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南北蜿蜒于山东省之北部,为山东与河北之分界,山势磅礴,纵横千里。
三十年前,太行山里建立了一个天阴教,教主苍虚上人夫妇,武功霸绝江湖,手下罗致的也俱是黑白道中顶尖儿的高手,主坛下分玄龙、白凤两堂,各统三个支坛,支坛下又分为十六个支堂,七十二个舵主,遍布于南七、北六十三省。
当时之天阴教真可谓之纵横天下,武林侧目,江湖中的任何纠纷,只要有天阴教涉及,莫不迎刃而解,天阴教里的徒众,更是结党横行,做出许多不法之事,但官府却也莫奈得他何。
可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当时侠道中的领袖,铁剑先生展翼,这才连结十三省武林好手,由南至北,将天阴教的分舵遂个击败,后来并得到一位异人所助,竟将天阴教一举而灭,但十三省武林好手,几竟伤在此役之中。
可是天阴教的余威仍在,这么多年来,武林中人提起天阴教,仍然是谈虎色变。
是以方才那黑白两个童子,说是天阴教下的人物,想必是天阴教又重振江湖,在场诸人,除了熊倜之外,谁不知道天阴教的威风。
其中尤其是生死判汤孝宏,当年他亦是天阴教下的分舵舵主,但后来是大势已去,竟悄然远引了,此刻听叶清清说,天阴教主要找他面谈,他深知天阴教教规之严,手段之酷,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那蓝大先生看完字条后,又将字条交给唐羽,唐羽接过字条,高声念道:“武林诸前辈大鉴:诸位业已受愚,粉面苏秦金蝉脱壳,只身带着成形首乌由水路上京,此事本属极为秘密,但愚夫妇却得已知悉,现已将此人拿下,为免诸位受其愚弄,特此奉达。
下月月圆之时,愚夫妇候各位大驾于泰山玉皇顶,到时有要事相商,望各位准时到达勿误,专此问好。焦异行、战璧君同上。
又及,生死判汤孝宏乃我教中叛徒,今特派教下正礼童子请之回教,届时万望各位袖手而观,盖天阴教中私事,尚不容人过问也。”
七毒书生唐羽念完信后,场中各人心里俱是砰然打鼓,不知天阴教主在泰山绝顶相召,究有何事,熊倜心里更是难受,他忠心为友,却不知反被王智逑玩弄,吴诏云亦是在心中盘算,怎样来应付这件事。
熊倜又气又悔,将那箱子上的锁用力扭开,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于是他向诸豪说:“此次粉面苏秦所施之计小弟实是不知,所以才致弄成如此局面,还望各位多多见谅。”
此时那叶清清突地一声娇喝,说道:“那面想走的可就是生死判汤孝宏,我们教主特来相请,难道你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原来生死判知道天阴教主相召,定然凶多吉少,竟想乘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一溜,此刻他听到叶清清的娇喝,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谅他们两个小孩,也不能捉到自己。
于是他猛一躬腰,竟自施出“蜻蜓三抄水”的绝顶轻功,往外逃去。
黑衣童子白景祥冷笑一声,拱拳说道:“那敝教中叛徒妄想逃跑,实在自讨苦吃,晚辈们有公务在身,此刻早告辞了。”
说着与叶清清同时一躬,也不知用的什么身法,两条身躯如箭一般直窜而出,一恍眼失了踪迹,真个是轻快绝伦。
诸人看到天阴教中两个司礼童子已是如此了得,心想那天阴教主更不知是何许人物了,这次天阴教重现江湖,必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又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要身罹此劫。
各人心中俱在发愁,对那成形首乌的事,倒全都淡忘了,须知生命才是人类最基本的渴求,那成形首乌的事到底是身外之物。
于是蓝大先生首先说道:“此间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先告辞了,下月月圆玉皇顶再见吧。”说完带着门下弟子,径自穿林而去。
群豪纷纷拱手散去,受伤的日月头陀,也被托塔天王手下的好汉,抬起救去。
七只精工打做的红木箱子,零乱的散在地上,镖伙们惊魂初定,松懈了下来,熊倜的心里难受已极,他所付出的一份友情,竟浪费在一个存心利用他的人的身上,这是他最感悲哀的。
吴诏云心里更是难受,在难受还加了一份惭愧,他和粉面苏秦结义多年,这次竟连他也出卖了,惭愧的是他和王智逑到底是结义兄弟,王智逑欺骗了熊倜,他心中自也难安,再加上王智逑现已身落天阴教之手,谅必没有什么生还的希望,镇远镖局经过这一次打击,也无法再抬起头来,前途实是不堪设想。
他想起他初出师门,抱负甚大,满想凭着一身武艺,创出一番事业来,但现在落在如此,再者技又不如人,就连那两个幼童,自己都不能相比,还说什么闯荡江湖,创业扬名呢。
他愈想愈是心灰,对熊倜说道:“想不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再也没有想到王智逑居然如此,反正日久见人心,彼此终有互相了解的一天,现我也无颜再去泰山与天下英雄相会,贤弟年少英发,日后必成大器,我带着镖队回转江宁后,决定远引江湖,再练武功,你我后会有期,但望贤弟能在泰山会上,出人头地,扬名天下,愚兄得知,也必替你欢喜。”
他说着说着,心酸不已,熊倜也是非常难受,但也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来,两人黯然相对,彼此心意相通,日后竟成了好友。
吴诏云替熊倜留下了一匹马及许多银两,又再三叮咛了许多江湖上的忌禁和习俗,才互道珍重,带着镖车,返回江宁了。
熊倜独自骑在马上,茫然向前行走,这许多天来他虽已学会很多,知道了江湖的险恶,人心的难测,他也知道,友情,是患难中得来的才最可贵,可是前途茫茫,他要独自去闯了。
他路径虽然不熟,但顺着官道走,天还没黑就到了滕县,他找了个客店胡乱住下,思潮反复,一夜未得成眠,天亮便又上道了。
他沿途问路,知道前途就是曲阜,曲阜乃春秋旧都,孔子诞生之地,熊倜熟读诗书,自然知道,他此时距离泰山之会尚早,何不在曲阜多耽几天瞻仰瞻仰孔夫子的圣迹。
于是到了曲阜后,他就找了一间较为干净的客栈住下,向店小二打听曲阜各处的名胜古迹,他准备寄情于胜迹之中,来忘掉一些事。
头一天,他先到城内的孔庙、杏坛游玩了一会,回到店中时,小二跑来说道:“好教客官得知,明天绝早,赶车的王二就来店里,客官要不要搭他的车到孔林去,免得路上迷失了。”
熊倜道:“这样也好,免得我到处问路,他车来时,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孔林在曲阜城外,为有名的胜地,到曲阜来的,差不多全要到孔林去瞻仰一番,林外绕以红垣,松柏参天,碑碣甚多,熊倜到了此处,只觉得人世间的荣辱,都不再是他所计较的了。
他随处观望,忽见一个青衫老者,拄杖而来,随口歌道:
“华鬓星星,惊壮志成虚,此身如寄。萧条病骥,向暗里,消尽当年豪气。梦断故国山川,隔重重烟水。身万里,旧社凋零,青门俊游谁记。
尽道锦里繁华,叹官闲昼永,柴荆添睡。清愁自醉。念此际、付与何人心事。纵有楚柁吴樯,知何时东逝?空怅望,鲙美菰香,秋风又起。”
此词本是南宋爱国词人陆游所作,此刻这老者歌来,但觉苍凉悲放,豪气干云。
熊倜见这老者白发如霜,面色却异常红润,走在古柏苍松之中,衣袂飘然,直似图画中人,不觉看得痴了。
那老者漫步到熊倜跟前,冲熊倜微微一笑,说道:“这位老弟驻足这里,想必也是被此间的浩然之气所醉,”他微一叹气,又说:“人生百年,恍眼即过,要落得庙祝千秋,真是谈何容易。”
熊倜礼仪本周,对这老者又有奇怪的好感,闻言躬身称是。
那老者朝熊倜面上看了半晌,点头说道:“果然年轻英俊,聪明忠厚,兼而有之,是个可造之材。”说着又拄杖高歌漫步而去。
熊倜站在那里愕了许久,想道:“人人都说我年轻有为,我定要奋发图强,不可辜负了自己,何况我恩怨俱如山重,如不好自为之,怎生了却,岂可为了些须事故,便意志消沉起来。”
于是他开始面对着现实,不再惧怕一些未来的事,他相信,世上任何一件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空自发愁,又有何用,他自知武功、经验俱都还差,但事在人为,只要努力,何患无成。
对于即将来到的泰山之会,他也不去多想了,天阴教主,也只是个人而已,人与人之间,又有什么值得惧怕的呢?
在曲阜他又耽误了几天,才动身渡泗水,直奔泰安。
从曲阜到泰安的路上,熊倜已无所忧虑,他漫步而行,尽量领略着田野风光,每到一地,他就歇息一天,这样走了五天,才到泰安。
泰安在泰山南麓,是个极为古老的大城,但古色古香,规模较之曲阜,又显得要大得多。
熊倜进城时,已是万家灯火了,他找了客栈住下,那客栈是座平房,而且院子很宽,曲径回廊,小有亭台花木,熊倜连日劳顿,风尘满身,此刻处身于岚影横窗,菱荷香里,直觉身在琼楼。
第二日清晨,熊倜叫过店小二,问道:“从此地到泰山,是怎么走法,可要多久。”
那小二道:“你也许是初来,其实泰山好找极了,从这儿出北门,再走一里多路,有个岱宗坊,一问便知,登山就从那里开始。”
熊倜哦了一声。
那小二却也是个多嘴的,又说道:“泰山上万仙楼、歇马崖、五大夫松、经石峪,好玩的地方可多呢?包你几天几夜也玩不完,还有您老别忘了到斗姥宫去玩玩,那里除了房子整齐,树木又多,显得清静、凉快之外,最有名的却是那里的姑姑子,面孔生得又好,又是诗词书画,吹弹歌唱样样精通,像您老这样的少年公子,到了那里准不想回来了。”
熊倜一想,此时离月圆虽还有数天,但自己何不先到泰山游览一番,看看这五岳之东,人称岱宗的名山,也算不虚此行了。
熊倜遂问小二道:“我想到山上游玩几天,不知有没有歇息的地方,晚上可打尖住夜。”
店小二忙道:“太多了,太多了,山上住家的也有,此外南天门道院,住着更是清静。”
熊倜点了点头,那小二又说道:“您老可要买些这里的名产包爪带到山上做菜吃。”
熊倜就叫他买了些来,那“包爪”原是一种什景酱菜,装往一个饭碗大小的翠爪里,上面有个小盖子,可以揭开来,爪作黑色,也是经酱过的,一样可以吃,用小篓子装起,油纸封着口,还可以致远,熊倜吃了些,味美绝伦,远非其他地方所产的酱菜可比。
熊倜在那客寓中又住了一天,第二天绝早便走了,临走的时候,那多嘴的店小二又跑来说道:“您老到泰山,可千万要看日出,这时候秋高气爽,可正是看日出的时候了。”
熊倜见那小二甚是殷勤,便多给了些小费,那小二千谢万谢,又说道:“还有一样事,看日出虽然最好是日观峰,可是那里风太大,其实在玉皇顶看也是一样,不过山上总是太冷,尤其是早上,这些衣服可不管用,顶好带一床棉被去。”
熊倜也笑着答应了。
他将马寄放在客栈里,先转到岱庙去寻访“唐槐”和“汉柏”,以及那有名的壁画——“启跸回銮图”,树的古色古香,画的优美,使熊倜在那里流连了许久,许久,最后才带着一份余味离开。
然后他雇了部驴车,穿北门而出,到了岱宗坊,到此仰头直见青天,反而不见泰山了。
熊倜沿着宽广的磴道,向上走去,往来的游人,三三二二,交臂而过,但却并不太多。
熊倜到一处玩一处,从万仙楼、歇马崖、而到御帐坪,再上便看到五大夫松,相传是秦始皇所封,但这几株看去并不苍古,当然不会是秦代物,不过仅仅袭其名号而已,也无人深究。
熊倜虽不敢施展出轻功,但走得总是比常人快得多,经过斗姥宫时,他想起店小二所说的话,但却没有勇气进内一试。
再上便是经石峪,石坡斜平如掌,广宽之极,约有数亩,熊倜仰望上面凿着的隶书金刚经,字迹古劲已极,但因年代久远,雨淋日炙,大部分已剥落了,他不禁暗自感怀,岁月之无情,每每如此。
泰山为五岳之长,虽然雄伟有余,但却秀润不足,因为多石少土,半山以上树木,多借云气沾濡而生,不易繁茂,只有对松山,很多松树皆生于两面峭壁之上,远望黑簇簇一排,有如马鬣、白云出没其间,实是一大胜处。
熊倜在此仰望南天门,神霄绛阙,去天尺五,石磴蜿蜒一线,上接苍穹,要不是熊倜身怀奇技,有恃无恐,真不免望而却步了。
熊倜正在出神,忽地远处又有人作歌而来,歌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熊倜定睛一看,却原来又是在孔林中所遇老人,拄杖飘然而来。
那老者走至近前,看到熊倜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及我们又在此相见。”
熊倜也躬身问道:“老丈何处去呀?”
那老者哈哈笑道:“来处来,去处去,飘浪人间,快哉!快哉!日后若再相逢,那时你便是我的了。”
说完又自大笑高歌而去。
熊倜眼望他背影消失,那老者所说的话,令他觉得既奇怪,又惊异,他愕了一会,也自管上山了。
熊倜漫步而行,不觉已到了十八盘,坡子又陡又窄,旁边有专为游人所备的铁链,但熊倜一身武功,岂会在乎这些。
既登南天门,熊倜放眼远眺,只见万山起伏,皆罗足下,正是古人所谓:“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这两句话,令人油然而生豪气。
熊倜不禁暗自感概:“我在泰山之傲徕、徂徕两峰,直觉山高万丈,到了此处一看,却简直像两座小小塔楼,卑不足道,即使汶水、泗水,当我渡河之时,也觉河水奔湃,气势不凡,此刻看来,却狭小得像两带衣带,人与人之间又何尝不是一样,我当初一击而败神力霸王张义、小山神蒋文伟,自觉武功不凡,已沾沾自喜了,但后来会墨龙钟天化,心中已有些气馁,等到日后见了天阴教下两个小小童子,更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内奇人,高过我熊倜的,实是太多了,我若不能暗自警惕,日后还能成什么大业。”
南天门之西有日观峰,两石张立如扉,为西天门,下为桃谷。
熊倜再往东走,看见竟有条小小的街道,街上也有几家小店铺,卖些杂货、香烛等物。
熊倜见这些店铺的招字都并不大,但却全附有一种花图做标记,如双钱、升斗花果等等,不禁觉得甚是新奇。
这晚,熊倜就在南天门道院的东厢宿下,夜寒人静,孤灯茕茕,令人油然而生出世之想。
第二天,熊倜付了些香火油钱,那道院的老道说道:“一人游山,不嫌寂寞吗?”熊倜笑了笑,那老道又说:“施主要看日出,此刻已太晚了,只是登封台的秦皇没字碑,却万万不可错过。”
熊倜问道:“此碑又有何异。”
那老道说:“施主有所不知,此碑高约一丈五尺,南北宽约三尺许,东西侧厚二尺,壮观已极,而且此碑灵异甚多,其中必有所藏,说不定就是金简玉函之类,旧日有一巡方,本想撤去,但稍一异动,马上就风雷大作,吓得再也不提了。”
熊倜知道这不过是道家故作惊人之说,遂也就唯唯答应了。
这日熊倜游日观峰、玉皇顶,也去看了下秦皇没字碑,又去瞻仰了下山唯一的大庙宇,碧霞元君祠,然后潇洒下山。
过南天门后,他取道山径,沿着黄西河到百丈崖,只是瀑泻若垂绅,下汇一潭,深碧无底,气势壮观,熊倜不禁暗叹泰山景物之美,与造物之奇,暗思道:“古人说‘五岳归来不看山’,我能畅游泰山,亲见奇景,也算不虚此行了。”
熊倜回到泰安,时方黄昏,店里的小二迎上来笑说道:“客官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普通人游泰山,总要花个三五天的。”
熊倜方待回说,忽见店里走出三个黑衣大汉,装束和前见的黑白八骑,完全一样,走出店门时,狠狠盯了熊倜几眼,内中一人,突地转回身来,朝熊倜说:“阁下看来眼熟,可是镇远镖局的英雄。”
熊倜怔了一怔,回答说:“在下熊倜,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那大汉哦了一声,答说:“原来阁下就是近来江湖传言的熊倜,好极了,好极了,想来阁下必是前来赴敝教泰山玉皇顶之约的,现在距时还有一日,后天便是正日,阁下万勿忘记。”
说完就抱拳走了。
熊倜这才知道这大汉原来是天阴教下的人物,怪不得这等诡异。
熊倜回到房中,正觉无聊,唤小二送来些酒菜,胡乱吃了,正想早些就寝,房门一动,突地一人走了进来,也未等回应。
熊倜见那人全身也都着黑色衣服,但却不是劲装,只是普通长衫,乍一看他还以为是墨龙钟天化,连忙惊讶地站了起来。
那人走过来却深深一揖,笑对熊倜说:“冒昧得很,前来打扰,在下江湖小卒吴钩剑龚天杰,现在天阴教,玄龙堂龙须支坛下效力,今番听说熊大侠到泰安,急忙赶来相会,还请原谅唐突之罪。”
熊倜这才看出此人并非钟天化,不禁暗笑自己的紧张,但此人是天阴教下的人物,但样子却比那些黑衣大汉高了一级,却不知来此何为,遂说道:“原来是天阴教下的英雄到了,不知有何见教。”
龚天杰不等招呼,便自笑嘻嘻地坐下,说道:“兄台这次在江南确实轰轰烈烈做了一番事出来,敝教非常景仰,故此特地叫小弟前来拜访。”
原来这天阴教组织甚是严密,教主分为玄龙、白凤两堂,玄龙堂下又分龙须、龙爪、龙尾三个支坛,白凤堂也有稚凤、凤翼、凤隐三个支坛,这三个支坛各有所司,龙须坛是专司为教中吸收人才,新教徒入教等事,龙爪坛专司刑责,龙尾坛掌管教中各类计划,凤翼坛专司教中各种祭礼,凤隐坛是为教中归隐或受伤之教徒而设。
那稚凤坛却管的是一宗极为奇异之事,原来天阴教徒必须夫妇同教,若有新人入教,而未婚娶,那稚凤坛在一年之内,必定要为他们找到配偶,完成婚娶,故此坛中大多俱是些未婚少女。
那吴钩剑龚天杰既是龙须坛下的人物,到此不问可知是想吸收熊倜入教,皆因熊倜虽入道未久,在江湖中却已略有名气。
龚天杰又说道:“敝教这次自太行主坛大举而出,便是想在江湖创一番大事,同时也是想找些真正挟有奇技的人物入教。”
他端起熊倜放在桌上的茶,呷了一口,滔滔不绝地将天阴教中的梗概,全说了出来,把个天阴教,更说成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而且除暴安良,造福生民,是个救世救人的组织。
熊倜虽觉不耐,但他却是对天阴教一无所知,也不知道龚天杰此话的真假,于是唯唯答应着,若他知道天阴教的真相,怕已早已翻目相问了,哪里会容得吴钩剑龚天杰信口雌黄。
龚天杰歇了口气,说道:“现在敝教中虽是奇人辈出,教主夫妇的武功,更是妙绝天下,深不可测,但像熊兄这样前途无量的少年英雄,正是敝教中渴求的,熊兄若能加入敝教,不但熊兄从此能借此扬名立万,称雄武林,便是敝教,也因能得着阁下这样的一位人物为幸,不知熊兄意下如何。”
熊倜沉吟了一会,他虽对天阴教一无所知,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教总是太过诡异,而且定要夫妇同教,听来简直有些荒唐,但他也不肯无端开罪于人,考虑了许久,遂说道:“阁下的好意,小弟自是知道,但小弟还要考虑几天,等到小弟在泰山玉皇顶见到贵教教主之后,再作答复好了。”
龚天杰把脸一沉,忽又笑着说道:“这样也好,那么小弟就告辞了,入教之事,还望熊兄三思,此事对熊兄来说,实是有益无损的。”说完又自是长揖到地,笑容满面,告辞而去。
这晚上熊倜反复不能成眠,暗道:“天阴教组织庞大,分布更广,我若加入了,想必与我复仇之事有利,他们教徒各省都有,寻找起萨天骥来,必定容易得多,总比我孤身一人要好……”
他转念又想道:“只是此教,看来却太已不正,教规更是离奇,若是个无恶不作的邪教,我加入了,却怎生是好。”
他想来想去,总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恍眼过了一天,十五日凌晨,他就起身了,拾掇好一切,就去泰山赴会,心神既紧张,又兴奋,暗想道:“今日就是我决定今后的重大关键了,若天阴教真如吴钩剑所说,我不妨就加入了,再有我若是见到那粉面苏秦王智逑,倒要看看他对自己有何交待。”
他沿路毫未耽误,走得极快,过了岱宗坊,一路上只见游人绝少,霎时便过了经石峪,直上十八盘,便是南天门了。
到了南天门,熊倜远远就望见有十数个黑衣汉子伫在那里,走到近前,一人笑着过来,却是吴钩剑龚天杰,熊倜忙抱拳为礼,龚天杰也抱拳笑道:“熊兄来得怎地如此之晚,小弟已恭候好久了,就请赶快上山,玉皇顶上,此刻已是群雄云集了。”
说着拉着熊倜便走,熊倜见那十数个劲装大汉仍然徘徊在南天门处,想是阻止游人再上的。
熊倜走过那条小街,是那些卖杂物的铺子,此刻也是双门紧闭,不做生意了。
快到玉皇顶时,有几个白衣妇人走了下来,吴钩剑忙迎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遂叫熊倜过去,说道:“这就是我的内子,玉观音汪淑仙,现在教中稚凤堂下,这位就是我说的少年英雄熊倜了。”
那妇人笑着对熊倜福了一福,熊倜见她甚是硕白,身后那几个少女也均甚娇美,那些少女见熊倜望着她们,均掩口娇笑起来。
龚天杰哈哈大笑道:“熊兄日后若加入敝教,小弟必叫内子替熊兄物色一个国色佳人。”
熊倜听了此话,再想起他所说的稚凤堂所司之事,不禁红生满面,玉观音见了,也笑着打趣着:“你若要找个好太太,不先拍拍我,那怎么成。”说完媚目横盼,词色更是不正。
熊倜心中不禁大忿,想道这些天阴教下的人物,果真俱都如此不正,但他到底面嫩,此刻被那少女一笑一睬,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惹得龚天杰更是一阵大笑,但他怕熊倜脸上挂不住,旋即拖着熊倜直上玉皇顶了。
玉皇顶便是泰山绝顶,前面有一个登封台,熊倜到了玉皇顶一看,只看顶上到处都散铺着黑白两色的坐垫,垫上已坐了几十个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都是武林人物,熊倜看了一眼,都不认得,龚天杰带他上来后,也忽忽走了,不知去做什么,熊倜四周探望,见穿黑衫的只有三、五个在来回走动,心想大概天阴教主尚且未来,正想也找个座子,随便坐下,忽地听见背后有人在叫着他。
他回头一看,见有一个穿着黑衫的人向他走了过来,他原以为又是龚天杰,不想那人走将过来,却是粉面苏秦王智逑。
熊倜不禁心中觉得奇怪,这王智逑怎地做了亏心事后,还有脸前来招呼自己,但他也不愿太过给王智逑难堪,也就走了过去。
王智逑一见到他,就紧握着他的手,说道:“这番苦了贤弟了,但愚兄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实因为丢了此镖,关系实在太大,愚兄也担当不起,还希望贤弟能原谅愚兄。”
熊倜一想,也觉王智逑实有苦衷,遂也罢了,他见王智逑竟也是全身黑色衣服,宛如天阴教徒,不禁问道:“您怎地如此打扮?”
王智逑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愚兄不知怎地走了消息,被天阴教主知道了我的计划,刚到山东就被截住,愚兄怎是那天阴教主的敌手,但宝物被夺,人也被擒了,好在教主甚是看得起愚兄,一定要愚兄入教,愚兄考虑再三,心想宝物已丢,事已不了,就也入了天阴教了。”
说着他又问道:“我那吴诏云二弟,怎么没有和你同来呢。”
熊倜道:“吴二哥已回镖局了,他似对江湖上事,已经厌倦,说要重访名师,再求绝技,回到镖局后,就要撒手一走了。”
王智逑神色甚是黯然,隔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样也好,但愿他能偿所愿,只是那辛苦多年,才培养出的镇远镖局,毁于一旦了。”说完他又自摇头太息不已,神色难受已极。
此时忽然远处有金锣声响,王智逑听了,忙说道:“金锣声响,教主已快来了,愚兄还有些事,贤弟随便坐下好了。”
说完他忽忽走了。
熊倜靠在一堵石垣坐下,竟看到劳山双鹤、七毒书生等人俱都早已来了,散坐在前面,那蓝大先生领着几个弟子,坐在旁边,看到熊倜也来了,远远地向熊倜笑着打了个招呼。
熊倜抬首前望,见到黑衣童子白景祥,和叶清清漫步走了上来,各人手上掌了一个小锣,金光灿然,像是纯金所造。
锣声铛铛敲了三下,白景祥开口说道:“教主法驾已来,请各位静肃。”
随即是八个长衫黑衣男子,和八个白衣妇女,排队走了上来,走到顶上后,就两旁分开,极整齐的排列成两行,接着又走上十数个黑白衣衫的男女,熊倜也未曾看得清楚,只觉个个都是神情诡异之人,不禁对天阴教大大起了恶感。
最后走上两个老者,一男一女,却不是黑白色的衫,那老者浑身杏黄袍服白发白眉,两眼神光充足,显得异样威严,那女子装束却更离奇,她竟穿着全红色的宫装长裙,曳地生姿,脸上却又脂粉满脸,在日光之下,面上皱纹隐约可辨,看上去不伦不类,不知像个什么样子。
熊倜心中暗暗好笑,只见众人对此两人俱甚恭敬,还以为此两人就是天阴教主了,哪知众人忽然全躬下身去,接着又走上一男一女,俱都只有三十岁左右,男的也全身黑色衣裳,但却闪闪生光,似丝非丝,似绢非绢,不知是什么料子,女的全身白色宫纱,亦是长裙曳地,再加上宫鬓如云,娇美如花,望之直如神仙中人,那男的亦是剑眉虎目,亦是双颊瘦削,但看起来却令人觉得更是严峻,望而生畏。
此两人一走来,熊倜不禁暗中喝彩道:“好一对璧人。”众人也都眼睛一亮,天阴教众更是屏着气,连大气都不敢出,熊倜知道,这才是教主到了。他暗自奇怪,这两人一个看来像是文士,一个看来更是娇弱,有什么本事降伏得住这许多山魁鬼怪。
此二人正是天阴教主焦异行、战璧君夫妇,他俩本是当年天阴教下的司礼童子,自幼便从教主夫妇处,学得一身绝顶武功,后来天阴教被铁剑先生等人所灭,他俩人却乘隙逃出的,寻得一个隐秘所在,苦练武功,将近二十年来,他们的武功实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位,这才重入江湖,寻得几个当年天阴教中的魔头,及一部分尚未散失的秘笈,于是又在太行山里重振旗鼓,打算再立天阴教。
此刻焦异行、战璧君走到顶上,战璧君哈哈娇笑道:“哟,你看来了这么多位英雄好汉,真是赏我们的光,不过实在太不敢当。”
焦异行也一拱手,笑道:“敝夫妇这次重立天阴教,许多地方都全靠江湖朋友的帮助,这里先谢了,这次敝教在此邀请各位前来,也不过是希望各位对敝派的一切加以认识,此刻敝教先处置几个教中的叛徒,请各位稍候。”
熊倜见天阴教主夫妇,却客气得紧,不觉又对他们起了好感。
谁知焦异行把脸孔一板,立时又是一番面容,厉声说道:“龙爪坛坛主黑煞魔掌尚文斌何在。”
那先来的十数个黑衫人中,端步走出一人,是个形容枯瘦的老头,最奇的是不但衣履皆黑,就连面孔肤色,也是黑的,双目黯然,令人望之生畏。
在场众人除了熊倜因对武林群魔,一无所知,只觉得此人可怕还不觉怎样之外,其余各人,听了黑煞魔掌的名头,俱都头皮发麻。
皆因这黑煞魔头在武林中,称得上最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当年与毒心神魔侯生,并称武林双魔,却比侯生更是阴毒,后来也是洗手归隐,此刻却又在此现身,且是天阴教下的坛主,于是在场的每个人对天阴教的实力,更觉可畏。
焦异行又说道:“请龙爪坛下,将汤孝宏、陈文龙、薛光祖等叛徒带上,静待裁决。”
黑煞魔掌躬身称是,走开了去。
焦异行遂又一挥手,那司礼童子白景祥、叶清清齐声说道:“恭请玄龙堂主、白凤堂主入坛。”那黄衣老者与红服女子齐走了出来,对焦异行夫妇只是微一拱手,便自站住。
众人俱知玄龙、白凤两堂,在天阴教中,地位极高,仅次于教主夫妇,但对此两人,群豪却无一人识得,各在腹中纳闷不已。
片刻两个黑衣劲装大汉,带来四人,熊倜一看生死判在其中,但那时骄气,此刻半点也没有了,面孔看去,像是惧怕已极,另外那三人,也是垂头丧气,而且全身发抖,怕得更是厉害。
焦异行见了这四人,更是面如秋霜,厉声说道:“你等四人的罪状,我也不必当着天下英雄揭露,但问你等知罪与否。”
那四人俱都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是连连叩首,状甚可怜。
焦异行又说道:“你等四人既然知罪,本教主宽大为怀,必定从轻发落。”他遂又转头向那黄衣老者及红服女子说道:“两位可有意见?”那两人齐都说道:“但凭教主发落。”
焦异行沉声说道:“汤孝宏、陈文龙、聂重彬三人罪状尚轻,削去左手,发在凤隐堂下效力,如日后表现良好,再行录用,薛光祖欺师叛教,罪无可恕,除刺去双足外,发送回乡。”
熊倜见焦异行说从轻发落,心里以为还多打几个板,或是禁闭两年,此刻一听居然削手剉足,吓得浑身冷汗直冒。
然而更惨的还在后头,焦异行话刚说完,那黑煞魔掌已走了过来,极快的往四人身旁一转,群豪尚未看清是什么身法,那四人却已俱都晕倒,原来全都被黑煞魔掌点了极重的穴道。
那两个黑衣大汉,随即抽出钢刀,嗖嗖几刀,片刻只见血流满地,那四人手足,已被剉了下来,呈到焦异行的面前。
群豪哪曾见过这等场面,熊倜更是汗流夹背,暗道:“这天阴教主,看去文秀已极,哪知却这等残忍,将人的性命身体,只看做粪土一样,随意宰割,由此可见天阴教之阴狠毒辣,幸好我那时没有答应龚天杰,不然却甚么得了。”
焦异行挥手命人抬走那四个宛如尸体的人,立刻又是满面春风,笑道:“适才的事,倒教各位见笑了,我先替各位引见两位大大有名的人物,各位也许生得较晚,但这两位先辈的名头,想必一定听到过的。”说完他遂一指那杏黄衫的老者及红服女子说道:“这两位便是三十年前天下知名的铁面黄衫客仇不可仇老前辈及九天仙子缪天雯缪老前辈,这两位前辈的奇人奇行,各位虽然没有看到,但总听到过吧。”
诸豪一听,这一惊,比方才听到黑煞魔掌时更要厉害十倍,有的甚至惊呼出来,这二人当时在武林中的名头,可称得上是皓月当空,黑煞魔掌虽也大名鼎鼎,比起他们来,只是皓月旁边的小星罢了。
焦异行见众人惊惧之色,溢于言表,心中更是得意,说道:“我天阴教创于太行山,远来山东,一来为了宣扬教威,再者便是希望武林群豪,能投入我天阴教下,我之今日邀请各位前来泰山,除了丐门诸侠是请来观礼不在此例外,也是为着这个缘故。这点想敝教龙须坛下的弟子,在各位上山之前,也俱都向各位解说了,此刻诸位已算入我天阴教下,但各位俱都创有事业,我自也不会作那不通人情之事,硬要各位放弃,故我不惜稍改教规,各位入我教中后,只要不犯教规,不作叛教之举外,仍可随意行事,哈、哈,我这番苦心,还不是为了爱惜各位,各位可曾明白。”
熊倜越听越不像话,此人之强词夺理,可谓已到顶点,他强迫入教,却还说“很有人情”、“费了苦心”,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等焦异行说完,熊倜便想抗议,方待站起身来。
谁知战璧君又咯咯笑道:“哟,你说得可好,但是人家要是不愿意呢。”
焦异行哈哈笑道:“此话正是,只是上山容易,下山却难了,各位要是有人不愿入我天阴教下,也请站出来,只要有能搪得过我夫妻十招的,敝教不但恭送他下山,而且还要将一件至宝奉送,可是各位却要自问有没有这个能力,不然白送了性命,却是大大的不值得呢。”说完他又一招手,喝道:“快把那‘成形首乌’取来,放在此处,看看有哪位英雄好汉,能够取得。”说完哈哈狂笑,傲气毕呈。
熊倜听了再也忍耐不住,他本坐在最后,此刻站了起来,诸人俱都面现惊讶地望着,却再也没有一人站起来了。
焦异行见有人站起来走了过来,不禁变色冷笑道:“好,好,这是哪一位英雄,有此胆量,我焦异行真是佩服得很。”
熊倜走上前来,微微一揖,昂然说道:“小子熊倜,本是江湖末流,教主高论,我也听过了,但是人各有志,谁也不能相强,纵然我挡不过教主十招,就算葬身此间,也是情愿,若是定要强迫我作违愿之事,却是万万不行。”
他话尚未说完,远处有人哈哈大笑道:“好,好,有志气。”声音并不大,但震得众人耳朵作响,群豪不禁大惊,抬头一看,只见一人盘膝坐往那“秦皇没字碑”上,笑声兀自未绝。
在场的这许多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竟没有一个知道此人从何而来,何时而来的。
焦异行亦是大惊,厉声说道:“碑上的是哪路高人,请下来说话。”
那人说道:“好,好,既然教主相召,敢不从命。”话刚说完,群豪眼睛一花,那人已到了面前,仍然是盘膝而坐,竟不知他是怎么来的。
熊倜一见,此人竟是在孔林遇到的红面老人,心中大喜,知道救星到了。
老人冲着焦异行夫妇点首笑道:“教主贤夫妇还认得我老头子吧,二十年不见,贤夫妇居然出落得如此英俊,真教我老头欢喜。”
焦异行、战璧君二人,一见此老人飘然而落,先是一惊,待仔细一看之后,脸上的倨傲之气,顿时消失无踪,换上了惧畏之色,但他以教主身份,虽然已知面前是何人,也绝不能露出惊惶之态。
焦异行拱手说道:“原来是飘然老前辈,晚辈久违风范,想不到老前辈还是这等矍健。”
那老人无人知他的姓名,俱称他为飘然老人,数十年始终独来独往,也无人知他来处去处,人们数十年前看见他时是这样子,数十年后他也依然不变,故此也无人知他的年龄,人们只知道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昔年铁剑先生若不是得到飘然老人之助,独力击毙了天阴教主夫妇,也不能将天阴教瓦解,他一别人间二十年,此刻又重现了。
飘然老人听焦异行说完,哈哈笑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这老头子,我老头子这番前来,并非要管教主的闲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想要他们入教,他们愿意,我老头子怎能管得。”
他哈哈又笑了一阵,又说道:“只是有两件事,我却要管管,第一件事,便是姓熊的这小孩子,我看着甚是欢喜,我老头子想带他去做徒弟,当然他就不能加入你们的教了,第二件事,我老头子难得收徒弟,第一次收徒弟,总要给见面礼,想来想去,这个‘成形首乌’倒满对我的胃口,你就送给我吧。”
焦异行面有难色,说道:“这第一件事当然没有问题,只是这第二件事么……”
飘然老人道:“怎样。”
焦异行咬了咬牙,说道:“既然老前辈开口,此物就在此处,老前辈只管取去便是。”
熊倜走到老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老人笑道:“你我总是有缘,起来,起来,把那匣子拿来,我们就要走了。”
那铁面黄衫客始终寒着脸站在旁边,此刻突然说道:“慢来,别的都无所谓,这成形首乌却动不得。”
飘然老人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没有死呀,不错,不错,只是你却还不配来管我的事。”
仇不可怒喝道:“我管定了。”身体也未作势,倏地拔了起来,虚空一掌,同飘然老人击去。
老人袍袖一展,众人只听轰然一阵大响,仇不可已震落地上,须知这种内家真气相撞,比有形之物还厉害得多。铁面黄衫客聚毕生功力当头一击,却被飘然老人的一挥挡了回去。
熊倜已将成形首乌取到手中,老人哈哈笑道:“各位,我们告辞了。”左手牵着熊倜,右手袍袖一展,呼地一声风响,人已自众人头顶上飘了出去。
正是泰山绝顶,奇人倍出,天外有天,人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