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三魔各个攻出一掌,解开逍遥客被太妙道长突袭之厄后,均寒着一张脸,撒掌凝立不动。
但三魔眼内神光,霎那间尽都敛去,目廉半闭,生像老僧入定模样。
太妙道长泻坠地,见此情状,面色一愕,不仅是他,连太玄、太清两道均为之不解。
立在远处旁观的谢云岳也莫明其故,只有逍遥客腹中雪亮。
大风吼涛中,殿外广场又再度越入宁静,寂寂。
但谢云岳及太玄道长两人双目注视在北冥三魔身上。
渐渐,谢云岳及太玄道长均察出了一点端倪,太玄号称武当三元剑叟之首,尤以机警沉重,心思慎细著称,那本是一线开阖的眼廉突然张开了,正想招呼太静、太妙二人之际。
不料太妙道人为着方才三魔联臂出掌,震散了他那护身玄门真气,差点伤在他们手上,胸中蕴怨,积怒,此刻已是按奈不下,心说:“这样耗着,夜长梦多,抢着先机是为制胜要诀”,袍袖一拂亮掌打去。
他那里快,北冥三魔更快,这样快法却是无形的,因为山顶的气温酷寒奇冻,在北冥三魔凝立不动时,只觉气温又复骤降。
太玄张口欲出声及太妙拂袖追袭之际,但觉砭骨冻髓奇寒袭体逼束全身,心说:“不妙!”飞快跌坐下地,以本身纯阳真气对抗。
这时,太妙、太静两位道长,亦已发觉北冥三魔发动玄阴奇寒,他们也随着太玄一样,席地跌坐。
砭骨奇寒刹时弥漫峰顶,谢云岳发见有异,立时招呼桑禄及二女退出金顶,自己则发出菩提禅掌逼开奇寒,随着他们三人退下峰顶。
谢云岳瞥见二人及桑禄寒战不止,面色苍白无血,眼神暗淡,忙由怀中取出来三粒长春丹命他们服下。
片刻之后,三入睑色转红,桑禄道:“好冷,恐怕武当三老难逃此厄!”
忽见逍遥客由峰顶电泻飞落,在他们四人身前不足丈外立住。
谢云岳心说:“我就是要寻你,你送上门来更好。”
只见逍遥客渺着一目睨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四位可是替武当助拳来的么?”
谢云岳徐徐答道:“我等来武当为夺一人,武当与我等并无渊源,何必多事,尊驾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逍遥客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山野之人,久不记忆姓名,人称逍遥客就是。”
谢云岳故作惊讶道:“原来尊驾就是逍遥客,在下偶听武林朋友盛道尊驾风采,不意今日幸会,尊写外隐何处,日后在下必来拜望讨教。”
逍遥客满腹不快,他只道说出了逍遥客之各,对方必然改颜相敬,哪知对方竟略不动容,哼了一声道:“我这住处在贺兰之北,万山丛中,千古积雪,长年不化,名叫雪荀峰这不过是我取名,该处绝少人烟,并无人知,你能找得到么?”
谢云岳朗声大笑道:“哪能找不到,在下所寻的人,就是尊……”
言还未了,峰顶忽起了一声鸣雷似的大震,气流激荡,冰雪崩泻如涛,身形撼摇不止,风云变色。
逍遥客闻声便自一鹤冲天而起,掠上峰顶,谢云岳之言一点均未听入耳内。
这时四外均为崩雪所溅之雪尘弥漫,一片灰白,轰隆隆震耳欲聋。
索命八掌桑禄道:“少侠,不论怎样我们总该助武当三老一臂之力。”
谢云岳微叹一声道:“在下近来只觉心灰意冷,决再不伸手招惹江湖恩怨是非,如今逍遥客居住已得,别人的事我们还是少管为是。”
江瑶红娇嗅道:“云哥,你一片星形黄玉尚未交还,怨隙已结,解铃还得系铃人,你怎么虎头蛇尾起来嘛?”
桑禄接着苦笑道:“本来贫道也是劝小侠大可不必伸手,如今形势不同,少侠你吗……”,手里四外一指,又道:“山谷之间浓烟尚自缓缓而升,看来武当观均遭火焚,门下亦被屠戮,少侠此时撤手不管,恐怕武当误会少侠勾结北冥三魔无故寻仇,日后难以消释咧!”
谢云岳不禁一怔,忙道:“不是观主一言提醒,在下差点铸成大错,如此我们上峰吧!”
四人疾展身形,上得峰顶一瞧,只见武当三老倚着古松之下,频频调息。
金殿已呈倾斜,北冥三魔与逍遥客形影沓然,不知何故离去。
太妙道长见得四人飞上峰顶,不由大喝道:“你们想要趁火打劫么?有贫道在此,只怕你们未能称心如意。”说时,电飞而出,大袖一拂,一片凌厉气劲卷而出。
桑禄双掌一分,迎撞还击,气劲相撞,两人均退后了半步。
太妙道长须发飞扬,神情激动,拂袖又正待出手,谢云岳冷冷地说道:“道长,你还想死得不够快么?”
此言不出,太玄太静自是一凛,太妙开言一怔,硬撤即将出去的玄门真气,哼声中退得了半步,怒道:“少施主你未免太狂妄了,贫道……”
谢云岳立时阻住他的话头,微笑道:“道长不要误会在下等来此有意寻衅,在下是说三位道长适才与北冥三魔拼搏,虽然本胜击退对方,但道长等亦被三魔“雪冰真气”侵入体内,现寒毒已走入阳明胆经,三位道长功力深厚,此时未有感觉,但十二时辰后寒毒侵入“膏育”,虽大罗金仙亦无法施救。”说此略略一顿,望了太妙道长一眼,含有怜悯之色道:“尤其这位道长方才一逞怒气,寒毒已散窜于肝胃二经,在下料断至多六个时辰后,必将血凝体冻,寒毒攻心而死。
如三位道长以在下之言为虚,则请三位道长以反周天行功,阴阳二气逆运便知如何?”
武当三老面目微变,如言暗中运气反周天行功,果然谢云岳所言不虚,只觉千百缕寒气风窜,如陈蝇闯窗,心神猛震,直打寒战。
谢云岳微笑道:“如何?”
太玄大惊道:“少施主真是神目如电,贫道等年已耄耋,身死不足惜,北冥三魔虽为“纯阳罡气”震散它那“寒冰真气”,但并未受伤,恐短时又再度犯山,只怕武当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少施主英华内敛,必是隐世高人门下,请稍留相助,以全武林道义。”
谢云岳心中甚感为难,如非万不得已,他已不想涉身武林恩怨之中,忽然灵机一动,笑道:“在下功力浅薄,难以相助,三位道长确为“寒冰真气”所乘,只要三位掌心互抵至“脊心穴”上,真气循环导引,以三阳真火练化寒毒,一个时辰后当可全愈。”
武当三老大为惊异,他们知道谢云岳这番话简而意深,暗含“先天默化”之机,太玄道长正待出言赞佩,却见谢云岳取出一块星形黄玉道:“在下等方才登山,与黄星羽士小有误会。”继将前情详细地说出,笑道:“带剑登山,触犯贵派禁例,在下实有不是,今向三位道长致歉,烦将这块黄玉转交黄星羽士为感。”说时将星形黄玉逸至太玄道长手上。
大玄道长轩眉欲语,谢云岳摇手示止,微笑道:“现贵派道观已毁八九,贵派弟子在浴血苦战中,来敌不仅是北冥三魔门下,还有邛崃一派,在下愧未能相助,目下务请三位道长行动自疗寒毒,日后北冥三度来袭时,用三元交击法,天地人循环使用,不让他们有缓手之机,方可制胜,言尽在此,后会有期。”回面说声“走”,话出口,四人同时飞身而起,望峰腰朝元宫电泻而去。
武当三老不胜惊讶称异。
谢云岳等四人飞奔下山,沿途也暗中出手相助武当门下,但亦是适可而止。
罗湘梅江瑶红两女见谢云岳神色不属,似有重忧,一言不发,不由芳心大为惊恼,暗中支使索命八掌桑禄相助。
桑禄深感棘手,便推说晚间再为计议。
暮霭低垂,谢云岳等四人一行踏入老河口,落在长兴客栈中。
一盏昏灯,一张木榻,谢云岳独处一室,仰躺榻上,两眼仰视发怔。
近来他胸中只是郁闷不乐,感触万端,静心不得,自动思念,往事即索惑于怀,种种切切却未能让他顺心快意。
陡然,门外起了剥啄声,谢云岳问道:“谁?”
“是我。”江瑶红在门外回道:“云哥,能不能进来?”
谢云岳翻身坐起,口中应道:“有什么不可以,门并没有上闩。”
房门呀地开启,走进了江瑶红及罗湘梅,独缺索命八掌桑禄。
两女都是柳眉重叠,目含幽怨,谢云岳不禁泛上一丝歉意,他知道两女为何如此。
江罗二女坐在榻前一条小板凳上,江瑶红幽幽说道:“云哥,称为何数日来拒人神色之外,究竟有何苦衷,能为小妹一说么?”话了,不由自主地流下两行清泪,旁坐的罗湘梅也眼圈潮红。
谢云岳已听出言外之急,不料江瑶红竟会开门见山,顿时茫然不知所措,半响无语,最后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两位姑娘心意,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我年来遭遇,深感自误误人……”
江瑶红柳眉紧蹩道:“云哥,误不了你,如说是误了我们,那是我们自愿,哼!你如想推脱我们,除非你削发出家,不然,一个绳儿拴了两双蚱蜢,谁也离不了谁!”
谢云岳不由地一怔,继而念道:“自己何必斤斤执拗,还是顺乎自然的好,徒然自苦,那才划不来咧。”于是微微一笑道:“红妹既然如此说话,那么我艳福不浅,只怕无福消受。”
两女陡地红晕双颊,白了他一眼。
谢云岳强提起精神谈天说地,极尽插挥打趣为能,引得二女娇笑不止。
夜漏更深,谈笑之际,谢云岳忽见门外人影疾闪了闪,蓦然走进一人。
谢云岳瞧见此人走近,眉头一展,大喜唤道:“雷二哥,小弟找得你好苦:”继而发觉不见傅六官傅婉两人,惊问道:“他们人呢?”
雷啸天见江瑶红罗湘梅两女便笑道:“两位姑娘好。”才转向对谢云岳正色道:“雷老二随傅大侠婉姑娘由长白山赶往武当,将至峡口镇上,只怪雷老二等一时糊涂,贪饮了几杯酒,致为宵小所乘,婉姑娘所持的太阿剑被窃,我等三人连日查访下落,音信沓然,傅大侠与婉姑娘在焦急疲累之下,又染风寒,致病倒客店,经医调治,日久不愈,雷老二心急之下,只得独闯武当,正值武当惨遭浩劫,道观成墟,死伤累累,雷老二闯上南天门上,忽见四条身形在对面太子岩下隐现于松杉之间,雷老二眼尖,认出是你,一路追踪,方才始赶达老河口镇上。”
言至此,索面八掌桑禄一脚已跨入门内,拱手笑道:“雷老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贫道也随谢少侠来此了,恐怕雷老师你没料到吧?”
乾坤手雷啸天忙与握手寒喧,谢云岳剑眉一皱道:“如今傅大侠两人落在何处?”
“不远,离此不到一小时脚程,毂城县城中。”
谢云岳忙道:“我们这就去”,顺手捡起太阿剑,雷啸天不由睁着双目,不胜惊疑。
索命八掌桑禄道:“雷老师心中疑惑太阿剑为何在少侠手中是么?我们一面走,一面详谈此行的经过,借解途中寂寞。”
夜风寂寂,一行五人向毂城而去……
朝阳泛彩,汉水之上泛来一条巨舟,这舟中乘客七人,老少不一。
舟中七人正是谢云岳等,可是形象已变换,谢云岳化装了六旬左右老翁,江瑶红罗湘梅傅婉三女却变成无盐东施,奇丑不堪,傅六官、雷啸天、桑禄均套上人皮面具,总之,俱非本来面目。
汉水之东是为大洪山脉,已在红旗帮势力范围,一则在未至夏口会齐了九指神丐苍玺之前,切忌与红旗帮发先冲突,
再则谢云岳为遵明亮太师之戒,不至必要时他不伸手,为防有人认出,所以均易容改面。
波平岸阔,朗日晴空,风帆沙鸟,出没往来,一望无际,两岸村落畦畛,交错于水竹翠壑之前,樵笠渔蓑,诗情画意,怡情悦目。
谢云岳思忖目后与红旗帮相持下,难免干戈相见,颇为考虑,闷坐舟中闲聊之际,一与他们讲解一些奇奥武学,如何把握制胜之机。
这日傍晚,红日初落,晚霞烧天,舟泊在夏日对岸,谢云岳等人正在船舱中用膳之际,忽闻岸上起了一阴阳嗓子喝道:“舟子,这条船可是去夏口的么?”
雷啸天一听,不禁望着谢云岳眨眨眼道:“老三,生意上门推不掉,可由不得你了。”
谢云岳瞪了雷啸天一眼,不则一声。
只听舟子答道:“去是去夏口,但被客人包下,大爷们请改乘别舟吧!”
雷啸天立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内方山上的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雷老二有得热闹瞧啦!”一面说一面向舱外走去。
谢云岳知雷啸天疾恶如仇的天性,恐他闹出事来,随着跟出,耳内只闻得阴阳嗓子喝道:“胡说,大爷们就是看中了这条船,舟子,你叫客人腾出一舱就是。”
雷啸天谢云岳两人已先后脚跨出舱中,只见岸上有四人立着,船老大在四人面前一睑惶恐之色。
与船老大阴阳嗓子说话的人,身穿蓝布劲装,体形瘦长,五岳朝天的汉子,说话两眼仰视,神气活现。
在那人之旁立着两人,眼色一模一样,黄葛宽大长衫,但一个高大轩昂,四方脸膛,白眉红须,另一个则是矮小委琐,尖嘴猴腮。
另一人相距稍远,生得剑眉虎目,三绺短须,神态潇洒,两眼凝望水光山色。
四人均是目光炯炯,肩插兵刃。
雷啸天对谢云岳悄声道:“这与船老大说话的人是荆门一怪燕尾金梭云和,那一高一矮是内方山双杰,高的是摸天哪咤金荔青,矮的名唤驻地金刚王吉,那一立身稍远的就是苍梧石峰秀士赖朝元,此人阴毒狠辣,喜怒不例,往往伤人于无形之中,武功极高,与雷老二也有点小小仇怨。”
谢云岳点点头,这时船老大与荆门一怪争执不下时,忽瞥见他们二人出舱,忙道:“大爷,客人已出舱了,请与客人商量吧,只要客人应允,小的无不遵命。”
荆门一怪早就瞧见两个老头儿出船,闻船老大之言,便望着雷啸天阴阳怪气地喂了一声。
但雷啸天与谢云岳低声说话,置若无闻。
荆门一怪又喂了两声,仍是不见动静,不禁眉头一皱,飞步跨越船桥,在雷谢二人面前一立,带着炸音暴怒道:“老头儿,你去听见没有?”
雷啸天缓缓别过脸去,冷冷地望了荆门一怪一眼,淡淡答道:“就是听见了阴阳怪气喂喂两声,老朽怎知道你是呼唤何人?”
荆门二怪最忌讳别人说他声音阴阳怪气,不禁气得满面通红,怒道:“老头儿,你别是活得不耐烦了,云大爷与你商量让出二舱,船资平分,你可应允?”
雷啸天却冷冷回答道:“老朽死活,自有阎王老子来管此闲帐,用不着你来操心。让舱_宇,请不要再提,与你这种无礼貌之人共舟,只够呕气,老头子化了钱买气受,才划不来咧。”
荆门一怪不由气急,恨不得手劈雷啸天才好,但又瞧出雷啸夭不象身负武功之人,传扬出去,荆门一怪声誉扫地,恃强欺一老翁,强行忍压了下去。
摸天哪咤金荔青已早跨过船桥,在旁冷冷注视着雷啸天谢云岳二人,仔细审视之下,一点均未瞧出两人有何异处,此刻他迈前一步,含笑道:“老丈,我这云兄弟粗鲁不文,出言冒犯,请老丈宽谅,在下等实在有事需赴夏口,望老丈行个方便让出二舱。”
雷啸天谈谈说道:“这还差不多,不过……老头儿有点奇怪,这傍岸十数艘船只,单单看中老头儿这只船,是何居心?你到说说看!”
金荔青立时张旧结舌答不出话来,他们不过瞧得这船宽大舒适,于是提议乘船,一时之兴,招来雷啸天冷言冷语,言外之意,把他们当做劫匪,如何容忍得下,大怒喝道:“老头儿,你把金大爷当作何如人?”
雷啸天道:“管你是谁?让舱一事免开尊口。”
金荔青冷笑一声道:“老头儿,你这是自己找死。”用了三成力,一掌横拍而出,他只想雷瞒天略受轻伤而已。
哪知雷啸天在金荔青出掌的一瞬间,用常人的步伐横移了一步,向谢云岳道:“老三,这年头年轻人太不知礼貌了,还是拒绝得好。”
这举动,极似凑巧得天衣无缝,让过金荔青一掌。
金荔青不由一愕,暗诧道:“我这拍出一掌,虽不是出手如电,却迅快异常,哪来这么巧法。”
荆门一怪云和也为之惊诧,却瞧不出雷啸天是有意躲过此招。
这时,夜色低垂,江岸一片苍茫,渔火明灭,轻涛拍岸,江风悠悠。
立在岸卜的驻地金刚王吉与石峰秀十赖朝元已是不耐烦,王吉大叫道:“金老大,何必徒费唇舌,打发了糟老头子不就结了吗?”说时,两条人影离地飞起,直向舱面掠来。
两人飞到中途,突感膝弓一麻,真气一竭,身形立时往水面坠下。
赖朝元与王吉身形一沉,立觉不妙,猛然提气,岂料麻得更厉害,下坠得更速,噗通两声,水掉飞溅,两人堕入江中。
金荔青云和两人大惊,欲待搭救,无奈一身功夫在水中也是一筹莫展,云和只得喝命舟子抢救。
忽然雷啸天起了一种极冷峻的声音道:“朋友,算了吧!
别在老头子面前张牙舞爪,支使别人。”
两人知走了眼.不由各个打了一十寒噤,双双跌落水中,幸亏江边水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峰秀士赖朝元与驻地金刚王吉二人救起上岸。
舱内起了一阵格格银铃笑声。
赖朝元王吉穴道兀自未解,且又瞧不出点上何穴,这时已忖出这船定有高人在上,吃了暗亏,心内咬牙切齿痛恨,空自发怒。
荆门一怪与金荔青商量了几句号便背负赖王二人匆匆逸去。
雷啸天与谢云岳两人走回舱内,谢云岳便埋怨道:“二哥,你无事招怨,途中只怕有麻烦。”
雷啸天一瞪眼道:“老三,你难道不知道雷老二是江湖道上有名的阴魂不散,赖朝元阴手杀害我雷猴子的好友,一避十年,龟缩不见,天幸今日撞见,试想雷老二怎会甘休。”
“谢云岳冷冷说道:“你杀掉他不是好得多!戏弄他们作甚?”
雷啸天翻着白眼道:“撞上雷老二的手,那有这么便宜的事,老三,你瞧过猫捉老鼠没有?”
“三女见状忍不住格格娇笑,谢云岳无可奈何,耸肩笑了笑。
舱外船老大与众舟子唧唧喳喳一阵,走了进来说道:“诸位乱子可惹大了,汉水红旗帮出没无常,方才四人说不定就是红旗帮手下,小的可惹不起,所以……所以……”
谢云岳微笑道:“船老大,此事无庸你烦心,一切自有我们担当,你出外去吧!”
船老大嘴皮动了几动,最后还是无言哈腰走去。
江瑶红把嘴一撇,作轻屑无比之状道:“雷老师专说大话,你不过仗着云哥所言的“凌空制穴”,及上乘口决“潜心于一,以不变应万变,”被你叁悟,用来对付他们,倘他们事先有备,哼哼!这话就难说了。”
雷啸天摇了摇头说道:“瑶姑娘,谁不知道你那云哥功力绝顶,大树下面可遮荫,雷老二能胜粗气壮,姑娘,姑娘,积德,可别给雷老二下不了台,将来还得请雷老二帮助的日子有的是,罗姑娘,你说是么?”
两女由不得白了雷啸天一眼,心中暗骂捉狭鬼。
一晚平静无事,谢云岳心中纳闷不已,与雷啸天、桑禄踏出舱外一瞧,不由互相一望,只见晨雾轻障,清流咽石,附近船只均已解续远去,只剩下自已座舟孤零零停在江岸傍。
船老大及舟子数人俱蹲在船头,不发一声。
雷啸天江湖经验本就丰富,希奇古怪的事见得多,一望之余,便已明白,遂朗声大笑道:“内方山双杰光明磊落,不暗算偷袭,果然不愧好汉子,何不请出相见。”
声一落,江岸上忽现出五人,除昨晚四人,外尚多出一个狮鼻广颔疏须的青衣道人,背插两柄闭穴镢。
桑禄见这道人一现身,微微惊怔,悄声对谢云岳道:“这道人是粤西桂山木龙子,太乙奇门手法,当年推称武林独步,功力卓绝,久未出现江湖,少侠,你对他多加注意。”
这时舱内走出罗湘梅江瑶红两文,傅六官傅婉病体初愈,遵谢云岳之嘱静养不出。
内方山双杰等人一现身了之后,谢云岳等人先后跃起,疾如流星地望江岸上一落,轻飘飘地悄无声息。
这种上乘轻功一展出,内方山双杰等不由面现惊容。
荆门一怪云和首先发话道:“咱们无冤无仇,昨晚为何突施暗算?”
雷啸天冷冷说道:“什么人暗算于你们,有谁瞧见吗?”
荆门一怪立时被雷啸天问住,明知是他暗算赖朝元王吉,可又找不出据证来,胀红着胜张口结舌。
金荔青跨前一步,笑道:“昨晚实在是我们理屈在前,明人不打狂语,我们心照不宣,不过我这师弟与赖大侠吃了暗亏,心有未甘,想各凭真实本领印证几招,不敢说找回颜面,只说以武会友二字。”
雷啸天轩眉方欲作答,谢云岳已抢先答道:“金老师这番襟怀,令老朽颇为感动。”
说到老朽二字,两大吃吃窃笑不止,谢云岳略皱眉头接道:“只是金老师未免捕风捉影,帅出无名了点,老朽等实未暗算偷袭,两位老师落水,不过是真气受阻,适逢其会而已,要知练武人最难者就是任督二脉不能打通,气血便未能循穴全部通行,偶有气血交逆时,老朽臆测,落水两位老师一定是飞身掠空时,心浮气燥才有此事。”
这番话言简意精,深含内功要诀,固然对事有意椎说,然而确是至理。
赖朝元与王吉互望了一眼,忖道:“理虽至确,但也不至于这么凑巧。”
雷啸天腹中明白谢云岳不欲多事结怨,故说此话。
突然,狮鼻广颔道人冷冷地说道:“此话骗不倒贫道。
千百年来就未闻有此事发生,倘均依施主所言,武林中未能打通任督二脉的人,谁敢在江湖上奔走,予人毙命之机,你们这种鬼域技俩,贫道不胜替你们羞惭。”
这番讥讽之言,谢云岳听来心中平和,微微一笑,但江瑶红那能忍得下去,娇叱道:“丑老道,别自命不凡,只道我们怕你们不成,讲实在的,我们这方任谁一人就远非你们所能敌对的。”
狮鼻广额道人眼中突露寒芒,冷冷说道:“女施主竟大言不惭,贫道武功虽不敢自诩天下第一,但武林中堪与贫道匹敌的寥寥可数,真是井蛙之见,贫道尚不屑教训女施主,自会有人让女施主吃吃苦头的。”说着用眼望望赖朝元。
石峰居士赖朝元是木龙子师侄,立时大踏步出来,笑笑道:“大嫂通名,赖某不伤无名之辈。”
江瑶红暗中面色一红,叱道:“暂难奉告,等你再落水时告诉你也不迟。”
赖朝元由不得怒气上涌,冷笑一声:“你是找死,怨我不得。”左手一翻,五指疾张,迅如流星奔电一般,向姑娘右臂曲地穴抓来,右掌同时向姑娘“心俞”穴疾按而去。
出手端的疾党无比,阴柔凌厉。
江瑶红轻叱了声,不闪不避,左右两手“分花拂柳”而出,一上一下,骈指若剪,沉肘扬腕而出,指风迎向赖朝元.一只“腕脉”穴划去,奇奥难测。
“八九玲珑”手法中暗含“截筋斩脉”绝招。
赖朝元不禁大吃一惊,赶忙飘身疾返五尺。
雷啸天笑向谢云岳道:“想不到瑶姑娘领悟天分极高,半日间居然运用得天衣无缝。”
此时对方齐齐现出惊诧之色,尤其是本龙子目光低垂,心中思索这奇奥手法出自何人门下。
赖朝元眼中尽是狠毒之色,一飘身后退,倏又疾纵向前,快速无伦攻出了四掌,掌影纷纷,劲风四涌,跟着将一套奇门掌式施展开来,漫天掌影将江瑶红笼罩其中。
江瑶红一招得手,心中暗喜胆壮,亦将一套奥蕴不测的奇学展开,右掌左指,相辅相生,掌化封粘引闭,指出扣拿戳斩,疾如电光石火。
二十招以外,赖朝元不禁手忙脚乱,姑娘所攻方位却是杂乱无章,又快得令人眼花综乱,虚实互用,一招未满,一招又到,逼得赖朝元左飘右闪,四下逃避。潇洒神态立变寒冰青白。
狮鼻广颔道人不由眉梢浓皱,这时姑娘左指用了一式“流星奔月”直截赖朝元“腹结”穴,飞快凌厉。
赖朝元疾向左侧横飘三尺,可是姑娘一掌“金豹露爪”
已按向赖朝元胸隔而去。掌未按实,劲风潜力已然及身。
赖朝元吸了一口冷气,横移之势尚未定住,又忙向后翻了出去。
闪避更快,但姑娘出掌若电,劲力已击实了赖朝元,但闻他低哼一声,脚步不稳一连进退三步,只感气血一阵翻涌。
狮鼻广领道一声桀桀怪笑,身形一晃,如离弩之矢般向姑娘面前电射而去。
他这一动,谢云岳比他更快,只见两条人影一合一分,狮鼻道人已自倒纵丈外,双目中尽是惊异之色。
原来狮鼻道人一见赖朝元落了败着,那飞身而去,暗中以太乙奇门法扣拿姑娘右掌,找回颜面。
他虽然瞧出姑娘武功上乘.却比赖朝元高不了多少,满以为手到成功,忽眼前一条外影电闪而来,心中一惊,右手变扣为拿,迎着撞来人影打去。
哪知撞来人影势未稍停,自己右掌遽出,只觉手腕突然一软,劲道全泄,忙身形一沉,点足倒掠在在丈外。
狮鼻道人不由大都惊愕,定了定神,才冷冷说道:“贫道此次出山就是为了会晤高人,今日有幸,得见阁下,敢请高姓大名见告。”
谢云岳微笑道:“尘俗之名,不敢有辱清闻,你我既无仇隙,何必徒事结怨。”
武林之人本是好胜好名,就此收手,心有未甘,赖朝元见狮鼻道人垂目沉吟,有退让之意,方才被江瑶红一掌击得气血浮荡,不由气得咬牙切齿,暗中招呼荆门一怪,暴袭出手。
荆门一怪“潜龙升天”而起,半空中一旋身,蓦然掉首,双掌猛出,挟着一片凌厉劲气,向江瑶红凌头压下。
江瑶红料不到荆们一怪云和会突然出手,赶忙撤出一步。
也是一鹤冲天而起,欲施展“截筋断脉”手法拂扣荆门一怪双腕。
正在姑娘腾身而起之际,那石峰秀士赖朝元倏然平射而出,左掌抖腕猛出,右手打出九枚制钱,疾如闪电,这样一来,江瑶红齐胸以下俱露在掌风暗器之下。
两人配合得巧,江瑶红纵有通天之能,也无法避过突袭之厄。
狮鼻道人大喝道:“赖朝元,休得伤人!”
只见一团风砂卷起,尘雾满天,两条人影在尘砂中撒射而出,叭哒两声,摔在地上久久不起,跟着一条娇小身形掠出,盈盈含笑偎在罗湘梅身旁。
谢云岳心知江瑶红必是展峨嵋镇山之学“风云甘八掌”
夹以自己所授的“却”“震”二诀,虽未得其中神髓,但也威力倍增,暗暗赞佩江瑶红天资灵慧聪颖.再一瞧出赖朝元与云和被制住穴道,暗说道:“这丫头好辣手,拿指并施,看来两人必拂中“三元穴”。
狮鼻道人心中人感诧异,走在赖云两人身前,举手一拍两人“气海”穴,只听两个哼得一声,双双腾身跃起,赖朝元望着江瑶红目露怨毒。
江瑶红暗哼得一声,忖道:“我不是云哥坚嘱途中不得出手伤人,你还有命在。”
狮鼻道人瞪了赖朝元一眼,缓缓地转过身躯,面向着谢云岳道:“贫道木龙子此次在内方山作客一月,两日前金老师为友人传来相邀求助,承金老师转邀贫道,贫道情面难却,这才慨允,但贫道避免行踪暴露,故云老师提议乘舟,却不料诸位施主盛气凌人……”
索命八掌桑禄插口冷冷说道:“谁盛气凌人,木龙道长可曾详细询问云老师么?”
木龙子微微一怔,转眼向荆门一怪望去,云和不由面露愧赧之色,木龙子见状心料云和必先出言伤人,才引起此无谓的恩怨。
这时谢云岳微笑道:“老朽方才说过,姑无论谁是谁非,应该彼此消释才是,请问木龙道长避免形踪暴露,可是畏忌一人么?”
木龙子闻言狮鼻一掀,朗声大笑道:“贫道有生之日,尚未畏惧过一人,只因邀请金老师的人也是贫道多年至交,贫道岂能坏地大事……”
言未了忽见不远处畦畛之上,一中年大汉挟着一人飞奔而来,木龙子倏然住口。
只见来人奔在金荔青面前,将挟着那人放下。
谢云岳已瞧出被挟那人是杨州丐帮头追风刺猬钱宁,心中暗暗诧异,雷啸天望了谢云岳一眼,谢云岳眼色示意雷啸天不要轻举妄动,但看得钱宁面色,不由剑眉紧皱。
追风刺猬钱宁面如金纸,两眼发直,已是半僵,形若危殆垂死。
但闻奔来中年大汉向金荔青道:“这位钱老师经木龙老师辈悉心疗治,本已略见好转,目今晨山主等离山,钱老师恢复更生醒,挣扎爬起说走还要赶赴他处,小弟阻止不住,钱老师才不过奔出山口,突然仆地不起,小弟急扶钱老师脉象,只觉散乱微弱,小弟无计可施,才奔来此处,看着山主走未,天幸还未离去。”
金荔青点点头道:“有劳周贤弟了。”
木龙子已走了过去,用手一扶钱宁脉象,叹息道:“此人过不了午的,强提真力,那是不死。”
忽然谢云岳如电闪向钱宁身前掠去。
木龙子一声大喝道:“你这是怎么?”一掌疾拍而去。
谢云岳其去若矢,毫不对木龙子所拍来掌有所顾忌,左掌望外一移后,竟蹲下扶起追风刺猬钱宁右脉,心中不觉大惊。
木龙子拍去掌力,强劲无伦,谁知被谢云岳左掌反手一牵,竟将自己掌力迫得望外引了过去,不禁随势纵前数步,心内大感诧异,只觉谢云岳随手一击居然奇奥难测,不由投目向谢云岳望去。
他武功甚是博杂,无一不晓,却无法瞧出谢云岳手法来历,以此苍苍老者形像,也未听江湖中有人说起过,当着内方二杰等人面前两次猝袭无功,不觉动了好名好胜之念,竟疾如飘风向前扑去,一招“散花缤纷”朝谢云岳胸后按下。
只见木龙子这一招居然高奥无比,幻成无数掌影,谢云岳胸后四十八重穴全被罩在他那掌势之下。
谢云岳只细心诊察追风刺猬钱宁脉象,当然不曾料到木龙子会猝施暗袭。
就在木龙子出手之际,只听两声娇叱腾起,立时又见两道银虹从天而下,突然震起朵朵银花,迎向木龙子掌影而去。
原来两女见木龙子暗袭谢云岳,不禁芳心恼怒,双双跃起出剑,各起一招“星参斗横”。
这一招也是谢云岳私授的“玄天七星剑”法之一绝招,尚幸二女未领略其中神髓,不然木龙子立时就得掌心戳穿。
这时谢云岳缓缓立起,转面喝阻二女进袭后,面目深沉望着木龙子道:“老朽与道长并未结下深仇大怨,为何屡次暗袭出手,如若道长定欲找回颜面,且待治好这人再说。”
木龙子闻言,冷哼了一声道:“此人伤体沉重,纵然华陀再世,也难望回生,施主倘有手下成春之力,贫道当自承落了败着,交手之事暂撇开不谈,否则……”
谢云岳对木龙子这好胜好名之念,心中万分厌恶,剑眉皱了皱,接口道:“无论如何,先救了人再说,老朽知道此人伤势沉重,好与不好只求尽人事而已,稍时老朽一定要讨教道长绝世武学,免得道长秘技不炫。”
木龙子不由面红耳赤,谢云岳又道:“钱宁为何来在内方山,可为老朽一说么?”
说着,又伸手扣住在钱宁腕脉上,暗输本身其气逼使伤毒聚于“少阳”穴。
木龙子冷笑一声道:“施主治好了他,还怕他不会说么?”
谢云岳见他气度如此狭窄,只笑得一笑,也不再说,凝运菩提禅功为钱宁疗伤。
他已诊出钱宇在未上得内方山时,途中已受了旁人阴手所伤,尚懵若无觉,然被他提气疾驰,遂今猝发,经木龙子悉心疗治后,把伤毒逼在几处空穴上。
这本是治标之法,但钱宁一苏醒,又强行奔驰,将逼住伤毒又迸窜,脏腑糜蚀。
木龙子说得并不错,纵有药物仙丹,此刻也挽救不了钱宁生命,却不知谢云岳身蕴菩提禅功,只要,一息尚存,也能苟延残喘三年五载。
谢云臣不声不语,将本身纯阳真气凝输。
江风悠悠,朝阳泛彩,江岸之上诸人都是凝肃而立,默默无声,木龙子双眸转动,扫掠了对方五人一眼,暗暗忖道:“这五人竟是何来历,年岁俱已不轻,江湖道上颇负名的高手,除了后起之秀,大都知道,而且他们武功俱属上乘绝高,怎么未听传闻武林中有这么几个人?”不禁偏首悄声询问摸天哪叱金荔青。
金荔青五年前才在内方山安舵立窑,足迹履遍南七北六十三省,结交满天下,可是金荔青也茫然地摇摇头。
木龙子大为纳闷,仔细推想谢云岳方才用来对付自己的武学,越想路觉得奇奥莫测,连江瑶红罗湘梅展出剑招,也居然离幻超绝,不由想起从前一段往事,暗叹一声。
只见追风刺猬钱宁面色渐现红晕,两眼亦将睁开,张口欲言,心中大是凛骇,暗道:“此人怎么能有此起死回生之功力,莫非是我脉象扶错了!”
钱宁苏醒过来,只觉三阳尾间诸穴火焚如灼,睁目一瞧,但见一位老者五指拿着自己腕脉穴上,一股阳和之气由他五指透入体内,跳跃交窜,这滋味实在是难受已极,然而却知道这老者是在运功治疗自己,不禁张口欲言,却被谢云岳眼色制止。
片刻之后,钱宁感觉火焚灼痛愈来愈烫,忍不住呻吟出声。
半个时辰过去,谢云岳吁立起,向桑禄微笑道:“有劳兄台将钱宁扶进舱中躺下静养,只可略用一些米汁,切忌动弹。”说后,向罗湘梅借用长剑,随手一晃,泛起一片金虹银星。
随意一动,居然奇奥绝伦,立时使得木龙子等人大感惊骇。
只见谢云岳走在木龙子面前,笑道:“人无信不立,老朽愿以手中一支长剑与道长一封穴镢走上几招。”
木龙子缓缓拔出肩后两支闭穴镢,瞧了谢云岳手中长剑一眼道:“贫道这封寒铁所铸之阴阳闭穴镢有三十年未曾施展,不免荒疏了点,然出必伤人,望施主留神。”他就此话听得别人的耳中,骄傲无比,刺耳已极,但其实却非虚言。
要知昔年木龙子曾以手中此对闭穴厥,于点苍山中一晚之间,打败甘三名当时用剑高手,不过此事并未传闻武林。
因本龙于动手之初,双方曾订下约言不得外露,是不以彰。
谢云岳闻言笑了笑道:“道长但请出手就是,动手相搏,免不了死伤,多说亦是无用。”说着紧了紧手中长剑,由不得生起无限感慨,奔闯江湖一年间,剑学未曾一用,实因玄天七星剑法神参造化,威力绝伦,往往伤人于无形,易于结怨,不至万一生死关头时,绝不轻露,然而今日为守恩师明亮大师之诫,不得展出“轩辕十八解”及“弥勒神功”才出此策。
木龙子见谢云岳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大气,暗道:“贫道近来性情大变,遇事均留人五分余地,看来这次毫不能容情了。”当下冷笑一声道:“贫道让你三招,请施主出手吧!”
谢云岳长笑了一声,剑身缓缓斜出,由左向右划了半个孤行,其式缓慢无比,然而剑尖嗡嗡颤动不绝,震起无数寒星,照木龙子身躯。
木龙子一瞧谢云岳出式,不禁张大着双眼,面色凝重,忽觉一股逾山岳无形剑气紧迫自身而来,遂脚下一沉,暗施千斤坠身法,说道:“施主原来是昆仑门下。”
原来谢云岳这一招剑式,与昆仑派震山绝艺“天罗七式”
中一招“动生阴阳”一模一样。
谢云岳答道:“天下剑学源出于一,无分彼此,老朽并非昆仑门下,此招亦与昆仑‘天罗七式’大同小异。”说着手中剑又由左往右一划,招式一样,惟相反而已。
木龙于突感到剑气骤然加强了一倍以上,身不由主的跄踉倒退三步,面色微变。
谢云岳大喝道:“这是第二招,还有一招就得道长出手。”
说着还是剑式一划,与前两招无异。
这时众人的神色凝重,注视场中,连傅六官傅婉亦探首舱外。
木龙子数十年心弦未曾有如此刻这般紧张沉重,心知今日遇上了隐名高人,成败荣辱攸关,由不得不如此,他知谢云岳此式剑式中必蕴有奇奥不绝的变化。
剑气如排山倒海逼挤木龙子身前,那耀眼炫目的寒星忽令人睁不开眼,突然木龙子一声大喝,身形拔起,凌空一翻望谢云岳胸后落下,一封闭穴镢,上下交挥而出,身形手法都迅捷无伦,一片寒光幻影,当头罩下。
果然谢云岳剑招离奇莫测,剑势未撤,身形一旅,剑随身走,一招“万星拱月”,生起漫天金花,飞射流动,炫目难睁。
木龙子身形尚未下坠,突见谢云岳出此奇招,不由胸中一阵大震,两足交互一踢,身躯疾旋而上,望侧射去。
岂知这满空金花流星竟生生不已,如影随形迫至,木龙子身法快捷,点足沾地后,倏然欺身而进,双镢亦施展“太乙奇门镢法”,灵蛇脱兔进击,然而却是守多攻少,虽然谢云岳只仗一招绵绵不绝变化的奇招“万星拱月”。
转眼,木龙子已出手三十余招,这满天流星银花渐渐增多,宛如一座花丘般,不管自己如何凌厉出招,也难越雷池一步,久战无功,心自然焦急,突然身形一塌,人已移形换位,出手就是三招猛攻,幻起一片镢影,每一招仅是叫紧内力,破空生啸。
表面上看来甚是花俏,但骨子里却是生死相搏,尤其是对木龙子。
只见镢影寒光,宛如雷霆万钧之势,刺进满空银花之中,一阵金铁交鸣之后,剑花镢光暴敛,只见木龙于两只闭穴镢粘在谢云岳长剑上。
木龙子双目射出慑人寒光,满面大汗下如雨,只见闭穴镢此际宛如铸在长剑上,难以分开,尽管凝用平生真力,亦有若蜻蜓撼石柱般。
他那目内慑人寒芒渐变骇惧。
反之,谢云岳也神色凝重,突然两人同时一声大喝,谢云岳长剑一旋,木龙子立时随着剑势而走,长剑一动倏然离开镢身,寒光电奔,直向木龙于胸坎重穴刺去。
这一着令木龙子大为惊骇,他平生未见过此神奇莫测的剑学,慌不迭地移形换位,向左一闪,但那剑势有如附骨之蛆般欺至胸前,简直使他不能还手。
一连十九剑电掣,木龙子不知不觉被迫在一处土崖之上,再往后半步便要坠落汉水江面。
忽见谢云岳剑势飞撤,人影一晃,已掠在十数丈外,与雷啸天等人喝声走,先后跃上舱面,令舟子起缆开航。
木龙于不禁怔得一怔,反身望了一眼,知谢云岳再出一剑,自己便迫落江中,由不得感恨交井,长叹一声,与金荔青等人讪讪离去。
谢云岳等人放步而下,步入中舱,只见追风刺猬钱宁欲待爬起致谢,谢云岳一把按住,微笑道:“钱帮头不必多礼,只不知钱帮头身受别人阴手所伤,可否见告老朽么?”
钱宁茫然摇摇头答道:“在下路经襄阳郊外十里铺时,忽觉身后一阵寒风袭来.不由打了一个冷噤,且反身一瞧,却不见有何人,只有几个肩挑负篓来往,离身甚远,也不为意,半日之后,渐感觉心神不宁,真气不继,直至内方山下,胸腹之间,剧痛加绞,已是不支……”
谢云岳问道:“这么说来,钱帮头直至如何尚不知暗算那人是谁?”
钱宁沉吟须臾道:“无非是红旗帮遣人暗算,除了他们,并无人使出这鬼域伎俩。”
“为的是什么?”
钱宁道:“红旗帮与鄙门誓不两言,事因牵涉极广,红旗帮主八臂金刚宇文雷为此邀请长自魔尊者等绿林巨率,海外妖邪,借与鄙门寻衅,挑动武林巨变,敝门长老三人相率门中弟兄日前赶抵夏口,探出红旗帮声势浩大,无意探出红旗帮有不利鄙门四长老意图。”
谢云岳接口道:“怎么不利法?”
钱宁重重咳了一声道:“宇文雷已邀请岷山二毒至云梦,密谋之下,请二毒配制无影剧毒药粉派出帮中手下多人,分布各处,并带有一张图形,并带有画有十数人形像,一旦发现便暗中施毒,那毒药无色无形,随处可以施放,一沾入肤,侵入体内,一个对时以后,即全身青紫而死,故此鄙门长老苍玺遣在下邀请能手相助,再须赶往武当山通知四长老,料不到在下身受暗算,却因此而误了大事,帮规谨严使在下百死莫赎。”说的眼眶内泛出泪光。
此时,江瑶红罗湘梅傅婉互相望了一眼,忍不住睑上涌出笑意。
钱宁见状不禁心疑,谢云岳皱了皱眉头道:“岷山二毒竟被宇文雷网罗了去。”
雷啸天问道:“你见过岷山二毒?”
谢云岳点点头,江瑶红忽道:“云哥,大洪山就在江岸左侧,我们不如闯上山去,使他措手不及,打他个路花流水岂不是好得多?”
江瑶红口不择言,径喊出云哥哥之名,而且其声娇媚不变,仍若少女,钱宁不由恍然大悟,叫道:“原来是四长老,恕小的……”
谢云岳立时截仕了钱宁话头,锐道:“钱帮头且请静养,此事我自有道理。”又望了江瑶红一眼,道:“大洪山虽是红旗帮范围,但总坛井不设在大洪山内,而是在云梦沼泽中。”
江瑶红翘起一张小嘴,说道:“小妹曾听尊者说过,在云梦山中红旗总坛约苍老前辈,据小妹所知道,大洪就是云梦,云梦就是大洪”,她说得斩钉截铁,无可置辩。
谢云岳微微笑道:“世人大都是以讹传讹,其实云梦本为二泽名,云在江南,梦在江北,方八九百里,华容以北,安陆以南,枝江以东皆其地,并称云梦,红旗总坛设在安陆以北,大洪山以南,损水,漳水之中.其间水道纵横复歧,芦苇接天连碧,三不管之地,数百年来皆为盗数,难入难出,如九曲黄河阵中,红妹你说得如此容易!”
江瑶红白了一眼,道:“谁不知你文武全才,诗书满腹,云梦就是云梦,何必引经据典驳小妹,梅姐,你瞧有多气人!”
罗湘梅嫣然一笑,芳心不由钦佩谢云岳龙幡凰逸,才学非凡,但一想起东方玉琨被红蜂娘子擒去,柳眉紧蹩,只觉六神无主。
江瑶红见罗湘梅神色,便知他心情,忙扶着罗湘梅双手,道:“梅姐,我们到后舱去,不管他们的事。”说着双双走人后舱。”
此时,索命人掌桑禄道:“江湖上最可虑的就是暗算偷袭,令人防不胜防。小侠,我们要打点对策才是。”
谢云岳双眼凝向舱外默默忖思良久,才道:“小弟已思出一策,且容到了夏日再说。”
舱外江天一色,碧水中流,风帆往来不绝,舟行似箭,循水而下……
夏口江岸上一座巨舟舱中,缓缓走出一青衣老者,直向黄鹤山巅黄鹤楼走去。
黄鹤山一称蛇山,黄鹤楼位居烟波江上,[按:自平湖门以上,至黄鹊山麓一带,统称烟波江,蛇山之麓,气象巍峨,江水奔腾其下。
楼建三层,飞椽钩篡,上下共有四十有八柱,雕梁画栋,窗牖玲珑,雄楼乐阁,华美异常。登临其上,云涛烟树,咫尺千里,晴川阁、鹦鹉洲,隐隐在望。远眺大江东去,蔚为壮观,惜清光绪十四年毁于火,另建,难复尽观。]
青衣老者佯样漫步循石陛直登上蛇岭麓,其时夕阳沉江,晚风习习,老者一袭青衣只在风中飘拂起舞。
黄鹤楼中三三两两坐满了品茗的茶客,青衣老者登三楼选了一个傍江的座头坐下。
老者一坐下,双眼就向四处一望,发现这座楼上半数皆为武林人物,长衫劲装,肩头丝穗飘扬。
忽然他眼神在一幅座头定住了,发现半半叟,八步赶蝉皇甫嵩,及高黎贡山四魔在品茗低声耳语。
半半叟发觉青衣老者神色有异,不由眼中迸射夺人神光,逼视这青衣老者。
这青衣老者飞快地将头移向江面,由中低吟道:
“何日黄鹤归来?且共把金樽,看洲渚千年芳草
此日白云尚在,问谁吹玉笛,落江城五月梅花。”
把一座黄鹤楼联,唱得音韵铿锵,十分的动听。只见青衣老者用手轻轻往桌面一拍,低声赞道:“好!用字用得高雅典绝,上联用崔灏诗:“昔日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下联用李白诗:“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运用昔人词句,轻易道出,自非名手不辨。”说罢,也喷喷称赏不已。
耳旁忽闻半半叟轻笑道:“原来是个书呆子。”随风飘来,字字入耳。
老者知道半半叟内功强者,有意相试,佯装无闻,只眺夕照暮夜中,水无一色,渺无边际,云帆片片,不禁倏然神往。
这黄鹤楼附近,尚有昭明太子墓、惊益楼、张公祠、吕祖阁、东略楼、抱藤亭,点缀其间,一片青葱,地无极尘,虽傍繁嚣城镇,但幽静宜人。
这老者东张西望,摇头晃首,逼肖腐儒穷酸已极。
久而久之,又别面一望,半半叟等高人尚未离去,却发现九指神丐苍玺默默坐在对向旁窗座头。
谢云岳心中惊疑道:“怎么大哥一人独自前来,其他丐门二老为何不见。”
再一仔细游望,又发现整座楼面茶客,十有九均是武林人物,多半是乔装改扮,丐门手下也有八七分,疏疏落落分据几个座头。
忽听八步赶蝉皇甫嵩低笑道:“苍老化子每日此时均要来至黄鹤楼上独坐一会,又非约人会晤,莫非自知四日后死无葬身之地,趁此短时光聊以排遣胸中忧虑么?”
半半空用出极鄙视的眼光望苍玺一眼,道:“老朽一开始就不赞同字文帮主的主张,眼中之钉,早拔为快,说是时机未到,一鼓而擒较为妥当,依老朽之见,凡是异已的悉予戮杀,免得夜长过多,令他们睡难安枕,杯弓蛇影,岂不是好些。”
高黎贡山四魔嘴角咧咧,不作一词。
半半叟话音虽声如蚊蚋,谢云岳及苍玺耳目灵敏,字字清晰入耳。
只见九指神丐苍玺冷笑一声,眼却仍凝望窗外,半半叟似已知道苍玺冷笑是指着自己而发,不禁眉梢一皱,缓缓转过脸去,一眼光落在苍玺临座一个年约四旬,紫面短髯的大汉面上。
谢云岳见状,不明其故,疑念顿生,循着半半叟目光投去,那紫面髯大双,太阳穴高高突起,目中神光逼人,一望而知是个身具深厚功力的江湖能手。
只见紫面大汉露出似极为难之色,半半叟眼中神光却露出逼迫之意。
谢云岳更为不解,但见紫面大汉似无可奈何,右掌慢慢向怀中摸去,他不禁恍然大悟,紫面大汉必身怀阳山二毒配制无形无色剧烈毒药,半半叟示意他暗算苍玺,心中大惊,但又不能暴露身份,猛生急智,举掌向桌上重重地一拍,大叫道:“大江东去,月白风清,黄鹤楼上胜景无边,古人之言信不我诬也!”语惊四座,在座楼面的人均把目光移注在他的脸上。
紫面大汉被他这一猛拍力叫,不由一怔,揣在怀中的右手,久久不能伸出。
苍玺更是一惊,仿佛口音极熟,猛然想起此是何人,不禁把目光投注在谢云岳脸上。
谢云岳佯装自己太过忘形,面现出赧然之色,目露渐意望了楼面茶客一眼,移在苍玺脸上。目光相接,又飞快的移在紫面短髯大汉身上定住。
苍玺一见谢云岳神色,便知其中必有缘故,发现紫面大汉一双右手正好由怀中取出,他目光锐利,紫面大汉五指正捏着—红纸小包,他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见苍玺霍地立起,似有着什么急事待办,匆忙跨步离座,大袖拂动,正巧碰上桌面新沏的龙井熟茶。
茶杯一倾,那滚烫的茶汁就像是一缕喷泉似也,无巧不巧地射在紫面大汉那只标着红纸小包的手背上。
登时紫面大叹烫得哇哇直叫跳了起来,手背抖个不停,红纸小包也已摔在楼板上,苍玺人已一阵风般望楼下而去。
紫面大汉强忍着灼痛,慌不迭取出一块布巾,用布中让着五指拾起那被茶汁混透的红纸小色,摆在桌上,面上泛出痛恨之色,缓缓坐下,又取出金创药徐敷烫红的右手。
半半叟不由大为惊愕,忖道:“为何这么凑巧,那茶汁恰倾在红纸小包上。”细思当时情景,猛然悟出这与青衣腐儒大拍大叫有关,引人注意,本来苍老化子凝望窗外,因此转面悟察觉紫面大汉那手中红纸小包。
但青衣腐儒为何知道临面短髯大汉手中是无味无色毒药?
又为何知道欲向苍老化子下毒?自己仅用眼色示意,这显然是不可理解之事,不禁又投目移注青衣老者而去。
这一望去,令半半叟为之目瞪口张。
原来那张座上已空无一人,青衣老者不知在何时离去,悄问八步蝉皇甫嵩,高黎贡山四魔,也是茫茫然不见其由何而去。
细语商谈几句,均觉这青衣老者形迹可疑,是敌非友,为自己等人心腹隐患。
忽然,他们等人面前茶杯中,发觉均有两只蝇死在内.不由面面相觑,只道是原来茶店中本已有蝇死,经滚水一泡便浮了上来,正待喝命茶役换去,楼外一阵江风吹入,夹着一个白色小点,其疾若矢,径望半半叟那桌面飞来。
火魔华宇低哼了声,迅若电火五指飞向那白色小点攫去,一把接住,拿来一瞧,只是一团被揉搓成的白纸团。
饶华宇是一功力绝顶的魔头,也不由脊心冒出寒气,他知这团白纸定有蹊跷在内,心灵上已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他铺开那团白纸,只是纸上写着蝇头小字。
“蝇死化毒,无味无色,
吾饮一口,穿肠化骨,
百年弹指,人死何忧,
惟其所得,乐在其中。”
下款“隐形客”三字,四魔半半叟皇甫嵩不禁面色大变,赶忙起身急急离去。
紫面短须大汉不知高黎贡山四魔等人为何急急离去,但觉他们面色有异,只见他坐了一刻,徐徐起身,独自一人走向楼下。
黄鹤楼下江水泪泪,中天一轮皓月,波光泛影,来往扁舟不绝,声声款乃中送出靡靡管弦之音,景色幽丽不减于西冷,玄武。
月色清新若洗,黄鹤楼周近吕祖阁、张公祠、抱藤亭游人不绝。
昭明太子墓柏森森,一家隆巍,无游人,月摇松影中忽见一条人影疾驰而来,落在昭明太子墓前停住,微微吁了一口气。
这人正是黄鹤楼中紫面短须大汉,只见他吁了一口气后,自言自语道:“宇文帮主引狼入室,尽都是魑魅魍魉,颐指气使,全都是瞧不顺眼。”
突然一阵风送语声响生耳侧:“瞧不顺眼就别瞧,谁叫你听从他人眼色施毒?”
他不由连打几个寒噤,心中大生凛骇,四顾一望,只是凉风习习,枝片微晃,哪有半个人影。
不论他具何胆勇,此时此地也由不得疑神疑鬼起来,忖道:“莫非俺梁英禅今晚遇上了鬼么?”
梁英禅在红旗帮中人最豪爽方正,早已生出厌恶红旗帮那种无法无天的勾当,无奈身受帮主八臂金刚字文雷的大恩,不忍遽离。
他心存知恩当报之志,故羁留在红旗帮中不可自拔,然心灵上被蒙上了一层暗影,每日去天人交战中,只觉难于取舍。
这时又是一阵凉风吹袭上身,由不得寒气入骨,大喝一声道:“什么人在梁某面前弄鬼?”
话音一落,只听得一人接口道:“有什么人弄鬼,老朽自立在你身后多时,你耳目迟钝不灵,怨得谁来?”
梁英禅大惊失色,回身一望,只见一青衣老者立在身前不足五尺之处,眼中神光,宛若电芒,摄魄夺魂。
不由惊得倒退了一步,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藏在梁某身后?”
那青衣老者微笑道:“老朽说你耳目迟钝不是,方才黄鹤楼上老朽就见过你。”梁英禅不由亿来这老者就是那大拍大叫,语惊四座的腐儒,这老者语音一顿,又道:“这些且莫管他,老朽瞧你是个血性汉子,寄人篱下已为人不知,违背良知替人做些施毒绝灭人性勾当,难道你不觉内疚难安吗?”
梁英禅半晌无言,心中暗叹一声,徐徐说道:“江湖上舍命全交的人比比皆是,岂独在下一人,何况字文帮主对在下有恩,岂可临危卖友,老英雄金玉良言,在下甚是心感,但道不同不相与谋,请从此别。”手拱了拱,脚下微动,即待奔去。
谁知人才横闪出了一步后,要见面前人影一花,青衣老者却又阻在身前,不禁大怒道:“老英雄未免太强人所难,恕在下要莽撞了!”双掌猛出,破空风啸,强厉无伦。
青衣老者不闪不避,两手电飞而出,眨眼之间,梁英禅双腕已被扣住。
梁英禅不禁大吃一惊,奋力一挣,不挣还好,只觉气血径走,登时两臂麻木不灵。
老者冷笑道:“想不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空负有一身武功,用以济恶,你难道不惧累及九泉之下祖宗之灵,累及后代儿孙么?老朽这些话想必你也不听,现老朽点上你三处阴穴,废除全身武功,速归红旗帮传话岷山二毒,老朽是他故交,请他们三日之内在黄鹤楼周近相见。
梁英禅不禁胆战魂飞,练武功如性命,忙高声道:
“老英雄请勿如此绝情,在下每日也是衷怀难安,只是想不出善处之策罢了!”
老者微笑道:“如不点你的穴道,你归去后难以见信宇文雷。”话声顿了一顿,又道:“这样吧,老朽点上普通穴道,暂废除你的武功,你赶紧返回总坛,捎个口信与岷山二毒,切忌让人知道了。”说着,右手一翻,两指飞点在“期门”穴上。
梁英禅只觉全身气血压塞,气逆不休,不禁张口吐出一口血痰,眼内露出恐惧之色。
老者见状微笑道:“无须考虑,只在十二时辰内赶至总坛,必不会废命就是,你去吧!”
梁英禅极为费力的吐言说道:“老英雄如何称呼,在下也好捎信岷山二毒。”
老者沉吟须臾,方说:“你就说邙山故友,他们便知道”了。”
梁英禅点点头,施着疲乏的身躯疾奔出去。
老者望着架英禅身影消失后,不禁垂目沉思:“岷山二毒虽具毒名,性格乖张,但人却羽毛自惜,从不妄杀一人,他俩为何竟被宇文雷拉拢,做此绝灭人性的勾当?”心内反复总量着,继又转念道:“只怕他俩不是情甘心愿,内中定有什么蹊跷,且待他们来了再说。”正待举足离去,忽闻人声喝叱与凌乱步履声,其中一人语音仿佛甚熟,不禁循声望去。
只见月色之下,七条身地快步飞来,他闪身在一株柏树之后,注视来者是些什么武林人物。
七条身影在塞前停住了,过见那是七个道人,一名正是自己在燕京打磨厂清风酒楼上遇过的武当七道,那语会甚熟的却是松柏道人。
他不由心中惊疑道:“他们不在武当,来在此地做甚,自己在武当时却未瞧见七道,莫非是云游在外未归,尚未获悉山中惨遭浩劫?”
只听松柏道人沉声道:“我们七人前往少林,逍遥客相率北冥三魔以及邛崃门下前来犯山……蓝星师弟竟不传讯于我们,七十二道观大半被毁,这等刚愎自用,怎可身为身为掌门。”
另一道人说道:“师兄暂平胸中气忿,蓝星师弟有三位师叔支持,空说无用,反正我们也贪心掌门之位,为今之计,只是我等要否与丐门联合,或径奔红旗总坛与北冥三魔和逍遥客比斗。”
松柏道人摇首道:“北冥三魔与逍遥客功力精湛,我们七人非其敌手,红旗总坛内天下尽邪大半均被网罗,他们岂能坐视我们寻仇不问,再过两日三位师叔亦将来此,到时再作计划吧!”
忽闻一道人说:“青城道友叶少青约在此地见面,怎还未来?”
蓦然……
墓后起了一声阴恻恻笑声道:“叶少清人已在此,你们接着吧。”
一条庞大著影,从墓后甩抛飞出。
武当七道一听,便知叶少清已遭毒手,松柏道人长身一掠,将叶少清接住。
其他六道正待腾身掠去,忽听一长声桀桀怪笑,笑声中一具人影由墓后平平飞出,疾如离弦之弩,眨眼即至。
那人轻飘飘地望下一落,武当道士见那人形象,不由惊得到退了一步。
原来来人形如僵尸,瘦骨嶙峋,身如长竹,散发披肩,双眼洞睁,逼射惨绿光芒,在这寒月墓地中见此怪人,分外可怖,不寒而栗。
松柏道人大喝道:“你是何人,叶道友与你无怨无仇,怎敢下此毒手?”
那怪人目内绿光闪闪,阴森森地答道:“老夫北冥三魔门下勾魄神魔焦巫,叶少清与老夫无仇,只因他无端辱骂老夫,老夫才打了他一记寒冰阴拳,想不到值竟禁受不起一掌。”
松柏道人一听这怪物就是北冥三魔门下,不由一愕,问道:“叶道人在何处遇见尊驾?”
勾魄神魔焦巫冷冷望了他一眼,缓缓说出:“就在此地!”
一语方出,藏身材后的青衣老者不禁大吃一惊,暗道:“自己与梁英禅必落入他的耳中,此人不除后患无穷,怎么其时他怎未现身露面,不要他又追踪梁英禅去了吧!”
忽听松柏道人一声大喝道:“目前北冥三魔屠戮武当时,尊驾也亲身参与么?”
焦巫哈哈大笑道:“不错,老夫也会亲身参与,若非宇文雷急柬相召,只怕武当已是赶尽杀绝,岂容你们漏网?”
武当七道勃然大怒,身后长剑立时亮出,七道身形错走,摆成八卦方位,独缺生门,横剑当胸,凝势待发。
勾魄神魔焦巫嘴角咧了一咧,冷冷说道:“你们如想找死,还不痛快。”双眼半闭,毫无戒备。
松柏道人首击一招“分花拂抑”,寒光云奔,直取焦巫“辛门”,“腹结”二穴。
其他六道纷纷出剑,招式不一,却凌厉异常,幻化成数百只剑光,齐袭焦巫周身大穴,尚带出嘶嘶剑气之声。
剑阵严密合缝,这生门缺口也已护住。
焦巫待剑芒距身一尺时,突然两掌分甩,打出一片奇寒劲气,震得七道长剑颤得一颤,人却冲天而起,半空中出声道:“老夫赏你们九颗‘五毒散火弹’试试。”
七道陡分身形,仰面只见勾魂神魔焦巫凌空旋了一匝,扬掌打出数粒磷弹,宛若殒星飞射,电奔而来。
这数粒磷弹距七道端顶一丈高下时,疾然碰在一处,发出爆音,呼地一声,射出一片数十丈方圆的熊熊火焰,凌罩而下,尚带着中人欲晕的毒味迷漫播扬。
陡闻一声大喝道:“好怪物,怎敢造此大孽。”
讯若电光地由柏树后穿起一条人影,凌空推出双掌,狂风顿起,那“五毒散火弹”,生出火焰立时被逼出,往勾魄神魔焦巫正望下坠的身形压罩而下。
焦巫料不到变起非常,只见这掩天遮地的火焰向自己压下,几乎手忙脚乱,一个倒翻,双掌挥出“寒冰真气”推去。
物性相克星,寒冰真气正是五毒散火弹的克星,火焰遇上顿生出嘶嘶之声,红光趋弱。
但青衣老者身形一站地,又飞出双掌,将火焰骤压而下
勾魄神魔焦巫只觉双掌割痛如折,心胸宛若被巨石重击,那火焰狂卷而来,不禁怪叫一声,纵身倒跃掠起。
他那里快,火焰比他更快,身形才一跃出,火焰已往他全身卷来,禁不住狂叫出声,滚翻在地。
眨眼之间,焦巫已滚出十数丈外,然而火焰不见熄灭,反愈旺盛。
只听焦巫发出惨不忍闻凄厉狂叫,愈来愈见微弱,翻滚势渐趋停止。
火焰顿时熄灭,只见焦巫已变成了一截黑炭,胸腹之间尚冒出缕缕浓烟,中人欲呕,腥臭之气随风直袭人鼻。
青衣老者见状,暗叹一声道:“作法自毙,害人终害已,本不想伤他,为恐造成燎原大火,不得不如此!”转面望去,不禁一愕。
只见武当七道盘坐于地,双眼紧闭,行那玄门吐纳坐功,夜色月华映照之下,显得分外惨白。
七道道袍俱有着五七处小孔,显然必是是那团火焰溅射下来的火星,燃着道袍之故。
那散火弹内有五毒,七道未能及时屏住呼吸,以致嗅入鼻中,是以七道行功逼驱毒性。
青衣老者胸头顿生无限感慨,只觉武林之中时非恩怨,纠不可解,无边浩劫,往往缘由贪嗔一念。
眼凝大江澄白如练,浩淼东奔,油然泛出人生如东逝江流,一去不回,韶光年华不再,更增添减了无边落寞,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