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江湖中从未有一天是真正宁静的。
数年前,神魔谷肆虐江湖,几乎酿成一场不可收拾的大浩劫。
但这种几乎不可收拾的局面,终于还是平静下来。
这一次平魔荡寇最大功劳的,有人认为是齐拜刀。
但也有人认为是金箭神君叶天印。
然而,无论如何,这两人的功绩,都绝不能被抹煞,倘若不是他们两人誓死除奸,现在江湖上恐怕还是陷于极纷乱的局面。
墓域杀手、仇绝手、楚三爷、独孤兴,这些武林煞星,都已一一败亡在叶、齐两人的刀箭之下。
神魔谷谷主独孤兴,是被叶天印一箭射在额上而死的。
那一箭,一直都被武林中人誉为最精采(校者注:精采,同“精彩”。)的一箭。
现在,柳千哀也中箭而死。
只不过叶天印这一箭并不是射在他的额上,而是射向他的咽喉。
金箭虽然无毒,但却绝对足以致命。
金箭帮帮主的出现使局势顿然改观。
宗天霸突然重重一咳,道:“叶帮主既已来了,这一场血战,恐怕谁都无法避免。”
叶天印淡淡地说道:“你虽然是个瞎子,但居然只凭一双耳朵,便已认出老夫是谁,真是难得。”
宗天霸又是一阵咳嗽:“除了叶帮主之外,又还有谁能射出这一箭?”
叶天印道:“你太看得起老夫了。”
宗天霸冷冷道:“老朽什么都看不见,更没有把你看在眼内。”
叶天印双眉一皱。
他忽然把金弓交了给身旁的银衣童子,然后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每走一步,身后的七个绿衣人也紧紧地跟随着。
过了片刻,他才道:“七煞帮在江湖上崛起,对于绝大多数的武林人士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宗天霸冷冷地在发笑。
柳家三兄弟的目光,像是一股火焰在燃烧着。
柳千怒平时难得开口说话。
但他现在已忍不住怒喝道:“让我来宰了这个老匹夫!”
他的说话本是雄纠纠的。
但声音却偏偏像母鸡生蛋时的叫声一样,令人听来不伦不类到了极点。
他虽然在怒喝,但他没有出手。
没有宗天霸的命令,他还不敢贸然出手。
虽然柳家兄弟在江湖上凶名赫赫,但七煞帮帮规极是严谨,谁若妄出主意与敌人动手,那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宗天霸在七煞帮的地位,显然比柳家兄弟还高。
叶天印冷冷一笑,向柳家三兄弟打量了几眼道:“想不到柳峥嵘竟然会养出这几个不成材的儿子,倒是冤孽。”
柳家三兄弟的面色同时大变。
柳千怒几乎已出手。
但他面对着的,并不是泛泛之辈,而是名震天下的金箭帮帮主,金箭神君叶天印。
在江湖上,东海樱桃岛主柳峥嵘固然是不可一世的枭雄人物。
但若与叶天印相比下来,恐怕还是有一段距离。
而且,在未得宗天霸允许之前,他实在还是不敢妄自出手。
宗天霸的脸色变得更深沉。
他突然冷冷地说出了三个字:“咱们走!”
“走?”柳千怒瞪大了眼睛。
郝世杰嘿嘿一笑:“你们当然滚得越快越好,倘若不走,全部得在这里躺下。”
他的说话,并不能算是恫吓之言。
金箭帮既然已插手管上这件事,七煞帮就算要硬拼,恐怕也是难以讨好得去。
何况九玄洞还有不少高手,他们早已伺机待战,昔才若非郝世杰曾暗中示意吩咐按兵不动,一场大混战早已发出。
七煞帮虽然有柳家兄弟作为冲锋陷阵的本钱,但柳千哀突然死在叶天印的金箭之下,已使宗天霸的斗志遭受挫折。
叶天印忽然冷冷一笑,目注宗天霸:“你的决定很聪明,只可惜现在才想走,恐怕不太容易了。”
宗天霸嘿嘿笑道:“叶帮主的意思,莫非想凭壶中金箭,把老朽和柳家兄弟全部留下?”
叶天印摇摇头:“老夫绝不会喧宾夺主,这里是郝神翁的地方,他是否愿意放你一马,还得看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宗天霸胸膛起伏,嘿嘿道:“他的胆子就算再大十倍,也绝不敢阻拦老朽的去路。”
郝世杰居然同意他的说话:“不错,老夫的确不敢阻拦几位。”
叶天印沉思片刻,道:“郝神翁莫非有所顾忌?”
郝世杰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老瞎子还掌握着两条性命,那才是七煞帮的最大本钱。”
叶天印忽然把目光放在拖车上的那条黑豹身上:“为了它?”
郝世杰也凝视着黑豹无敌,半晌才道:“它也是老夫的朋友。”
叶天印并没有反对郝世杰把一条黑豹看作朋友。
二十多年之前,他也饲养过一对金眼神雕。
这种大雕异常凶猛,若论攻击能力之强,恐怕犹远在这条黑豹之上。
但这一对金眼神雕,却对叶天印极为忠心。
二十四年前,叶天印在蜀中峨嵋山下遇伏,身受重伤,几乎死在几个老妖道的暗算之下。
但他没有死。
因为就在他最危急的时候,他所饲养的一对金眼神雕奋不顾身地,在叶天印身旁守护着,而且还把几个老妖道抓伤。
但在剧战中,其中一只雌雕也惨遭剖腹之祸,终于伤重不治毙命。
雄雕在雌雕的身旁哀鸣半天,苦守良久,仍不见雌雕苏醒,终于也从半空敛翼堕崖,折颈殉情而死。
飞禽尚有如此真挚的感情,如此壮烈的行动,人又如何?
叶天印还能够活下去,并不是侥幸,而是他的一对忠心朋友,用血肉和性命换取回来的。
经此一役,叶天印回到家中,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
其实,他只休息了四十天的时间,伤势便已复原十之八九,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早已恢复了正常的行动。
但他仍然耐着性子,尽量让自己多点休息。
他要把自己的体力,回复到巅峰的状态。
当他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满意的时候,他第一件要去干的事,就是找那几个老妖道报仇。
这一次的报复,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一对金眼神雕!
叶天印的报复行动,远比任何人想象中还更激烈。
当时,那几个老妖道正在一个极隐秘的山谷,准备修练一种邪门的阵法。
但叶天印第一箭就已把主持阵法的道人射死。
这一战,叶天印只带同了两个朋友助阵。
他们就是怪刀神翁郝世杰和段独腿!
昔年在秘谷中力歼六妖道的往事,郝世杰当然还没有忘记。
但江湖中知道他和叶天印是老朋友的人并不多。
甚至,有人以为这两个人以前从未谋面。
叶天印为金眼神雕复仇,因为金眼神雕不但曾救他一命,而且也是他的朋友。
结果,六妖道无一幸免。
叶天印既能视金眼神雕为友,郝世杰与黑豹为朋友,当然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了。
现在,无敌身受重伤,连跳跃的力量亦告消失。
它仍然在宗天霸的拖车上。
所以,它的性命,不啻是掌握在这个老瞎子的手中。
宗天霸若要杀它,实在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但郝世杰更关心的另一条性命,却是他的老朋友——赛华佗段独腿!
易长虹冒充段独腿行刺郝世杰的计划,虽然已告失败,但郝世杰却知道,段独腿已落在七煞帮的手中。
因为易长虹背着的两个大药囊,的确是段独腿之物。
虽然郝、段二人已分别多年,但郝世杰绝不会忘记那两个又残又旧的大药囊。
因为这两个药囊,本就是郝世杰三十多年前自己曾经使用过的。
郝、段二人相识之后,一见如故。
后来,郝世杰把这两个大药囊送给段独腿。
段独腿不但欣然接受,而且从此之后,就都背着这两个大药囊,成为了赛华佗段神医的一个标记。
这两个药囊既然已落在易长虹的手中,那么段独腿的处境,显然十分不妙。
郝世杰希望他只是被七煞帮囚禁或是挟持着。
如果段独腿已遭毒手的话,他就算拼了一条老命,也绝不让宗天霸和柳家兄弟活着回去!
宗天霸虽然眼睛已瞎,但他的心并不瞎。
他已明白郝世杰的意思。
郝世杰的意思是:“把黑豹无敌和段独腿交出来,然后才放你们四人回去。”
宗天霸并不愚蠢。
他早就知道,活着的段独腿,比死了的段独腿有用得多。
所以,他没有杀死段独腿。
也幸亏他曾留下一条退路,否则,他和柳家兄弟,恐怕就会全数丧生在金箭帮和九玄洞高手前后夹击之中。
宗天霸突然尖啸一声。
啸声响起,不远处立时传来一阵车轮滚动和清脆的马蹄声响。
一辆看来很结实的马车,徐徐望九玄洞这个方向驶近。
这辆马车不但结实,而且构造特别,倒像是官府囚禁犯人的囚车。
郝世杰冷哼一声。
“宗瞎子,你对待老夫的朋友,真还不错。”
宗天霸淡淡地道:“当然不错,否则,现在运到这里的,该是一口棺材,和一条死尸!”
郝世杰白眉一扬,冷冷道:“段老跛子若死了,你这个老瞎子,还能活得长久吗!”
宗天霸闭上了嘴巴。
现在他已陷入劣势,在这种时候,跟郝世杰斗嘴,是划不来的。
君子不吃眼前亏。
虽然他并不是君子,但对于这句说话的道理却很明白。
这一次,他吃了一个哑巴亏。
他不但未能杀死郝世杰,反而损折了两位高手。
现在,他只好释放无敌和段独腿。
他知道斗争只在开始的阶段,七煞帮仍有极大的潜力,足与九玄洞决一死战。
高枕楼上,灯火辉煌。
司马纵横在九玄洞中疗养伤势,总算获得了痊愈。
把他治好的人,是段独腿。
段独腿果然不愧是“赛华佗”,郝世杰的医术虽然也不差,但与这个老朋友相比下来,却未免差得远了。
现在,是司马纵横自受伤以来,开始喝第一杯酒的时候。
酒香浓。
与司马纵横对饮的人是郝世杰、段独腿,还有名震天下的金箭帮帮主叶天印。
叶天印是齐拜刀的岳丈。
自从齐拜刀退隐江湖之后,叶天印也很少在江湖中露面。
叶天印忽然问司马纵横:“你的猎刀呢?”
司马纵横一阵苦笑。
“丢了。”
“丢了?”叶天印一呆:“那是游老刀匠的心血,你居然把它丢了?”
郝世杰却瞪起了一双怪眼,道:“丢了就是丢了,有什么稀奇?”
叶天印道:“丢了猎刀并不能算是一件小事,将来齐拜刀知道,说不定还会怪责到本帮主的头上。”
郝世杰道:“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把猎刀找回来?”
叶天印道:“当然。”
司马纵横淡淡一笑,说道:“猎刀当然一定要把它找回来,但今夜这一顿酒,也是要喝个痛快的。”
叶天印道:“为酒色而耽误正事,那可不妙。”
司马纵横道:“天下间不妙的事情甚多,又何止酒色而已?”
叶天印问道:“你能否把猎刀找回来呢?”
司马纵横道:“难说!难说!”
叶天印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比不上齐拜刀。”
司马纵横道:“这是事实。”
叶天印道:“你可知道你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他?”
司马纵横摇头。
叶天印道:“那是你的刀法和江湖经验,都比不上齐拜刀。”
司马纵横把杯中美酒一倾而尽,道:“叶帮主之言,一针见血。”
叶天印道:“但据老夫看来,你绝不是一个资质平凡的人。”
郝世杰插口道:“何止如此,简直就是天赋异禀,是个练武的上佳材料。”
叶天印道:“在武林中走动时日多了,江湖经验自然会增加,但刀法方面,似乎还得要好好琢练一下。”
郝世杰笑道:“说得好,玉不琢不成器。”
叶天印微一沉吟,道:“齐拜刀从得到金龙谱之后,武功大进,但天下刀法最厉害的,据老夫看来,还是孤鹤峰上的老僵尸。”
郝世杰的脸色微微一变,道:“老僵尸符不贴?”
叶天印微微点头,道:“正是符不贴这个老怪物。”
郝世杰道:“难道你想把司马纵横拜在老僵尸门下?”
叶天印抚须一笑,道:“老夫正有此意。”
郝世杰摇摇头,道:“不好。”
叶天印道:“为什么不好?”
郝世杰道:“符不贴是个邪派道上的大怪物,他的刀法固然天下无双,而他的臭脾气也是无人能及。”
叶天印道:“这一点,老夫自有办法对付。”
郝世杰仍然反对,道:“符不贴是个邪派人物,司马纵横为什么要跟这老怪物去练刀法?”
叶天印轻轻一笑,道:“他以前确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怪物,但人总会有改变的时候。”
郝世杰道:“他还能改变成怎样?”
叶天印淡淡一笑,道:“他现在已看破红尘,做了和尚。”
郝世杰楞住了。
他怎样也想不到,符不贴居然会看破红尘,削发为僧。
过了半晌,他才问道:“叶帮主何以知道这个老僵尸出家为僧?”
叶天印轻轻一叹,道:“那是为了一个‘情’字。”
郝世杰一呆,道:“这种老妖居然也会为情而生烦恼?”
叶天印道:“他虽然是脾气暴躁,但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并非真的是一具僵尸。”
郝世杰微一沉吟道:“听说他与赤沙岭的万变妖姬有一段纠缠不清的关系。”
叶天印道:“万变妖姬死了。”
郝世杰一怔,道:“她今年算来,只有六十五岁,怎么会忽然就会死去?”
司马纵横听得暗暗好笑。
叶天印亦不禁一阵莞尔笑道:“六十五岁的年纪也不算是年轻了,何况她练的是邪门武功,自然寿命短促一些。”
郝世杰道:“她是病死的?”
叶天印道:“不错。”
郝世杰笑道:“这倒有趣,老妖婆死了,老妖物就为她出家为僧。”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段独腿突然摇头道:“那是一段凄酸的恋情,又有什么有趣之处?”
郝世杰瞪大眼睛,正想反驳几句,叶天印已经摇手道:“这件事情没有值得争论的必要,现在咱们唯一要研究的事,就是司马纵横应否拜符不贴为师,练习他的僵尸刀法?”
司马纵横一阵苦笑,道:“僵尸刀法只是这名字便已够邪门。”
叶天印道:“僵尸刀法这个名字虽然难听一点,但据老夫所知,它根本就不是邪门的刀法,使刀的时候,握刀人也绝不像是一具僵尸。”
郝世杰道:“符不贴是个出名难缠的老妖物,又有谁敢把他带到孤鹤峰?”
叶天印道:“这个责任,自然是落在老夫的身上。”
郝世杰道:“就算你愿意带他到孤鹤峰,符不贴亦未必会收录司马纵横为门下弟子。”
叶天印道:“这一点大可以放心。”
郝世杰道:“难道你敢保证符不贴一定会收录他为弟子?”
叶天印道:“别人不能但老夫能。”
郝世杰道:“却是何故?”
叶天印笑道:“符不贴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下棋。”
郝世杰抓了抓腮子。
“下棋和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叶天印道:“关系可大得很,三年前符不贴与老夫下棋,订明输家一定要答应赢家的三个要求,结果他输了,而老夫亦已用去其中两个要求,还有最后一个,老夫就要他收录司马纵横作为入室弟子,同时还要保证他能练成僵尸刀法。”
郝世杰听得有点趣味,问道:“叶帮主曾要求过老僵尸些什么事?”
叶天印道:“他输了棋之后,老夫第一个要求,就是要他在五十年内,不得自杀。”
郝世杰抚掌一笑:“这个要求好得很,那时候万变妖姬可已死了?”
叶天印道:“正是如此,若非万变妖姬已死,他的心情也不会如此之差,在棋局中连连失着,以致兵败如山倒。”
郝世杰道:“你担心他会为了万变妖姬而殉情?”
叶天印道:“当时他的情绪异常低落,但暴戾之气比以前消失十之八九。”
郝世杰道:“还有第二个要求呢?”
叶天印道:“老夫要求他以后别再吃人。”
郝世杰道:“他在壮年的时候,曾经吃过人,而且吃的都是武林高手。”
叶天印道:“那已经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既已改邪归正,而且更出家为僧,这些事情也并无再作追究的必要。”
语音一顿,转眼向司马纵横望去。
“你愿不愿意跟符不贴练习僵尸刀法呢?”
司马纵横道:“这一点不成问题,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要找回猎刀!”
叶天印微笑着,点了点头。
司马纵横心中想着的事,就是陆浮萍是否已把猎刀从湖底里捞了上来?
猎刀沉在湖底。
当司马纵横、叶天印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湖水很平静。
湖上有五艘白色的小船。
除了五艘白色的小船外,远处还有一艘大得多的船。
这艘大船也是白色的。
惨白色的船,在阳光下看来仍然令人有妖异的感觉。
叶天印冷冷一笑,对司马纵横道:“这就是七煞帮的鬼把戏。”
司马纵横道:“看情形七煞帮已和黑白教展开了火并,否则这里应该是黑白教的禁地。”
叶天印道:“不错。”
司马纵横道:“从现在的情况看来,黑白教显然吃了一个大亏,七煞帮已完全占领这个地方。”
叶天印道:“这个地方虽然风景不错,但一向都不为武林中人所注视。”
司马纵横道:“现在的情况不同,因为猎刀就在这一个深湖的底下。”
叶天印道:“你可知道黑白教和七煞帮为什么要争夺这一把刀?”
司马纵横摇头。
他的确不知道那是什么缘故。
虽然,猎刀是一把好刀。
但它的重要性似乎已远离“宝刀”二字的身上。
难道这一把刀有某种惊人的秘密存在,以致七煞帮和黑白教争夺不休?
叶天印微微一笑,忽然道:“看情形,猎刀还未被捞起。”
司马纵横道:“猎刀沉埋湖底迄今,已有多日的时间,世间上精于潜泳的人甚多,何以一直还未能把它捞上来?”
叶天印微一沉吟,道:“据老夫所知,这一个湖有点特别。”
司马纵横问道:“这湖有何特别之处呢?”
叶天印道:“从表面上看来,湖水似乎很清澈,但在湖的深层,却水如墨黑,根本无法视物。”
司马纵横一怔。
叶天印道:“你可知道这一个湖的主人是谁?”
司马纵横道:“这一个湖居然有主人,在下一直以为……”
叶天印微笑道:“这一个湖的主人,就是老夫!”
司马纵横大奇。
叶天印笑道:“这个湖,本是泰山武林泰斗傅敬雄在三十二年前买下来的。”
司马纵横道:“他买下这个湖有什么作用?”
叶天印道:“这一个湖名为黑底湖,湖水表面清澈,但湖底却黑漆如墨,他买下这一个湖,是为自己水葬之用。”
司马纵横更觉奇怪。
“他何以拣选这一个湖,作为水葬之地?”
叶天印道:“你可曾听过黑叶奇花这种植物的名字?”
司马纵横道:“据说黑叶奇花是极毒之物。”
叶天印点点头道:“不错,黑叶奇花是剧毒植物,但那只是服下体内才会产生的现象,假如用它的汁液涂在死尸的身上,那么尸体就可以保存多年而不腐烂。”
司马纵横道:“难道黑底湖下有这种异物生长?”
叶天印道:“黑叶奇花,本就是这一个湖的特产。”
司马纵横道:“但他何以要水葬?”
叶天印道:“他的未婚妻是投入此湖自尽而死的。”
司马纵横道:“傅敬雄的未婚妻何以投湖自尽?”
叶天印道:“还不是为了妒忌?傅敬雄在淮南认识一个名妓,消息传到她耳里,醋酸之味大作,竟然就此投湖自尽。”
司马纵横问道:“傅敬雄感到很难过么?”
叶天印道:“不错,他闻讯之后,立刻星夜飞马赶到这里,把未婚妻安葬在黑底湖中。”
司马纵横道:“他的未婚妻的尸体,曾涂上了黑叶奇花的汁液?”
叶天印道:“不错。”
司马纵横道:“自古多情空余恨。”
叶天印叹声道:“这句话,应该改一改。”
司马纵横道:“怎样改法?”
叶天印道:“应该改为自古醋坛多惹恨,他的未婚妻若不是打翻了醋坛子,又如何会惹来这种人间悲剧?”
司马纵横道:“难道水葬之后,他们的尸体仍能保存多年不变坏?”
叶天印道:“这是一件无法解释的奇事,据说用黑叶奇花汁液涂在尸身上的死人,水葬比土葬更能保持容貌的完整。”
司马纵横道:“他们的尸体是否用铜棺沉在湖中?”
叶天印摇头道:“不是铜棺。”
“难道是石棺?”
叶天印仍然摇头。
“那是金棺!”
司马纵横说道:“两副金棺,价值不菲。”
叶天印道:“所以傅敬雄临终的时候,把这个湖卖了给老夫,就是要老夫派人看守着这两口金棺。”
语音甫顿,又道:“所以这一个黑底湖,早就是老夫的地方,但江湖中人鲜有人知而已。”
司马纵横目中一亮,道:“七煞帮与黑白教在这里展开火并,岂非早已在叶帮主的监视之中?”
叶天印朗声一长笑,道:“这个自然。”
但他旋即又眉头一皱,道:“但老夫直到数日之前,才从你的口中,知道猎刀已丢在黑底湖里,本帮的消息,看来还远远比不上七煞帮和丐帮的灵通。”
司马纵横道:“看情形七煞帮的气势犹在黑白教之上,居然把陆浮萍和方板这两个厉害的高手赶跑。”
叶天印道:“这只不过是初步的接触,好戏还在后头。”
这时候,那五艘白色的小船,突然无声无息地悄悄驶近了岸。
船上有五个戴着金色面具,身穿白袍的人。
他们的手里,都有一杆银白得发亮的枪。
五个白袍人,五杆亮银枪。
他们都是七煞帮里的高手,但他们的真正身份和名字又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
叶天印虽然是黑底湖的主人,而这五个白袍人也在黑底湖盘踞了多时了。
但身为金箭帮帮主的叶天印,也并不清楚他们的底细。
白色的小船看似未曾移动,但瞬息之间,已全部靠近了岸。
五个白袍人之中,以中间一人的身材最为高大。
他突然冷冷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本帮的重地?”
叶天印一阵干笑。
这两句说话,本该由他说出来才对。
那个白袍人又冷冷一笑,续道:“几位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未知是否有胆量到本帮的大船处一坐?”
叶天印不动声息,望了望司马纵横。
司马纵横保持沉默。
白袍人嘿嘿一笑,说道:“你们害怕么?”
叶天印冷冷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老夫是谁?”
白袍人冷笑一声,道:“在下就算认不出阁下的脸,也该认出你背上的一张金弓,和腰间的一壶金箭。”
叶天印冷冷道:“既知本帮主在此,你还敢猖狂?”
白袍人轰声大笑。
“嘿,别人怕你的金箭,但咱们可不怕。”
他的说话刚说完,他身旁的另一个白袍人便已干笑着说道:“叶帮主根本就没有机会放箭,咱们五人的枪还比他腰间的箭快。”
叶天印淡淡地笑了起来。
他忽然道:“猎刀捞上来了没有?”
中间身材高大的白袍人道:“这点不劳叶帮主费心,黑底湖的底层虽然黑沉无比,但咱们总有办法把猎刀打捞上来。”
叶天印又是一阵淡笑。
白袍人又道:“几位若不敢到大船一坐,就请退离此地,免招杀身之祸。”
叶天印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本是这个湖的主人,想不到现在居然给别人喧宾夺主,下逐客令。
他会不会离开这里?
当然不。
在猎刀还未找回来之前,他绝不会离开黑底湖。
黑底湖是他的地方,每个人的容忍是总会有个限度。
湖中有薄雾,在雾中,那艘巨大的白船看来更添几分神秘之意。
叶天印忽然拍了拍手掌。
掌声刚起,立刻就有几个大汉,分别从湖边一丛密林中走了出来。
叶天印沉声道:“把本帮的船抬出来,本帮主要到那艘船上瞧一瞧。”
白袍人冷冷一笑:“叶帮主的船,原来在岸上。”
叶天印道:“你们的船却反而在水中,倒是一件怪事。”
就在他说这两句话的时候,那几个大汉已从密林中抬出一艘金色的船。
这艘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但看来最小也有三四千斤的重量。
这几个大汉居然把它轻易地抬起来。
白袍人嘿嘿一笑:“叶帮主把这艘船放在秘道之中,真是稀奇得很。”
叶天印道:“老夫倒想看看那艘白船之上,有何奇异的景物。”
金船很快便被放下湖水之中。
叶天印与司马纵横相继下船,另外四名金箭帮的汉子拨桨。
金船比白船似乎更快,片刻之间,便已来到那艘巨大白船之中。
七煞帮能够把这艘巨大的白船运到黑底湖,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由此可见,七煞帮的实力,绝对不容低估。
就在金船驶近巨大白船的时候,巨船上忽然传来一阵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