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街三市,已是万家灯火。
就在将到客店之际,一条短巷的转角之处。
突见百剑盟的玉扇郎君,像幽灵似的,正从自己所住的客店里闪了出来。
那玉扇郎君似乎也已发现了金白羽,由店门中一闪身,像水里的鱼样三转四扭,没入人群之中。
金白羽本想用鬼影千变身法,穿过人群,追上前去。
他没把区区一个“百剑盟”的军师放在眼下,料想他也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然而,进入自己房中,点亮了灯火。
“噫!”
金白羽不禁目瞪口呆。
枕畔,又是一块“九凤追魂连环令”,绿荫荫的,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耀目生辉。
急切间,他摸出自己身上的三面玉佩。
“一个不少呀!”
他奇怪这面新玉佩的来历。
更想起了谷之阳的话:“九凤令主变成了三凤令主……”
九凤令主应该只有三面令符了。
那么这第四面令符,是从何处来的呢?除非来自太阳谷,或是长春岛?
太阳谷也好,长春岛也好,名头全都高过九凤令主,当然不会借着九凤令主来吓唬人!
那么,这第四面玉佩是……
金白羽如坠五里烟雾之中。
他心烦意乱,困扰至极。
他并不怕九凤令主来追命夺魂,只是受不了这个扑朔迷离的困扰。
正巧,耳听店家在外面高声道:“谷公子!你老也回来了!”
金白羽忙不迭迎出房去,但见谷之阳正向东厢他自己的房子走去,赶忙的叫道:“谷兄!谷兄!”
“哦!”谷之阳应了声,含笑道:“金兄也回来了!”
金白羽招手道:“请谷兄过来一叙如何!”
“遵命!”
谷之阳折身到了西厢正房。
金白羽已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到自己卧室,一面口中道:“谷兄!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你瞧!”
他指着枕畔那块九凤令!又将自己原来的三面托在手上,追问道:“谷兄!据你说,九凤令主应该没有第四面九凤令符呀!”
谷之阳也茫然道:“适才柳岸之言,小弟没有半点虚假!”
金白羽苦笑道:“可是,这令符……这是千真万确的呀!”
“这……”谷之阳一时也是满头水雾,讷讷半晌才道:“这是没法解释的,除非……除非九凤令主又造了另外六面!”
金白羽道:“不可能,你看!”
他说着,把先前的三片令符取出来,叠在一起,又指点着道:“谷兄!这玉石的花纹是假不得的!”
然后,他又把枕畔那一块并在一起。
四块九凤玉佩,天衣无缝,玉石纹络,完全吻合,没有一丝破绽,色泽尤其一致无二。
谷之阳喟然一叹道:“可惜太阳谷长春岛的六面玉佩我们不能得到一片,假若有一片的话,就可以对证一下!”
金白羽道:“对证什么呢?”
谷之阳道:“因为眼前只有一个可能,那是九凤令主又新制了九面令符。除此之外,这个第四面令符,不可能在此出现!”
金白羽苦笑道:“想要从太阳谷或长春岛取一面玉令,那恐怕比登天还难!”
谷之阳大不为然道:“不!金兄!假若九凤令主重出江湖,这事与太阳谷长春岛都有利害关系,他们会答应取出玉佩印证,只是路途遥远,不是五天工夫可以来回的!”
“是呀!”金白羽被他一言提醒,很尴尬的道:“再有五天,我就要等到九凤令主来取我的命了!”
谷之阳微笑道:“金兄!以你的功力,只怕九凤令主还办不到!”
金白羽一笑道:“我不怕他取我的命,只怕这五天太难等!”
谷之阳笑道:“错在我们不知道九凤令主的居处,不然,也不必在此苦等五天了!”
金白羽心中不由一动,暗想:“对呀!我何不找上门去,也免得多受五天的折磨!”
不见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一座庐山,不但收揽山水之胜,而且高处云封雾锁,削崖峭壁,美是够美的,然而,险,也是够险的。
越过“好汉坡”再往山的深处,已没有了可以留足的山道。
有的,只是一曲蜒羊肠,并且是断涧悬岩的古道。
这些古道是一些入山的猎户、樵夫,偶然一走的足迹而已。
这时……
一道青影,却在这似有若无的险道上,流光浮影似的掠起。
他,正是金白羽。
金白羽放下了金陵城做不完的事,却赶到庐山来,目的在寻找九凤令主。
而九凤令主的居处,只是在古长卿的口中听出是“千层瀑白云谷”。
他料定九凤令主乃是响当当的人物,他的总坛所在,一定是人尽皆知的了。
最少,在庐山周遭百里之内,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因此,他不分日夜的进入了庐山。
但非常使他失望的是,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并没问出千层瀑白云谷这个所在。
访问了许多山居人家,还有数十个庵观寺院,也没有人知道九凤令主这个人。
然而,金白羽不能白来一趟。
他要走遍庐山,誓非找到九凤令主不可。
因此,他避开有人居处,专向深山穷谷中搜索。
另外,他估计“千层瀑”这个地名,必定是水的源头所在。
所以,他专门沿着山涧溯流而上,追本溯源。
第二天了。
他沿着淙淙山溪,逆流而上。
渐渐的,远离人烟,到处是白茫茫一脉的流云。
“轰隆!”
一声霹雳,乌云四合,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下起雨来。
金白羽暗喊了一声:“糟糕!”
他急切间寻了一个岩石下面,只有容身之处,躲避山雨。
可是,那雨越下越大,势如倾盆。
金白羽只有耐着性子,在岩下运功调息,打发这深山寂寥的时间。
直到雨停,山间的云也散了。
一轮皓月,涌上天际。
约摸着,已是二更天气。
金白羽打叠起身,准备出山。
忽然,水声淙淙的上流,有一点闪闪烁烁的灯火,在黝黑深山之中,十分刺眼。
他想:“何不借宿一宵,明日继续寻找!免得上上下下的耽搁时间!”
心念既动,毫不犹豫直向那点灯光扑去。
山势曲折,看近实远。
金白羽才拐过两个山嘴。
忽见那先前灯光之处,竟变成了一股冲天大火,浓烟上涌,火星四射。
他不由大吃一惊,心想:“敢情是失火了!”
他停了下来,极目凝神,运集功力望去。
但见,大火之中,人影乱窜,夹着刀光剑影,偶尔可以听到一两句叱喝之声。
这分明是有事动手。
由于金白羽功力太高,他目力可见,耳力可听,觉得最少在十里之外。
因此,他不敢怠慢,急欲看个究竟,施用全身功力,展开身法,认准方向电掣风驰一般,向那火光扑去。
饶是金白羽的身法奇快无比。
但也费了一盏热茶时分。
但见,人影全无,火势已熄。
白烟袅袅之下,约莫有三五间茅屋,已是一片凄凉,变成灰烬。
忽然,一声极为细微的呻吟之声,由火堆后面传了出来。
虽然十分细微,却也被金白羽听了个真切。
他纵身一跃,越过余烬犹存的火场。
但见,后山坡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足有百来处伤痕的白发老妇人。
金白羽不由一楞,心想:“在这等荒山深谷之中,这一个老妇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看来这场火灾,也一定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武林恩怨。”
想着,已走近了那老妇人。
此时那老妇人已奄奄一息,一双失神眼睛微微睁开了来,张开嘴巴,似想说话。
金白羽不由道:“老人家!您是怎么……”
一言未了。
忽然后山上叱喝连声,纵跃之际,出现了九个黄衣宫装少女。
九个少女一式打扮,每人手里一柄凤头金剑,耀日生辉。
就在此时,那重伤的老妇人喉咙里“咯”的一声,已自气断身亡。
后山上扑身而来的九个黄衣少女,风驰电闪的,到了山坡。
其中一个一见金白羽,扬剑娇叱道:“你是什么人?”
金白羽冷冷的道:“你是问我?”
其余的少女同声惊呼道:“姐姐!姥姥!姥姥!”
那喝问的少女一见地上的老妇人,不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不问青红皂白。
“刷……”
凤头金剑发出一声厉啸,直劈金白羽的右肩。
金白羽冷冷一笑,低哼道:“放肆!”
冷哼声中,人已飘出数尺,闪开一剑。
那少女一剑落空,怒火更大,娇叱一声:“小贼!再接一招!”
招展“鸾凤和鸣”一招两式,端的不凡。
无奈,金白羽身法之快,已入化境,脸色一寒,低喝一声道:“再让你一招!”
那少女眼看一剑刺实,恨不得戮个透心而过。
料不到人影略动一下,觉着剑尖落空,一时收势不及,脚下呛啷向前栽去,几乎栽到金白羽的怀中。
金白羽冷冷一笑道:“嘿嘿!凭你这两手还行吗?”
那少女羞得满脸红过耳,双目怒火如焚,挥剑喝道:“你们还楞在那儿干什么?”
其余八个少女闻言,全都振腕抖剑,蜂拥而上,立刻把金白羽围在核心。
每个人都横剑当胸,作势待发。
金白羽一见,不由嗤之以鼻道:“哼!要群打群斗吗?”
为首的那个少女怒喝道:“杀人放火,要你还个公道!”
金白羽原本已探手怀内,准备亮出断剑。
此刻闻言,忙不迭的摇手道:“姑娘!要是请动手,在下奉陪,先得说明,在下既未放火,也没有杀人!”
那少女冷冷一哼道:“哼!想赖?”
金白羽忙道:“非也!不客气的说,在下对于各位姑娘,还不在心上,假若是我所为,用不到赖,谅各位也奈何在下不得,何必推诿呢?”
他那份豪气,那种从容的态度,那一群少女全给说怔了!
“各位!”金白羽又道:“假若你们把杀人放火的事,硬要栽到在下的身上,在下并不推辞……”
“为什么?”其中一个少女喝道:“那分明是你干的了!”
金白羽摇摇头道:“因为,各位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多费口舌!”
先前那少女又道:“天下有这样好人?”
金白羽自顾道:“若是在下承认,在下来说,并无损失,可是,对各位姑娘的损失可就大了!”
少女之一的喝道:“这是什么怪论!”
金白羽气定神闲的一笑道:“因为在下已经杀过很多人,多承认一个毫无所谓,而你们呢?因为有我承认,少不得将正凶放过,让他逍遥法外,不能替那位老人家报仇,使她死不瞑目,你们于心何安!岂不是大大的损失!”
他身处剑阵之中,谈笑自若,侃侃而谈,分明没把眼前的九位少女放在心上。
然而,他的话,却含有十分正确的理由,使那九位少女互望了一眼,气势缓和了许多!
金白羽道:“各位姑娘觉得如何?”
为首的少女喝道:“一派强词夺理!”
金白羽的面色一沉道:“用不着多说!如若认为在下强词夺理,各位尽管亮招好啦!”
九个少女迟疑了一下。
其中最小的一个问道:“荒山之中,分明只有你一人……”
“对呀!”金白羽紧接着道:“那么,那老婆婆的身上有百余处刀剑之伤,在下岂能用几件凶器?而凶器又在何处呢?”
一众少女不由全向地上的白发婆婆尸体上望去。
金白羽又缓缓的道:“在下言尽于此,各位姑娘自有主意!”
为首的少女略一沉吟道:“最少,你应该看见凶手是谁了!”
金白羽道:“抱歉,在下来迟了一步!”
最小的一个又天真的问道:“你深更半夜到这里来干什么?”
“姑娘问得好!”金白羽道:“在下寻找一个去处,路逢大雨,躲雨之后,才发现这儿的大火,循着大火而来!”
“你找什么去处!”
金白羽见她声色俱厉,不由三分不悦道:“这个姑娘你管不到吧!”
那少女柳眉一竖道:“我就要管!”
金白羽也有些作恼,沉声道:“你管不着!”
“上!”
那姑娘恼羞成怒,挥剑招呼同伴。
同时,他凤头金剑一晃已先自发动,抢攻一招。
其余的八位少女同时叫了一声,八枝金剑也一齐展开,齐向金白羽递到。
像先前一样,在外围游走。
只是,这一回是左三右三,穿花奔驰。
片刻……
短促的一喝,九柄剑仿佛剑山剑海,又像一堵金光闪闪的剑墙。
金白羽扬剑……
料不到如同先两次一样,金白羽的剑招才动,九位少女又已退出八尺之外。
一对一,一左,一右,又穿梭的游走起来。
金白羽已是不耐,扬剑厉吼道:“这算什么,要拚就来!”
一言未了,九个少女冷哼之声陡起。
九柄金剑化成一个庞大的金圈,缓缓地向核心收缩。
劲风,平着地面如潮涌到,吹得金白羽的衣袂迈迈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