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谷的韩氏双妹,早年艳冠群芳,不但美绝人寰,更是一身艺业,韩玉英比其妹韩玉琴虽是强一筹。然韩玉琴武功之高,亦非一般武林高手能望其项背而赵斌能得到她的青睐,可见年轻时,不但仪表不俗武功也不输韩玉英多少,在武林之中也薄有侠名。
赵斌这一感恩图报坚欲为执鞭随从。柳剑雄虽深觉现时自己技艺冠绝武林,但说什么也不能屈辱一位前辈大侠。
两人一再争执,时间也就消逝不少,柳剑雄扬面一观星辰,见时已二更将残。如不赶快动身,孟津渡在五六里之外,三更一至,势必要迟到,如此一来岂不失信于双怪落个话柄,顿时心急如焚,连忙说道:“如果赵老前辈不嫌,我叫你一声老哥哥吧!”
赵斌也是性情中人,早年性格爽朗,应了声笑道:“愚兄,高攀了”话落,双手一拱,双人结成了忘年之交。
柳剑雄双眉一皱道:“老哥哥,我还有个生死约,小弟先走一步,在孟津渡等候你。”
赵斌拱手道:“贤弟先请,愚兄随后就到。”
柳剑雄拱手一晃身,黑影一闪,身形顿杳,赵斌暗中惊讶不已,暗幸自己结识了这位少年英侠,不由泛起来埋藏了四十年的壮志豪气,纵声长笑。
且说柳剑雄别过赵斌,快如冷电惊风,眨眼之间,已绕过孟津城,转道北向,一连十数个腾身,早已瞧见远方有两条寸高黑影,正伫立在河滩上,两个黑影的后面,正是那条浩瀚怒奔的黄河。
正当此时,孟津城中突然更鼓三敲,他急得心焚难耐,一面脚下一紧,一面朗声长笑了一声,气凝丹田的遥空传话道:“柳剑雄费二位久候,深觉歉疚难安。”
好快!也就是他话落一会儿,人已疾步跃落河滩之上。笑弥勒哈哈一笑,朗声道:“小子,你好精纯的气功?”眼下似知今天讨不了好。
柳剑雄双手一拱道:“柳剑雄因事迟来一步,请两位海纳。”气死神判“哼”的一声,打断他的话道:“小子!反正你来了,迟来送你上鬼门关也是一样,大爷不计较这些。”
柳剑雄剑眉比挑,俊脸含威,欲待发作,又强忍下了满脸怒火。
淡淡说道:“柳剑雄与二位素昧生平,但不知两位为何要苦苦的向在下启衅寻隙,请两位明示。”微顿,又接说道:“柳某出入江湖有时行事难免失错,如果有开罪之处,柳某愿负荆请罪。”气死神判冷涩的缓缓的念道:“小子,你仗着灵真老杂气的荫庇,竟胆敢欺负人天山门人。”
柳剑雄惊异说道:“此话从何说起,自己从入世游侠以来,所遇的人物中,除了二哥是天山弟子之外,别无他人,更何况,我与二哥……”想到此,不由心中一惨,热泪盈眶。
他强捺下一腔惨然愁绪,向双怪扫了一眼,说道:“请两位说明白一点,不知道我得罪了贵派那一位高人?”
笑弥勒“呵呵”笑道:“小子你真会装蒜,我师妹被你欺负得柔肠寸断,痛不欲生。今天不但要揭你的皮,还要问你师门还个公道出来。”
柳剑雄疾声问道:“令师妹可是天山玉凤?”
气死神判怒声答道:“除了她还会有别人?”
柳剑雄情急的追问道:“她此刻在什么地方?”
笑弥勒冷冷的说道:“小子,这就要问你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正要问你要人。”
柳剑雄唉的一声长叹,一脸的迷惘神色,道:“不瞒两位,柳剑雄从北到南,天涯奔波,也正是为了追寻我二哥。”
气死神判神情一冷,怒声道:“小子!亏你说的出口,你还追她则甚?”
柳剑雄幽怨的一声细叹,说道:“我与她发生了一些误会,想找她解说一下,并且……”
气死神判怒气冲霄的说道:“小子,你欺负了她,仅想向她解说几句就算了事?哼!天山门人这般好欺负?”
柳剑雄深觉双怪口舌尖刻,口气中更满是无限蛮横,虽一再忍让,但对方这种狂妄劲,咄咄逼人,是年轻人无法接受的,油然的也就犯了年轻人的通病,大声吼道:“两位行事再怪涎,说话也不能这等不讲理,柳某虽有对不起我二哥之处,那是我们‘黄鹤三友’中的私事,二位何可强行我事,难道……”
话未尽,气死神判冷森森的岔道:“小子!什么黄鹤三雄,反正你欺负了我师妹,老朽今天不剥你的皮,怎消得下心头这口闷气!”
笑弥勒呵呵一声狂笑,接说道:“小子,你就乖乖的随老朽上趟天山,将你们黄鹤三雄的那桩事交代清楚点,我恩师一定……”
柳剑雄不待他话落,怒气叱道:“天山,迟早一天,柳某一定要去瞻仰一下,但不是此时,两位今天如果硬要出头为难,妄加柳某罪名,想挟持柳某,哈!哈!……两位不嫌做得有点过分吧?”
气死神判冷冷一哼,双脚移宫换位,欺身上步,探掌一招“天台指路”,兜胸印到。
柳剑雄双脚连退,笑弥勒立掌一封,阻住柳剑雄的退路,呵笑声中,两掌排空击出,与气死神判成夹攻之势。
双怪是一流高手,这一联手,出招够险够辣,掌风如幕,登时将柳剑雄罩在掌风之中。
正当此时,十丈外起了一声惊呼,另一个方向,正有一条黑影疾纵而来,身形快迅有如惊电。
双怪确非泛泛之流,双掌威势如涛,柳剑雄仓猝应变,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倒踩七星,两掌交划,施了一招“脱袍让位”,硬从两个高手掌下脱险出来。
一身冷汗,心中忖道:“天山双怪盛名不虚,确有实学,毋怪连弘仁大师都要伤在他们掌下!”
笑弥勒呵呵一阵豪笑,夹杂气死神判的几声阴森厉笑,笑得柳剑雄毛发俱竖。
赵斌在十丈外就抖开嗓子大吼一声道:“柳兄弟,你斗的可是天山双怪,为兄……”话未说完,陡然起了一声暴喝,随之而来的是几股呼呼掌风,敢情他已被人拦截下来了。
赵斌一呼叱,柳剑雄心头一颤,但他知赵斌功力不弱,不会出差错,故未放在心上,倒是眼前的双怪,行事不分皂白,完全不讲礼数,一时间真使人作了难!放手制服两人吗?双怪又是自己二哥的师兄;不拿出点真实学问来斗二人吗?双怪手底下还真行,一个应付不当,看样子还得栽在双怪手下。
时间那容他再犹豫,双怪一阵笑后,双双虎吼一声,同时一个跃扑,齐挥掌攻南柳剑雄。
柳剑雄眼珠一转,一声长啸,拳出如雨,猛向双怪反击,眨眼间,就已连攻五招。
天山双怪,一代怪杰,两人一联手,配合的妙到毫巅,但见掌影翻飞,硬将柳剑雄狂猛如涛的拳势阻住。
柳剑雄本想双怪知难而退,谁知双怪不但不退,反而狠力的一轮狂攻,四掌如云,上削下切,确将柳剑雄迫退几步。
柳剑雄一看势成不了之局,登时双掌加上三成劲力,暗中将神拳那股柔劲运集在拳招中,双拳一推一划,立将双怪迫退一丈。
双怪睁着四只精芒电射的环眼,疑诧交集,将柳剑雄细瞄了一遍,笑弥勒呵呵一声狂笑,说道:“小子拳法不弱,你敢再接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几招剑招?”
柳剑雄微拱了下手,豪气冲霄的则声答道:“柳某本不愿开罪两位,但二位逼人太甚,只要吩咐下来,柳剑雄当舍命相陪。”
气死神判没好气的冷哼声道:“小子,近日传说你已经剑术通神,果真如此,我们师兄弟还是联手出招,我们天山的‘万灵金阙剑法’,你能接得下三十招,我们就从此遁迹天山,武林中算没有天山双义这一字号。”
柳剑雄嫌他语气太狂,亦不由激得豪性陆发,呵呵一声朗笑,还以颜色的大声道:“柳某要让二位在我剑下走上十招,照样的,从今后,武林中没有飞天玉龙这号人物。”
双方均是语气有点狂,豪气冲霄,不可一世。
双怪探臂一挽,漫天剑影,冷森森的经天剑气浸肌,双怪手中横执两柄长剑。
柳剑雄一见双怪抽出兵刃,从双怪挽剑的路势看,确是一代使剑名手,顿时一声清笑,也向背上一探,五朵青梅耀眼,双怪齐现惊容,失声惊呼。
双怪不但惊于他手中执定的是师妹的青虹宝渝,兼且显露了一手栖霞姥姥的“五梅颤雪”,早年双怪初下天山,一出道就碰到姥姥,更绝的是当年双怪被折辱在姥姥这一招绝学之下。
一则是要查问师门宝剑何以会落在柳剑雄手中,二则是要探查早年苦缠恩师之人,两件事同属重要,一时之间,不知该先问那一件好?双怪心中翻腾,脸上透罩了一层煞气,愕然的瞪定柳剑雄。
柳剑雄何等聪慧,一看双怪神情,猜出双怪是为自己手中剑怔住,立刻微笑道:“柳某掌中之剑,正是贵派的镇山重宝——青虹剑,是我二哥交给在下保管,请二位不要生疑。”
气死神判冷冷一哼,叱道:“住嘴!青虹剑是我天山重宝,我师妹受赐于恩师,剑存人在,剑毁人亡,她怎会不知轻重,将此重宝交你保存?小子!莫非……莫非是你从她手中豪夺了去,才害得她痛断肝肠?”猛的狠狠将牙一咬,锉得震天价响,怒气冲天的喝道:“就凭你强夺我天山重宝,今天就是死罪。”
柳剑雄气得俊脸泛红,洪声傲答道:“柳某再不屑,怎会豪夺强抢?你不要胡说八道,信得过,柳某愿将剑交请二位转还我二哥,信不过,去问问她是不是她交给柳某保管。”
笑弥勒哈哈一笑,说道:“你这篇话,是强辩饰非,简直只配骗骗三岁顽童,想在老朽面前耍花样,你可别做梦。小子!剑的事压后一步再说,我先问问你,刚才你那一招可是‘五梅颤雪’?而且是出于韩玉英那老虔婆。”
柳剑雄见双怪不信自己的话,心里多少有点不大受用,傲然一哼的答道:“信不信在你,柳某是实话,至于适才柳某出剑的一手剑式,算你有点眼光,确是韩老前辈的‘梅花剑法’。”
气死神判按捺不住心火,登时虎吼了一声,道:“小子,你找死,那老虔婆在什么地方?快说。”
双怪这种不近人情的狂态,柳剑雄确实有点受不了,不由带气的答道:“你要找韩老前辈不难,先赢了我掌中的剑再说。”
气死神判哇呀呀一阵怪叫,向笑弥勒使了个眼色道:“师兄,与他磨什么嘴皮?把这小子制服了再说。”
笑弥勒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见解,霜眉一耸,沉声喝道:“小子,仔细接招,老朽要动手啦!”
柳剑雄傲然岸立,一副怡然自得的精神,竖剑护胸,俊脸泛上来一个笑意,笑意之中,似是嵌入一丝傲态。
双怪一摆手中和剑,荡起两股剑风,有如盘龙绕空,奇快无比的向柳剑雄罩落。
“万灵金阙剑法”天山秘学,实非一般剑法可比,出诸双怪之手,威势自是不凡,双怪深知柳剑雄确非易与之辈,一出手就是连着五招精妙绝招,登时将柳剑雄罩入剑幕之中。
柳剑雄虽说剑术通神,但碰上这两个一等一的高手联攻,使的又是冠绝一时绝妙的剑法,一时之间,倒弄得穷于应储,显得有点狼狈。
他曾夸下海口,不让双怪走上十招,他本以乾坤剑应敌,但弹指之间,五招已过,自己还落了下风,不由心中一凛,登时招化倒转乾坤九式,再配合绝世禅指,三招一过立刻扳平劣势。
双怪见柳剑雄使出神奇妙招,猛的双双虎吼一声,笑弥勒招化“花外流莺”。气死神判振碗一式“三元及第”,笑弥勒剑出如山,气死神判削出一片耀眼精芒,分向柳剑雄头、胸、腹三大部位攻到。
这一招,不但招式精绝,两人配合得更是天衣无缝,强如柳剑雄这种身负绝世奇学的人,也暗自心惊。尚幸他应变神速,一招“干天飞霞”,勉强瘵双怪客中极其猛恶的剑势化解开。
十招已去其九,每招均被双怪攻得透不过气来,剩最后一招,难道真要自己谢绝武林?心如风力般的一转,左手禅指一弹,右手招化“金刚伏魔”。
“呛啷”两声,笑弥勒长剑脱手飞出两丈,气死神判掌中一柄长剑被削两截,三人同时之间,各退跃一丈。
双怪长剑脱手,恰好十招,两人转着四只怪眼,先愣然的瞪了傲然岸立沙滩上的年轻人一眼,又互相对望了一眼,气死神判陡然一声凄厉惨啸,啸声悲凉,与呜咽的江流相应,看到他一脸惨绿神色,为之怔煞住。
气死神判啸声方停,猛的右手一扬,手中执定的半截断剑向脸前有如迅电股的插了下去。
祸起萧墙,变生肘腋,笑弥勒与柳剑雄均狂吼了一声,笑弥勒是师兄弟连心,眼看师弟自绝,自己空有一身上乘功力,竟然眼睁睁的看着他毁在半截断剑之下,自己措手不及,无法抢救。
柳剑雄是惊服气死神判太也性烈。
就这样事情有了变化,“呛啷”一声暴吃,气死神判手中的半截断剑落了地,但一件紫色的短楼上,自胸前向下就被划了五寸长一条缝,须臾之间,涔涔的淌了一片血,血印越来越广。
笑弥勒一步跃了过去,一摇那颗白发苍苍的头,凄声道:“师弟你何苦来呢?”一副关怀劲,溢于言表,两手一阵摸索,察看师弟伤势。
气死神判,唉的一声嗟叹,两只失神的眼睛向柳剑雄瞥了一眼,这一眼之中,包含了多少种滋味,是恨!是敬!是感激!是哀伤!兼而有之。
原来刚才气死神判举起半截断剑之时,柳剑雄确是吓得一声惊呼,但他功力不凡,应变力更是天下武林之中算得一等,才出声一叫,自己还未决定应如何救人,左手已自一招“手挥五弦”,轻轻的遥空一弹,气气死神判的半截断剑扫落。
就在气死神判一声哀叹才起,场中已多了两人,赵斌一步跃落柳剑雄身侧,备极关注的的向他看了一眼。
柳剑雄陡然一声:“二哥,”一步向跃落气死神判身侧的白衣人影身边跃了过去。
“嘭”的一声柳剑雄被白衣人反手一掌打了个倒翻,飞出去一丈多远。
赵斌不愧经验老到,垫步一个飞纵,半空中一把将柳剑雄抄住,脚才落地,柳剑雄“畦”的一声,吐了好大一口鲜血。
白衣人影除了玉凤之外,再无别人,她天涯奔波的寻找柳剑雄,谁知在禹县错把萧锦虹误说是心目中的情郎,日思夜想的三弟,平空的受了一顿排喧嘲讽,千真万确的她认定了那是三弟,她恨柳剑雄太无情无义,气得愤然决绝而去,一路之上,作了很多决定,她曾想到过死,也曾想到过削发为龙,青灯红鱼,了此残生。
想到遁迹隐世,她凄苦的不敢再往下想,连着哭了两天,她恨死了柳剑雄,亦恨死了横刀夺爱的俏飞燕,还有那个死缠活赖的陶玉兰。
今天午后,来到孟津,想渡河返天山,找师父痛哭一顿,谁知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两个宝贝师兄,本想立刻现身相见,后见双怪行动鬼祟祟,登时有了主意,暗中蹑定两人,想看清究竟。
爱之越深,恨之越切。她此刻但愿柳剑雄能死掉,她也好追随着殉情泉下,柳剑雄一现身,她恨得银牙咬碎,在一种矛盾心理作祟下,又爱又恨,见两位师兄出手联攻三弟,吓得一惊,但一惊之后,又发现急赶而来之人功力甚高,说实在的,她真希望两位师兄能给三弟吃点苦头,是以怕来人援手,立刻出手将赵斌拦下,两人打了起来。功力悉敌,打得个难分难解。
柳剑雄与笑弥勒一声惊叫,吓得两人停止了恶斗,齐跃落自己这一方。
玉凤瞥眼看见二师兄一身殷红,胸前血迹斑斑,回忆两位师兄自幼对自己爱护备至,不由芳心一痛,暗中一咬牙,骂了两声“三弟该死”!
她心中在骂,眼睛正瞄着二师兄,身后突然一声“二哥”,风声飒然,登时气往上撞,反手一掌拍去!在她想来,这一掌顶多能将三弟的前冲身形阻住,但她此刻是含恨出手,劲道如山,威势不凡。
柳剑雄天性流露,半载相思,乍见二哥,喜得发狂,毫无防备,再又是身形太快,根本就未想到二哥会赏自己一掌。乃至发觉,掌力已沾身,应变已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玉凤一掌。
这一掌打得确实够重,尚幸柳剑雄及时运动护身,方将掌劲化解了这一部分。
玉凤蓦见一掌作了三弟,且又将他打得吐血,“啊”的尖叫了一声,一阵惊悸,袭上心头,两行清泪,夺眶涌出,暗责自己道:“我究竟做了什么?我为何要打伤三弟?”
她回头凝目向地下席坐的三弟深注了一眼,见他蹙眉皱额,一副痛楚不堪的样儿,芳心一酸,凄怆失声,哭声中挟了一份忧郁情怀!突然,娇躯猛扭,人如乳燕,穿破夜幕,向茫茫薄雾中投去。
玉凤一走,不但急坏了双怪,柳剑雄更是为之急煞,他虽挨了她的一掌,但他一点也不恨她,赵斌茫然不解的问道:“柳兄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剑雄喘了口气,刚待说话,赵斌倏的止住他道:“兄弟,老哥哥糊涂啦!快不要讲话,试着运气看。”
赵斌功力不弱,柳剑雄一面运功自疗,他也将本身内力真元凝聚掌上,一掌按向柳剑雄的命门。
柳剑雄连经两次坐禅,得天独厚,不但生死玄关早巳冲破,连带着奇经八脉中最为难开的任督二脉也已打通,这一掌是伤得不轻,但并未震伤内腑,在他这种身负奇学的内家高手来说,这只能算一点微伤,运气周身行了一遍,登时痛楚全消,神澄气清。
赵斌放下抵在柳剑雄命门穴上的右掌,柳剑雄向他投了感激的一瞥。
柳剑雄运目一扫,双怪已自失去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原来双怪狂傲一生,晚近几十年,双怪从未在招式上失过手,不想此次下山,首挫于武当派的“十二天罡剑阵”,再又是两人联手,走上十招,就败在这么个初出道的雏儿手下,老脸委实无法搁放,再又失了师门的颜面,气死神判性子较热,是以想运剑自绝。
原本恨煞了眼前的少年人,偏又是他将自己救下,这种不愿领,而又无法璧还的情,使气死神判心中感慨万千,慨叹了一阵,见人家被师妹一掌打伤,登时气已肖了大半,师兄弟猛一想,再待下去不是味道,悄声的双双离去。
且说柳剑雄见爱顾自己情深的二哥,绝情下手打了他一掌,心中多少有点心灰意冷,喟叹了一阵,也无颜再去追她,低沉着啜音向赵斌说道:“小弟离家经年,想回襄阳一趟,老哥哥如无事,请伴同小弟往舍下盘桓数月。”
赵斌轻摇了下头,答道:“目前,我有些俗务尚未了结,想趁此前往一了。然后再专程到府上拜候令尊。”
柳剑雄笑说道:“老哥哥言重了,你这份情谊,小弟先代家父敬谢,小弟在襄阳扫榻恭候就是。”
两人分别后,柳剑雄带着沉重的心情兼程南下,返家心切,脚下不觉加了劲就更快了点,这日来到翠柏山庄,甫一扑进浓荫道,老远就看到庄前青石桥旁,慈母凝眸望着青石道的尽头,身侧立着一位素衣少女,柳剑雄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老远叫了一声“娘”,人如一头大鸟,两臂一张,扑向前去。
双方相去仍有三数十丈,老夫人老眼昏花,极目仍难看清叫自己的人,但母子连心,爱儿的音容,不须深辨,她已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雄儿。”张臂一揽,搂住了扑向怀里的人。
老夫人险险倾倒,幸得一侧倚立的素衣少女伸手疾扶了一把,方将老夫人摇摇欲坠的身躯扶住。
她喜极欲泣的抖声叫了句:“雄儿。”立即哑声呜咽,老泪如珠,说不出话来。
柳剑雄张臂扶定慈母,亦不由眼眶一红的又叫了声娘,只觉喉咙发梗,半晌才柔声说道:“娘,您老人家好吗?雄儿不孝,远离膝下经年,使您老人家担惊受怕。”
老夫人慈颜凝泪,绽上一个甜笑道:“孩子!你一去就是一年,想煞为娘了。”
柳剑雄甜笑道:“娘,雄儿不是回来了吗?”
这娘儿俩一叙离情,一侧秀立的素衣姑娘被冷在一边,但她心思剔透,咳了一声。
老夫人轻哦了一声,说道:“雄儿,这是罗姑姑,娘幸得她陪伴了半年多,解了不少闷。”
柳剑雄微拱了下手,心中愕然,这么年轻少女为何会长自己一辈,口里忙说道:“谢谢罗姑姑照顾家慈。”
罗凤儿向柳剑雄甜笑了一下,双手一福,以赞赏的口吻说道:“柳公子真是人间麟风,玉凤姐几世修来!”
柳剑雄愕然的抢问道:“罗姑姑认识她?”
罗凤儿两只大眼睛一眨,点头甜笑道:“岂只认识,小女子与家父蒙她的大恩,不但救下了两命,还将我父女送来府上……”
柳剑雄转头急说道:“娘,她来过我们家?”
老夫人点了下头,柳剑雄搀扶着老夫人往庄内走去,罗凤儿像只百灵鸟,将半年前自己父女如何在洞庭湖求玉凤,及王三如何向自己父女逼税,玉凤如何救了自己两父女,并送来襄阳的经过说了一遍。
柳剑雄听得真激动,暗责自己愧对二哥。
片刻之间,三人来在大庭,柳剑雄侍老夫人落座后,跪下去向老夫人叩了三个头。老夫人痛爱的将他挽了起来,柳剑雄站直身躯后,笑说道:“娘,爹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你爹生成个劳碌命,前些时武当山又有什么大事,你妙玄师伯不知怎么被人打伤了!昨天有人来叫他上武当去了。”
柳剑雄疾声问道:“娘,我师伯怎么受伤的?”
老夫人摇头答道:“这是……娘也说不上来,停会儿可去问问你陈师兄。”
罗凤儿去张罗酒席,替柳剑雄接风,娘儿俩聊了些家务,柳剑雄又将外面一年的所见所闻,捡了些老夫人愿听的告诉了老夫人。
聊了一阵,柳剑雄俏目飞神的一笑,细声说道:“娘,前些日我结拜了一个兄弟,那个人名头很大,是江淮一带的水陆两路总瓢把子。”
老夫人关心的说道:“雄儿,你怎么同强盗打起交道来了?”
柳剑雄说道:“娘,你老人家放心,雄儿交结了他,就是要他改邪归正,管教他从此以后,会变成个好人。”
老夫人凝神微顷,说道:“雄儿,这人既是名头不小,想来有了一大把年岁,你怎么会把人家收做兄弟?”
柳剑雄俊目一亮,笑说道:“娘,真有趣,这人非常年轻,这人非常年轻,与孩儿一般看见岁,你怎么把人家收做兄弟?”
柳剑雄俊目一亮,笑说道:“娘,真有趣,这人非常年轻,与孩儿一般年月,更奇怪的是他长得与我一般面貌。”
老夫人疾声追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柳剑雄愕然的回答道:“他叫萧锦虹。”
老夫人双眉一皱,一副失望的神色,低念道:“他不姓陆?”
柳剑雄不知母亲所说含意,又不敢追问,弄得一头迷雾,轻声说道:“娘!他不姓陆。”
老夫人一脸伤痛神色,追问道:“他右耳垂上是不是有颗红痣?”
柳剑雄摇头答道:“这个,孩儿未留神。”
老夫人唉的轻叹了一声,柳剑雄柔声问道:“娘,为了什么事?你老人家不要伤了身子。”
老夫人黯然神伤的滚落两颗珠泪,酸着鼻尖的沉叹了口冷气,擦了下老眼,看着爱儿说道:“雄儿,娘在生你之时,亦替你生下了一个弟弟,他右耳垂有一颗红痣。”
柳剑雄心头一阵腾跳,忖思道:“有个弟弟,该是一件好高兴的事。”接口问道:“娘,这些年,我都没有见过弟弟的面,他去了哪里?”
老夫人幽幽的一声沉叹,说道:“两岁时,你们两兄弟就离开了,他被你一位姓陆的伯伯要去,起先一年,我们还知道他们住在四川岷山,两年之后,你父亲因事入川,曾顺道前往一探,发现门庭荒芜,宛如久已无人住,屋内杳无人踪,陆府举家不知何往,唉!转眼十多年了!你弟弟仍无一丝信息,真是想煞为娘。”
柳剑雄听得剑眉轩动,说道:“娘,等爹回来后,雄儿要往岷山走一趟,查明陆家踪迹何处,不论天涯海角,孩儿一定要将弟弟寻回来。”
柳老夫人轻声慨叹道:“你不要再费神了!能做的,你父亲早已做过了!倒是哪天你将你那个姓萧的义弟带来见见娘。”
“不出一个月之内,他一准会到襄阳来。”
恰在此时,柳彤的大弟子陈岚走进大厅,老远一见师弟,想是他喜极,不顾师娘在座,洪声叫道:“师弟,你一去经年,令人想煞。
可惜你来迟一步,师父去了武当。”
柳剑雄上前见过师兄,疾声问道:“师兄,武当山出了什么事?为何妙玄师伯会受伤,请师兄说明白一点。”
陈岚先向老夫人见过礼,方嗟叹了一声,说道:“就是近日间的事,东海赤风岛的那个魔头,火灵官岑化龙,突然闯上武当,指明要找师伯祖报仇。
妙玄师伯从未在江湖中走动过,不知火灵官是武林之中的难缠魔头,师伯恨他狂妄,三言两语不合,就动上了手,三招不到,师伯被逼的连连遇险,幸好一侧的十多位师兄弟见机,发动了‘天罡剑阵’,方将这魔头缠了五十多招,这魔头确实了得,虽有妙玄师伯主阵,五十招之后,狂吼了一声,剑势一变,有如平地疾,卷一阵狂风,轻轻松松的就将本门的剑阵破了,还一掌将妙玄师伯打得吐了一口鲜血,据说已然受了重伤。”
柳剑雄冷哼了一声道:“又是这个魔崽子,哼!有一天要是小爷再碰到他,非把他废了不可!”
陈岚茫然不懂的道:“师弟,你认得那魔头?”
柳剑雄点了下头,柳夫人慌的出声拦阻道:“雄儿,你快别惹那种凶神恶煞,连你师伯都被他打败,可见他委实太凶,恶人自有恶报,你不要惹他,总有一天他会遭到报应呢!”
柳剑雄怕老夫人担忧,笑说道:“娘,您老人家放心,像他这种人,坏事做了一大堆,迟早一天会碰到比他更强的人,您放心,雄儿不惹他。”
老夫人伸手一抚柳剑雄,说道:“孩子!娘最痛你,你要听娘的话。”
柳剑雄笑着点了下头,侧脸问陈岚道:“师兄,那魔头在武当山还伤了些什么人?”
陈岚说道:“幸好师伯祖从后山灵霞崖及时赶到,与那魔头打了半天,最后赏了那家伙一下,方算是侥天之幸,师门再无人受伤。”
柳剑雄暗中念了声“侥幸!”沉忖顷刻,接说道:“不知师兄可知道师门失宝已经有了着落处了?”
陈岚说道:“近日风闻师门失宝是被长白派的古桧盗去,师父他老人家正在北上察访失宝的确实地点。”
柳剑雄说道:“小弟已探查清楚了!失宝确是被古桧盗去,现藏放在牡丹古家堡中,小弟正想上武当一趟,将探查失宝的经过情形向师祖禀陈。”
陈岚:“师祖不在山上,你会空跑一趟。”
柳剑雄说道:“昨天是什么人来请我爹上武当?”
陈岚:“来请师父他老人家的是刘师叔。”
柳剑雄“哦”的一声道:“我想起来啦!早先在锦州大师伯与三师叔正是为了怕武当多事,才专程赶上武当,怎么没有碰上岑化龙那魔头?”
陈岚说道:“师伯与师叔上武当之时,正好晚了一天,岑化龙那魔头早一天铩羽离去。”
恰当此时,罗凤儿姗姗进来。向老夫人福了一下,抿嘴笑道:“接风酒已摆好啦!”
老夫人淡淡的一笑道:“你就别折他了,雄儿年纪轻轻的,他怎敢领受‘接风’二字,倒是哪天你请我们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顿喜酒,嗯!他刘师叔几时修来这么好的福气!”
罗凤儿莲足一跺,忸怩了一下,俏脸红喷喷的道:“不来啦!你老人家尽管拿我打趣。”
柳剑雄聪明透顶,黑眼珠一转,一眼瞟向大师兄,陈岚微笑不语,柳剑雄不知哪来一股顽皮劲,转身一个长揖,边说道:“雄儿与三师婶候安。”
罗凤儿小嘴一噘,嗲声嗲气的说道:“不来啦!你们尽拿我开心。”她羞得将头低垂在胸前,敢情罗凤儿此刻已名花有主了!许配了刘银龙。
老夫人想是今天特别高兴,笑说道:“反正你欠下了我们的一席酒,赖也赖不脱,总有一天要吃,今儿个我们不谈,待将来刘师弟来的时候再说吧?罗姑娘,再劳你跑一趟,到凤麟书院去请令尊出来薄饮几杯。”
罗凤儿如获大赦,翩然转身向后院走去。
这一顿洗尘酒,直吃到天起初更方罢,柳剑雄与老夫人娘儿俩畅诉离情。三更天,他方辞别老夫人回书房安寝。
翌日凌晨,柳剑雄禀明老夫人,匆匆上道,朝武当山走去。
他脚程何等快捷,当晚起更,已赶到武当,也就是这天下午,柳彤与师弟刘银龙甫抵武当。
他到的时候,师伯妙清,与父亲正同师叔刘银龙三人谈论如何北上关东,踩探“神道伏魔令”的事,柳彤一年未见爱子,乍然相见,喜得不刻白持的抱着爱子拍了两下,将柳剑雄细端说了阵,爱子侠名满四海,喜得哈哈一阵纵声大乐。
柳剑雄叙过礼后,低垂眼皮,沉声说道:“师伯,沿途未将探着神道伏魔令的事向您老人家禀陈!”
妙清跌足问道:“怎么?在关外你就知道‘神道伏魔令’的下落了?”
柳剑雄低声垂首答道:“早在去年,侄儿在长沙初斗古桧之时,就已知道失宝下落,侄儿本待返武当或襄阳两地,将事禀陈,岂知事不由人,不但未能将信息送上武当,险险又为古桧毒掌所伤。”
妙清安慰他道:“一切数有前定,既已探明失宝确实地点,迟早我们总要将重宝寻回来,雄儿切不可自责过甚。”
柳彤接说道:“孩子,你说说看,失宝到底被谁盗去!现又藏在何处?”
柳剑雄遂将古桧如何因报“百年灭祖大恨”,而挟怨盗宝,及失宝现放于牡丹古家堡的事说了一遍。
他话一落,妙清似是恍然记起前事,哦了一声,凝目半晌,方点头说道:“事隔两百年,谁都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怎就没有想到这件事上去!空白白白的费了十年的光阴。”
刘银龙向妙清望了一下,说道:“师兄,事不宜迟,既然已知师门重宝的下落,凭我们师兄弟几人,说什么也得把师门重宝寻回来。”
妙清点点头,看了师弟及师侄一眼,说道:“理所当然,责无旁贷,我们应该将师门重宝寻回来,依为兄之见,目前恐尚不是时候,一则是师尊不在山上,妙玄师弟又未痊愈,我们三人一走,谁来镇守上清官?二则是长白派处心积虑,欲雪积愤,必有一番部署,此事应从长计议。”
柳彤一掀长髯,说道:“此事如能得师伯他老人家出面,会顺利点,否则,怕不要多费点手脚。”
妙清摇摇头道:“他老人家可能不会离开灵霞崖,这件事,如果雄儿能陪着走一遭,行事定会顺手点,只是……”
妙清一脸的疑难神色,柳剑雄大眼一眨,说道:“师伯,雄儿虽是门列少林,但怎敢或忘师伯祖他老人家六年的培育恩德?师伯但有所命,雄儿万死不辞。”
柳彤看着爱子,嘴角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妙清也笑着点头道:“雄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想少林门得而复失的重宝,不仍是端赖你去追查吗?”
柳剑雄笑着叫了声师伯,款款的说道:“在铁岭伤了长白掌门古承修,本可趁那时逼着他要回‘神道伏魔令’,侄儿真该死,当时只想到一心护宝卫道,未忆及这件事上去,至今想来,实是侄儿粗心大意之过!”
柳彤闻言说道:“当时姓古的已经重伤,便是你及时向你师伯禀陈,你师伯是何等人物,也不会逼着一个重伤之人……”
妙清岔断他的的话淡笑道:“师弟确不愧是领袖一方的英雄人物,凭你这份气度,就足够武林中人景抑了,你太谬赞愚兄了!总之,这件事确不能怪雄儿。”
柳剑雄被父亲说得一脸绯红,心中着实敬佩父亲这份磊落胸怀,但也心中稍安,遂笑说道:“师伯,雄儿认为事有轻重缓急,大罗金刚宝录固然需要寻回。但那本宝录所载武学,非朝夕即能学成。
获得宝录之人,纵令他是天资神聪的一流奇才,也不能得在短时中习成,何况奇书为谁盗去,至今仍无一点可寻线索。神道伏魔令则不然,眼前不但关系着武当的清威令名,而且还关乎着目前的一次武林劫运,第三次百年论剑在即,着实的地点已有点头绪,如不趁现在寻回,迟恐生变,那时如一个弄不好,耽误了百年论剑,而使武林多事,就大违初衷。”
妙清听得直点头道:“雄儿年纪虽轻,说话却有见地,但我还是认为我们人手不够,须从长计议。”
柳剑雄很认真的道:“古桧与东海四异前些日上了嵩山,最后虽是铩羽而回,侄儿担心他们连成一气。那个火灵官亦不可轻视呢!”
妙清嗟叹了一声道:“雄儿所说极是,我想,如果约上你大哥同玉凤女侠,再会齐‘少林双僧’,我们八人上一趟长白山,或许不会势孤。”
提到玉凤,柳剑雄神情骤变,眼圈一红,轻叹了口气。
柳彤一怔,急问道:“孩子,什么事?你师伯的话有什么不对?”
柳剑雄遂将孟津渡的一档事说了出来。
妙清沉重的慨叹了两声,道:“看来武林真要多事了!天山神君戚玄龄一生孤独,极端护短,天山双怪吃了亏,玉凤又愤然而去,如果三人求告老怪,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武林之中,真个要多事了,老怪一身能耐,除了师伯他老人家能与之抗衡外,恐怕……”
他眼一望师侄。
柳剑雄听得心中为之一冷,蹙眉忖道:“便是我能搪得下他来,也不能这样无礼的去对付一位武林前辈,何况他还是二哥的师父。”
柳彤掀长髯,淡笑着道:“凤女侠聪明绝伦,虽然打了雄儿一掌,可能事出误会,绝不致对雄儿绝情到这——地步,依我看来,双怪可能会上天山,玉凤则会顾忌‘黄鹤三雄’的招牌,可能还会从中化解这场纷争。”
妙清立掌当胸,低念了一声:“无量寿佛!”慈目一闭,凝神沉思。
柳彤喜形于色,注视爱子微顷,又掀髯惊忖,暗念道:“这孩子真个不凡,重创大漠三丑,力退东海四异,再又挫败天山双怪……”
妙清倏地神目电睁,说道:“柳师弟,依为兄推断,戚老怪一定会下天山替双怪找场,他埋首荒山几十年,也该下山了。”
柳彤点头答道:“师兄所说极是,就在在左近一两月内,老怪必会下山,只不知他要到什么地方闹事?武当山?还是少林寺?”
妙清点头沉吟俄顷,说道:“依愚兄看来,戚老怪上嵩山的成分多,因雄儿份属少林,是以他必会找上嵩山。”
柳彤急说道:“少林派自关外护书一役,已元气大伤,再又连经两次变故,如今多人负伤,一旦戚老怪闹嵩山,佛门历劫那真是一件莫大的罪孽。”
妙清神色凝重的道:“照理,少林有了急难,唇亡齿寒,我们三兄弟应该齐赴嵩山才对,但愚兄怕老怪摸上武当,那也是件惹厌的事,事实上,武当山不能不留人镇守,刘师弟陪着你,带同雄儿,往嵩山走一趟。”
“那么关外寻宝的事怎办?”
妙清眨了下眼道:“愚兄待妙玄师弟病愈之后,就去洛阳会齐两位师弟,嵩山事了之后,你们顺便邀上‘少林双僧’……”
柳彤一拂长须,接说道:“师兄好主意。”
四人计议停当,就打点分头办事。
柳剑雄猛然想及去年父亲命自己采参的事,立将背上背定的包袱解下,再将包裹野参的那上青绸小包从衣包中拿出来,向三人一笑,随手解开,一面口里说道:“爹,雄儿在关外找了两枝老年野参,请你老人家看看……”
话未落,陡然金光耀眼,柳剑雄惊得直愣愣的,三人更是满面惊愕,齐瞪定他手中的包袱。
柳剑雄双手捧定那个青绸小包袱发愣,妙清两眼神光闪烁,低噫了一声,拿起包袱中的那把七寸金剑,蹙眉念道:“一个戚老怪已令人头痛,再要凭空窜出来个段老怪,那么莽莽神州,真要永无宁日!”
柳彤急问道:“师兄,你说的可是那个早年与师伯同列名‘武林三奇’的灵南神君段圭?”
妙清微一颔首,仍在沉思。柳彤已一把拉着爱子,急问道:“雄儿,‘金剑明珠’你从那儿得来?”
柳剑雄本已诧然于心,再一看到师伯父亲这份惊容神色,又听出是南灵神君之物,也不由惊愕得望着柳彤,半晌方讷讷的将月前砀山赌命的事说了一遍。
妙清眉头深皱,柳彤低叹了一声,心忖道:“师兄说他双眉卧龙藏凤,情孽无边,看来段丫头立的那个恶誓要应在雄儿头上,唉!
玉凤的事已够耗神的了!再要添出个冷癖怪诞的段玉芝来,不要将来武林劫运应在雄儿头上,那真是天大的罪过。”
妙清摇头道:“雄儿,你可知这把剑的来历?”
柳剑雄摇摇头恭答道:“祈师伯明训。”
妙清轻喟了一下,念道:“善哉!善哉!”
他愕然微顷,方接说道:“七寸金剑是神物利器,剑名‘屠龙’,吹毫断发,无坚不摧。明珠乃‘凤骊’,功能避邪祛魔,更有一宗好处,此珠入水不浸。乃早年南灵神君段圭夫妇赖以成名的两宗至宝。”
柳剑雄本是天地间一等的聪明人,天悟神聪,闻言顿时一阵寒凛,打了个冷噤,忖思道:“莫非那白衣女子对我……不好!她竟然犯了誓言,不忍杀我,而又将父母的至宝暗中赠我,哼!我才不喜欢她那种冷冰冰的容色,下次我定然璧还给她,谁希罕她的劳什子东西!”
妙清一副悲天悯人的心怀,低嘱他道:“雄儿,段玉芝不是个好缠的姑娘,你要当心点,还有你二哥玉凤……”
柳剑雄俯首沙哑的声音道:“雄儿知道。”心中在七上八下的翻腾,筹谋将来如何摆脱段玉芝的纠缠。
妙清轻声微叹,摇头忖道:“这种事勉强不得,我只能点醒他,如何去做,要看他自己!”
柳彤也有同感,摇头苦笑了一下,他知爱子心性淳厚,也就未再从深处说,伸手抓起一枝参王,又惊讶了一声道:“师兄,这枝老年野参,怕不是成了气候的参王?”
妙清随手将金剑明珠递还柳剑雄,双手接过参王,细端详了一阵,方说道:“看来已具五千年的功候了!确是件人间圣品,难为雄儿不知如何寻得?”
柳剑雄惊的将包袱翻了几遍,找不到另一枝人参,柳彤经验何等老到,分明爱子说是两枝老参,但除了师兄手中那支尺半的黄参外,爱子包袱之中,尽只是些三五寸长的山参,登时明白有了古怪,遂出声道:“雄儿,莫非是掉了什么东西?”
柳剑雄嗫嚅着答道:“另一枝尺长人参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拿走了!”他俊脸绯红,反正有人从他包袱中盗走了东西,是件奇耻大辱的事。
柳彤似猜透爱子的心理,剑眉一皱,凝神稍顷,又复轩眉道:“雄儿,不可能有人从你包袱中将参王盗走,要盗,他必定要盗两枝,并还不放过屠龙金剑,为父想来,必是段姑娘趁你昏迷不省时,顺手拿走了一枝。”
柳彤抓起青绸小包中的几枝野参,捡了两枝道:“这两枝给你母亲进补,就由为父收存着,那枝参王,劲道太强,不合你母亲服用,服了有害无益,幸好你未留在家中,否则,真要暴殄天物了。”
柳剑雄捡了两枝,双手呈给妙清,妙清笑着收下,他又拿了两枝递给刘银龙,刘银龙谢了一声,也未推辞,就收下了。
柳剑雄一指师伯手中的参王,向柳彤恭禀道:“雄儿想将它呈献给师伯祖,不知您老人家认为妥不妥当?”
柳彤笑说道:“孩子,难为你有这份心,记挂着他老人家,正该如此,明日一早,为父陪着你到后山走走。”
良宵苦短,柳彤父子畅叙离情,眨眼之间,天已五更,好在三人全是修习上乘功力,静坐调息了微顷,疲劳已自恢复,父子俩辞别妙清,迳往后山灵霞崖灵真道长清修之所而去。
片刻工夫,两人登峰越涧,来到峰丽崖秀的后山,相距老远,突岩之上,已自伫立着一位仙风道骨,神情飞逸的老仙长,一头云发,衬上一把莹洁如雪的白须,山风拂过,道袍轻飘,柳剑雄脱口一声“师祖”,人已如一枝脱弦怒矢,快得有若一缕闪电,疾的向二十丈外的突岩扑去。
柳彤加把劲,紧蹑着爱子飞驰,但他此刻用足全力的扑去,仍落后了五丈,心中暗惊,一阵嗟叹,又加了把力追去。
两父子方在一前一后的追扑,突岩上的灵真道长已欢声说道:“孩子,总算我等到你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听得柳彤“啧啧”称奇。
灵真一生,性傲孤僻,功参造化,轻易不苟言笑,更不为身外的情景所动,目下这份情,纯是早先被玉凤将他至情至性的慈爱天性引发,是以柳彤觉着深以为怪。
柳剑雄腾了几次身,有如一只乳燕,轻灵的扑落突崖上,他想必也是天性流露,忘记了磕头,一看灵真道长的慈祥面容,再见老道箕张两臂迎来,登时一头向道长怀内钻去。
灵真道长慈泪盈眶,轻拍了柳剑雄的肩胛一下,低头将徒孙细看了一阵,凝泪慈笑,宛如得到了莫大的慰藉似的。
“侄儿参拜师伯,叩候您老人家金安。”不知什么时候,柳彤已跪在灵真前面。
柳剑雄猛然惊觉,慌的疾退了三步,“噗通”一声,跪在父亲身后,轻举衣袖,将脸上泪痕擦抹了一下。
灵真猛吸了口气,收敛泪痕,换上一副慈容,莞尔笑道:“贤侄与雄儿起来,不要多礼。”
柳剑雄随定柳彤叩了三个头,然后两父子跟在道长身后,朝峰侧那丛修篁围绕着的三间茅舍走去。
移时来在茅舍之内,叙礼落座后,柳剑雄遂将年来游侠江湖的所见所闻,撷精扼要的向师伯祖禀述,说到与双怪约斗孟津流,被玉凤赏了一掌时,道长轻嗟了一声,两手拢入袖内,沉神冥思良久,慈眉一扬,笑道:“雄儿,如我推算得不错,此番故人确实要下天山,兵戎相见,在所难免,幸好在杀伐之中,天喜星亦自流转,惊险虽有,但无凶隙。总之,遇事三思,不忘恕道,天助自助。”
柳彤深知师伯学究天人,袖里乾坤,胸罗万有,从适才自己父子未到后山,老道长早已候着迹象看来,自己与爱子来谒见他老人家,道长似已早知,今见师伯语中隐含玄机,似是知道爱子未来境界,父子连心,他太也关怀爱子,登时躬身一揖道:“请师伯慈悲,明示雄儿……”
灵真道长一笑摇头打断他的话道:“天机不可泄漏,儿孙自有儿孙福,雄儿未来的成就,你毋须操劳。”
柳彤唯唯恭应。
柳剑雄一看父亲碰了软钉子,知道自己要是多问也是无益,亦就缄口不言,随手解下背上包袱,打开里层的青绸小包,双手将那枝参王捧到老道长跟前,笑禀道:“雄儿关东游历,增长了不少见闻,偶然得到一枝老年野参,您老人家培育雄儿大德,日夕萦心,雄儿没有什么能教敬您老人家的,这一枝野参,给您老人家补补神,聊表雄儿寸心。”
道长双手接过野参,莞尔的慈笑了一下,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不枉我六载教导,可是我行将就木,这种神物,于我毫无裨益,白白的糟蹋了,你留在身边,他日自有用得着的时候。”话落,随手将参王递还给柳剑雄。
柳剑雄双手接过参王,捧着发呆,莫知所措,转头向父亲望去。
柳彤知道师伯已功参造化,委实对这枝人参毫无需要,轻向爱子点了下头,柳剑雄也就将参王放还包袱之内。
道长慈笑了一下,探手入怀内一掏,摸出一本白绢素册,薄薄的顶多不过十数页,递给柳剑雄道:“这本小册之中,记有‘九龙连环步法’,及一套晚近五年我悟思而得的一套掌招,步法你已习练,掌招将可称雄武林,但你已身具武学中的上乘奇学,学此掌招自属多余,反而分心不专,最好不学,你是我唯一衣钵传人,但你与武当无缘,本门未来光大弘扬的关键,偏又与你有关,你今代我保存这本小册,他日待你妙清师伯将‘神道伏魔令’寻获之后,可将此小册交给你师伯。”
柳剑雄诺诺连应,双手接过小册,妥为揣放怀内,忖道:“他老人家已点明要我协助师伯,将武当失宝寻回来。”
老道长转头一扫案头的经卷、玉琴、古剑,露出依恋不舍的神色,然后两只慈目驻在柳彤面上,柳彤心头“噗噗”一阵腾跳,他是内外精修,且又经验丰富之人,已看出师伯眼中蕴蓄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辉,登时想到事情不简单。
果不其然,灵真道长注目他微顷,笑点了下头,叫道:“柳彤。”
柳彤忙起恭应道:“侄儿在。”
灵真道长换上一副庄重的神色,说道:“将壁上的古剑摘来。”
柳彤连忙急步走到壁下,探手将悬在壁上的古剑摘下,双手捧定,走回来捧呈给道长。
灵真道长接过古剑,先轻舒三指,拂了一下飘坠在柄端的两绺红丝剑穗,然后将古剑爱不忍释的抚弄了一阵,低念道:“老朽已二十年未用此剑了!”倏然之间,声调一轩,朗声道:“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话落,慨叹了一声,说道:“柳彤。”
柳彤领袖江南武林,智慧超人一等,已知师伯之意,连忙应了一声,一屈膝跪在这长石墩前面,柳剑雄也连忙跟着跪了下去。
灵真道长神情严肃的问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柳彤叩了个头,垂下眼睑,恭声答道:“弟子愚鲁,祈师伯训诲。”
道长凝神一阵,方缓缓说道:“这柄剑本是恩师他老人家所赐,应属本派掌门所有,早岁,因老朽生性落拓,不愿受尘世搅扰,是以将掌门之位让给你师父,但这柄镇山古剑,你师父坚不接受,从那时起,我也就封剑不用,弃置了二十年,当然,这柄剑一则是先师所赐,二来是老朽奉命收执,你师父自不便接受,是以晚近几十年,古剑未发挥威力,才由得跳梁小丑,横称强梁,我今以这柄古剑授你,你当知我意,会怎样做?方不负我所望。”
话落,将剑双手授给柳彤。
柳彤一拜接过,欲将剑柄红丝穗解下。
灵真忙出声喝止道:“慢着,红丝穗虽是本门中辈分极尊之人佩用,但老朽受之于你师祖,老朽今虽将剑授你,名虽是赠,实是要你仗剑替我多积善功,因此不须解除剑穗,这一点,他日你师父见时,亦能体会我之本意。”
柳彤唯唯连声的将古剑斜背肩后。
灵真又笑着自怀内摸出两粒龙眼大的药丸,裂去蜡衣。清香满室,使人闻后馋涎欲滴,道长分递给两人,命柳彤父子立时服下。
柳剑雄知道师伯祖所赐,必是灵效的奇药,登时一口服下,随涎吞人腹内。
柳彤也自服下,灵真道长慈眉一掀,说道:“柳彤,你快依本门心法运功,老朽以本身一点真元助你一臂。”
柳彤依言盘膝跌坐,调息运功,道长一看侍立一侧的柳剑雄,说道:“雄儿,你快运起大罗金刚禅功,我从‘百汇穴’,你自‘命门穴’,合力助你父亲一臂。”
助父亲行功,柳剑雄那还慢的了,登时应了一声,跌坐运功,右掌抵向柳彤命门。
灵真道长在同时之间,也将本身修为一甲子以上的灵味真元,从柳彤百汇穴上导入。
这两位盖世的绝顶好手,同时之间运集释道两门的内功,相助柳彤调元,柳彤恰恰又在甫服灵真给的灵药——红芝丸,药力一行开,得这两种大力劲道内外一攻,特别是柳剑雄,服了红芝丸之后,内力更是如江河倾泻,滔滔不绝,身受的又是自己生身的父亲,着意的加了把力,约莫顿饭工夫,柳彤额角血水气上腾,心气浮动,顿感周身炙热难耐。
灵真一声清叱道:“绝世奇缘,天大的造化,还不宁心凝神。”
柳彤本是内外兼修的高手,灵智奇高,闻言睁目一瞥师伯,倏又低垂眼皮,强慑心神,霎时之间,又已怙花聚顶,六合归一,入忘我之境。
又是顿饭工夫过后,柳剑雄吸了口气,腹部收缩了两下,灵真慈目一睁,看了徒孙一眼,点了两下头,也自强吸了口气,内劲外吐,猛攻入柳彤体内。
片刻之间,柳彤腹内已起了雷鸣声。
柳剑雄诚心要成全父亲,施出全部功力,强劲程度,连灵真道长也微感力道不平衡,逼得他也施出全力。
这一着太险,柳剑雄几乎害了柳彤,尚幸道长加了把劲,使两股大力平衡,否则,柳彤准得受伤。
柳彤真是福泽如海。奇缘凑合,得两个绝世高手成全,一时之间,自一流高手,一跃而成为绝世高手。
且说他又过了盏茶工夫,倏的朗目电睁,两眼神芒外射,先扫了爱子一眼,又转顾在师伯慈颜上,泛起一个感激的笑意,同时之间,放在穴道上的两只手已自松落下来。
柳剑雄长吁了口气,微现倦乏的说道:“爹,恭喜你老人家。”敢情他用力有点过了分。
灵真慈笑了一下,喘了口气望着柳剑雄道:“你禀赋奇厚,想不到任督二脉已然打通,生死玄关也已通窍!”
这时柳彤已喜极欲狂的一步纵了起来,躬身拜了下去,说道:“谢师伯成全侄儿之德……”
灵真摇手道:“道了!说起来,还是雄儿出了不少力。”
柳剑雄深知自己适才的冒失几乎害了父亲,俊脸不禁一红,讷讷半晌,说不出话来。
练武的人,想达上乘之境,势必要气贯十二重楼,冲破生死玄关,但要达到此地步,谈何容易,有些人苦练了一辈子,仍自不能达到这等境界。柳彤诸般巧合,本身已具正宗内功法髓,禀赋也厚,道长又复有意成全,才在倾刻之间,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须臾之间,祖孙两人齐睁朗目,双双跃起,又已神情爽朗,根本不像适才耗费过多真力。柳彤又向师伯一拜谢过,爱怜无比的看了爱子一眼,嘴角挂落一个得意的微笑。
灵真道长掀眉一注窗外蓝天,俄项工夫,双眼仍望着冉冉自晴空滑过的白云,低声说道:“雄儿,你在铁岭斗栖霞姥姥韩玉英的那套乾坤剑招是从本门的‘乾坤掌’变化而成,虽经过你番参悟,但仍属武当技艺,你应交还本门,并且从此之后,这套剑招,除武当门人外,你不应转授。”
柳剑雄登时心惊,暗忖道:“莫非那晚在铁岭城外与韩老前辈过招之时,他老人家在场?”
心在想,口则唯唯连声的应道:“雄儿遵命,只不知……”他抬眼望着道长背影沉吟,心中在想,不知自己应该如何还法。
灵真道长未看他一眼,似知他心意,语音振振的说道:“你们父子俩,就到屋前将这套剑招印证一下。”
柳剑雄一揖恭答道:“雄儿遵命。”
父子俩相将踱出茅屋,柳剑雄先向柳彤一拜,告过罪,方探臂一抄青虹剑,亮开武当“乾坤掌”的门户,挽剑一抖,青虹耀眼,右剑左掌,剑干掌坤,一招一式的将九式使完,接着换式为掌干剑坤,招式相连的比划了三十六手。
柳剑雄反复的比划了五遍,“乾坤剑”由“乾坤掌”脱胎而来,柳彤在乾坤掌上浸淫了几十年,算是此中能手,虽然化成剑式,较掌势奇诡不少,但他何等智慧,爱子五遍比划之后,他已了然于心,独自练了四五遍,也就觉得纯熟十分了。
两父子又印证了两遍,柳剑雄发觉父亲已完全悟彻了剑招的奥妙,方收剑停招。
一个上午悄没声息的逝过,三人略进山果,休息片刻,又费了两个时辰,柳彤方将“韩剑倒转九式”练熟。
道长语带惋惜的说道:“难为你创出了这套剑招,干剑的倒转九式已自威力无俦!可惜……”
柳剑雄心知师伯祖所指的是自己未能将坤剑的倒转招式创完,不由轻喟了一声,心中也认为这是一件颇为遗憾的事。
道长了结了古剑的心事,一指那架玉琴,向柳彤道:“琴赠知音,如不逢知音,无异煮鹤焚琴,琴也交给你,他日觅得知音识货之人你就以之相赠。”
柳彤已知是回什么事,不由神情一惨的向道长跪了下去,说道:“师伯……您老人家……”
灵真道长一掀雪白云髯,淡淡的一笑道:“贫道孤傲一生,虽是通玄悟道,但心中老是感到差了点东西,前些日玉凤那个女娃娃一来,贫道有了感触,我要将晚景寄情山水,游尽天下名山大泽,前些时心念雄儿,如今得见他,我也心有所托,大可放手一走……”
柳剑雄痛泪失声的呼了声:“师祖……”
道长抚抚他的肩胛道:“孩子!你前程宏远,好自为之,未来领袖武林,功业盖世……”
柳彤沉浊着声调,说:“师伯,往后要拜谒您老人家的鹤驾,不知该去什么地方请见?”
道长慈笑道:“今后身若浮萍,胜似闲云野鹤,我也不知会歇足何处!到时我自会来见你们。”
柳剑雄痛泪失声的大叫道:“师祖,你老人家霜华之年,岂能无人侍奉,雄儿愿侍奉您老人家,直到鹤驾飞升为止。”
灵真苦笑了一下,道:“傻孩子!证仙成道,只不过出于世俗传说,我已年近期颐,风烛残年,总有一天要撒手尘寰,摔下这副臭皮囊,你正当英华之年,前程锦绣,武林中几件大事,亟待你去了结,怎能有出世之想?”
柳剑雄分辩道:“非是孙儿有出世冥想,只是您老人家教导雄儿,临到晚年,雄儿怎忍心常离您老人家膝前?”
道长哈哈豪笑道:“孺子可爱,孩子!你孝思虽可嘉,但你对我这片孝心未免太也狭窄。为人子者,不可顾小失大,要尽大孝,你师祖素以天下安危为己任,本门的神道伏魔令,天山神君重入江湖,即将到来的武林劫运,哪一件不是该你去完成,我对你有六年培育恩德,实指望你尽点力,完成这几件功德,谁知你意这般孺慕,不明事理,这样你不但侍奉不了我的晚年,反而使我临入土还偷不了一日闲空。”
柳剑雄有如醒醐贯顶,登时叩了三个头,哀声道:“雄儿知错!
往后一定本着您老人家今天的教训,做完你老人家未了的心愿。”
道长一欣长髯,笑吟吟的一把挽起柳剑雄及柳彤,豪情盛慨的长笑一声,踊身一纵,青衫晃眼,人已向峰后云雾中纵去。
柳彤知苦留无益,一挽柳剑雄,双双朝峰后跪了下去。
云雾深处传来一声“柳彤”,又接说道:“善视雄儿,更要珍惜红穗古剑。”
道长走后,两父子返身进入茅舍,将静室收拾了一番,柳剑雄背着古琴,柳彤抱着十几册黄页经卷,将茅舍封闭,父子两人失神的向前山奔来。
翌日凌晨,刘银龙随着柳氏父子起程迳奔襄阳。妙清将两位师弟及师侄直送到武当山下方始握别。
来到襄阳,乐叙天伦,柳老夫人笑口常天,柳剑雄也十分乖觉,除了练功之外,终日常伴老夫人,寸步不离,在柳家做客的罗老爹,终日高卧醉乡,这位名列剑林四龙的乘龙娇婿,也酒量惊人,翁婿几整日擎杯相对。
罗凤儿一看夫婿蛮对老父心思,也连带着欢欣无比,笑口常开。
好景不长,佳日无多,柳剑雄惦念着师门安危,这日晚餐后,禀明父亲,欲往嵩山一行。
柳彤立刻省悟三人联袂返家已匆匆的过了半月,遂对爱子说道:“雄儿,明日一早,我们就齐上嵩山。”
当晚备下一席盛筵,算是老夫人替柳彤父子及刘银龙饯行。
席上诸人各怀心事,罗老爹狂醉,老夫人心痛爱子甫聚又离,罗凤儿更是欲语还羞的替未来夫婿担上了一重心事,柳彤父子及刘银龙到底英雄胸襟,对于离情较为淡漠。
一宿易过,翌日凌晨,三人上道,渡过汉水,取道登封,行经数日,来至登封城,天色恰已近晚,于是落店歇下,打点翌日上嵩山。
这晚住的东街一家来顺栈,这家客栈气势不小,三人开了三间单房,由于一路疲累,喝了几杯酒,初夏天气,有点闷热,做了阵夜课,才相继就寝。
柳彤住在正房,吹不着南风,觉得有点烦闷,一时之间不能人眠,遂踱出庭院,小立乘凉。
这晚上弦月朦胧斜挂,四外晕昏,正当他卓立于一盆景之前,低头在欣赏时,蓦的眼帘一闪,对屋凌空闪过一道淡影,好快!眨眼工夫,已自隐入茫茫夜色中了。
柳彤猛的一惊,心念道:“好快的身手,午夜攒程越屋……”他不暇再索思,踊身一纵,上了屋顶,辩了方向,提步朝黑影逝去方位猛赶。
今非昔比,如今他的功力已可跻身宇内有数高手之列,脚下一加力,快如电闪云飞,顷刻之间,已自扑出城外。
柳彤心有点急,暗念道:“分明那人是上嵩山,我追他则甚!”不由脚下慢得一慢。
猛的又低念道:“少林正值多事,这人身手不弱,正该追上去查看清楚。”念未落,脚下已自生凤。
俄顷工夫,二十丈外现出一点淡影,心方一喜,又加了把力,又追出去三里多路,相去前面人影不到八九丈,越追心越惊,原来前面跑的人竟然是爱子柳剑雄。
他有点疑惑,又拼力连纵几下,更近了些,注视一看,谁说不是爱子,登时脱口大叫道:“雄儿,什么事引得你发狂的奔跑,为什么不招呼我一声。”
前面人影不知身后有人追蹑,闻言倏的停煞身形,淡月疏影下,面对柳彤傲然岸立,张着一双朗目,不答柳彤的话,只顾转着两颗黑眼珠打量柳彤。
柳彤心中犯疑,不由没好气的语带薄责的道:“雄儿,你怎么啦!连为父也不识啦!”
那人淡笑了一下,温声问道:“对面可是人称乾坤掌的柳老英雄?”
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柳彤有点气,怒气说道:“雄儿,你发疯了吗?”
那人又知说道:“晚辈是萧锦虹,人称闹海金蛟。”
柳彤登时“哦”了一声,猛的记起爱子说过收了个萧锦虹做盟弟,这人酷肖他——柳剑雄,想通之后,不由哈哈一笑,掀须说道:“原来是萧舵主,老朽正是柳彤。”一面说,一面拢目将身前少年细打量着。
萧锦虹荒的屈膝拜了下去,说道:“小侄叩见伯伯。”
柳彤急忙跪在地下的萧锦虹一把扶起,虎目一亮,笑说道:“贤侄免礼。”略顿,一蹙剑眉,若有所思的说道:“贤侄,不知你识不识一位姓陆的前辈大侠?人称只剑镇川西的陆崇德。”
萧锦虹双眉紧皱,好半晌,方摇摇头道:“侄儿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前辈奇侠。”
柳彤沉声低叹道:“难怪贤侄,陆大侠成名甚早,二十年前就已归隐岷山,十七年前突然离岷山他往,晃眼十七年,不知寄迹何处!
我查访了十余年都得不到一点讯息。”
萧锦虹必知那位陆大侠与柳彤必有不平凡的关系,但自个儿觉得非常奇怪,也不知为什么?对柳彤似有一种亲切感觉,姓陆的事根本与自己无关,但说不出为什么自己很愿意听。
柳彤问不出要领,登时转变话题,说道:“贤侄夤夜登嵩山,不知为何急务?”
萧锦虹吃吃半天,方说道:“小侄……小侄因有一件事需找雄哥哥帮忙,昨天碰到一位武当派的朋友,承他相告,说我柳大哥早已上了嵩山,小侄急欲见我大哥,是以连夜赶来,不想幸遇伯父,伯父可知道我大哥现在何处?”
柳彤急欲一看萧锦虹右耳是否有一颗红痣,登时笑说道:“雄儿与老朽均住在登封客栈内,贤侄欲见他,可随老朽入城。”
萧锦虹应了声,两人就折回头向来路疾驰,片刻工夫,已回至顺客栈,柳彤才进屋剔亮灯火,柳剑雄也闻声推门进来。
两兄弟一见,喜得相拥雀跃,一个叫大哥,一个叫二弟,两人搂抱一堆,连柳彤想看看萧锦虹右耳是否有颗红痣都无法办到。
柳剑雄真是灵慧,无意中瞧见老父脸色,随手将萧锦虹一扯,拖到灯下。
柳彤虎目射光,讶然的“噫”了一声,同时之间,柳剑雄亦霍然看清,萧锦虹右耳垂上,果有一颗米粒大的朱砂红痣。
一个把自己扯到灯下,另一人又愕然惊呼,萧锦虹登时为之怔愕住,转着一双俊目,茫色不解的在柳氏父子脸上溜来溜去。
柳氏父子千真万确的十拿九稳的看准了萧锦虹就是柳剑雄的孪生兄弟,但苦于他不姓陆,萧锦虹领袖江淮黑道人物,名气不小,又为了顾全他的身分,不便强行说破,只有暗暗的在心中盘算,将来如何查出萧锦虹的身世,好以父子兄弟相认。
一声惊呼,不解说清楚怎么,柳彤赧笑了一下,解嘲似的说道:“萧贤侄,早先听雄儿说及你同他生得一模一样,老朽还有点信不过,如今灯下一看,竟然真个酷似。”
萧锦虹释然的哦了一声,忖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
柳剑雄出声打断他的思维,笑说道:“贤弟,你找为兄有什么要事,又忙着连夜赶路?”
萧锦虹俊脸一红,望着柳彤,吃吃半天,做声不得。
柳彤一拂长髯,冲着他慈笑了一下,备极垂爱的说道:“贤侄有话但说无妨,你最好不要把老朽看成外人。”柳彤虽未将他认下,但在心中,已把他认作自己的次子,父子天性,柳彤有点急。
柳剑雄又出声催道:“二弟,我父也等于你父一样,有什么话令你羞于出口?”他更进一步的点明了柳彤与萧锦虹的关系。
萧锦虹慌的急口分辩道:“大哥,我并没有把伯父看作外人,我说……我说……”
想是话确实难于出口,他结结巴巴了好半晌,方接下去道:“大哥,许昌一别,小弟……就兼程北上去追……华……”他委实羞赧得说不下去了。
柳剑雄见他那副窘态,干脆代他接说道:“去追俏飞燕华燕玲,是不是?”
萧锦虹俊脸红如涂脂,怯生生的瞥了柳彤一眼,柳彤笑盈盈的掀须不语,双目看看他。忖念道:“一个叱咤风云的绿林霸主,乍然提到女孩子,竟然会有这么害臊?”他非常满意萧锦虹这份淳厚心性。
柳剑雄一扯他他的衣襟,催说道:“快说啊!我爹又不是外人,枉你是个男儿汉,倒羞答答的像个姑娘家!”
萧锦虹怪难为情的看了他一眼,双颊更红的像只熟透的苹果,猛的眼睛一闭,接说道:“果如大哥所料,真的回到杨柳青华家堡,小弟壮了下胆,投帖请见华老英雄,谁知华氏双雄均不在家,华老夫人破例的出见小弟,小弟恭恭敬敬的向她白叩了三个头,这老太婆生就了副火爆脾气,她受了三个头,一点都无动于衷,待小弟立起身之时,他提起拐杖,迎头就一杖劈下,并骂小弟薄情,不该有禹县气走华玲,幸小弟及时闪开,否则,真要被劈成肉泥!”
柳剑雄问道:“后来呢?”
萧锦虹向柳剑雄打了一拱,慌恐的说道:“小弟将大哥推出动做挡箭牌,解说是事出误会,嘿!谁知这老太婆竟然这般不讲理,居然说大哥也是忘情负义之人,她连大哥也要一起……”
柳剑雄俊面飞霞,双腮也红似榴火,柳彤看了他一下,看得他连忙偏头急问萧锦虹道:“贤弟,她老人家要连我一起怎么样?”
萧锦虹苦笑了一下,答道:“请大哥恕小弟放肆,她说要连大哥一块揍。”
哑子吃黄连,柳剑雄有苦说不出来,仅哦了一声。心忖道:“这话从何说起?为什么又牵到我头上,前在华家堡,我与华燕玲只不过见了一面,何况我还避着她,如何会怪到我头上来?”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接口问道:“后来呢?”
萧锦虹答道:“老夫人说要见华燕玲不难,要小弟约着大哥一道去,方准小弟见玲妹。”
柳剑雄剑眉深锁,他这么聪明的人,也想不出此中道理何在,但二弟有事相求,只好慨然的说道:“好!待小兄嵩山事了,就与贤弟走上一趟。”
柳彤凝神不吭气,沉思半天,也揣想不透此中道理。
正当此时,刘银龙一步跨了进来。
柳彤忙替萧锦虹引见,两人一阵寒暄,彼此全为对方的琅琅仪表及盛名吸住,倾谈之下,大有相见恨晚之慨。
柳彤捋髯呵呵一声豪笑,说道:“剑林四龙,名噪寰宇,今晚已到其三,真是盛事,可惜时过子夜,无从筹办,否则,来上一席酒,为你们三人祝贺一番,那才是快事!”
屋外一声哈哈狂笑,黑影一闪,屋中多了一人,柳剑雄疾纵了一走,猿臂一伸,将来人握定,亲亲热热的叫了一声:“大哥。”
狂道朱纯飞又是哈哈一笑,向柳彤道:“老儿,好酒,我倒有一壶,道道地地的开封陈年四喜春,还有两只烧鸡。”又伸手解下腰间悬着的那个红漆酒葫芦。
敢情他将烧鸡挂在裤带上,柳彤一翘大拇指,赞道:“不错!你真行。”
柳剑雄接过狂道手中的葫芦及烧鸡,找了几只茶杯,并将桌椅摆好。
萧锦虹一脸疑诧的神色,俊目一瞄狂道,心想:“怪!他叫柳伯伯做老儿,我雄哥哥又偏喊他声‘大哥’,他们之间……”猛的他想透了似的,又复心念道:“黄鹤三雄与乾坤两道,唉!总之,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别扭。”
柳彤与狂道打了两句哈哈,狂道方转头朝刘银龙点了两下,刘银龙也向他拱手一揖。
柳彤伸手一招,说道:“萧贤侄,来,我替你引见,这位是朱……”
萧锦虹未待柳彤说完抱拳一个长揖,微笑说道:“萧锦虹有幸今天能拜识朱老前辈,毕生快事。”
狂道双眉微耸,讶然的惊呼了一声,心中嘀咕道:“他怎生长得与三弟一模一样?”敢情他此刻才看清萧锦虹的面貌。
场面有点尴尬幸好柳剑雄雄已斟好了酒,过来邀众人人座,他一手扯萧锦虹,另一只手挽着狂道。
狂道呵呵笑道:“萧兄弟,老朽叨我三弟的光,也叫你声‘兄弟’。”一面随柳剑雄向桌边踱去,一面笑赞道:“萧兄弟领袖一方,万人景仰,琅琅风仪,不愧名列剑林四龙。”
萧锦虹笑逊道:“萧某一介草莽,幸蒙我大哥垂爱,叨列四龙。”
柳彤豪笑道:“都是自家人,为什么这样客套?”他一手拉着柳剑雄,一手挽着萧锦虹,也不分上下,五人随便入席。他心里有数,分坐身旁的两人,均是自己爱儿,不由左望望,右盼盼,豪气顿壮的一笑。
这一笑,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开心大笑,狂道对柳家的人头之熟,如数家珍一般。十七年前陆崇德抱走柳彤次子一事,他知之甚稔,他坐得恰在萧锦虹对面,一看柳彤神情,也就了然于心。
两只烧鸡,每人撕了一快,萧锦虹一看狂道自脏袍之下摸出烧鸡,本有点恶心,此刻一见大哥及伯父嚼得津津有味,也就收起那阵嫌弃之心,一手擎杯,一手扯下一条鸡腿。
你一杯,我一盏,几人吃得其乐融融。
柳剑雄突然停杯道:“大哥,你不是同我赵伯父一起下了嵩山,他老人家现在那里?”
狂道想是啃鸡腿正有劲,懒得答三弟的话,一翻白眼,冷冷的道:“你还说,你追人连等都不等我一下,害得我找你找得好苦,哼!
土老儿吗?谁知他去了哪里?我们一下嵩山说分手了啦!”
柳剑雄从未碰过狂道这种钉子,但他心中有点歉然,哑然的看了狂道一眼,低头喝了口酒,轻喟了一声,方说道:“请大哥原谅小弟一时大意,其实是因为我萧二弟的脚程太快了,我追了半天都没有追到他。”
狂道啊了一声,道:“什么?你追的是他?”一指萧锦虹。
柳剑雄点点头,答道:“不是他?你怎会追出个兄弟来?”他语带双关,狂道微笑点了两下头。
三龙之中,算刘银龙辈分最尊,柳剑雄与萧锦虹双双向他敬了三杯,然后三龙又分向柳彤及狂道二人各敬了三杯。
这一顿酒,虽是为祝贺三龙初聚首而设,其实是柳彤家父子的一餐团圆酒。柳彤今晚特别高兴,多饮了三杯,已具薄醉,五人直吃到斗换星移,方各归房就寝,萧锦虹被柳彤留住,父子抵足而眠,狂道随三弟一道,两人畅叙离情。
一宿无语,翌日凌晨,五人打点登山,晌午时分,来到峰脚禅院,一问之下,得知武当掌门灵修道长正作客少林寺。柳剑雄顿时传命下院主持,不准惊动上院。主持唯唯应命。
五人展开飞行轻功,劲疾猛登,免起鹘落,只一阵工夫,就跃登了少林寺上院。
不容通禀,知客僧引导着五人向后院方丈精舍走去。移时来到方丈精舍,智客僧老远就发话叫道:“师叔祖法驾临掌门精院。”
觉智上人闻声疾忙迎了出来,身后随定四位临院长老。
觉智上人与四位长老合十向柳剑雄候安,又与柳彤及狂道等见过礼,方鱼贯进入方丈精舍之内。
灵修道长正掀髯含笑,坐在石墩上,柳彤登时率师弟刘银龙与爱子齐向恩师请过安。又转身替萧锦虹向两位掌门引见。
狂道与在场之人均熟,一一见过礼。
两位掌门深为萧锦虹的面貌酷似柳剑雄惊愕住。
灵修道长慈目一阖,立刻记起了十七年前的事来,心念道:“莫非此子是柳彤的次子?”由不得的将萧锦虹我看了两眼。
柳彤将武当山被火灵官岑化龙闹事,详细的向师尊禀陈了一遍,道长慈目连耸了两下,低声道:“善哉!善哉!”他知道武林之中,从此将要多事。
原来灵修道长得知“神道伏魔令”落在关外之后,特地赶来少林邀人助拳,不想前脚一到,两个爱徒及徒孙也跟踵而来,登时心中大喜。
风云际会,平添了几位名震武林的高手,灵修慈笑盈面的问柳彤道:“你师兄怎不见来?”
柳彤忙答道:“师兄因妙玄师兄受了岑化龙的掌伤,一方面要照顾妙玄师兄,一方面要镇守上清宫,弟子已经同他约好,压后几日在洛阳白马寺见面。”
灵修上人点了下头,说道:“乾坤两道,加上剑林三龙,连同为师与你,此番出关,非将‘剑盟令符’请回不可。”他不知柳彤已远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心中以为他是最弱的一环。
柳彤唯唯的应着。柳剑雄与少林掌门谈论天山神君可能会下中原,觉智上人也有同感。
佳宾云集,觉智上人传命摆下两席素酒,招待佳宾。
狂道“咕嘟”的咽了口唾沫,心念道:“总算今天又混到一顿松子佳酿,上次因东海四异一闹,没有喝痛快,这一次绝不放松机会,非喝他个缸底朝天不可。”
须臾之间,掌门方丈精舍内筵开两席,柳剑雄因灵修道长及父亲在场,处处谦谨,不敢以少林派前辈长老自居,觉智上人也不强行执礼拘束,因此,两位掌门与四位长老坐了上首一席,柳彤与狂道率着三个年轻人坐了下首一席。
“松子酒”真个名不虚传,今天开的又是陈年佳酿,酒味特别芬香。狂道大碗大碗的连灌三碗,方啊的一声,五爪一伸,抓了一只豆腐皮做的素鸡脚往嘴内一送,嚼得津津有味,正待端起第四碗松子酒往嘴里倒,蓦的山林深处,传来一阵狂疾而有节奏的钟声。
他登时愣住,手擎着酒碗,环眼一扫上席的觉智上人,发觉上人也满面惊容。
只见老和尚慈眉连竖了两下,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转头朝灵修道长合十说道:“钟声传警,下院到了强敌,且系一派宗师,不知是哪位高人宠临少林?老衲十分抱愧,只好暂时失礼,率领四位师弟前去看看!”
灵修道长霍地立起身道:“贫道等跟随道兄一同前往如何?”
觉智上人谦谢道:“老衲怎敢劳动鹤驾,请道兄稍待罢。”
灵修笑说道:“道兄不要客气,不知哪位高人驾到,贫道如不随道兄出去一会来人,反而令人说贫道不懂礼数了!”
觉智也就不再谦让,笑着点了下头道:“谢谢道兄如此关护。”
两位掌门领头一走,柳彤也随在道长之后跨出精舍,狂道莫奈何的将手中的海碗放下,暗骂道:“是哪个短命的王八羔子,真煞风景,早不来迟不来,道爷酒甫沾唇,偏在这个时候来!”
他仍立在桌旁瞪定海碗依恋不舍的喃喃自语,柳剑雄伸臂扯了他一把,说道:“大哥,快走!”他不由己的随定几人走出精舍。
片刻之间,一行十余人穿堂越殿,走出了山门。
沿途之中,少林僧众井然有序的荷杖执刀,达摩院的几位高僧,除有职司的几人外,全都一脸严谨神色的出了封门。随在老和尚身后。
几人才一出山门,蓦的寺前广场尽头处,从坡下疾如鹰隼的翻上来三人。
中间一人,云髯霜发,一见两位掌门,登时哈哈一声冲霄豪笑。
笑声震耳,气劲之足,连柳剑雄都觉得耳鼓如雷,难过之极。
柳剑雄拿眼一扫,认出分立老者左右之人,正是月前在孟津渡铩羽的天山双怪。不由心中暗念道:“那老者准是二哥的师父,天山神君戚玄龄,……”
他猜得一点都不错,来人确是名列武林三奇的天山神君。
戚玄龄已自敛笑出声,用内家气功中最为上乘的“导音飞韵”,身在二十丈外,但见他双手一拱,一股极为柔和的声音钻进两位掌门及柳氏父子的耳鼓,他说道:“老朽来得匆忙,不耐以俗礼趋候两位道兄法驾,还请原谅,戚某擅闯贵寺下院这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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