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令罗骥赧然道:“那批人物并无出奇的功力,但却神山鬼没,引得老夫兜了不少圈子,结果一个一个像轻烟一样,从地上消失了,以老夫西令之名,连几个小毛贼都打不住,这个跟头栽得轻么?”
接着又深深吸了口气,道:“老哥哥我有一种预感,那批东西后面决不简单,说不定就是可能的劫祸之源,所以我不希望南北之间这时发生裂痕,与人以可乘之机。”
铁胆金钩闻一凡“哈!哈!”一笑,道:“老哥哥不是疑心生暗鬼吧!”
西令罗骥双目一瞪,道:“你敢不相信老夫!”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事关重大,我们不能不慎防万一。”
史莒冒叫了一声,道:“闻叔叔,我们不可图一己之私,罔顾大局,小侄宁可独自一人与程中和算帐,也不能破坏先父致力的南北团结。”
“唉……”一声轻叹,飘入室内。
三人同是一惊,西令罗骥皱眉暴喝道:“谁?”
话落人走,已是循声退出室外。
史莒与铁胆金钩闻一凡慢得一步,追出室外只见明月在天,风吹枝摇,已不见西令罗骥踪影。
二人提心吊胆地回到内室,当晚也未见西令罗骥再来。
心中有事,一宿难过,好不容易天色大明,才见西令罗骥倦容满面而归。
铁胆金钧闻一凡悬心难释地道:“老哥哥,追上了?”
西令罗骥一脸忧容道:“没有!”
铁胆金钩闻一凡为之骇然,道:“老哥哥你都没有追上那人!”
凭你西令罗骥,还会有追不上的人。
西令罗骥慨叹一声,道:“老哥哥这次丢人得更惨了,那人有意现身引我追出庄外,只是不快不慢和我保持着二丈距离,使我弃之不甘,追又追不上,被他戏弄个够,他才一声长啸,绝尘而去,那份快疾的身法,也不用说了,就老夫这大的年纪,也从来没有见过。”
史莒道:“不会是‘梵净山庄’中人吧!”
西令罗骥摇首道:“就老夫所知,‘黄山四皓’功力也不及那人深厚,余外更不必说,自然不是‘梵净山庄’的人了。”
言罢,瞑目而坐,不再说话,运功调息起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为彩虹女许萍祝寿的寿堂,设在“梵净山庄”那座可容五百人的大厅之内,雅索而严肃,够气派而不奢华。
彩虹女许萍年仅四十,虽说北剑程中和一片好意,为她请来许多名重一时的江湖大豪,在她个人来说,她应有愧不敢当的谦虚。
所以,华诞之日一到,传出了彩虹女许萍避寿的消息,她由闪电娘娘蓝纫秋陪着离开了“梵净山庄”,不知所往。
史威自到“梵净山庄”以后,由于服食了“千年参王”,“黄山四皓”为助他发挥药力,打牢基础,不仅合四人之力。把他全身重浊之气逼出体外,还一鼓作气之下为他打道了任督二脉,接着,便是七七四十九天的闭关苦修。
今天也正是他奠基大功告成之日,彩虹女避寿他去,他却出现在礼堂之上,为慈母向各方来贺贵宾答谢。
一切繁文褥礼过去,盛宴也开过了,北剑程中和在主位之上,缓缓站起来,朗目闪电般从右至左扫视了一遍。
全厅顿时一肃,静寂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北剑程中和先为假彩虹女许萍谢谢各方来宾的盛情,接着,特别为史威作了一番介绍并表示了重重相托之意,请各方英雄豪杰多多照顾他这位不久即将出道的盟侄。
黄山四皓之徒,南刀史烈之子,北剑程中和是大靠山,凭这种赫赫声势,大家巴结还巴结不上,更不用说北剑程中和当面重托了。
众客无不人人振奋,光彩已极。
史威的声名,足不出户,便已名动天下了。
一阵震天撼地的热烈掌声,把史威捧上了一张临时抬来的锦墩之上。
人逢喜事精神爽,史威人立锦墩之上,意气昂扬,剑盾双飞,朗目如星,开合闪动之间,精光炯炯,寒意凛凛,令人心神齐震,谁不暗赞一声:“好一位少年英雄!单只看他那H道眼神,他一身功力就非目前一班江湖好手,可以望其项背的了!”
史莒跟着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是第二席上的佳宾。
和黄山四皓的第一席比邻相接。
史威立在锦墩上的身子,这时在史莒眼中,形成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压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他和身罩下。
他看出以现在的自己来和史威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判若云泥,简直莫想在对方手中走上三招。
一时百感交集,不由得俊目一垂,脸上一片苍白。
他似乎有些泄气了!
酉令罗骥目赌之下,暗中喟然一叹,一只手搭上了史莒肩头,无言地按了一按,一翻眼,一仰头,做了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自强不息”的暗示。
史莒惊然一震,轻声道:“多谢老伯关爱,小侄知道了。”
言举之间,精神陡涨,抬头挺胸,双目之中,射出了无畏光芒,迎向史威双目视去,一瞬也不瞬。
史威微有所觉,转向他点头一笑。’史宫借着他目光一引,离席而起,朗朗一笑,道:“史大哥……”
史威一揖截口道:“闻兄,小弟年轻,大哥之称,愧不敢当有事见示,请直呼贱名如何?”
这孩子一副谦恭笑面,不知他心性到底如何?
史莒暗中皱了一皱眉头,笑道:“史大哥你这话错了,武林之中,明达者为先,大哥年纪虽比小弟轻了四五岁,但大哥今日一身成就,怕不任督皆道,已达三花聚顶,五岳朝元之上乘境界,足为我们同此一辈的群龙之首,想史大伯与家父当日义结生死,还不也是以长长幼,共尊最年轻的史大伯为兄,大哥如有提携之意,便请……”
“哈哈!哈哈!各位以为非侄之见如何?”
北剑程中和有意助长史威的江湖地位,为了报答南刀史烈的舍生之义,用心良苦,说穿了,为彩虹女许萍做寿,还不如说是为史威在江湖上称雄开道。
史莒这一倡导热诚拥护,只乐得北剑程中和哈哈大笑,左顾右盼。乐观其成。
在座群雄,南北武林道,约莫占了总数来宾十之五六,他们都是与北剑程中和一个鼻子出气的人,都有着同一的愿望,希望把史威捧出来。
其他的来宾,亦莫不是够交情的朋友。
北剑程中和这一左右征询公意,还不马上获得一个满堂红,大家齐声附和道:“武林之内,达者为尊,史少侠足为后起群英之首,闻少侠之议,允当之至!允当之至!”
“允当之至!”
一片赞成之声。
北剑程中和笑了!
史威也暗中笑了!
史莒苦在心头,笑在脸上,又抱拳一揖道:“小弟以首倡此议为荣,敬以至宝一件,献请大哥笑纳。”
一般送礼,只有自谦“菲敬”的,如今闻非之竟以“至宝”
自称,其口气之大引得大家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口,都要见识见识他那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大言不忌。
就是史威也微微心动,凝目瞧着史莒。
史官微微一笑,轻喝一声:,“献上本庄至宝!”
“喏!”
应声传出一对锦衣小童,手中抬着一只狭长锦盒,直向史莒走来。
敢情,这经过一番安排,那柄“银鳞夺魄刀”已放在锦盒之内了。
史莒从小童手中接过锦盒,双手捧着,上前交给史威,道:“请大哥赐收!”
史威接过锦盒,打开来,见是一把狭长的单刀,不由微微一怔。
原来,他出关稍迟,假彩虹女许萍未及把送刀之事告诉他,便和闪电娘娘蓝纫秋高庄而去,是以他毫无准备,竟不识得此刀来历。
取刀在手,看了一眼,不经意地顺手一按卡簧,向外一抽,只见一片银芒冲霄而起,耀得双目一眩。
“啊!银鳞夺魄刀!银鳞夺魄刀!”
“史大侠的银鳞夺魄刀!”
史威一震,暗叫了一声:“惭愧!”
挽了一个刀花,刀交左手,右手横掌当胸,行了一个抱刀之礼,向史莒谢道:“多谢!
多谢!”
史莒脸上现出一种神秘的笑容,退回坐下。
北剑程中和见了史威那种抱刀的手法,不由皱了一下剑眉。
敢情,史威完全做错了,他做的只是一般的江湖人抱刀行礼之式,那不是“银鳞夺魄刀”的敬礼之法。
原来,南刀敬礼之法乃是右手抱刀,一只左手一按刀背而已。
不过北剑程中和马上又有一种原谅他的想法:“这也难怪这孩子,烈弟离家之时他尚未出生,史弟妹又悲伤过度,原已准备隐世不出,自是无心教导他了。”
只有铁胆金钩闻一凡脸上掠过一抹冷笑,碰了西令罗骥一下。
西令罗骥轻声一叹,道:“但愿程老弟不是有心之失!”
这时,各人的反应不同,也有看出史威误失之人,只因心无成见,差不多都像北剑程中和一样,原谅了他的年轻了。
总之,欢呼之声,盖过了一切。
史威一领手中“银鳞夺魄刀”,便要还刀入鞘,忽听人群之中有人轻轻喝了一声:“且慢!”
喝声虽轻,却毫不为嘈杂喧哗的闹声所掩,传入人们耳中仍是清晰无比,有如附耳而谈。
史威微感意外地一缩手,抱刀如旧,一双棱芒星眸,却电闪般向人群之中搜去。
在大厅进门处尽头,也就是最最不足道的席次位置之后,这时挤出一人。
远远望去,只见那人长得身材矮小,和西令罗骥差不多,但是他的一颗头却比西令罗骥的头大了一倍不止。颔下白髯飘飘,长过腰际,看年纪,怕不有七八十岁了。
长相显然不算太坏,偏又穿着一件比他身材长了四五寸的儒衫,拖拖拉拉,不仅没有半点斯文气,反而更见俗不可耐。
史威眉头刚自皱得一皱,不觉眼前一花,那俗不可耐之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好快的身法,瞧得北剑程中和都不禁暗暗吃一惊,不知来人用心何在,暗中摆了一摆手,便已有人传话下去,提防警戒。
史威见这人身法快疾无伦,刚换上一副笑脸,已见对方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哼哼哈哈地道:“你的父亲是谁?”
谁不知他是南刀史烈的儿子,他的父亲当然就是南刀史烈,何用问得?
史威忍住了,呵着腰道:“晚生姓史名威,先父单名一个‘烈’字。”
那老人颠三倒四地又问道:“你娃姓就是史烈的儿子?”
史威不错,仍然没有牌气,只是语气略为提高了一点,道:“晚辈正是!”
那白胡子老人伸手指着那刀鞘道:“拿来老夫看看!”
史威微一犹豫,只听耳边响起北剑程中和的话声,道:“给他,没有关系。”
史威应了声:“是!”双手把那刀鞘送了过去。
那白胡子子老人在腰中摸了半天,摸出一把匕首,在刀鞘之内拨弄了两三下,挑出一层薄薄的的内鞘。
这内鞘一出,史宫心中一动,一双眼睛睁得比谁都大了。
果然,那老人倒转刀鞘,甩了几甩,甩出一束绢卷,仰手抓到手。
这时,史莒已是全身皆软,双手紧紧地按在桌面上,便欲奋身而起,不顾一切地去夺取那束绢卷。
一条手臂轻轻落到史莒肩上,史莒回头望去,只见西令罗骥一脸肃穆的站在他身边。向他传音道:“孩子,不可鲁莽,有‘黄山四皓’在座,不要说你,就是我也不成。”
史莒颤声道:“我的希望完……”
西令罗骥手掌一按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除了‘忍’字外,只有误事。”
这时,那白胡子老人已迅快地检视了那绢卷一眼,忽然,向史威道:“娃娃,你猜不猜得出老夫手中这卷绢是什么东西?”
史威聪明地道:“自然是武功秘籍了。”
白胡子老人含笑道:“你想不想要这武功秘籍?”
史威朗朗大笑,道:“这句话该晚辈问老前辈才是!”
白胡子老人一怔,道:“此话怎讲?”
史威道:“老前辈别忘了,这原是晚辈的东西啊!”话声一顿,双手抱拳,高高一揖道:“多谢老前辈费神代为取出先父遗赠,晚辈感激不尽。”
飘身落下锦墩,双手去接取白胡子老人手中的绢卷。
白胡子老人似是想不到史威如此机伶,拿话扣住了自己。微一愕愣之下,史威已经走到他的面前,而双手也接近那束绢卷了。
白胡子老人哈哈大笑,退了二步,道:“这东西当然是你的,不过不要忙,老夫受托于今尊,你必须先回答老夫两个问题,老夫才能将此秘籍交你收用。”
史威踌躇地道:“老前辈有何见教,晚辈知无不言。”话虽是这样说,其实心中却是担心得很,因为他对于自己父亲之事,一向都没有听母亲说过,直到最近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鼎鼎大名,一代义侠的南刀史烈,只怕有些问题答不出来。
敢情,史威他真还不知道的身世,是以能当之无愧,毫无内咎之感。
白胡子老人含笑道:“第一,老夫先问你,你知不知道这秘籍的名称?”
史威愣了一愣,心想道:“我爸以九九八十一招‘金风刀法’,名震天下,这秘籍自然是‘金风刀法’了。”当下,微笑道:“自然是先父的‘金风刀法’了!”
白胡子老人一愕,真想不到他会不知道,双目中泛起一层迷惘之色,道:“你会不知道?”
史威一怔道:“不是金风刀法?”
白胡子老人道:“令堂没有向你提过刀鞘中秘籍之事?”
史威道:“家母伤心人,平日从不多说先父之事。”
白胡子老人苍眉微蹙,道:“也罢!你去问明令堂之后,再来回答老夫的话。”顺手把那绢卷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