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位于贵阳西南三十余里,地居南明河上源,溪水澄碧,杨柳千条,巨堑起伏,亭台错落,坝上桥横跨于南明河上,波光桥影,掩映绿柳朱栏间,明媚如画,宛如江南。
碧云窝系花溪胜景,惜为丁南绍鸿占,连云甲第错落在黛碧深处。
晌午时分,云空中忽传来一声鹫鸣。
只见白云深处坠下一豆大黑点,现出鹫影,一条身影从鹫背上电泻落地。
万竿修篁中飘然走出一个锦袍中年人,浓眉大眼,修髯如谓,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如炬,忽见一面色萎黄,似病体未愈背剑少年倘佯于花圃中,不禁一怔,高声喝道:“尊驾胆量委实不小,擅自妄入这碧云窝中。”
少年冷冷一笑道:“紫禁大内,在下也可来去自如,这小小碧云窝,亦敢私设禁例。”
锦袍中年人面色一变,道“尊驾究竟是何来历。说着拔吭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激越,播扬四外。
修篁内纷纷掠出十余带刀劲装江湖人物。
少年傲然笑道:“纠众行凶,阁下似有失待客之道。”
“尊驾来此意欲何为?”
少年正是符孟皋,似有恃无恐,微微一笑道:“在下系由百毒宫而来,受丁南绍老师之托,带一口信转告如夫人。”
锦袍中年人闻言似不深信,沉声道:“尊驾既受庄主之托,庄主信物定然带来,烦请取出一瞧。”
符盂拜暗道:“丁老贼人老成精,老谋胜算,谨慎细心,如非是我,换在别人岂非败露。”冷冷一笑道:“信物倒有,须面见如夫人才能取出。”
锦袍中年人面色一变,望匪众一挥右掌,大喝道:“拿下!”
立时两个大汉电闪欺身,同施一招“横山断云”,寒光如云,卷劈符孟皋而去。
符孟皋身手绝伦,左足飞踢而出,啪的一声,一人膝盖骨如中利斧,顿时折断,嗥叫一声,栽仆在地,右手五指疾抓向另——人飞窿而出。
他认穴奇准,手法诡奥,逼开刀势,五指一把扣在那人臂骨上,左掌平胸按去。
掌力击实,那人发出凄历惨嗥,向后就倒,眼耳口鼻血喷如泉。
锦袍中年人心神大骇,喝道:“尊驾武功惊人,难怪敢来碧云窝中寻事生非。”说着两掌平胸呼的推出一股排山倒海掌力。
其余群匪纷纷喝吨出声,扬刃出招,刀光虹飞怒卷,辣毒凶袭向符孟皋。
符孟皋冷笑一声,移宫换位,避开掌势,施展空手人白刃武功控臂飞出。
只听闷哼一声响,一个大汉倒下,手中一柄精钢刀已到得符符孟皋手内。
符孟皋甩腕一振,寒芒洒飞,剑影纵横。
片刻之间,攻来群匪纷纷倒地,锦袍中年人则跃开愕然色变。
但见群匪均断足折腿,倒卧在血泊中,呻吟哀嗥不绝。
锦袍中年人面色大变,暗道:“此人剑法辣毒,毕生罕见,究竟是何来历?”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在下是友非敌。原本不愿施展杀手,只是为阁下所逼,剑招一出难收,势必伤人。”
锦袍中年道:“尊驾虽如此说,但兄弟甚难相信尊驾。”
符孟皋忽抛去手中长剑,微笑道:“那么在下只有告辞,但误了丁老师的大事可怨不得在下”说着忽四指一弹。
一缕轻风射出,锦袍巾年人猛感“朝门”大穴一冷,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面色苍白如纸,顿感气逆血瓮。
符孟皋控腕一伸,如在锦袍中年人腕脉穴上,笑道:“把臂同行,有劳阁下带路拜见庄主夫人。”
锦袍中年人缀然一笑道:“如兄弟料得不错,尊驾来意不善。”
符孟皋叹息一声道:“丁老师机智练达,竟如此刚慎自负,误人误已之辈,焉能成事。”
锦袍中年人悚然战栗,道:“碧云窝中高手如云,兄弟不过中下之才,庄主如夫人武功绝伦,神目如电,尊驾倘言不由衷,身受之惨恐更甚于兄弟。”
符孟皋微微一笑道:“承蒙阁下指点,铭感不胜。”说着五指一使劲。
锦袍中年人额上青筋隆起。豆大汗珠滚滚淌下,咬牙出声道:“兄弟带尊驾去见庄主如夫人就是。”身形一动,带着符孟皋望竹直林小径走去。
只见林中奔来三个面目狂蛰森冷的老者,目睹符孟皋同锦袍中年人快步走来,不禁一怔,一个面有紫瘢老者喝道:“适才啸声是解老师所发么?”
锦袍中年人道:“正是,此位是百毒宫中高手,受庄主之命来此求见如夫人。”
符孟皋面色安详,展齿含笑立在锦袍中年人身旁,生似密友知已。锦袍中年人又不形于颜色,三老竟末觉察出有异。
紫瘢老者哦了一声,打量了符孟皋两眼,含笑道:“老朽等带路!”
符孟皋道:“在下怎敢有劳三位!”
紫瘢老者忽目注锦袍中年人诧道:“解老师何以面色如此难看。”
锦袍中年人答道:“兄弟昨晚贪食生冷,又多食了几杯酒,今晨腹泻疼痛,以致如此。”
三老者微微一笑,趋前领路。
碧云窝占地甚广,朝夹荫林径奔行百余丈远,楼阁才隐隐在望,由此入内,暗椿密布,但甚难发现。
只见三老者向一栋飞搪画阁中奔去,符孟皋与锦袍中年人仍然慢慢行去。
渐近阂前,但闻阁内送出一清脆语声道:“老爷子竟有口信带来么?”
忽见门内走出一个体态轻盈,年近四旬的美妇,身着翠绿罗衫,目光森冷,柳眉含煞,身后随着一个八九岁青衣幼童,三个老者紧紧相护着。
符孟皋掏拳微拱道:“在下诸葛飞,受庄主之托赶来求见。”五指松开锦袍中年人。
锦袍中年双子立时横闪开去丈余,高声道:“此人武功毒辣,连伤本庄十数弟兄。”
幼童身后三个老者立时身形扑出,三掌同出,分袭符孟皋全身要害重穴,掌罢阴寒辣毒。
符孟皋一声喝道:“且慢!”
三老者不禁一怔。
中年美妇玉掌一摆道:“让他说完了,再行动不迟。”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自明帝十二陵已震动天下武林,宫廷方面无不炭炭自危,纷纷邀请武林奇士自保,但中条万蛇谷铩羽后,情势已突为一变,骷髅剑主竟露面江湖……”
中年美妇柳眉微徽一皱,道:“这个我已有所闻,尊驾究竟为了何事?”
符孟皋冷笑道:“骷髅剑主在万蛇谷与太极慧剑佟景贤老师约斗,订下端午之约。为此人心震动,猜测骷髅剑主有图霸武林之意,趁华山一会慑优武林,果然不出所料,佟老师赶登究净,邀约百毒宫主助拳,骷髅剑主门下竟接理而至,侵袭百毒宫,幸亏丁庄主与丽山六老及时赶至,目前双方正相待不下,百毒宫主,苦于应付骷髅门下侵扰,形迹飘忽,一日数惊……”
中年美妇道:“骷髅门下侵百毒宫目的何在?”说时凤目中不禁露出惊骇之色。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欲将百毒宫网罗在说骷髅下,再欲孤立佟景贤使其无法求助,显然骷髅剑主系佟景贤旧怨,设此恶毒之计折磨佟景贤老师,逼使他日未途穷,自趋绝境……”
中年美妇不禁动容渐露骇色。
只听符孟皋说下去。
“这推测委实不错,骷髅属下相继扑来,并已分兵意图侵袭贵庄,最迟明晨可赶至,在下无意与武林是非,故顺途通知。”
中年美妇似信非信,诧道:“外子为何不亲自赶来?”
符孟皋冷冷地望了中年美妇一眼,道:“丁庄主惨罹断腕,已由丽山六老独门灵药玉髓膏接上,现在百毒宫养伤。”
中年美妇不禁大惊失色,道:“真的么?”
符孟皋声冷如冰道:“是否真假,尽可遣人赶去探明,在下告辞。”说着又向中年美妇身后三名目光如刃老者注视了一眼,道:“二位尚欲动手,在下接着就是。”
中年美妇道:“适才误会,冒犯之处,多有得罪,望乞海涵,可否屈驾稍留,坐叙片刻,容我明了其中究竟,徐思对策如何?”
符孟皋略一沉吟,颔首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暂留片刻,因骷髅门下行动迅疾,在下不愿卷入此是非旋涡中,但可供一得之愚,防患未然。”
中年美妇面色微变,立命二老者传令全庄严密戒备,传迅庄外眼目暗椿,如发现可疑江湖人物全力阻截。
三个老者领命飞奔而去。
中年美妇肃容先入,拉着幼童随后步入阁厅。
厅内布设华丽误美王侯。
两人分宾主落座中年美妇神色忧伤道:“外子断腕,可知凶手是谁?”
符孟皋冷冷答道:“骷髅门下均是一身武功内外并修,已臻化境,黑衣蒙面,不知是谁,所幸骷髅门下畏忌百毒宫主伤人于无形的绝毒武功,不敢自闯入百毒宫中。”
中年美妇道:“我委实不明白骷髅门下侵袭本庄之意图。”
符孟皋微笑了笑道:“意图劫持你母子,迫使丁庄主就范。”
中年美妇面色一变,冷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骷髅剑主恐铸成大错。”目光森寒如刃,眉宇之间,逼泛一片杀机。
符孟皋暗道:“看来,此女武功定非易与,怪道离开焚净,母亲一再叮吁谨慎从事。”
遂冷冷一笑道:“大婢请勿自负,须知骷髅剑主一代人杰,行事有神鬼莫测之机,防不胜防。”
语音甫落,窗外天际远处传来两声长啸,符孟皋面色微变,道:“想不到骷髅门下来得如此之快!”
中年美妇身如离弦之篱疾射出厅而去。
丁南绍之子正立在厅柱下手指拨弄一盘花卉,符孟皋疾如电光石火曲指一弹,猿臂疾舒挟起飞掠出厅,四顾一眼,跃向二十余丈外一株参天密霸巨槐,一式潜龙升天拔起,猱上枝干,发出一枚细小旗花,冲霄入云。
只见白云深处电泻疾落下一只神鹫,鹫背上乘着叶胜,符孟皋立将丁南绍爱子交与叶胜,并密语数句。
叶胜一拍驾背,神鹫张翼冲雷飞起,杳失白云深处。
符孟皋沉思须史,揉身下得树来,只觉迎面人影一闪疾现出中年美妇,满面杀气吨道:“我儿何在?”
环周刀光人影纷纷疾闪而出,布列八封九宫奇门。
符孟皋故作惜容道:“方才大嫂闻得啸声掠出厅外,在下亦接踵而出,腾身树岭,藉辽阔视界辨识敌踪,令郎尚留在大厅独自愿耍,为何向在下索人。”
中年美妇面色森厉,意似不信,冷笑道:“尊驾来至敝庄,杀伤多人,分明心怀区测,我儿被尊驾制住藏匿树上,意图挟制,哼!我儿无惹还好,否则尊驾难免一死!”
符孟皋闻言双眉猛震,纵声大笑道:“在下本不原待此。可笑丁庄主一再相恳,无论如何必须通知大嫂一声,结果,适得其反,岂不令好朋友寒心,在下深悔此行。”
中年美妇冷笑道:“尊驾纵然舌案莲花,亦无从使我置信。”
符孟皋淡淡一笑,“大嫂认定是在下所为么?不妨登树一搜,尚站着做甚么。”他瞧出因自已距树太近,庄内高手及中年美妇心存顾忌,当即飘身开去。
忽闻中年美妇喝道:“拿下!”一鹤冲天掠上树去。
碧云窝高手疾逾飘风扑上。
符孟皋身形迎着为首一人而去,左手诡幻无仑疾晃,夺下来人手中一柄长剑,右腕疾振,洒出一片流芒寒星。
只听惨嗥声中,立有四人栽倒尘埃,血雨进射中但见四人俱是伤在左肩,划开约莫五寸长口子,伤及经络,殷红血液涌泉冒出。
剑招之毒辣,武林罕睹,其余人悉被镇住,疾退守奇门方位。
符孟皋沉声说道:“诸位若再存心为敌,恕在下辣手无情,这小小九宫八封奇门,尚难围住在下。”
此刻,中年美妇身似落叶飘下,满面忧容。
一个虬髯老者高声道:“主母可曾找到少主人么?”
中年美妇摆首浮起一丝凄然之容。
“难道少主人会飞么?”
忽见锦袍中年人飞奔而来,神色骇惧道:“禀主母,骷髅匪徒甚多侵入本庄,却又不战而退。”
中年美妇不禁面色大变道: “解老师何以知道他们是骷髅门下?”
锦袍中年人道:“身着黑色长衫,头戴蒙面玄巾,胸前织着骷髅标帜。”
中年美妇闻言星眸一红,泪珠索然欲滴。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风闻丁南绍狂妄自大,傲慢无礼,果然不错……”
中年美妇道:“尊驾如易身相处,将作如何想法!”说着又向锦袍中年人道:“少主人定遭骷髅门下掳去,-倘不从速救回,后果堪虞。”
远处忽送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来不及了,令郎已送回华山总坛,如贤梁盂能归骷髅剑主,令郎必安然无恙。”
中年美妇神色一变,循声扑去。
符孟皋突断喝道:“且慢!”
中年美妇闻声一怔,急忙收住脚步,回首问道:“尊驾有何指教?”
符孟皋面色沉肃道:“大嫂此去无异自投虎口,不必再追,擞镊门下挟持令郎目的既达,此人说得不错,令郎已送往华山总坛途中,但供骸门下已成众矢之的,形迹必须隐秘,稍一不慎,即遭武林同道阻截格杀,何况又携一幼童,更须慎秘行踪,如不出在下所料,他们必昼伏夜行,大嫂不如抄近路,在供骸匪徒去华山之必由之径等候,如此则可救回令郎。”
中年妇只觉符孟皋之言委实不错,道:“尊驾指教虽极是,但何从知骷髅匪徒必由之径。”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此去华山,不下三四千里,道僻径险,昼伏夜行,最快的脚程,也须半月,尚须假良驹之助,骷髅匪一向行踪隐秘,必不由官道,大嫂能在日落时分赶至娄山关,定可查出端倪。”
中年美妇向符孟皋裣窄施礼道:“若得犬子救回,此恩此德,刘金花必有以相报。”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骷髅门下,此次远来,目的志在天南武林高手,不仅丁庄主一人,所以护送令郎回华山的最多不会超过三名高手,大嫂也无须劳师动众,丁庄主腕伤倘愈,此刻已在赶来途中,大嫂何不遣人迎去,属庄主赶往娄山关!”说着抱拳略拱,笑道:“在下要告辞了!”
刘金花知符孟皋必不允留下相助,懊悔不及,凄然一笑道:“我立即就赶往娄山关,顺道送尊驾一程。”
符孟皋道:“天南地北,如何顺途。”转身飘然走去。
刘金花向锦袍中年人道:“解老师立即动身赶奔焚净,报与庄主得知,飞速去娄山关接应。”
锦袍中年人应喏,施展八步赶蝉功夫,数个起落,形影杏失于黛翠蔚蓝中。
暮色苍茫之际、麻哈镇上一间集英栈中忽踏入锦袍中年人,酒保笑哨嘻趋上道:“小的领你老看座!”
锦袍中年人忽瞥见符孟皋凭栏拈杯,目光凝注在街上,似有所发现,略一沉吟道:“不用看座了。”快步行去,笑道:“原来尊驾也在这儿!”
符孟皋别面过来,冷冷一笑道:“请坐!解老师来得正好。”
锦袍中年人闻言一怔,欠身坐下,道:“尊驾有何赐教?”
符孟皋道:“解老师免得徒劳跋涉!”
锦袍中年人更是一呆,道:“主母遵照尊驾之命,令兄弟赶往百毒宫禀知庄主,如今尊驾又说徒劳跋涉,恕兄弟鲁钝不解尊驾言外之意?”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彼一时此一时尔,须臾之前,在下于此发现丁庄主已横过街头,向南行去。”
锦袍中年人闻言不由喜出望外道:“真的么?”
符孟皋望了锦袍中年人一眼,道:“解老师且莫欣喜,在下发现丁庄主身后有骷髅门下高手蹑踪,丁庄主腕伤虽愈,但包札未除,动手犹恐不能,恐为骷髅门下所擒。”
锦袍中年人不禁大惊失色。
符孟皋缓缓立起,道:“在下不愿撂惹是非,但不可见危不顾。”招来店伙,会清酒账,道:“走吧!”
锦袍中年人随着符孟皋一宽奔出镇五七里外,月色凄迷,四外景物异常荒凉。
蓦地——
符孟皋疾转身子,两抬骈戟,疾如电光石火点去。
锦袍中年人猝不及防,只觉肋下一麻,便不省人事仰身倒下。
符孟皋猿臂疾伸。挟着锦袍人宛如流星向西飞奔疾转麻哈镇,跃入一家客栈后院。
东厢灯火明亮,一间宽畅轩敞厅房内八仙桌上花溪渔父丁南绍与丽山六老饮酒倾谈,但不兴高采烈,均露出忧虑之色。
丁南绍道:“途中连受骷髅匪徒扰袭,阻碍我等行程,不然早返抵碧云窝了,殊可痛恨,却不明散骸门下用意为何?”
忽闻门外敲击“笃笃”,丁南绍面色一变,喝道:“谁?”
“庄主么?属下解申叔。”
丁南绍不禁一怔,道:“进来!”
房门推了开来,一个锦袍中年人急步跨入,浑身血污,目光黯然失神道:“察讲庄主,昨日主母及小主人均遭骷髅匪徒暗算被掳往华山总坛去了。”
丁南绍闻言如五雷轰顶,眼中金花乱涌,几欲昏倒,半晌狂拍桌面,大叫道:“丁某不杀骷髅剑主誓不为人。”
锦袍中年人暗然一笑道:“骷髅门下还说庄主昏庸不明,当年少庄主丁成栋实为佟景贤毒手所杀,鱼骨刺亦是佟景贤所偷,但百毒宫主无法自明,致含冤莫白………”
说此,忽面色惨变,耳眼口进溢出黑血,仰面倒地毙命。
丁南绍脸色苍白如纸,苦笑道:“可怜白丽珠这丫头如槁木死灰,这么多年幽怨自伤。无按解白,丁某即杀其夫,又杀其子,均误中佟景贤借刀杀人之计,如今白丫头又死在丁某红云敌花针下……”
黄衫缺耳老叟道:“如今已铸大错,追悔也来不及了,丁庄主先设法救出令夫人及令郎再说。”
丁南绍点点头道:“丁某赶返碧云窝率领门下赶往华山。”
黄衫老叟冷笑道:“救兵如救火,鄙某臆料令夫人与令郎尚在途中,你等不如取捷径拦截。”
丁南绍心忧如焚,此时全无主意,与丽山六老疾离店奔去
天色略泛鱼肚白,距娄山关不远山道上现出四骑快马,急奔如飞,蹄后荡起漫天烟尘。
骑上正是丁南绍爱妾刘金花及三面目森冷老者。
娄山关仅有短短一条小街,居民不过数百户。市面萧条冷落,四骑奔入,蹄声得得,刘金花忽闻风送入耳阴冷笑声道:“来得太晚了,你妄想救你那孽子么?”
刘金花闻声神色惨变,四顾巡望。但不见一人。店肆犹未开门。
相随二个老者似有所发现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一个斜斗,疾如电射,望西掠去。
刘金花不禁一呆,只见三老已远在廿余丈外,疾从鞍上拔起,曳空电射,投向绵亘丛山中。
黔境多山,险峨崇峻,二老身法迅快,一霎那间,已不见踪影,刘金花四顾茫茫,禁不住心底升起一缕奇寒。
突然,远处山头上冲起一道蓝焰,刘金花急往那山峰扑左。
山巅唯见一座破败半埂的小庙,那道蓝焰已然消失无踪,刘金花只觉庙内必有蹊跷,自恃艺高,慢慢走入。
因久无香火,庙内尘积网结,黑暗似漆。
刘金花“唰啦”一声,燃着了松油火折,一道熊熊火焰亮起,只听刘金花堠中发出一声惊呼,目中泛出惊骇神色。
就在她那惊悸分神之际,一缕冷风似箭射她那脐下无名要穴。
刘金花嘤咛一声惊叫,昏绝过去。
距端午还有十日。
华阴城意外的热闹起来,到处充斥着江湖装束人物,三山五岳,四海八荒,触目可见,几乎分辩不出正邪黑自。
东城外三里许搭着三座大棚,招待过往群英,茶水酒饭供应川流不息,由华阴城知名退隐武师一手三燕郭大鹏作为东主。
官府上也不闻不问,尤其事关宫廷大内,更是噤若寒蝉,郭大鹏对黑白两道迎送礼数无缺,声称忝为地主,决不参与双方是非中。
三座竹棚内共摆设一百计张八仙桌,几乎坐无虚席,叫闹喧笑之声如潮。
郭大鹏年逾花甲,身躯雄伟,一部花白胡须,虎目开盏之间精芒逼射,面色红中透亮,语音沙哑,周旋于群英中不倦。
忽地一个青衣汉子向郭大鹏奔来,禀道:“华山派掌门师弟青松子率领高手十八金刚离山向华阴赶采。命人通知须求见主人。”
郭大鹏长长哦了一声道:“老朽出迎!”
这棚内群雄立是声浪渐平,数十百道目光齐齐注视在郭大鹏身上。
只见一手三燕郭大鹏面色肃凝,快步奔出,远处黄尘漫天腾起,响亮的蹄声得得传来。
为首一骑乘着一个肩搭金丝拂尘消瘦老道,其余十八骑均是外罩金红色披风彪形大汉。
郭大鹏呵呵大笑,双手抱拳一拱,宏声道:“道长难得下山一次,不知有何指教。”
棚内群雄纷纷掠出。
青松子身形一提,飘然落地,打揖稽首含笑道:“郭施主久违了,如今武林已是满天风雨,敝派还是前数日才知情,掌门震怒异常,怎么骷髅剑主总坛竟会设在西岳,显然有人嫁祸东山,何况一山难容两虎,卧塌之旁岂可任人鼾睡……”
语音未了,忽从群雄中扬起一声冷笑道:“西岳一派已置入骷髅剑主卵翼之下,不知情之说有谁能信。”
青松子闻言不禁目中逼泛杀机,冷笑道:“方才是哪位施主发话。”
群雄中冷笑声又出:“道长用不着狐假虎威,借端生事,我等不过是增广见识而来,并非宫廷爪牙,贵上骷髅剑主虽名震天下,欲与宫廷为敌,无异晴蜓撼柱,螳臂当车。”
奇怪,这语声由群雄中传出,但武林群雄竟无从找出那发话之人。
青松子面色铁寒,厉声道:“敝派是否与骷髅剑主沆瀣一气,终有水出石落之日,用不着施主冷嘲热讽,谅施主定是有极大来历,何不现身出见,让贫道瞻仰。”
“你这牛鼻子还不配见我。”语气酸刻刁损之极,直气得青松子七窍生烟,五内欲炸。
郭大鹏忙道:“江湖之内,龙蛇庞杂,何必与这无知之辈一般见识,道长下山必有所为,不知可否相告。”
青松子道:“敝派意欲寻出那嫁祸之人,免罗屠戮浩劫!”
郭大鹏道:“郭某乃局外之人,实不明其中究竟,请问道长有何方法寻出。”
青松道子:“贫道不否认倘欲找出此人,不窗大海捞钟,但贫道下山之意,志在忠告天下武林群雄。若不愿目睹武林惨遭浩劫,必须相助贫道。”
武林群雄中那冷森森之音再度又起:“贵派自身之事必须自己解决,外人无法越俎代疱,如说不知情,那未免自欺欺人。”
青松子厉声道:“贫道决非危言耸听,西狱华山乃是替人受过,诸位相信与否端在诸位明智,但据贫道所知骷髅剑主门下高手此刻正混迹诸位中暗查主使之人是谁,再骷髅剑主已邀约甚多隐世久未露面江湖高人相助,望各位施主能洁身自爱,及早抽身,免罗非常之祸。”
蓦地——
群雄大乱,渐露出一条通道,只见一双面目森冷中年人并肩走入,身着灰白长衫,面色宛若罩着一层冰霜,令人战栗。
身后相随着八个巨灵大汉,怀中抱着一柄沉重金晃晃的降魔杵步覆如风,竟对青松子郭大鹏视若无睹,昂然跨入正中一座大棚踞座一张八仙大桌。
立时空气为之冻凝一般,肃然无声。
武林群雄内中不乏见多识广之人,均不识来人是何来历。
一手三燕郭大鹏走向棚内,抱拳笑道:“兄弟郭大鹏,两位可否告知尊姓大名,以免兄弟失敬。”
一个秃头稀髭之人跟皮微抬,居然端坐不动,道:“我俩来自极北,人称冰山双怪,我是大怪,他是二怪。”语音生硬,不类关外方言,本不易懂,却简短有力,一字一句如斩钉截铁,字字清晰送入群雄耳中。
郭大鹏心中纳罕异常,暗道:“我从未听过武林中有冰山双怪之人。”只觉内中别有蹬院,忙笑道:“原来是冰山两位老师,但不知两位来意?”
大怪道:“我们意欲与威震中原的两位高人见识,藉增见识,一是轩猿手,二是骷髅剑主,他俩与我们一般不以名传。”
弦外之音,他们自负甚高。
郭大鹏忽闻青松子传声道:“他们来历非常可疑,贫道意欲一试。”
突闻群雄中有人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大怪阴森答道:“那位不忿,不妨出场较量高下。”
只见一个虎背熊腰,年约五旬的个子,肩上交叉搭着两柄钢糙,大步迈出。
群雄中有人惊呼道:“赛元霸吉庆。”
吉庆乃南狱名宿,臂力惊人,能生裂虎豹。只见他朗声笑道:“冰山二位老师哪位愿出场指教。”
大怪目光望了随行八人一眼。
一个彪形大汉倏地立起,手捧降摩杵大踏步出棚外,两眼阴沉目光注视在赛元霸吉庆脸上,一瞬不瞬。
吉庆南狱名宿,见并非冰山二怪自己出手,颜面上顿无光彩,疾撤出两柄钢褪,喝道:“小心了!”
呼地右槌击出。
那人身形一横,降魔杵一式“天外来云”封出,用的极为巧妙。
吉庆不愧为南狱名手,两般兵刃未接之际,左槌又呼地击出。
那冰山手下降魔杆是显然斜封了出去,身法诡异闪出糙势之外。
双方虽是快打猛攻,但身法招式却迅诡莫测,须臾只见两人身影难分,金虹卷起狂裂啸风。
群雄中一个面目狂驾少年向其身旁一老者道:“你瞧出来了么了这冰山双怪与骷髅剑丰本是一丘之貉,双怪系骷髅剑主授意,因面对天下武林群雄,骷髅剑主虽然艺高,却不无投鼠忌器,因此授意冰山两怪在端午节前挑起武林是非。”
“老弟,你这话未免太玄虚,怨我老迈茫然不解。”
“哼,其中蹊跷难说得明白,稍时青松子及其同门必与冰山双怪动手,青松子亦是骷髅剑主同党……”
老者笑道:“老弟此话更是玄妙了。”
少年冷冷一笑道:“语云成大事者拘小节,图霸者必不择手段,青松子手下稍时定丧生在冰山双怪之手,如此可令人不疑,倘不见信,你我且隔岸观火,静待水落石出。”
两人语声虽不高,然环周十丈以内武林群雄无不清晰入耳,引起了窍窍私议。
蓦地——
两声闷哼。人影疾分,赛无霸吉庆掉面飞奔离去。
双怪手下身形一阵撼摆,转身走回棚内坐下。
只闻大怪生硬诧声道:“看来中原武学也不过尔尔!”
但见群雄内走出一位中年儒生道:“冰山两位老师即日无余子,志在与骷髅剑主及轩猿手见面,骷髅剑主近在咫尺,何不异往华山,呆在这里无济于事。”
大怪冷冷答道:“骷髅剑主当真在华山么?”
中年儒生哈哈大笑道:“这不是多此一问,天下武林无人不知,我等何为而来!”
冰山大怪点点头,向二怪望了一眼,道:“看采我俩不如去趟华山。”
二怪寒着一张脸,也不答话,身形缓缓立起,八个巨形大汉迅疾离座。
只见冰山双怪走出棚外,望华山方向走去。
忽闻青松子厉声喝道:“站住。”
大怪望了望青松子一眼,道:“道长因何拦阻?”
青松于厉声道:“华山并无骷髅剑主!”
群雄中忽有人高声道:“骷髅总坛设在希夷峡内,两位一问华山掌门人就知。”
青松子不禁面色大变,厉喝道:“是哪位挑拨离间,何不现身出见。”那中年儒生已无影无踪了。
冰山双怪继续向前走去。
青松子身后十八金钢疾逾闪电而出,将冰山双怪等一行围住。
冰山大怪冷森森一笑道:“道长,你这是不自量力。”说着右手向一入抓去,出式迅疾无论。
那人呼地一掌劈了出去,掌势如山。
冰山大怪竟似若无睹,右臂一晃,五指已搭在那人腕脉上,蓦然扣住。
那人乃西狱华山十八金钢中第一好手,武功霸道,身负甚高,岂料对方武功太强,一出手即被扣住,不由心神巨震,只觉大怪五指透射出寒冰冷爱,循着自己逆攻气血飞布全身,不禁机令令连打寒襟,大叫一声道:“好冷!”
叶佟一声,仰面倒下,整个面目宛似被一层冰霜罩没,身躯僵硬挺直。
其余十七金钢纷纷猛扑而出,刃光电奔,暗器如雨在手,攻势凌厉辣毒。
双怪手下八人,一晃掌中降魔杵卷出一片金霞粟雨,金霞灿烂中夹着灰白银针,宛如芒雨射出。
这片灰白银针目力甚难察觉,十七金钢管觉有异已是不及,只觉体上各一冷,不禁面目变色,气血皆凝。栽仆在地。
青松子不禁神色大变,猛地转身虚空飞掠而去。
冰山双怪相视冷冷一笑,缓缓走出。
武林群雄见状不由骇然变色。
忽见群雄中窜出一个锦衣轻装中年汉子,向冰山双怪奔去。
武林群雄千百眼神齐齐注视在锦衣劲装中年汉子身上,全场雅雀无声。
那锦衣劲装汉子朗声道:“二位请暂留步!”
大怪冷冷地望了来人一眼道:“阁下何事赐教!”
那劲装汉子在囊中取出一封大红拜贴,神色异常恭敬,道:“敝上意欲请二值一叙。”
大怪拆开大红拜贴,抽出函内信笺,交与二怪道:“我等可以去么?”
二怪点头不语。
大怪向那劲装汉子问道:“贵上现在何处?”
锦装汉子躬身答道:“在此不远一幢农舍中,在下头前领路。”
武林群雄均瞧出锦衣劲装汉子乃大内高手身份,窍窍私议,声浪如蝇,却无人蹑随冰山二怪身后。
冰山二怪等一行相随锦衣劲装汉子疾行,竟是愈行愈快,渐近山峦间,只见效十户农舍依山傍水成一村落。
村口外隶立着七皇子,五个铁衙紧紧跟随在身后,目睹冰山双怪,长身一揖含笑道:“两位高人竟然赏脸,在下不胜荣幸,”立时肃客人入村。
冰山大冰冷森森一笑道:“殿下为了何事召见我俩。”立着不动,未有入村之意。
七皇子含笑道:“骷髅剑主与在下恩师佟景贤订下端午之约,为此竟震惊了天下武林,在下欲请二位相助。”
大怪道:“我俩久位极北边荒,从不参与中原武林是非,风闻中原新近崛起骷髅剑主及轩猿手,武学渊博,我俩静极思动,是以赶来与二位高人印证高下,不论胜负立即转返极北,恕我等不愿参与。”
七皇子淡淡一笑道:“二位不愿,在下亦无法相强,但四海之内皆朋友,何妨入村稍容在下略尽倾慕之心。”
大怪略一沉吟,道:“待我俩见过骷髅剑主后,再来趋谒如何?”
七皇子道:“既然如此,二位请速往华山吧!”
冰山双怪为何临时改变心意乙因瞧出这农村似笼罩着一片杀机,竟然拒绝入村,但料不到七皇子居然任他们自由离去,口中虽不言,心内暗暗诧异,转身率着随行八人慢步从容离去。
才走出数十步,忽闻身后腾起一声凄厉惨嗥,二怪转面望去,只见手下一人两手护目,跌翻在地,翻腾乱滚,似禁不住难受已极痛苦,不禁骇然变色。
大怪喝道:“你中了何物暗算?”
伤者那还答得出,只觉体内宛如火焚,一阵翻滚,掌缝内渗出红色血丝,厉声大叫道:“热死了!”
只见他面色赤红如火,热汗直流,翻滚渐缓,大怪不明伤势,竟束手无措,那伤者又发出一声凄厉惨嗥,气绝毙命。
死状厥惨,令人不忍卒睹。
村口上,七皇子尚立在原处不动,口角噙着一丝冷笑。
大怪蹲下察视死者致命之由,明知系辣毒暗器从目中射入,却找不出那致命暗器。
忽闻七皇子朗声道:“二位虽武功卓绝。但中原武林人物藏龙卧虎,不乏奇才异能之士,未必两位件犯众怒,此行恐雄如愿。”
弦孙之音,显然吓阻冰山二怪回心转意。
冰山二怪忽闻蚁音传送入。耳中道:“两位身入危境尚不自知么?此处大内高手密布,速向南退去,沿途如有阻截。格杀匆论,决不能手下留情,不然二位当橙丧身之祸!”
冰山二怪闻声呆得一呆,两人嘴唇翕动,正以心声对话,突然,二怪身子一振,未依照那人传声,仍朝来路奔回。
奔出里计,蓦闻一声断喝道:“站住!”
只见两条人影疾闪横阻道中,现出一双衣着华丽,年约三旬开外少年,正是四皇子,五皇子。
道旁两侧人影浮动,纷纷疾现出无数大内装束卫士。
但听一声暴雷似地大喝道:“此乃当今四皇子、五皇子,两位还不行礼么?”
冰山大怪冷笑道:“边荒之人,不知礼数,二位殿下拦道则甚。”
四皇子面寒似冰道:“风闻二位受我七弟笼络,意欲与我等为敌,是否真确?”
冰山大怪道:“二位殿下请自去问七殷下,怨我俩无法置答。”
四皇子怔得一怔,道:“风闻二位前来中原,愿与骷髅剑主及轩猿手印证武功是么?”
大怪冷冷一笑道:“不错!”
“如今意欲何往?”
“华山!”
四皇子向五皇子看了一眼,道:“真象来明,你我无须操之过急,既然冰山两位老师前往华山指名索战,不妨随往瞧瞧骷髅剑主是何许人物。”
大怪沉声道:“一定要随往么?”
四皇子哈哈大笑道:“难道二位竟敢拒绝不成。”
冰山二怪也不置答,寒着一张脸率着七个巨灵大汉望前奔去。
四五皇子身法迅快让了开去。
冰山二怪一行身法如风,大内爪牙急随身后,但见二怪却非朝华山方向,竟是扑望黄河南岸而去。
大内爪牙不禁一惊,四五皇子殷后随行,心内暗暗纳罕,四皇子道:“冰山双怪举止诡异,分明心怀叵测。”
五皇子沉声道:“不论二怪存心如何,两人不除必成后患。”
忽见冰山二怪一行掠入一片郁密枣林不见。
天色渐暗,暮瞑四合。
大内爪牙不敢妄入林内,均停身止步。
四皇子两道冷电眼神凝视了林中一眼,沉声道:“枣林通往何处?”
一人答道:“枣林的尽端,就是黄河,河岸傍有水母宫,庙宇宏敝,冰山二怪必假水母宫栖身。”
五皇子低声道:“诸家阿哥门下均已暗蹑双怪,你我不如暂在林外持观望态度,小弟看来,此事未必不是庸人自扰。”
四皇子摇首道:“愚兄得自派遣在华山之卧底眼线密报,亲眼目击冰山双怪由希夷峡内现身从险异下山,不言而知冰山双怪乃骷髅剑主党羽,故弄玄虚,前说心怀叵测,果然不差。”
五皇子不禁呆一呆,道:“四哥为何现在才说出?”
四皇子方欲回答,忽闻林中传出一声凄厉惨嗥,不由面色徽变,突又隐隐传来数声闷哼,至后便寂然无声。
河风狂疾,啸林如诉,苍空无月,四外黑暗似漆。
忽闻一名大内高手道:“又有人赶来了!”
四皇子转面望去,只见数十条筋影疾掠而来,来至临近,正是八皇子、六皇子、十四皇子及心腹死党。
八皇子道:“四哥,我等留在县署内武士俱遭冰山二怪门下毒手,尸体未有伤痕,均体外罩着一层坚冰,若不除去二怪,我等枕席不安。”说着意欲一跃入林。
四皇子猿臂疾仲,一把抓住道:“林内有埋伏,不可轻举妄动。”
这时,又有数人奔来,见是蛇神滕风、白骨殃神柳南及丽山六老等群邪。
四皇子灵机一动,飘然向蛇神滕风走去。
蛇神滕风目睹四皇子走来,目中精芒逼射,了无惧意,笑道:“殿下不知令师被骷髅剑主擒住,现囚在希夷峡内么?”
四皇予不禁脸色大变,道:“滕老师莫非危言耸听?”
滕风正色道:“膝某决非信口开河,被擒者并非大悲掸师一人,尚有葛四先生及银河真人,进来落魂谷主皇甫天彪在江湖中突告锁声匿迹,如果膝某所料不差,定亦落在骷髅剑主手中。”
众皇子不禁相顾失色。
四皇子道:“膝老师就是为了此事……?”
滕风右手一摆,道:“骷髅剑主有图霸武林之念,冰山二怪助封为虐,若不翦除,后患无穷。”说着取出一支短笛,吹出一缕怪异低沉的韵律。
枣林中埋伏着冰山门下,巨灵腿影,目光如炬,宛如山魈怪兽,令人不寒而栗。
一具巨灵神猛感腿腹上宛如刀割一般,痛澈心脾,不由张嘴嗥得半声,心头一麻,倒地气绝毙命。
接着又是数声惨嗥腾起,随风飘送,在此夜色沉沉中,更凭添了几分恐怖。
冰山二怪屹立在水母宫飞檐上,只闻嗥声传来,认是宫廷高手恃强侵入枣林为门下降魔柠内寒冰毒针歼戮。
正在得意之际,忽觉十数条人影如飞鸟股卷上屋面,不禁大惊,只闻迎面扑来一条身影发出慑人心魄长笑,暗道:“不好,这是慑魂魔笑……”
两股寒气逼人青虹飞卷而至,二怪知危在眉睫,不可恋战,双双潜龙升天拔起,曳空流泻望华山方向遁去。
去势迅疾逾电,诸皇于及宫廷高手穷追不舍,赶至华山西麓已失去冰山双怪踪影,四皇子不禁发出一声叹息道:“我等哲转馆驿,共商除去骷髅剑主大计。”
希夷峡内骷髅剑主心神烦乱,来回踱步,目中不时发出威光,面部肌肉不停地抽缩,内心气愤难抑,胸中怒火滚沸翻腾。
他自函谷返回总坛,只觉处身甚危,密命手下不得在江湖中露面,并遣出数人分邀隐名至友赶来相助,一面命西狱门下眼目将武林动静逐日报知,那知消息传来,均与自己不利,不禁暴跳如雷。
只见一个黑衣银须老者掠入,禀道:“冰山两位老师已安置在南崖,外面有大原分坛主叶胜手下弟兄求见。”
骷髅剑主目中神光一亮,忙道:“唤他进来!”
老者急趋而出,须央领着一个中年化子进入,那中年化子施礼道:“参骷髅剑主!”
骷髅剑主目中神光一变,道:“你是叶胜坛下弟兄么?速将姓名职司报出。”
中年化子略无惧意,道:“弟子狄藩,并非叶坛主手下,新近才投在邓香主手下效力。邓香主骷髅剑主不信弟子身份,交与弟子一项信物,骷髅剑主验明。”说着取出一方书有字迹的素帕。
骷髅剑主接过反复一瞧,果是邓素云信物,道:“邓香主现在何处,为何不来见我。”
中年化子躬身禀道:“邓香主、叶坛主等人现追踪轩猿手无暇分身……”
“轩猿手现在何处?”
“就在华山周近,形踪飘忽,邓香主令小的察骷髅剑主,轩猿手就是本门叛徒淳于亮!”
“这个我已知情。”
“但淳于亮欲骷髅剑主于死,散步谣琢,骷髅剑主将少林大悲禅师、点苍葛四先生、青城银河真人据囚在希夷峡,并将花溪鱼父丁南绍爱妾幼子劫来,现宫廷皇子及各大门派端午日决定一举侵袭。”
骷髅剑主面色大变,须发怒张。
中年化子道:“邓香主非釜底抽薪骷髅剑主难以抗拒。”
“釜底抽薪系何所指?”
中年化子肃然禀道:“邓香主骷髅剑主立即率众出山,故作疑兵计,散布谣诼赶往燕京刺王杀驾,由千面神糯石诚扮作十三皇于继位骷髅剑主稍显行踪即返,宫廷皇子必人心浮动,纷纷端返燕京,至不济亦可收各个击破之效。”
骷髅剑主不禁一怔,笑道:“怎么我想不及此。”面现喜容哈哈大笑道:“老夫邀约助拳能手已相继赶来,惟忌宫廷皇子作梗致牵一发而动全身。”说着徐徐击掌三声。
只见三方石壁忽如蝗蚁般纷纷合张,疾闪出十数黑衣蒙面织有骷髅标记大汉。
中年化子心中暗惊道:“看来西岳华山布置得如铁桶般,步步均有死亡危机。”
骷髅剑主望了化子一跟道:“你随老夫等同往一行么?”
中年化子忙抱拳施礼道:“邓香主有令,此计倘骷髅剑主采纳,镇子尚需去华阴散布谣通,并须预骷髅剑主去踪。”
骷髅剑主略一沉吟道:“老朽渡河,循北岸去京。”
中年化予躬身道:“那么弟子拜别了!”转身向洞府外走去。
华阴县外二座接待武林群雄大棚内依然人朝繁喧,豪笑盈耳,虽然群老各有隐藏不同身份,但面上仍佯装志在瞻仰百年难逢盛会而来。
蓦地——
东棚外走进三个化子:二少一老,鹑衣鸩面,蓬发赤昆,目中精芒逼射。
忽传出宏亮传声道:“陶老英雄,咱们长远不见啦。”一个面如珠砂老叟趋向一蓄山羊胡须老丐之前行礼。
老丐两目一瞪,面现笑容道:“化子吃十方,风闻郭老英雄接待往来黑白两道人物,免费吃喝,老化子嘴馋,特地赶来了。”
群雄目老化子形象,均知是弓帮名宿混元手陶景,面如眯砂老者乃泰山扇子崖东岳高手赤面灵宫蔺文庸。
混元手肉景等三人坐下后,向蔺文庸道:“骷髅剑主究竟是何许人物?”
两文庸闻言不禁一呆,不知是何所指,一时之间竟茫然无法作答。
老化子双目本眯成一线,蓦然睁开,炯炯慑人,冷笑道:“这本不关老化子之事,但沉思之下,只觉事关武林安危,不能不说……”
声如洪钟,立时三座棚内鸦雀无声,疑神倾听。
只听混元手陶景说下去:
“方才老化子取道黄河北岸而来,北岸芦获一望无际,长可及人,老化子三人因饥肠如雷疲累不堪,就着身旁揣有现成酒菜,塞饱五胀后,便藏身芦获丛中小睡,忽闻不远瑟瑟声传来,似有江湖人物行近,老化子发现十五骷髅帮中高手距身四丈开外坐下彼此谈论,听出他们守候骷髅剑主来到,即动身赶往燕京暗算当今皇帝,由千面神儒石诚扮作十三皇子窃占大位……”
武林群雄闻言相顾大惊失色。
陶景道:“但石诚窃占皇位后对于武林是否有益,诸位中定有人知骷髅剑主心性为人及真正来历,因兹事件大,老化现不能擅作主张。”
群雄中有人朗声道:“骷髅剑主已动身前往燕京么?”
混元手陶景目光望了棚外天色一眼,道:“老化子离开时骷骷髅剑主尚未至,他们预定黄昏日落时起程,据闻骷髅剑主已将冰山二怪制住。此刻正说服二怪与他共事,希夷峡中凶险万分,屈期太极慧剑佟景贤应约,恐凶多吉少。”
群雄中不少宫廷耳目潜隐,自有人急报各皇子,只听一人高声道:“老前辈是否故作危言?”
陶景怒容满面,沉声道:“诸位若不信,不妨赶往黄河北岸察视真假,但不可太过逼近,免受池负之殃。”
赤面灵宫蔺文庸诧道:“陶老英雄弦外之音有人拦阻骷髅剑主么!”
陶景微笑道:“宫廷耳目无孔不入,焉有不知之理。”说着望了蔺文庸一眼,又道:“商老师似及欲去北岸一探老化子之言真假,待老化子酒醉饭饱偕同前往,但不能伸手多管闲事。”
蔺文庸道:“这是当然!”
二棚内群雄已走小半,月色斜西,陶景猛的放下酒杯,道:“商老师,咱们走。”
率着一双少年窜出棚外,与赤面灵宫蔺文庸飞奔去。
黄河北岸,芦获蔽天,当年黄河洪水泛滥,连年改道,那一望无际的芦苇原是黄河放道,金黄色阳光映照下。滴翠碧绿,微风过境,啸韵如吟。
混元手陶景领着蔺文唐朝南岸下游疾奔而去,上溯五十里弯道处绿扬下泊着一艘小舟。
四人跃下舟解开系绳横驶北岸而去。
半个时辰后,小舟已靠岸一片笔立如仍削崖下,陶景以手示意不可发出丝离声息,倏地四肢反贴在石壁上,施展壁虎功,悄无声息缘上。
一双少年身手绝论,与蔺文庸亦施展壁虎功攀登峭壁。
崖上十数株巨千古樟,繁柯趾技,连豆互结,笼荫蔽日。
陶景目中神光巡了一瞥,道:“我等居高临下,可一览无遗,散骷髅剑主一行必由崖下沙滩取径。”
蔺文庸一望崖下,远处芦获医密,息无一人,恬静异常,暗道:“怎么如此平静?”
只见陶景率着二巧冲霄拔起,穿入浓技密业中,蔺文庸亦感疑惑,怪臂微振穿空倏隐。
金乌西坠,循魄高悬,宛如冰轮,散出梦样的光辉,晚风狂劲,远处芦苇吹得瑟瑟如潮。
葛见芦苇叶中分,鱼贯疾掠出一行骷髅帮装束黑衣人,却分辨不出谁是骷髅剑主。
突闻一声哈哈大笑道:“骷髅剑主,在下等恭候已久了。”芦苇丛中扑出数十人。
骷髅帮中一人忽振吭发出一声刺耳尖锐长啸。身形潜龙升天拔起六七丈高下,半空中出剑青虹通射。
剑势疾化为“天河倒泻”,一道惊天长虹幻起漫空飞星夹着啸声人影望扑出大内高手袭下,但闻惨嗥腾起,五人已身首分离倒卧血泊中。
赤面灵宫简文庸几曾见过如此凌历剑势。暗道:“此人必是骷髅剑主!”
只见那骷髅高手一剑诛戮五人后,立即闪身回形,继续前行。
大内高手不禁胆寒,泰半畏缩不前。
陶景低声道:“宫廷皇子无一人敢现身博击,只知驱鹰犬送死。”
蔺文庸凝神一望,果然不见宫廷皇子现身,间道:“谁是骷髅骷髅剑主?”
陶景摇首微笑遭:“不知!”
只见一双大内高手拦道阻住骷髅帮去路,历声喝道:“站空!”手中兵刃幻出一片寒飙。
骷髅帮为首一人阴恻恻冷笑道:“闪开!”
右腕一振,青霞暴吐,呼的斜劈出手。
叮叮两声,一双大内高手张嘴发出惨嗥,兵刃脱手飞出胸前血光迸射。伤及脏腹倒地不起。
骷髅高手依然前奔如风,只听远处一声朗喝道:“还不速速拦截,全力出手!”
数十名大内高手由四方八面围扑,暗器如雨,寒光电奔,狠毒异常,欲将骷髅帮一行一网打尽、杜绝后患。
骷髅帮一行共是十七人,仍是哑口无语,待大内高手扑至临近,身形倏动,变成一圆形,撤剑振腕出手,虹光暴射,寒飙漫空,带出悸耳破风锐啸。
片刻时分过去,大内高手纷纷受创倒下十数人,其余均皆胆寒疾飘开去。
骷髅匪也不追击,收剑后又前奔。
突闻一声:“阿弥陀佛!”四朵红云疾如鹰荤电泻落在骷髅匪徒之前,现出四个身披赤红架缓而面目狞恶的番僧,手持钢柄月牙毒铲,泛出蓝汪汪光华。
骷髅帮高手似知番僧异常辣手,不待番僧立定,倏地全力出手,十七柄长剑电奔虹射。
陶景、简文庸相顾骇然变色,两人见多识广,均感骷髅高手剑招极为辣毒。
瞬眼,十七骷髅高手相继穿空斜飞而去,去势如电,隐入月色苍茫中。
只见四红衣番僧跪坐在沙中,头顶百汇及印堂、七坎三处穴上各刺穿一豆大园孔,殷红鲜血滓路溢出,月牙毒铲仍紧握右掌内,已自涅磬西归。
天际遥远忽冲起三道旗花,爆放流霞异彩,眩目耀眼。
芦苇中闪出数人大喝道:“追!”
人影疾逾流星电奔而去,沙滩上留下数十具尸体。血腥刺鼻,死状狰狞恐布。
混元手陶景、赤面灵宫蔺文庸双双跃下树来,陶景长叹一声道:“蔺老师,你欲趟此浑水么?倘或宫廷高手误认你与骷髅是同路人物,蔺老师将待何如,恕老化子无法援手。”
赤面灵宫蔺文庸不禁毛骨悚然。
陶景用手一招,两少年化子跃下树来,垂手肃立。
蔺文庸道:“这十七骷髅高手是否真有骷髅剑主在内么?”
陶景冷笑道:“风闻骷髅剑主智计绝伦,未必不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他与千面神儒石诚已另取径扑向燕京而去,但宫廷皇子均是一般工于心计,预料骷髅剑主出此一着……”说着微微叹息一声,又道:“旁观者清,关心则乱,你我回转华阴去吧?”
蔺文庸诧道:“回华阴何用,骷髅剑主已去燕京,端午之约乃骷髅剑主一着疑棋妙着而已。”陶景摇首道:“无论骷髅剑主去京事成与否,端午之约决然不虚,以全昭信天下武勇,何况清廷亦无法指判逆之罪。”
不道四人专返华阴,却说希夷峡中一条人影疾闪,月色迷芒下,现出一个蒙面黑衣人,飘然向洞府走去。
峡内石后突跃出一双老叟,横剑疾晃,大喝道:“站住!”
黑衣蒙面人缓缓揭下面具,显露出面目,正是那骷髅剑主去而复转。
一双老者蓦然色变,垂手道:“骷髅剑主独自回来了!”
骷髅剑主鼻中冷哼一声道:“那邓香主坛下弟子狄藩稍时来见老夫,命他径自进入就是。”
一双老者躬身领命。
骷髅剑主飘然入得洞府而去,向一间宽敞明亮石室进入,坐在石墩上,面色沉肃,两零徐徐交击三下。
只见一扇石壁疾开,闪出一个发须银白、枯瘦赭衣老者,抱拳施礼道:“骷髅剑主有何吩咐?”
洞府外突走入叶胜及中年化子狄藩,向骷髅剑主行礼。
骷髅剑主沉声道:“叶坛主,老朽方才发现本门弟子中竟有判逆潜伏在内,实令老朽痛心疾首。”
叶胜不禁一怔,道:“何人居心不轨,处以极刑,杀一儆百。”
骷髅剑主摇首道:“心腹之疾,不立即清除何以拒外,端午之约菲遥,叶帮主立即着手查明何人是宫廷爪牙或淳于死党。”
枯瘦貉衣老者面色微变道:“竟然有如此之事。”
骷髅剑主沉声道:“此事不准泄漏!”
枯瘦赌衣老者垂手低应了一声:“是。”
骷髅剑主道:“老朽当须料理一件重大之事,片刻即回,叶坛主你全权处置。”说着一晃而出疾杳。
叶胜向枯瘦储衣老者道:“毛护法,叶某离开总坛日久,现有何人掌管海底名册及密扎?”
老者答道:“现由毛某掌管。”
叶胜抱拳微笑道:“骷髅剑主之命,不敢有违,烦毛护法领叶某,详查本门弟子来历其中有无疑窦。”
老者诧道:“此能查出么?”
叶胜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找出其中疑窦,再剥茧抽丝不难水落石出,我辈行事只问心之所安,宁可错杀,不可走失。”
老者不禁毛骨悚然,领着叶胜望后洞去。
后洞禁制凶险,稍一不慎,立即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叶胜留神默记老者动作于胸,偶尔询问一句二句,决不令人起疑。
走入一间宿室,四壁架上卷幅浩繁,叶胜立即逐坛索阅海底,命狄藩执笔记述,又道:“毛护法慎匆走口泄漏,免得杀身之祸。”
老者神色一变,沉声道:“这个老朽知道,用不着叶坛主狐假虎威。”他自投身骷髅帮下只服骷髅剑主之命,平时傲气凌人,狂妄自大。
叶胜冷笑道:“本门危如累卵,毛护法居然胆敢抗命,可见本门之危由来其久,如毛护法自恃艺高辈尊,倚老卖老者比比皆是……”
老者目中怒火猛炽,右手疾拂而出,丝丝劲风,罩袭叶胜胸腹诸大要害重穴。
叶胜左掌一式“峨云屏谷”疾封,右手五指穿肋飞出,手法精奥奇诡。
老者大吃一惊,暗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叶胜武功怎么如此精进,难骷髅剑主器重……”心念之间手法立变,两指如剪戳向叶胜“将台”要穴。
猛感身后一麻,脊椎肋骨胀痛欲裂,不禁张口闷嗥了一声。
只听叶胜冷笑道:“狄藩,暂封住毛护法一身武功,待本座查出他有无判逆迹象,骷髅剑主转返后发落。”
老者面上冷汗冒出,只觉后胸五处穴道一冷,立时不省人事昏倒在地。
叶胜举动迅速,逐一层阅海底名册及密札记事,一顿饭光景过去,只听叶胜道:“在这里了,咱们快走!”
中年化子狄藩抓起毛护法与叶胜疾掠而出,将洞内禁制逐一还原如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