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元道:“小弟当时也是这样想,可是遍搜之下,了无痕迹。”
周吉人道:“你们那‘翠谷之秘’呢?”
李中元道:“师父身上的假图失窃,真图无恙。”
周吉人星目猛然一瞪道:“此话怎讲?”
李中元道:“翠谷之秘原来交由师父收藏,师父小心过人,仿制了一份假图,而那幅真图却暗藏于云履夹层之中是以真图得以无恙。”
话声一顿,接着又叩首如泥,悲不成声地道:“这都是小弟给师父惹来的杀身之大祸,小弟罪该万死,请准小弟说明‘翠谷之秘’后,赐予一死。”
周吉人长叹一声,拉起李中元道:“你过去误入歧途,但知过能改,师父已经原谅你了,不必再提,至于师父之被害,你虽有保护不周之责,但罪不在你,你也无需耿耿于怀,我们想办法找出暗算师父的人,报此杀师之仇为要……你可是得到了‘翠谷之秘’?”
李中元再拜而起,谢过师兄,然后道:“找到了,于是小弟隐身翠谷有年,近始出谷而来,一则寻凶复仇,再则为小弟当年一时无知所伤害的人负荆请罪。”
周吉人听了,大是宽慰,点头道:“你能为此立志做入,师父虽在九泉之下,当亦瞑目含笑……”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面容一肃,又道:“这次你如此张扬做作,可是意在‘引鬼上门’?”
李中元点头道:“小弟正是此意。”
周吉人长叹一声道:”你这样只怕真的鬼引不到,却给江湖上带来一阵狂风暴雨,愚兄深以为忧。”
李中元双目眨动,深具信心地道:“小弟在秘谷之中,为恩师之死深思有年,小弟料定那杀人凶手,必定闻风而到。”
周吉人微微面色一变,掠过一道惊凛之色,说道:“你对那凶人,可是已经心里有数?”
李中元摇了一摇头道:“没有!”
周吉人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话锋一转,道:“你这次惹来的麻烦,你准备采取什么态度?”
李中元剑眉一轩道:“小弟要以戴罪立功的心情,为武林之中伸张正义。”
周古人轻叹一声,道:“师弟,别忘了你也有过过错。”
李中元道:“就因小弟有过过错,所以小弟更有切身之痛,小弟对引人入罪之作俑老,深恶痛绝,决不宽贷。”
周吉人暗暗紧锁眉头,忖道:“这位小师弟以身受之痛,虽然立论偏激,但引人人罪的作俑者,也实在可恶,世间多少罪恶,无不起因于诱惑怂恿之间,真正存心为恶之人,能有几人?……不过总得劝他存仁宽恕为本才好!”
周吉人笑了一笑,当时话锋一转,道:“这个问题,我们以后慢慢再谈吧!至于明天郭夫人之召见,师弟却不可失了礼貌。”
李中元点头笑道:“这个不劳师兄吩咐,小弟知道。”
周吉人欲言又止的踌躇了一下,站起身来道:“愚兄很高兴,我们师兄弟能在此时此地重返,此刻不便多谈,愚兄先回去了。”
周吉人这种态度,使李中元脑中掠过一个意念,忖道:“不知师兄也有什么为难之处?”
转念之下,周吉人已举步到了门口,李中元忽然叫了一声,道:师兄,请慢走一步。”
周吉人回转身来,望着李中元一脸迷惑之色。
李中元伸手怀中,取出一本绢册,双手送给周吉人道:“师兄,这本武功秘笈,请师兄笑纳,聊表小弟寸心。”
周吉人摇手叫了一声:“师弟……”很明显地做出了拒绝的手式,但忽然转变念头,止住了要说的话,收了那本武功秘笈,转身而去。
李中元对师兄周古人这种三心二意的举止,不免微微一怔,就在他微一怔神之下,周吉人已走出了重门,李中元竟不及亲身相送。
李中元这时心中又多了一个疙瘩,觉得大师兄似乎也有着难言的心事。
这一晚,李中元又凭添了一番心事,久久而不能成寐。李中元可是曾经在黑白两道中打过滚的人,他已被历练得观察锐利,反应灵敏,师兄稍为不正常的反应,他已觉得此事大不寻常,辗转反侧之下,他突然翻身而起,自言自语地道:“师兄是我今后唯一的依仗,我一定要去看看他,把事情弄清楚,否则,将来什么事都不好进行了。”
他下床匆匆穿上衣服,飘身而出,连夜奔向了威公府。
威公府的建筑位置,他早已了然于心,加上他功力奇高,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师兄执教的书院。
对师兄,他没有什么顾忌的,正持飞身入院之际,忽然身后不远处,飘来一阵极轻微的衣袂风声,而且也正是朝着这书院而来。
李中元心中一动,忖道:“我还是先暗中看看再说。”于是矮身隐在一丛花树之后。
李中元看清来人之后,心中止不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不正是威公府的主人郭夫人么!
深更半夜,郭夫人来找师兄做什么?难道他们……不,郭夫人已是将近五十左右的人了,而师兄只不过三十过头,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李中元脑念如飞,反覆自辩之下,只见郭夫人飘身越墙而入,看她毫不踌躇的行动,可见她私自来会师兄,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李中元但觉心头上梗了一块硬物,暗暗叹了一口气,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他很想跟进去偷窥他们的秘密,但又怕看到叫他压不住心头怒火的事情,而伤害了大家,不进去吧,这又是多么难遏制的渴念啊!李中元心口相商了半天,忽然一咬钢牙,暗自一叹,身态一转,掠出了威公府,他不愿自己看下去了,让他保留着一个情绪上的缓冲吧!其实,他跟进去看了,倒好了!郭夫人孤身进了书院,周吉人已闻身相候于门口,只请外厅落座,并未相携入私室。
郭夫人举目四望了一眼,周吉人心领神会地道:“夫人,你来得早了一点。”
郭夫人说道:“我是特别早来一点,想……”
“想先交换一下意见是不是?”这句话真说中了郭夫人的心事,两人同是一惊,脸上现出了惶惊之色。
“正好,今天老夫也早来了一点!”幽灵似的一条黑影忽然冒了出来,站在厅前门口。
这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布之中的一个人,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外,连手都戴上了黑色手套,简直全身都充满了神秘味道。
不仅如此,他一出现之后,原来火焰高张的灯火,也因受了他的影响,陡然黯淡下来,使人扩大了阴森森的感觉。
郭夫人与周吉人神情虽然显得非常惶惊,但却仍端坐不动,没有起身相迎。
那黑衣人也未续进,就站在门口,扫视了全厅一眼道:“周吉人,你先说!”
周吉人艺出乾坤一绝傅龙夫,一身功力已算得上当今江湖上一流身手,但这时他却显得既畏怯又恭顺,道:“那李中元实在是在下的五师弟……”
当下把经过情形,据实说了一遍。
那黑衣人一伸手道:“哪本武功秘笈呢?”
周吉人乖乖地从怀中取出李中元送给他的那本武功秘笈,推手一进,飘向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接过那武功秘笈着也不看一眼,便向怀中一收,转向郭夫人道:“夫人,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希望你懂得这个意思。”
郭夫人这时恢复了她高贵的神态,点了一点头,表示知道。
那黑衣人更是惜语如金的人,转向周吉人道:“你有什么话说。”
周吉人道:“敝师弟机智武功都非等闲,尊驾在他身上吃了亏,希望你不要因此迁怒于我们身上。”
那黑衣人阴森森的一笑道:“放心,只要你们自己做好自己的事,老夫定必遵守诺言。”
郭夫人轻咳一声,道:“我们已替你做了不少事了,你有个完没有?”
那黑衣人嘿嘿而笑道:“就只这件,这件事办完之后,夫人便可安心等待令郎世袭侯爵了!”
郭夫人冷笑一声道:“但愿你言而有信……”
那黑衣人截口道:“否则呢?”
郭夫人道:“咱们同归于尽。”
那黑衣人哈哈一笑,笑声未了,人踪已杳,以周吉人的一身修为,竟然没有看出他是怎样来的,怎样走的。
笑声渐渐的消失了,郭夫人神色沮丧的叹了一口气,道:“吉人,这都是老身连累你了。”
周吉人欠身道:“夫人,哪里话,学生自愧无能,不能替夫人任劳分忧。”
郭夫人道:“更想不到的是,李中元又是你的师第,唉!……”
周吉人故作轻松地一笑道:“敞师弟历经忧患,百炼成钢,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必替他担心了。”
郭夫人忧心仲仲地道:“有了一个金蛾妃子,已够令师弟对付的了,再加上我们这位更是心黑手辣……吉人,老身有一句话,请你记着。”
周吉人恭声道:“请夫人吩咐!”
郭夫人道:“以后风云日紧,变幻莫测,请你心中紧记着‘遇事但从大处着想,一切应以苍生为重’……”
周吉人完全明白郭夫人的意思,那是说在必要的时候,应该以保全李中元为要,周吉人只感动得流泪,却待有所申辩时,郭夫人已举步出厅而去。
周吉人苦恼得只跺脚,但是,这并不能够解除他身上的枷锁,最后,他还是只有摇头长叹,惶悚的等待命运的支配。
李中元错过了这次发现另一个秘密的机会,回去之后,整晚都在心烦意乱的情形之下度过。
好在他功力深厚,第二天起来,依然精力充沛,精神抖擞。
李恺记着简又青婆家的事,一路上再三提醒李中元言语谨慎,不要因此触怒郭夫人而影响整个的谈判。
李中元赈济黄河水灾,一诺千万两银子,这件事已轰动了整个的长安,威公府虽是长安豪门巨户,因李中元来拜访,也着重其事的铺张了一番。
一路迎宾如仪,由周吉人陪着李中元走进后院内宅,这时,郭夫人已领着郭倩霞亲自相迎于堂前。
简又青未见现身这是她应有的避忌。
迎宾肃客,奉茶寒喧之后,郭夫人只平平淡淡地问了一问李中元身世近况,便端茶送客,完成了这出戏剧性的相亲。
李恺本来提心吊胆,不知郭夫人葫芦里要卖什么药,事情过去之后,才知这不过是豪门巨户的官样文章而已。
李恺陪着李中元回到李中元府中,一进门便忍不住笑道:“看来已经大局有望,只要等着做新郎哥了……还是你宗兄有办法,看中了就霸王硬上弓,管你三七二十一,那像小弟想了郭小姐多少年,至今还是云山远隔,望穿秋水。”
李中元笑道:“那是因为小弟有你恺兄一力促成之故。”
说来有意无心,听到李恺耳中,更是含糊其词,笑了一笑,道:“宗兄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谁叫你我五百年前原是一家人,小弟也顾不得拍马之嫌,而为你宗兄效劳了。”
双眉忽然一皱,李中元想起了道:“现在是万事具备,只差一个问题了……”
李恺笑笑截口接说道:“她已有了婆家……宗兄放心,小弟已经替你解决去了。”
如何解决,李恺没说,李中元更没再问,因为他已经看出,这完全是李恺无中生有,故意做出来,一方面为自己讨面子,一方面加重压力的一种手法而且。
李中元感激地一拉李恺,道:“宗兄,小弟替你准备了一点小礼物,请你到书房去看看。”
李恺口中客气着道:“宗兄,你这又何必呢?岂不太见外了。”
脚丫的步伐反而比平时快了不少。
两人来到书房坐定,李中元打开书桌抽屉,一开一合之间。迅快地取出一把短剑。
李恺眼睛又快又利,就在李中元开合抽屉之际,已打量了抽屉一眼,只见抽屉之内装满了各色各式希奇古怪的东西,心中一惊,暗叫了一声,忖道:“唉呀!这些莫非都是‘翠谷’之宝……”
他方自心旌摇撼之际,李中元已把手中短剑,向他面前一探道:“宗兄,古道热肠,世之君子,小弟无以为谢,这把小剑,尚堪把玩,聊以相赠,尚望笑纳不却是幸。”
李恺敛神向那把短剑看去,只见这把短剑长不及尺,剑柄形式古朴,外面却配着一只上镶珠宝的鲨鱼皮鞘,一古一新,先不着剑,单看那后来配的剑鞘,已在万金之上。
李恺心中暗暗诧异地忖道:“…这是把什么剑?配上这样华丽剑鞘?”
他暗暗压住心弦的猛跳,装出一副超然物外的淡漠之色,略带笑容地接过那短剑,轻轻向外一拔。
只见一道霞光脱鞘而出,照得他眼睛一花,惊叫一声,道:“鱼肠剑!”
手中就是稀世名剑,他再也沉不住气了。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略表寸心而已。”
李恺五指如钩紧扣着剑把,双目之中放射着兴奋的光芒,口里知客气地道:“这……这把鱼肠剑乃是千古奇珍,小弟,小弟,如何敢当。”
李中元笑道:“要是作为一位兄长的见面礼呢?”
李恺猛然一震道;“宗兄,可是有意认下我这位兄弟?”
李中元道:“你愿意有我这个土里土气的兄长么?”
李恺惊喜过望,拜伏于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李中元伸手拉起李恺,笑道:“名闻长安的李公子,这一拜小兄可受当不起,快请起来吧!”
他笑着拉起了李恺,但自己并没回拜,正意味着他别有所想。
并不重视这份兄弟之情。
李恺聪明一世,利欲熏心之下,那还注意这些小节。
这时,他只想与李中元建立兄弟之情后,如何进一步使自己成为翠谷之主。
李中元拉起李恺,李恺也就理所当然的收下了那把鱼肠剑,接着又打蛇随根上。问道:“大哥,这把鱼肠剑,据说久已失踪,你是从哪甲得来的?”
李中元笑着道:“你猜猜吧!”
李恺摇头道:“叫小弟从何猜起。”
李中元笑了笑道:“你听说过‘翠谷之秘’没有?”
李恺做出惊震先态之色,道:“这是翠谷藏珍?”
李中元道:“如果小兄告诉你,小兄就是翠谷珍藏得主,你相信不相信?”说罢,又伸手缓缓拉开了那只抽屉。
李恺这时被那一抽屉稀世奇珍照得不但忘记了自己的姓氏,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忘记了,张大着一双眼睛,连知觉都失去了。
常言道“财良动心”,何况这些稀世奇珍,任何一件都价值连城,李恺又非正太君子。
哪能不原形毕现。
李中元轻轻在李恺肩上拍了一掌,叫道:“兄弟……”
李恺一震回过神来,讪讪地应了一声,道:“大哥,你说什么?”
李中元含笑道:“兄弟,你愿不愿和我共享这份翠谷藏珍?”
李恺梦呓般的僵硬着舌头道:“大哥,你不是骗小弟吧?”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骤然之下,谁能相信。
李中元哈哈一笑道:“你知不知道,藏珍再多,如果没有知心朋友共享,那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李恺声气低弱地道:“小弟够得上大哥的条件么?”
李中元道:“不瞒你说,小兄对你观察了很久了,你够聪明,有才智,有胆识,能言善道,又富机变,是最好不过的人选了,只是有一点……”神秘的一笑而止。
李恺先是听得满怀高兴,这时不由得丧然若失地道。“小弟有哪一点缺点?”
李中元道:“但不知你对我的忠心如何?”
车恺暗中吁了一口气,恢复了信心,一笑道:“小弟对大哥纵然忠心耿耿,但小弟也无由表达,请大哥日后慢慢观察好了。”
李中元笑了笑道:“小兄现在就有几件事想问你,你能不能据实回答?”
李恺杨头挺胸地道:“大哥但有所问,小弟知无不言。”
李中元微微带笑道:“你这次与莺莺姑娘合计着计算小兄,是不是早已知道小兄就是‘翠谷之秘’的得主?”
李恺满脑子财宝梦,一惊而醒,脸色大变,虎的一跳而起……李中元含笑摇手,说道:“不要怕,小兄既然认了你这个兄弟,就不会对你出手了。”
李恺惶恐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中元道:“小兄现在叫李中元,就是李中元,同你一样,也是江湖中人,不过你现在是隐于市,而小兄是初来长安罢了。”
车恺见李中元冷静得像一块石头,而且又表明了身份,看他这样子,要没有几分能耐和准备,认定了可以吃得下自己,绝不会就在此时摊牌,他乃聪明绝顶之八,有些了解之后,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极力装作镇定,哈哈一笑,道:“大哥,明察秋毫,小弟自不量力,班门弄斧,但凭处置就是。”
李中元睑上依然毫无锡色,笑着道:“兄弟,小兄根本就没有和你计较的意思,问况小兄因你的作成,已经得一位好夫人,所以小兄才感恩图报,和你把话说明。而且,心诚意诚希望你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李恺不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但他这时面对李中元,只觉李中元的话虽不尽可信,却有着令人无法摆脱的诱惑之力,暗中思量了一下,苦笑一声,落回座上道:“大哥的意思是?”
李中元道:“请你坦城相告!”
李恺道:“小弟身不由己,请大哥原谅”
李中元一笑起身道:“兄弟,大哥交上你这个朋友,请你记着,大哥随时欢迎你前来共享翠谷之秘,你自己回去多想一想吧!”
李恺愣然道:“大哥目的不与小弟计较了?”
李中元一拍李恺肩头道:“不过有一件,请你不必麻烦了。”
李恺道:“什么事?”
李中元道:“如果小兄没有料错的话,我想你兄弟为了要圆谎,定必要送小兄一颗人头,表示你已替小弟除去了简姑娘的未婚夫,是不是?”
李恺脸色一红,轻轻叫了一声:“大哥……”他是什么话也不敢说了,自己在李中元面前简直成了一丝不挂赤裸裸的人,他还能说什么话哩!只有一溜烟地跑了。
李恺跑到大街上,吁了一口长气,定下心来,才知道自己手中还握着李中元送他的那把鱼肠剑。
剑鞘上珠宝的光芒,在他眼前闪烁,他的心弦跳动了一下,脑中忽然兴起了一个念头,但随之又出了一身冷汗,那念头被吓得一现而隐。
李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自己家中。这次,他没有径奔后院,先回到了自己书房,他要自己好好地想一想了。
李中元的话,就像是格在他心坎上的烙印,使他挥之不去,不得不想。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大喝之声,道:“公子,内院有请!”
李恺一惊而醒,只见眼前已是华灯初上,天色近晓了。
他猛然想起,还没有向大姐回话,当下抹头就向内院跑去。
跑到内院.只见大姐脸上,已有了不悦之色,四姥陪在她左右,亦都是一言不发。
李恺提心吊胆地走到大姐面前,行了一礼,说道:“大姐,小弟因想一个问题,一时想得入神,忘了马上进来回大姐的话了。”
他这时说的是实话,而且手中也把那把鱼肠剑带进来了,大姐望了那鱼肠剑一眼,冷冷地道:“你在想什么问题?”
李恺可清楚这位大姐的厉害,平时就对她十分畏怯,也不知什么理由,现在更是心慌,而且口齿也显得不大灵活了,木讷着道:“小弟……小弟在想……在想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
大姐皱了一皱眉头道:“什么事,使你这样神不守舍?”
李恺暗暗一凛,忖道:“糟了,她已看出我神不守舍了,莫要羊肉没吃到,惹上一身膻,那才凶星照命,自寻死路,还是实话实说了的好。”
此念一生,当下倒把久思不决的问题解决了,心情一松,又恢复了他舌灿莲花的口才,道:“大姐,你不知道,今天李中元竟出奇地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大姐冷静地道:“他说了些什么了?”
李恺道:“第一,他自认他就是‘翠谷之秘’的得主,而且还送了小弟这把鱼肠剑。”
大姐淡淡地道:“还有呢?”
李恺道:“第二,他也看出小弟对他的用心。”
大姐微微一震道:“他知道多少?”
李恺道:“他只看出小弟与二姐在合计着计算地,但他并不知道二姐的真正身份。奇怪的是,他竟不加追究,而且,还认为小弟可以做他的帮手,要小弟和他共享翠谷藏珍哩!……”
大姐含着冷煞的笑纹道:“你在计划着和大姐怎样分手是不是?”
李恺惶惊地摇手叫道:“大姐,这话从何说起,小弟怎会有这种想法,小弟要有此意,也就不会向你直说了。”
大姐微微一笑,道:“其实你就是这意思,也没有什么关系,这是你将来鸿图大展的好机会,你我姐弟情份深厚,难道我这做大姐的还不成全你么?……”
李恺脸色急变,急口直:“大姐,大姐,小弟实在没有这个意思啊,我们把他翠谷藏珍弄到手中,我和大姐二姐共享,岂不比和他共事更好,何况,他说的话明眼一看,就知道他意在挑拨离间。”
大姐满意地微微含笑,点头道:“你知道他意在挑拨离间就好。”
李恺暗中吁了一口气,道:“小弟对于这一点,自然看得很清楚,因思虑对策,所以一时入神,忘回大姐的话了。”最后又补上一句,说明他没有马上进来回话的原因。
大姐笑了一笑道:“你想对策了没有?”
李恺道:“小弟想是想了一个,只不知可不可行。”
大姐道:“你先说来听听。”
李恺道:“小弟认为李中元既然明知小弟对他心怀不善,而仍然容忍小弟,要小弟和他合作,他不是自有恃仗,不怕小弟捣他的鬼,便是他自己另外有什么要办,不愿这个时候便分心对付我们。
所以,先用利诱安抚之计,稳住我们,如果可能,他一定还想利用我们替他出力……这是小弟对他的看法,不知道大姐以为如何个?”
大姐嘉许地点头道:“你的看法,很有理由,你的对策呢?”
李恺道:“小弟觉得,他既然真是翠谷之秘的得主,将来想向他分一杯羹的人,一定很多,我们似乎犯不着拼死讲活,替别人打头阵。就算我们现在千辛万苦得到了他全部藏珍,我们也变为众矢之的,代他受过,倒不如捧着他,暗中行事,求利不求名,来得实惠无忧。”
大姐听得笑脸盛开,道:“老三,看不出,这几年你真学了不少了。”
李恺笑道:“这还不都是大姐教诲之功。”
大姐正了正脸色道:“好,就照你的办法,咱们为示诚意,你不妨把我们的一切,老老实实告诉他。”
李恺一怔道:“统统告诉他?”
大姐点头道:“对,统统告诉他,就大姐的真实身份,你也不妨告诉他。”
李恺愕然说道:“大姐,这不大妥当吧。”
大姐一笑道:“没关系,你告诉他就是,大姐自有主张。”
李恺实在不知道这位大姐有什么主张。迷惑地道:“大姐,……简姑娘的事,要不要告诉他?”
大姐点着头道:“你记着,我们对他绝不隐瞒,知道什么,说什么就是。”
李恺虽然满腹疑虑,见大姐说得这样肯定,也就不敢再问了,应了一声,道:“是!”
大姐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你就去向他说个明白吧,如果他想见大姐我,你也不妨带他前来与大姐一见。”
李恺知道,这位大姐自己又高明一级,大姐不说,自己只有闷在鼓里了,当下别了大姐,又去找李中元。
李中元似乎是在等着他,见面之下李中元笑着道:“兄弟,你是想通了。”
李恺点点头道:“大哥,你要小弟对你忠诚,小弟自然也该对我原来的伙伴忠诚,所以小弟回去和她们商量了一下,大哥不会认为小弟不该这样做吧!”
李中元哈哈一笑,道:“兄弟,大哥很欣赏你,你做得很对,你如果现在出卖了你原来伙伴,大哥还真担心你将来也会出卖我哩!”
李恺涨红着脸道:“大哥翠将藏珍,不知可否也让小弟的同伴略沾余沥?”
李中元点头道:“翠谷藏珍,为数极多,只要大家能忠诚相处,大家分享,有何不可。”
李恺大大地吐出一口长气,道:“难得大哥胸襟如海,小弟输城府命,今后但凭大哥吩咐就是。”
李中元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兄弟,大哥不会亏待你!”
李恺笑了一笑,道:“小弟看得出来。”微微一顿,伸出舌头润了一润干燥的嘴唇,接着道:“在长安,大家只知道小弟是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其实,小弟除了现在家中的大姐之外,小弟还有一位二姐,为人所不知……”
说着.目光一转,望着李中元讪讪地一笑,李中元截口道:“我想你那二姐,定是莺莺姑娘了。”
李恺目光放射着敬佩的神色,点了一点头道:“大姐,二姐和小弟,我们也不是同胞手足,乃是互结生死的异姓姐弟,小弟出生武当,乃是武当一萍道长俗家弟子,当年在武当学艺时,因一时不慎,犯了门规,至被除名开籍,所以远来长安,希望能改过自新,从头做起……大哥,你不会因此看不起小弟吧!”
他真是一个聪明人,有些话现在说出来,轻描淡写,两三句就可以了,强似将来干言万语的说不清。
何况,有些事迟早总要被人知道,想瞒也未必瞒得过去。
李中元更是大感意外,想不到李恺竟然这样坦白,倒真的让他感动。
他宽慰李恺道:“兄弟,说起过去的历史,你大哥也不见得比你强多少,你大哥早年做错的事,只怕比你要多得多,不过你大哥的师父,不像你们武当派,毫不给人重新振作的机会,所以我比你幸运,没有被师父逐出门墙。”
李恺当然也希望对李中元有所认识,当然他不便向李中元向他一样直问,这时抓住机会,不由得莞尔一笑,问道:“但不知大哥令师是孰位老前辈?”
李中元面现戚客,轻轻地一叹道:“家师就是乾坤一绝傅龙夫。”
乾坤一绝傅龙夫在近代武林之中,可是相当有名的一代奇侠,李恺闻言之下,肃然起敬道:“啊!大哥原来是傅老前辈门下,失敬!失敬!”
李中元摇头而笑道:“惭愧!惭愧,小兄提起先师,只是要兄弟你知道,一个人只要知过能改,是不会没有机会的。”
李恺感慨地一叹道:“大哥的盛意,小弟明白,但望从今以后,能在大哥教导之下,完全新生。”
李中元道:“以后我们共勉吧!”
话锋一转,接着又问道:“还有你大姐和二姐又是什么人物呢?”
李恺道:“二组原名施乐美,小弟没有认识她以前,她就和大姐在一起了!大姐朱锦如一个愤世嫉俗,不为人们所了解的人,其实她对人最重道义,小弟这多年来,就完全仰仗她,在长安立下这份基业。”
李中元一笑道:“这样看来,令姐是一位女中丈夫了。”
李恺道:“不管别人的看法如何,她在小弟眼中,确当得起‘女中丈夫’四字之称。”
李中元道:“小兄也是一个不计毁誉的人,兄弟既然有一位这样好的大姐!我想见见她,可以么?”
李恺点头道:“当然可以,不瞒大哥说,我们二人的事情,概由大姐作主,如果没有大姐点头,小弟也不敢来向大哥回话了。”
李中元忽然站起来道:“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李恺能说不好么?暗中一皱眉头,咬着牙齿,道:“好!大哥请!”
李中元打开抽屉,取了二件奇珍,便和李恺向李恺家中奔去。
李恺没有料到李中无说去见他大姐,马上就采取行动,确使他内心之中甚是慌忙失措,随在李中元身后,暗暗着急不止,偏巧一路上,又没有遇见半个自己的人,连想先给大姐送信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正是夜市方兴未艾之际,大街上人山人海,两人便抄近路,走冷巷,片刻之间就到了李恺家中门前。
到得门前,李恺还在担心未能将消息送出,被大姐斥责,抢眼之间,只见双城二老成奇、郭伟当门相迎,见了李中元抱拳一礼道:“我家大小姐在冷云轩有候公子大驾多时了,公子请?”
李中元微微一震之下,李恺却暗自吁了一口气,抢身而前道:“小弟为大哥领路!”绕过前厅,沿着一条小径,分花拂柳,来到荷池旁边一座水榭之前。
李恺停身止步道:“这里就是冷云轩了……”
话声未了,只见冷云轩内人影闪动,莺莺姑娘已陪着一位长发披肩的女子从里面迎了出来。
李中元哈哈一笑,主动的抢步向前,双拳一抱,说道:“在下李中元听令弟道及姑娘,才艺双绝,不禁心神向往,迫不及待,连夜前来求教,尚请见恕不速冒昧之罪。”
大姐朱锦如欠身一福,玉手暗中微微一翻,含笑道:“公子能惠然光临,寒舍已是荣宠非常,公子如此说来,倒叫贱妾惶愧汗颜了,公子请!”
“请”字出口,李中元但觉一股威猛绝伦的阴柔劲力,同时压身而到。
他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失礼,告罪。”
他没有发动还击,却迎着她发来阴柔暗劲,举步向厅中走去。
朱锦如但觉自己所发的八成功力,和李中元身子一接时,自己心头便是一震,但觉李中元如鱼入水,破劲而入,自己八成劲力,竟是挡他不住。
如果硬要挡住他,势非全力相拼不可,一经全力相拼,那就胜负立见了。
胜负立见之后的结果,无疑的,必然带来一场热战。
这不是朱锦如的构想,因此地眉头微微一皱之后,劲力一收而回笑道:“公子其人不露相,贱妾佩服!佩服!”
李中元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人却走进了大厅。
两人这一暗中较劲,朱锦如更认定李小元不是可以硬摘的果子,当下暗中一摆手,撤消了原来的安排。
宾主依礼落座之后,侍立奉上香茗。
朱锦如嫣然一笑之下,轻启朱唇道:“这次贱妾二妹三弟一时糊涂,对公子诸多冒犯,幸获公子海量宽宥,贱妾道此致谢,今后愿在公子摩下听便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尚请公子不却为幸。”
李中元哈哈一笑道:“朱姑娘,你太客气了,也太言重了,常言道‘单丝不成线,单木不成林’,在下人单势孤,来到贵宝地,将来仰仗姑娘之处甚多,过去的事,请姑娘不要再提起了,我们从今天起,大家重新论交好不好?”
朱锦如蔼然笑道:“公子,你真愿和我们姐弟论交么?”
李中元笑道:“在下要没有诚意,也就不会冒昧前来造访了。”
朱锦如面色一正,说道:“公子知不知道贱妾就是江湖上人称的‘金蛾妃子’?”
李中元微微一震,接着纵声一笑,道:“咱们物以类聚,不知姑娘知不知道在下便是当年彤云双雕之一?”
李中元姓李,自然是双雕之中声名狼藉的那位了。
李中元那句物以类聚的话说得好,听得金蛾妃子会心而笑,道:“这样说来,我们倒真可以携手合作,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了。”听她的语气,他的抱负其还不小。
李中元点头微笑,说道:“在下正有此意……”
话声微微一顿,忽然左右二顾二女,哈哈大笑了起来。
金娥妃子朱锦如玉面忽然袭上一阵红晕,不好意思起来。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二姐,轻笑一声,接口说道:“以我们大姐的聪明才智,替你公子运筹帷幄,再加上你公子的无穷财富……”
李恺一笑接口道:“还有你二姐的倾国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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