位小兄弟久闻堡主‘问心三笑’与‘一柱擎天神功’艺压当今,欲请庄主指教一二,老夫叨扰堡主有交,特与二位介绍引见。”
太湖王骆建夫是一个颇有几分傲气的人物,他的疏财仗义是建立在尊他敬他的基础之上,因此他的主观意识很强,也缺少谦谦君子的风度。所以,不老童生冯蔚文与沈元良对症下药,来个先兵后礼,先压压他的气焰,然后谈话就方便多了。
太湖王骆建夫与霹雳秀才沈元良都有个耳闻,算是久闻其名,而未见其人。
沈元良抱拳一礼道:“在下沉元良,请堡主赐教。”他可一句废话都不说,开口就要动手。
太湖王骆建夫打量沈元良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在自己“问心三笑”的笑声压迫之下所表现的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看不,他的成名不是完全幸致。
太湖王骆建夫皱了一皱眉头道:“沈少侠……”
沈元良冷冷地道:“请指教!”
太湖王骆建夫是一个狂傲的人,但却不是粗心大意的人,沈元良来得太突然了,而且,不老童生冯蔚文还和他站在一边,这就更值得人深思熟虑了。
太湖王骆建夫心中一犹豫,他身旁的二个老伙伴与他相处已久,已是心意相通,万剑森趁着太湖王骆建夫犹豫之际,身形一动,已走到太湖王骆建夫面前,冷笑一声,道:“你要向敝堡主请教,可知本堡的规矩?”
沈元良道:“这还有规矩?”
万剑森道:“怎能没规矩,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难道我们堡主也要和他动手。”
沈元良点头道:“前辈说得有理,请问贵堡的规矩如何?”
万剑森道:“凡前来向敝堡主请教之人,必须先过三关,战胜六将,然后,才有资格向敝堡主请教。”
沈元良一笑道:“很好,在下就领教领教你们的三关六将。”
太湖王骆建夫接口道:“少侠名动江湖,非普通庸手可比,三关六将的规矩就免了吧,少侠先和二老走几招就行了。”
沈元良目光一掠太湖双星佟伯超和万剑森,笑笑地道:“那么就请二位一同赐教吧。”
万剑森一怔道:“少侠是要老夫兄弟二人一齐出手,好大的口气!”
沈元良道:“非我自不量力,节省时间耳。”
佟伯超哈哈一笑道:“沈少侠的话说得也是,人家看得起我们兄弟,我们兄弟也就不用假客气了,两人同上,就两人同上吧。”
万剑森一跨步,下了台阶,站向沈元良右手斜对面,佟伯超身形一起,落在沈元良左手对面。
万剑森一抬手,便有人送上一把长剑,同时,替佟伯超送上一把三尖两刃刀。
万剑森目光向沈元良一照道:“少侠,请取兵刃。”
沈元良一掀衣襟,取出条银白色的带子,带子顶端是一只龙头,龙头上镶着二颗红色宝珠,就是龙头上的一对眼睛。
这条带子初取出时,软软地垂向地面,只见沈元良微微一抖,那条带子翘首而起,而带子顶端的龙头立时充满了生命,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太湖王骆建夫双眉一皱,道:“沈少侠所用兵器莫非是早年天龙大侠所用的‘天龙鞭’?”
沈元良点头道:“堡主见多识广,在下佩服之至,不错这就是‘天龙鞭’。”
太湖王骆建夫目光转向不老童生冯蔚文,方叫得一声:“冯大侠……”
可是,万剑森已是一摆手中长剑,向沈元良说了一个“请”字。
沈元良一领“天龙鞭”,便向万剑森攻出了第一招,刀光剑影一起,他们三个人,已缠斗在一起了。
太湖王骆建夫飞身飘落台阶,走向不老童生冯蔚文,双拳一抱,道:“冯大侠,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就在下记忆所及,在下对冯大侠与沈少侠从无得罪之处,这……这……”
太湖王骆建夫见了“天龙鞭”之后,心头上升起了一道阴影,觉得这件事要从新思量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长眉一轩道:“你是装聋作哑呢?还是真的不知道?”
太湖王骆建夫道:“在下真的是不知道。”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难道老花子谷云飞没有告诉你?”
太湖王骆建夫一怔道:“在下与谷云飞已经一年多不见面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望着太湖王骆建夫道:“你是说老花子谷云飞没有来贵堡?”
太湖王骆建夫摇着头,坚定地道:“没有,他绝对没有来。”
不老童生冯蔚文微一凝思,接着点头道:“老花子谷云飞不来,对贵堡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太湖王骆建夫道:“我们先且不谈老花子谷云飞来没来的事,请你先告诉在下想知道的事实。”
不老童生冯蔚文笑笑地道:“老夫还想先问你一件事实。”
“什么事,请说。”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位艳绝当今的姑娘,不知堡主可曾见过?”
太湖王骆建夫眉飞色舞的道:“你说的可是那小野猫,老夫见过她一次,确是人间绝色,天下尤物。”
不老童生冯蔚文微微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原是人之常情,只是堡主所用的手段太激烈了,这就是我们今日的来意。”
太湖王骆建夫苦笑一声,道:“在下不否认,在下很是喜欢她,可是……”
不老童生冯蔚文冷笑一声,道:“堡主名动天下,当然不会明目张胆,落人口实,唉,堡主,你也太粗心大意和目空一切了!”
太湖王骆建夫当此时刻,真是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心中却在转着念头,一时没有接话。
不老童生冯蔚文轻叹一声,道:“堡主,你可真正摸清了小野猫林姑娘的一切情形?”
太湖王骆建夫一翻眼道:“她是什么来头背影?”有此一问,等于承认了一切事实。
不老童生冯蔚文一指沈元良道:“她是沈少侠的义妹。”
太湖王骆建夫一笑道:“他的义妹又怎样?”
一语未了,只听不老童生冯蔚文大叫一声,道:“老弟,手下留情……”
就在不老童生冯蔚文叫声之中,只见佟伯超与万剑森两人手中的兵刃已是脱手飞出,飞上了半天……
试想,手中没有了兵刃的万剑森与佟伯超将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不老童生冯蔚文出口叫得快,但沈元良收手更快,不老童生冯蔚文的话声方出口,沈元良已是晃身退出一丈之外,笑口道:“老哥放心,小弟手中自有分寸。”
万剑森与佟伯超可不是普通二三流脚色,要叫他们兵刃脱手,太湖王骆建夫自己就做不到。
因此,太湖王骆建夫脸色不由得一变,道:“沈少侠的确是技艺超群,但,在敝堡如此撒野……”
不老童生冯蔚文轻叹一声,截口道:“堡主,此话差矣!”
太湖王骆建夫接说道:“如此上门欺人……”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你派人劫持林姑娘,人家找上门来,这能说是上门欺人么?”
太湖王骆建夫道:“敝堡可没有什么林姑娘。”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不错,贵堡确没有什么林姑娘,不过,也快来到了。”
太湖王骆建夫一怔,望着不老童生冯蔚文嘴角方掀起的一道冷笑“……”
只见堡外猛的飞进来一骑快马,马上一人,人还没有下马,已是扬声大叫道:“堡主不好了,我们的‘水上璇宫’,被一个蓝衫刀客杀了上去,把林姑娘也抢走了。”
太湖王骆建夫神色大变,尴尬之状到了极点。
沈元良大步走到太湖王骆建夫面前,双拳一抱,道:“得罪了!”再一转头,道:“老哥哥,我们走吧。”
沈元良耳朵听得清楚,眼睛看得明白,在这种情形之下,似乎没有再找太湖王骆建夫要人的必要了,何况,沈元良并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
沈元良有了抽身之意,却不料太湖王骆建夫一摊手道:“且慢!”
沈元良原是一片宽容之心,要改了别人,纵是林姑娘已被别人从太湖王手中劫走,太湖王这笔帐,也非和他算个明白不可。
如今沈元良不再计较,太湖王骆建夫倒赖起来了,沈元良不由得剑眉一剔,脸带怒道:“骆堡主,你可是想倒打一耙,说在下杀了你的人?”
太湖王骆建夫也是久闯江湖的老江湖,沈元良的表示,他不是不明白,他也没有沈元良心中想得那么远,他只感觉到这件事因他而起,现在林姑娘被人劫走了,他实在脱不了关系,站在像他这样身份的江湖人的立场,他却不能不把话说明,于是,他这才发话叫住沈元良。
太湖王骆建夫到底是个老江湖,居然不以沈元良的之态为意,哈哈一笑道:“少侠是个人物,在下的漪念已成泡影,如今在下迷梦已醒,不知少侠可愿放弃前嫌,让在下交交少侠这个朋友,进堡用些饮食,共商打救林姑娘之计如何?”
不老童生冯蔚文一笑道:“不错,老夫倒真的饥肠辘辘,需要用些饮食了。”
沈元良明白不老童生冯蔚文的意思,立时面色一缓,抱拳道:“叨扰了!”
太湖王骆建夫大喜过望,让身肃客:“冯老与沈少侠请!”
江湖人物就是这样,一言不合,血流五步固然是家常便饭,同样的,一语投机,大事化小事,小事也就化作无事了。
摆上酒宴,太湖王骆建未抱拳表示歉意,说道:“在下一时色迷心窍,对林姑娘冒犯之处,尚请少侠见谅,在下向少侠保证,今后再不敢对林姑娘妄生非分之想了。”
拿得起,放得下,乃是英雄人物的本色,太湖王骆建夫能说出这番话来,倒不失为是一条血性汉子。
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沈元良哈哈一笑,道:“堡主胸怀坦荡,令人敬佩,过去的事,我们不再谈了,在下敬你一杯!”
太湖王骆建夫连忙道:“该是在下敬两位,向两位赔罪。”
酒过三巡,沈元良匆匆地吃饱肚子,放下碗筷道:“林姑娘被劫,事急非常,在下与冯老要告辞了。”
太湖王骆建夫道:“少侠先去一步,此事敝堡不能置身事外,略事准备,在下也立时出发。”
一声“后会有期”,沈元良与不老童生冯蔚文走出了太湖王骆建夫的水月堡。
沈元良皱了一皱眉头道:“蓝衫刀客一定是于子真,他单刀独骑,到哪里去找他去?”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加上林姑娘,就不是单人独骑了。”
沈元良道:“他救过林姑娘的命,又替林姑娘报了杀父大仇,林姑娘……”
他要挟恩图报,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不老童生冯蔚文像是看穿了沈元良的心事,一笑接口道:“林姑娘乃是自有主张的人,老弟,不要胡思乱想,乱了自己方寸。”
沈元良长长吁了一口气,笑道:“多谢指教,但,我们现在如何进行?”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找丐帮去,他们耳目众多,谅他逃不过丐帮的搜寻。”
沈元良刚道得一声:“好!”人还没有转过身去,眼睛一亮,看,那边花子谷云飞不是旋风般地来了。
三人目光一对,老花子谷云飞大叫一声,道:“你们来得好,走,我们一同到水月堡去。”
沈元良忍不住笑道:“我们已经去过水月堡了。”
不老章生冯蔚文却是正色道:“老花子,怎么?你反而走在我们后面了。”
谷云飞一顿脚道:“可不是,路上碰了鬼,可把老花子我急死了。”
沈元良道:“出了什么事?”
老花子谷云飞道:“事倒没有出,只是碰上了阴魂不散的苟老儿,冯老,苟老儿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我老花子拿他毫无办法,只好先办了他的事才赶来,迟是迟来了半天,看你们的样子,好像还没有误事。”
不老童生冯蔚文一笑道:“看你老花子不出,你还懂得察言观色。”
老花子谷云飞摇头一笑道:“别提了,世风不古,人心多变,老花子不久前,就上了一个年轻人的当……”
老花子谷云飞是个口无遮拦的人,话一扯开,又不知多少废话要说,沈元良忙截口道:“水月堡的事算是摆平了,可是事情反而更麻烦了。”
老花子谷云飞一震道:“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沈元良道:“林姑娘先是被水月堡的人劫持……”
老花子谷云飞大惊道:“什么,骆建夫那匹夫竟敢做出这种事来,老花子可和他没完没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别瞎嚷嚷,沈老弟的话还没说完哩!”
沈元良接着道:“水月堡到手的人,却又被一个蓝衫刀客劫走了……”
老花子谷云飞又抢住了话头,叫道:“蓝衫刀客,一定是那小子。”
不老童生冯蔚文目光一闪,道:“你认识他,他现在在哪里?”
老花于谷云飞吼道:“鬼才认识他,使老花子上当的年轻人就是他。”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你不认识他,他怎能给你当上。”
老花于谷云飞发急地道:“老夫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能算是认识。”
沈元良道:“谷老哥,现在林姑娘已经落到了于子真手中,我们要尽快找到他才好。”
老花子谷云飞一怔,问道:“于子真是谁?”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于子真就是那蓝衫刀客呀!”
老花子谷云飞道:“你们怎样知道他的姓名?”
沈元良道:“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
沈元良于是从林明明遇见于子真说起,前面一段因果关系却没有说出来。
老花子谷云飞听沈元良把话说完,脸色一变,大急道:“林姑娘落到他手中可真不妙,快走,我们先到太湖分舵去,尽出帮中弟子找那小子;那怕他躲在石头缝里,也要把他找出来。”
他可真是急了,脚下一使劲,身子就射出去了。
他们刚走得半里多地,忽然,半空中飘来一声叫声道:“谷老,慢走一步。”
半空中一道人影,斜飞而来,一下子就挡住了老花子谷云飞。
这人好快的轻身功力,沈元良心神大震,注目望去,原来是个糟老头子,这糟老头子身形瘦小,头上戴了一顶瓜皮帽,要不是脸上皮肤已经打折,嘴唇上又有一把山羊胡子,准把他当作小孩子。
老花子谷云飞皱着一双眉头,苦着脸道:“苟老儿,现在我老花子有要紧的事,你老哥就饶了我老花子吧。”
苟老儿当然就是阴魂不散苟不全了,只见他笑嘻嘻地道:“我的事也要紧得很呀,快走,随老夫走。”
老花子谷云飞双脚站在地上像是两根柱子似的,动也不动,坚决地道:“老花子不能随你去。”
阴魂不散苟不全也不生气,还是笑嘻嘻地道:“你不去,老夫也不走,咱们就耗下去吧”
耗下去,这种话都说得出来,那有半点大人像,简直连小孩子都不如。
可是,老花子谷云飞真还一点办法都没有,跺着脚道:“老夫说不去,就不去。”他也撒起赖来了。
沈元良望向不老童生冯蔚文嘴角含着微笑,背着双手,仰望着天上一片飘浮的白云,一副逸兴闲情的神态,根本不理会,老花子谷云飞与阴魂不散苟不全的对峙!
沈元良可不能任由他们这样对耗下去,心想他们是老朋友,一时不好反脸,待我来打个圆场吧,先脸上堆上笑容,跨步向前,双拳一提道:“老先生请了。”
阴魂木散苟不全还是那么笑嘻嘻地道:“少年朋友,你想管老夫的闲事。”
沈元良回答道:“在下不敢管两位的事……”
阴魂不散苟不全道:“那你就站过一边去吧!”
沈元良道:“不过在下有两句话想说一说。”
阴魂不散苟不全说道:“那你就说了吧。”
沈元良道:“我觉得谷老哥不该随你去,应由我们两个作一个协调。”
阴魂不散苟不全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道:“老夫与老花子的事,为什么要和你协调?你是什么人?”
沈元良举起一只手指头,了捷的咎道:“第一,谷老哥现在正在办在下的事;第二,在下姓沉名元良,人称霹雳秀才是也。”
他冷眼旁观,已看出这个阴魂不散苟不全令人难以招架,是,因为坚持了一套水磨功夫,死皮不要脸的缠得对方喘不过气来,所以,沈元良准备和他来一个硬碰硬,看他如何应付。
阴魂不散苟不全的夹缠功夫号称天下第一,沈元良一点没有看错,沈元良只疏忽了一点,他的真实功夫虽不是天下第一,却也不是随随便便打发得了的人,否则,他怕不早被讨厌他的人宰了,他之未被别人宰掉,当然是有相当的功夫作后盾。
阴魂不散苟不全皱了一皱眉头,可是他皱眉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他这副表情,还真叫人看不出他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结果,怪事出现了,他先向老花子谷云飞一点头道:“你既然有事,你忙你的去吧。”
一转头,却向沈元良道:“你不能走,我们得好好地协调协调。”
老花子谷云飞叫道:“苟老儿,别不要脸,在后生晚辈面前耍赖皮!”
阴魂不散苟不全笑道:“找上门的生意,老夫怎能不接,否则,岂不砸了自己的招牌?”
沈元良笑道:“谷老哥,你走吧,小弟的年纪比他轻得多,就算他能耗到一百岁,也只剩下四十年了,可是小弟还有八十年哩!合算的是小弟我而不是他,你快去办正事去吧。”
老花子谷云飞惊咦了一声。道:“你这话有道理。时间是老年人的致命利器,苟老儿,这次你的招牌可真的要被砸了,老夫去也。”
老花子谷云飞一起步就射出去十几丈,却不见不老童生冯蔚文跟来,只有停步叫道:“冯老,你放心,凭小兄弟那句话,足见小兄弟已是智珠在握,他吃不了亏,你还不和老花子一块儿走。”
不老童生冯蔚文笑道:“苟老儿的缠功天下第一,人见人怕,鬼见鬼愁,难得沈老弟要斗他,这热闹老夫可舍不得不看,你去吧。”
老花子谷云飞无可奈何地道:“算我老花子倒楣,只有等你回来说笑话了。”
你一言,我一语,着实嘲笑了阴魂不散苟不全一顿,听得阴魂不散苟不全脸色都变了,可是他却忍着没有发作出来。
老花子谷云飞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去了。
阻魂不散苟不全望着沈元良,可笑不出来了。
沈元良学他的样子,笑嘻嘻地道:“苟老,现在在下是悉听尊便了。”
阴魂不散苟不全一向对人的手法,都是采用一种乐观其变的飘逸态度,正所谓你急我不急,你慌我不慌,因此掌握了对方整个心态主动,而予取予求。
现在,沈元良的架式,可正是他惯用的方法,这方法使他大为恼怒,他一恼怒,脸上可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阴魂不散冷冷地道:“凭你一个后生晚辈也敢向老夫叫阵,老夫舍开‘水磨温功’不用,就用拳脚上真本事教训教训你,你放马过来吧。”
沈元良道:“要打,你得先动手,在下是不先出手的。”
不老童生冯蔚文看得噗哧一笑,道:“这一招正是苟老儿的惯用手法,你什么时候学来的?”
沈元良笑道:“其实什么事,什么人做不出来,只要把脸皮拉下来,不怕丑,又不怕骂,加上脚底下抹油,腿长跑得快,人家追不上我,我专在人家屁股后面使坏,这种事谁不会做,只是,有自尊心有血性的人不屑于做而已。”
不老童生冯蔚文笑道:“你这样做,是不是也不讲自尊不讲血性了?”
沈元良道:“不,我们的身份完全不同了,他尊我卑,他长我小,我在他面前出个花样,闹个笑话,只是顽皮捣乱而已,尚无伤大雅,也伤不了什么自尊,仅博一笑而已。”
这真是指桑骂槐,极尽讽嘲之能事。
阴魂不散苟不全听得大不是味,可是,又回嘴不得,因为,自己本来就是这副德行。
这种话向来没有人说过,也没有人敢说,现在沈元良说了,听起来虽然刺耳,仔细想想,倒不得不佩服这个年轻人的观察敏锐,应付之得法。
阴魂不散苟不全已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被一个年轻人这样数说,真还有点脸红,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让沈元良把话说完,这才接口道:“说来容易,做来难,凭你块料想学老夫,只怕小命早就没了。”
沈元良笑笑地道:“真的么?只怕不见得。”
阴魂不散苟不全道:“老夫这就给你一个教训,照打!”
呼的劈出一掌,掌力未到,已是括起一阵急流,卷向沈元良,凭良心说,他这一掌,足有第一流高手的功力,怪不得人家对他毫无办法。
沈元良双脚一分,盘马驻地,双掌同时向前一推,也劈出一股掌力,硬打硬的迎上阴魂不散的掌力。
沈元良说了半天风凉话,总不能没有一点真功夫,所以,他要给阴魂不散苟不全一点颜色看看,也使出真功夫来了。
两股掌力凌空一接,阴魂不散苟不全当场被反震之力震得退了一步。
阴魂不散苟不全神色大变。愕然道:“你接得住老夫的‘排山掌力’。”
不老童生冯蔚文笑道:“废话,他不是接住了么!”
沈元良大喝一声,道:“你也接两掌看看!”
“呼!呼!”就是连环两掌。
沈元良心知阴魂不散苟不全缓过气来,这两掌又重又快,只打得阴魂不散苟不全站身不住,“登!登!”一连退了五步才稳住身形……
沈元良又大喝了一声,却被不老童生冯蔚文叫住了:“元良,得意不可忘形,玩笑开到此处可以止住了。”
沈元良住手一抱双拳,笑道:“前辈,得罪了,后会有期,就此告退。”脚下一垫,会同不老童生冯蔚文连臂而起,追向老花子谷云飞而去。
阴魂不散苟不全愣在当场,没有一点反应,待沈元良他们去得不见了影子,阴魂不散苟不全这才长叹一声,顿脚长身而去。
沈元良与不老童生冯蔚文飞奔了一阵,不见阴魂不散苟不全追来,沈元良笑道:“这一次之后,他可要好好地反省一下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老夫看他脸上表情,感触甚深,也许从此江湖上就少了一个惹厌的人物了。”
“老夫就这样讨人惹厌么?”阴魂不散苟不全真是阴魂不散,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脸上还是挂着那副嘻嘻的笑容。
沈元良冷笑一声,道:“在下早就知道你掩来了,你是随在我们左侧身后,一直保持着二十丈的距离。”
阴魂不散苟不全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不老童生冯蔚文笑道:“苟老,江湖后浪推前浪,咱们老哩!”
阴魂不散苟不全长叹一声,点头道:“说得也是,我们都老了,几十年的失落,也该找回自己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一把拉住苟不全道:“老苟……”
阴魂不散苟不全一笑道:“什么老狗小狗的,叫声好听的苟兄如何?”
老狗实在不雅,不老童生冯蔚文笑道:“实在是你自己姓得不好,苟兄。”
阴魂不散苟不全苦笑道:“老夫姓是不能改,阴魂不散这号倒可以改一改。”
沈元良昔,笑道:“改什么?”
苟不全道:“没什么,根本就不要了,你们以后就叫我不全兄好了!”
沈元良道:“在下也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苟不全道:“怎么不可以,你不是也叫他们老哥哥么?”
沈元良道:“苟老哥,你找老花子有什么事?如果不十分要紧的,就缓一缓如何?”
苟不全道:“老夫的事不谈了,你们的事,不知老夫能不能稍效微劳。”
沈元良还没来得及表示可否,不老童生冯蔚文又是大喜的说道:“好极了,欢迎之至。”
接着一转头又向沈元良道:“沈老弟,你不知道,不全兄追踪觅迹之能,绝称天下,有他帮忙于子真就逃无可逃了!”
苟不全道:“于子真是什么人?”
不老童生冯蔚文于是三言两语把小野猫被劫持的事交待明白,然后道:“老花子正要发动附近丐帮弟子追查那刀客于子真的下落,你老哥如能帮忙找到他们,那就感激不尽了。”
苟不全点头道:“好,老夫去试一试。”他说走就走,身子一晃就隐入乱苹之中而去。
沈元良一叹道:“此老倒也是个热心之人。”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此老向来只找别人的麻烦,很少替别人流一滴汗,看来,此老真被你一语惊醒了。”
沈元良道:“我是胡说八道。”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但有至情至理,这就是你身受少林高僧薰陶,潜移默化所发出来的影响。”
沈元良与不老童生冯蔚文赶到太湖分舵,老花子谷云飞命令附近所有丐帮弟子展开地毯式的搜查,找寻于子真与林明明的下落。这是急不来的事,也是必须忍耐的事,三个人只好借酒消愁,捺着性子等待消息。
等了将近一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但却等到了阴魂不散苟不全。
老花子谷云飞心中不耐烦,一见阴魂不散苟不全便大吼道:“苟不全,你少来烦老夫,你要再来烦老夫,老夫今天就和你拚下!”
阴魂不散苟不全望着老花子谷云飞只笑了一笑,转向沈元良道:“老夫找到他们了……”
老花子谷云飞跳起来道:“你少来扰乱,老花子……”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不全兄找到林姑娘他们了。”
老花子谷云飞摇头道:“不可信,不可信……”
阴魂不散苟尔全这时面色一正道:“老花子,你不要狗眼看人低……”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老谷,不全兄完全变了,只怕你还不知道,人家可是一片真心,不全兄,我们快去吧。”是的,解释已经来不及了,还是办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