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重伤老父身上的杨玉凤,欲哭无泪,反而呆在当地,双眼发直。
她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
谷之阳睁着对闪闪发光的眼睛,低声向金白羽道:“四大魔尊以凶狠扬名,金兄!你如何!”
金白羽语含双关的道:“在下比他更狠,谷兄!你信不信!”
虽然在黑暗之处,也可以看得见谷之阳脸上变色,搭讪着道:“阴山神魔要赶尽杀绝!”
金白羽也不由向下望去。
但见,阴山神魔缓缓走向伏在地上的杨玉凤,沉声喝道:“女娃儿!那藏宝图呢?”
杨玉凤霍地跃起,长剑横胸,脚下后退,双目冒火的叱道:“没有!”
阴山神魔冷冷一笑道:“好倔强的小娃儿,你不怕死!”
杨玉凤道:“姑娘与你拚了!”娇叱声中,长剑一领,“九转回轮”一招九式,向阴山神魔卷到,杨门剑法,却也惊人。
阴山神魔并不还手,晃肩一穿,人已到了杨云的身侧。那杨云内脏重伤,躺在地上已是昏迷之态,奄奄一息,连三个弟弟同遭毒手还茫然无知。老魔头到了他的身边,探手抓住他的腕脉,微输功力。
杨云被他输功导气,缓缓睁开双目,哼了一声。
阴山神魔大声道:“杨老大!快叫你女儿交出麻姑献寿图来!”
杨云已有气无力的道:“你……你……你毁了……了我……我吧……”
杨玉凤心如刀绞,娇叱道:“老魔头,你对我爹……他……他重伤之人,你还不放过吗!”
阴山神魔森冷的道:“除非你交出那秘图来!”
杨玉凤也怒叱道:“除非你也要了我的命!”
“老夫就要你的命!”喝声中,遥拍一掌,向杨玉凤抓去。
杨玉凤只觉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庞大吸力,使自己身不由己向前趋出三步。
她勉强运功沉势,站稳了脚跟,冷冷的道:“好老魔!放手!”
阴山神魔似乎也怒恼至极,抓着杨云的手猛一用劲道,虎吼道:“先打发老的?”
“嘎——”一声凄怆欲绝的哀嚎,令人不寒而栗。
“小诸葛”杨云在地上整个身子弹超老高,“通”的一声跌回地面,双脚连弹,七孔冒血,惨不忍睹。
杨玉凤娇呼了声:“爹!”她的花容惨白,双目如电。
阴山神魔意犹末尽,缓缓走向杨玉凤,口中道:“不到黄河心不死是不是!丫头!”
杨玉凤长剑抖动,化成一道剑芒,迎着阴山神魔扑上前去!
“这是你自己找死!”
阴山神魔双掌一分,倏的一合,一道无比的劲风,只向杨玉凤袭去。
杨玉凤深知“阴山寒风掌”的厉害,她点地跃起丈余,堪堪躲过。
一股庞大的寒风,由她脚下扫去。
“轰隆!”
山崩地裂的一声大响,五丈之外的一棵古柏,拦腰震断,枝叶四溅,泥沙纷飞。
杨玉凤心切亲仇,并不示弱,人一落地,长剑已出,如同一只飞鸿,双手挺剑二次刺出。
一着失手,阴山神魔怒火益炽,左手一扬,发出掌力,凌空拍出。
杨玉凤早已提防,双脚一剪,凌虚上纵七尺。
阴山神魔也料到这一着。
他右掌上抬,尾随拍出,口中喝道:“看你往哪里走!”
阴山神魔这一招是势在必得,因此,出手竟用上了八成以上的力道。
只震得高岩上泥崩土裂,树倒草飞。
杨玉凤焉能经得起,她的人如断了线的风筝,“哇!哇!”喷出两口鲜血,落在岩上。
突然——
岩上一道青影凌空飘起。
阴山神魔一招出手,心知必得,狂叫声道:“敬酒不吃,吃……”
料不到,他的话声没落,射起的青影已接着道:“要是连罚酒也不吃呢?”
“啊!是你!”阴山神魔不由的一楞,大喝道:“青衣修罗!你管老夫的事?”
原来,老魔头发掌所击,正是金白羽与谷之阳伏身之处。
不但震起的砂石泥土溅了他满身满脸,而且杨玉凤落在岩头,他二人再也掩藏不住。
金白羽现身落地,冷然道:“不是在下管你的事,因为你管在下的事!”
阴山神魔怒道:“分明是你管老夫的事!”
“就算是吧!”金白羽道:“天下的人管天下的事,有什么不对!”
跌坐一旁的“丧门神”邓通一见,不由想起了绮罗春船上旧仇,挺身而起道:
“师父!就是此人,他……”
“住口!”金白羽冷峻的一吼,森森的道:“邓通!记得吗?我曾叫你不要再见到我!今天……哼!算你死星照命!”
“丧门神”邓通一缩头就待躲向阴山神魔身后。
“想走!”金白羽右手猛的一抬,若无其事的认定邓通挥去!
“师父!他……”
“丧门神”邓通仰天倒下,顺着嘴角渗出殷红的血。
惨白的脸色,衬着刺目的血,在月光之下,令人不敢多看一眼。
阴山神魔气得乱发四飘,通身发抖。
他雷吼声道:“小辈!你眼睛里还有本魔尊吗?”
金白羽道:“那是因为你眼睛里先没有本魔尊!”
说到这里,他突的脸色一沉,怒吼道:“记着,从今天起,你的名字驱出四大魔尊之外,武林中只有一大魔尊,就是本人!”
“反了!反了!”阴山神魔恼怒至极的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当着面,出手竟把“丧门神”邓通硬生生的震死,漫说是阴山神魔这种出了名的魔头,就是一般武林,也忍不下这口气。
因此,老魔语出招随,“阴风掌”一翻,一股诱体生寒的劲风,扑面而至。
金白羽已非吴下阿蒙,首先,对他的“阴风毒”毫无所惧,其次是功力的精进,连他自己也摸不透究竟到了哪一步境地。
他微微一笑心付:“何不借这老东西来伸量伸量自己呢?”
他只顾想着,竟纹风不动的站在那里。
不料,这样一来,反而把阴山神魔弄糊涂了。
他见金白羽仿如没事的人一般,不禁心头大震,暗想:“这小子有什么毒招鬼计吗?”
心念既动,发出的掌风顿收。
金白羽冷冷的道:“怎么!甘愿投降吗?”
“做梦!”阴山神魔怒道:“告诉你!少在老夫面前要花招!”
“哈哈!”金白羽仰天一笑,犹自负背双手,气定神闲的道:“你怕?”
阴山神魔气得五脏皆裂,环眼暴出吼道:“接老夫一招!”
话未出而掌先发,音未落力已到。
这一招比先前一掌还要凌厉。
一道狂飙,卷起地上的浮土落叶,像一堵气墙,向金白羽压到。
金白羽存心要拚拚内功。
他不用鬼影千变的身法闪躲,反而盈盈一笑,突然开气出声,大喝道:“来得好!”
椿势既稳,双掌平推。
“篷!”
闷声响时,两人竟硬接了一招。
“啊!”阴山神魔对金白羽第一招就用内功接实的打法大感意外,身子虽然一震,心内却暗自欣喜。
他想:“就算你自出娘胎练起,也不过二十来年的修为,敢同老夫四十年的苦功相较,是活得不耐烦了!”
想着,暴吼道:“看不出,你胆敢与老夫拚真力!”
他的话中有话,一方面是激起金白羽拚真力比内功的决心,一方面也引诱金白羽以真力相拚。
他哪里知道金白羽有不世的奇遇呢?
金白羽自然听得出对方的语气,冷冷一笑道:“是不是正中你的下怀!”
阴山神魔咬牙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道:“老夫是让你三分,由你选择!”
“让我?”金白羽啐了一声道:“呸!不要朝自己脸上贴金!”
说着,跨上一大步,挺胸而立道:“来!金某等着你!”
金白羽的功夫,阴山神魔在力斗天龙寺太乙算者的时候已看见过。
他心知这当面的青衣少年,不是等闲可比。
因此,他在说话之际,已力聚丹田,暗聚真力,贯上自己数十年苦练的“阴山寒风”蓄势待发。
此刻,居然见金白羽在自己面前卖老,无名火上冒数丈。
他闷哼了一声,再不答话,双掌疾翻猛拍,直对准金白羽的周身大穴罩去。
老魔头名震黑白两道,数十年的修为,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看缓实快,转瞬之际,阵阵阴风,吹得金白羽的衣角抖动有声。
金白羽强敌当前,焉敢怠慢。
他意念初动,就有一团阳刚之气,起自任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想起了“羽书”上的练意来!
也不过意念初转!
隐隐之中若有风雷之声,起自耳畔。
金白羽不由大奇。
仔细谛听,原来那风雷之声,正是由自己掌心之中发出,而且黑黝黝的夜里,一轮残月已经西坠。
但是,自己两掌之中仿佛有一片彩霞的光辉,映得四野如旭日初升。
绿丛丛的树叶,如同镶上一层金边。
颗颗寒露,好似粒粒金珠。
再看,掌风所照的阴山神魔须眉可见,毛孔分明。
这是金白羽无法明白的。
他知道自己的掌风之中,可以发光,一定是太阳谷的真传,到了火候的必有现象。
而这阵阵的风雷之声,难道是“羽书”绝学的关系?
再说,自己的内功,真的有了火候吗?
金白羽本身固然感觉茫然。
而阴山神魔更加忐忑不安。
他觉得金白羽的功力,比之与太乙尊者拚斗之际,不知高出几倍。
“这娃儿好厚的……”
就在他想念未已之际,忽然觉着心血上涌。
他不敢分心,双目凝神,三思运功聚气,抱元守一。
片刻……
生死的片刻。
金白羽只觉着自己起自丹田的中气,势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不可抑止。
渐渐地,手腕火热,控制不住,一股内力,如千军万马,奔腾澎湃。
风雷之声震耳。
彩霞耀目生辉。
相反的,阴山神魔脸色大变,双目暴出眼眶,额上的汗珠,如黄豆大小。
他的神情紧张,乱发根根直立。
约有盏茶时候。
忽然……
金白羽觉着双手一空,耳边陡然响起阴山神魔的一声吼叫。
他的人踉踉跄跄前趋七八步才稳住椿势。
阴山神魔的影子,如一朵乌云,直向采石矶外的岩下坠去。
“噗通!”
分明是跌落到岩下的江流之中。
金白羽如梦似幻,如呆如痴。
他下意识的伸出自己的双手,再三省视,并无二样。
此时,他除了觉着嘴唇发干,舌头苦燥如火焚之外,没有异样。
他不相信自己的功力会进境如此。
更料不到阴山神魔会禁受不起自己的内功,而震落滚滚江流之中。
回首再看那先前伏身的岩上。
不但没有谷之阳的影子,连杨玉凤也不知何时去个无影无踪。
打量着,天色已到五鼓。
东方,泛出一片鱼肚白。
金陵城内的遥远鸡啼,十分清晰。
舌涩唇焦,这时来形容金白羽还不够,因为,他内心如同火焚,奇渴难耐。
眼前,他急欲要找一个山泉,饱喝一个够。
金白羽顺着石隙向前定。
虽然有几处似到了山沟的尽头,但却点水俱无。
虽然湿润润的生满了苔藓,但却没有成池的水,连个碗大的水涡也没有。
金白羽再也忍不住了。
须知,饥饿可忍,奇渴难当。
他纵身上了最高的岩石大树之上,游目四顾。
除了滚滚江水之外,只有左近不远之处,有一反光耀目的一小片,像是水的反光。
长江,太远了。
金白羽不加思考,向所见的一片白光腾身而去。
仅有半箭之地,转眼已到白光反映之处。
“扫兴!唉!”
金白羽不由自觉好笑,哪里是水的反光,原来是一幅纸……
“咦!”金白羽不由吃了一惊。
哪里是纸,敢情是一幅麻姑献寿图。
晨光曦微之下,看得明白。
那幅麻姑献寿图,用四个顽石,压在四角,摆的平平整整。
图的一旁,有人新掘的几块山石,一些新土。
“这……”
金白羽陷入沉思之中。
他想:“这一定是杨玉凤按图索骥,找到这里,要挖掘什么,她忽然发现了敌人……阴山神魔,来不及收起图画,又恐被阴山神魔发现了此处,自己急切间腾身而去,引开阴山神魔……”
“料不到阴山神魔已发现了她,紧追不舍……”
“她才发现警号,呼唤杨门四杰……
想是后来杨门四杰惨死,杨玉凤也受了重伤。”
金白羽一时好奇心起,把麻姑献寿图翻转了来。
密密麻麻的,似古篆不像古篆,蝌蚪文也不是蝌蚪文。
忽然,他一拍手道:“原来是图形!”
他灵机一动,已看出了端倪。
那些蝌蚪非蝌蚪的每一个点点,正是附近的山石布置情形。
那些仿佛古篆的每一个弯弯曲曲的符号,敢情就是周围的丛树。
沿著文字的一道长边,就是长江。
上面加盖一颗红印的,就是现在新挖的地方。
“这是杨玉凤已参透了此图的隐秘!”
说实在的,若不是亲身到此来对照的话,任谁也不会了解这些鬼画符的机密!
金白羽不再犹疑。
他抽出腰际的断剑,照样的掘下去。
不到三尺左右,全是些光滑的鹅卵石磊成的平整堤防一般。
拿开鹅卵石,是个四方小小穴洞。
洞内,赫然收着两个古意盎然的酒樽,一个是龙形,一个是凤形。
龙形古樽上刻着:“天池雪莲露。”
凤形古樽上刻着:“高丽参王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