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三镇不但是鄂中重镇,也是两湖的首善之区,长江水运的集散地。
正是所谓市面繁华,人物风流。
天方正午,常漫天征求夏芸的意见:“要不要在这里玩一天,明天凌晨再动身到鄂城。”
夏芸何尝不想在这个文采风流的地方玩上一天,但是离鄂城越近,她对熊倜的思念也越渴切,恨不得立刻便到鄂城。
“你们先到鄂城去好不好,从鄂城回来,我们再在这里多玩几天。”夏芸轻轻地说,虽然她对这地方是有些依依不舍的。
“是呀,”田敏敏笑着说:“找到我们那位熊老弟才玩,不是更有意思得多吗。”她笑嘻嘻地望着夏芸:“芸妹妹,你说是不是呀。”
夏芸红着脸不依,田敏敏依旧打趣,常漫天笑道:“这样也好,我们此刻动身,天一入黑,大概就可以赶到鄂城了。”
三人一船,由汉口乘船渡江,入武昌,望黄鹤楼,出城东去。
马不停蹄,但是夏芸却丝毫不觉得累,每往前走一步,她的心情也就随着更紧张了些。
“倜哥哥在不在那个什么叶家兄弟的店里呢。”夏芸暗忖:“但愿他是在那里的。”
入鄂城,仗着心思的灵巧和奇佳的记忆力,不一会,夏芸就找着了那间店招上画着古钱的估衣铺,道:“就是这里了。”
常漫天目光掠过店招,也望见那古钱标记,微微一笑。
夏芸下了马,店里的伙计走过来招呼:“你家可是要买衣服。”
“不是的,”夏芸直截地说:“你们店里的叶老板可在吗。”
店伙上上下下打量了夏芸几眼,摇头道:“我们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此时都不在店里,你家有什么吩咐,小的转告也是一样。”
失望的感觉,由于这店伙的一句话,极快的便占据了夏芸的心房。
她本想问:“你可知道有位熊公子可在此处。”转念一想:“既然那叶家兄弟全不在,倜哥哥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于是她失望地转身,落寞地上了马。
那店伙暗地奇怪:“这婆娘怎地找不着我家掌柜的,就露出这么难看的神色来,好像是找丈夫没有找着似的。”
“不在吗?”田敏敏关切地问道。这些天来,她对夏芸已有了一份姐妹般的情感。
别离,是这个初次尝到爱情滋味的少女所不能忍受的。
夏芸意兴萧索,田敏敏极力安慰,常漫天道:“我们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不如就四下溜溜,也许会碰到熊老弟也未可知。”
夏芸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田敏敏道:“当然这样了,难道还有什么办法不成。”她一只纤细玉手,几乎戳到常漫天的头上:“我看你呀,简直太笨了,还问什么呢。”
常漫天只有苦笑,面对着刁蛮的娇妻,除了苦笑,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他本想问夏芸一些事情,但见她心情落寞的神色,又将口中的话咽下了。
万家灯火已上,叶家兄弟的店铺所在的那条街,本是鄂城最繁盛的一条,常漫天四顾道:“我们该找家酒楼吃些东西了吧。”
“当然啦,”田敏敏道:“又是废话。”
夏芸噗嗤一笑,道:“姐姐怎么老是拿常大哥出气。”
“男人呀,哼……”田敏敏侧着笑脸望着常漫天道:“所以我说芸妹妹,你别老是为那位‘倜哥哥’关心。”
夏芸嗯了一声,常漫天笑着向田敏敏说道:“你别以为别人也像你那么样……”
“我怎么样了。”田敏敏娇笑,不依,伸手去打常漫天。
他夫妇俩人打情骂俏,夏芸见了,又是一股难言的惆怅。
在鄂城歇了一晚,出城西去,再回到武汉。
微风轻拂,带起田敏敏鬓边的丝丝乱发,常漫天不觉忘情,伸过手去替她轻轻整理着。
田敏敏甜甜一笑,两匹马缓缓并行,两个人并肩低语。
夏芸索性跑在前面,她怕看到他们夫妇俩亲热的样子。
“我才不碍他们的眼呢。”她暗忖着,微微觉得有些寂寞,放开马,跑出老远,将田敏敏,常漫天远远抛在后面。
“哎呀,芸妹妹跑到哪里去了呀。”田敏敏一惊,自甜蜜的迷惘中醒来。
常漫天一眼望去,路,笔直地伸向远方,微微有些尘土被风扬起。
“大概是跑到前面去了。”常漫天道:“不妨事的,反正路只有一条,她一定会在前面等我们的,你担什么心呀。”
“都是你。”田敏敏娇笑,轻骂,忖道:“芸妹妹看见我和他亲热,才避得远远的。”少女的心事,也只有少女才猜得中。
于是他们两个也将马行加速,但常漫天所骑的是后买的劣马,总是跑不快。
盏茶功夫,还没有看到夏芸的影子,田敏敏不禁着急:“她人呢。”
话方说完,突然听到前面有嗤咤的声音,她心急之下,将马加紧打了几鞭,赶到前边,见路旁有个树林子,嗤咤的声音,就是从这个树林子里发出来的,遂勒转马头,转了进去。
可是就在她勒转马头的那一刹那……
树林里突然完全静然了,她更急,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无声更远比有声可怕。
于是她平平地从马鞍上掠了起来,身形一晃,便进了树林。
常漫天也施开身法,从他那匹劣马上飞身而起,到了树林子一看,风声簌然,哪里有半条人影。
田敏敏着急地将目光在四周搜索着,忽然看到地上有些发亮的东西。她拾起一看,不由惊地叫出声来,脚尖一动,闪电似的穿出树林的另一端,常漫天跟出去一看,四野茫茫,田里的稻子,被阳光映成一片金黄,却也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田敏敏急得面目变色,这这说:“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你看。”田敏敏摊开手掌,常漫天见了她掌上的东西,也自变色。
突地,树林中又隐隐似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玉面神剑,散花仙子,不约而同地施展出绝顶轻功,掠向树林。
哪知树林中也有两条人影电射而出,田敏敏毫不考虑,低喝:“躺下。”随手一挥,掌中发出一片银星,风强力劲,再加上这双方都是绝快的身法,那些银星眼看就要击在那两人的身上。
哪知其中一人“咦”了一声,拉着旁边的人向左猛退,就像鱼在水中一样,身躯由急进变为左退时那种为意的运转,几是匪夷所思的。
田敏敏再也想不到暗器居然会落空,见了这人这种玄之又玄的轻功,心中黯然一动。
她猛动身形,也是那么曼妙地顿住了前冲的力道。
常漫天突然飘飘而起,乘势抽出长剑,剑气如虹,身形如燕。
即自树林中掠出的两条人影,突然叫了起来:“常大哥。”
常漫天一愕,田敏敏已高兴地叫着:“呀,果然是你。”
那两人一掠而前,四人面面相对,竟都高兴得说不出话。
原来两人一个就是常氏夫妇苦苦寻访夏芸梦魂难忘的熊倜。
另一人自是尚未明了。
原来熊倜当日以绝顶轻功,自天阴教和武当道人的环伺中,拉出尚未明后,消失在山阴里。
他对武当山的路途本不甚熟,再加上是在慌乱之中,更不曾辨清方向。
是以在一阵奔雷闪电般的奔驰之后,他顿住身形,略一打量,只见群山寂寂,四周仿佛都是一样的,根本无法分辨出方向。
尚未明身不由主,被熊倜拉着急驰了一段,停下来后,竟愕了半晌,猛眼一望熊倜,见他正四下打量着,问道:“怎地,难道又……”
熊倜搓了搓头,苦笑着接口道:“又迷失方向了。”
想起上一次迷路时的经验,两人不禁相视苦笑。
但这一次毕竟要好办得多了,因为这是白天,武当山山势又不甚大,以他两人的轻功,自不难找出一条出山的途径。
速度往往能缩短距离,数十里山路在普通人看来,自然是一段艰难的路途。
但是熊倜和尚未明的看法,却是迥然而异了。
他们由入山的的道路又下了山,经过那山麓边的磨豆浆小铺时,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想到,在那间小屋里会有他们渴思一见的人。
熊倜“贯日剑”虽然失而复得,但是“倚天剑”的下落却更渺茫。
须知毒心神魔给了熊倜一年的期限,要他在此期限内,夺回“倚天剑”,但今日熊倜看了天阴教的声势,知道要想从这些人手里夺回“倚天剑”,困难的程度是可以想象的。
当然,他还不知道连焦异行自己,此刻也不知道“倚天剑”的下落,若然他知道了焦异行失剑,恐怕会更着急了。
两人下山后,尚未明问道:“大哥,现在我们到哪里去……”
这问题也只熊倜自己心中在问着自己的。
他沉吟了半晌,说道:“我们先在附近一带走走好不好……”
“我知道大哥的意思。”尚未明笑着说,含蓄地保留了下面他想继续说下去的。
熊倜一笑,此刻他心目最不能忘怀的,自然还是夏芸。他也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情感,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这一份情感,是无比的纯洁和无比的崇高的。
他们细心地沿路探访,但是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们嘴中的描述的单身女子,皆因那时夏芸已和常漫天夫妇走做一路,已不再是单身的了。
熊倜更为心焦,更为忧虑,尚未明突然想起夏芸可能到鄂城去找熊倜了。
于是他将他心中的意思告诉了熊倜。
熊倜突然笑道:“我真是糊涂,怎地没有想到这一点。”
尚未明心中暗笑:“你现在什么都想不到了,这真叫当局者迷。”
人们对某一件事关怀太过的时候,往往会失去自己原有的机智,而旁观者却能看到他自己所不能看到的事。
他们取道武汉,直奔鄂城。
因为是白天,他们并不能走得太快,在通往鄂城的路途上,他们看到两匹马孤零地停在道旁,路侧的树林里,隐隐有人声传来,熊倜心念微动,暗忖:“也许能在此处看到芸妹妹也未可知。”
他不肯放过每一个可能找到夏芸的机会,朝尚未明微一示意,道:“我们进去看看。”
哪知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他们居然碰到了玉面神剑常漫天和散花仙子田敏敏夫妇。
四人惊喜交集,一时竟齐都愕住了。
田敏敏心里突然一阵难受,暗忖:“这怎么办,倜哥哥来了,芸妹妹却又不见了,唉,这教我怎么对熊倜说呢。”
熊倜也自发现常漫天夫妇面色的难看,不知怎地,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着急地问道:“常大哥,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人类的心理,有时的确奇妙得很,常常会有一种突来的感觉,预兆着一些自己心里最关怀的事,这是任何人都无法解释的。
常漫天嗫嚅着,终于说了出来:“老弟,你来晚了一步。”
熊倜一听,心情更像是拉紧了的弓弦,忙道:“常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芸妹妹不知被什么掳去了。”田敏敏无法再忍住心里的话,一五一十地将他俩如何碰到夏芸,如何一齐找熊倜,如何在路上夏芸一人先走,如何听到嗤咤之声,等到自家赶来时,已失去了夏芸的踪迹,都告诉了熊倜。
“本来我也不能确定芸妹妹是不是给人掳走了。”田敏敏紧颦着眉,说道:“后来我看到我送给芸妹妹小钢丸,零落地掉在地上,这种小钢丸还是先父制作的,形式,功用却不和普通钢丸一样,江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这种钢丸,所以我才能确定这点。”
熊倜一面听,额上的汗珠一面往下簌簌而落,他焦急的神色,使得常漫天夫妇更不安。
“都是你,”田敏敏指着常漫天嗔着说:“要不是你……”
她终于不好意思说出夏芸一人先走的原因。
常漫天苦笑着,对熊倜再三道歉,他认为他实在有些对不起熊倜,其实这又怎能怪他呢。
四人之中,尚未明此刻的头脑可算是最冷静的了,他静听着,沉思了半晌,然后说道:“大哥,我看这事好办得很。”
还没有等到熊倜开口,田敏敏已抢着说道:“唷,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出来呀。”
常漫天看了了她一眼,暗笑:“这么多年来,她还是老脾气,性子急得这么厉害。”
尚未明道:“除了武当四子之外,谁也不会将她掳走,我们只要再去一趟武当山,不就一定可以知道她的下落了吗。”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熊倜等三人的同意。
常漫天忽然想起那天在路上碰到武当道人飞鹤子的事,遂也对熊倜说了。
熊倜此刻全心全意都放在夏芸身上,对其他的任何事都不在意了。
这时熊倜等四人,心目中都几乎已确定了一个观念,那就是:夏芸毫无疑问地一定是被武当四子劫走。
这就是人类思想的弱点,在彷徨无计的时候只要有一个想法最接近事实,那么无论这想法是否正确,他都会固执地确信不疑地。
这就如同一个不会水的人落入水中,挣扎之际只要抓着任何一片东西,他就不管那东西是否能救得他的生命,他也会紧抓不放的。
熊倜等人此刻也正是这种心理。
何况实际上,若以情理来论,夏芸的失踪也只有这一种推测最合理呢。
哪知道事实却大谬不然……
在常漫天夫妇恩爱地打情骂俏的时候,夏芸心情的落寞,是可想而知的,她除了有些难受之外,甚至还开始有了想家的念头,只是她的思亲之情,还不如思念熊倜来得强烈而已。
于是她孤零地策着马,远远地走在前面。
渐渐,她将常漫天夫妇抛得很远,她也并未在意,因为路是笔直的,而且只有一条,没有歧路。
那么常漫天夫妇除了沿着这条路走之外,别无其他的选择。
她自幼骑马,对马性的熟悉,宛如她熟悉自己的腿一样。
是以她骑在马上的姿势,看起来那么安详而舒适。
马鞭挥起,又落下,其实并没有落在马的身上,只是她在发泄心中的堆积的忧郁而已。
这条路虽然是鄂城通往武汉的要津,但奇怪的是,此刻路上竟然没有什么行人。
她孤寂地走着,哼起一段她童年所熟悉的小调,打发这难忍的岑寂。
蓦地,远远传来一阵急遽的蹄声。
接着,路头尘土飞扬,宛如一条灰龙,蜿蜒而来。
“这马走得好快!”她心里思忖着,对于马,她可以说是了解得太清楚了,是以对于好马,无论那马是谁的,她都会有一份爱护的情感,这正如爱才的人,爱护有才气的人一样。
她留意地望着那匹马的来势……
那马恍眼便来到近前,恍眼便电闪而过……
她仿佛觉得马上的骑士面容熟悉已极,但是她却记不得是在哪里见过的了。
她正在下意识地思索那匹马上的骑士,是在何处见面的时候。
哪知那匹马奔跑了不远,打了个圈子,绕了回来。
她觉得奇怪,更令她奇怪的是那匹马奔到她面前时,竟倏地停住。
她矜持地将头侧到另一方,暗骂这人好生无理,她若不是此刻愁思百结,怕不早就回过头去给这无理的骑士一个教训了。
马上的骑士像是骄狂已极,竟侧过了头注意端详夏芸的侧面。
夏芸柳眉一竖,忍不住地想要发作。
哪知那马上的骑士突然高声笑了起来,朗声说道:“这真教人生何处不相逢,小可实在想不到今日竟能在此处遇到姑娘。”
夏芸一惊,暗忖:“这人竟认得我。”好奇心大起,怒火倒消失了不少,掉回了头,看到那马上骑士的面貌,“哦”地一声,叫出声来。
“原来是你。”她发现这马上的骑士就是曾经被她制住过坐骑的华服佩剑的骄狂少年。
原来马上的骑士,就是孤峰一剑边浩。
他在江边与尚未明一番剧战之后,又遇到那两位奇诡而武功高深的老年人。
他聪明绝顶,知道自己的武功,绝不是这两位老年人的敌手。
经过一番权衡之后,他落荒而逃,谁知那老年人并没有追赶他,他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自他来到江南之后,不出数月,几次遇到了强劲的对手,狂傲之气,不免为之稍稍削减,但是他与生而来的性格,却并未因此而有大的改变,只不过遇人遇事变得更为诡诈了而已。
对于熊倜,他恨入切骨,这怀恨的原因,绝大部分是因为嫉妒。
须知任何一个狂傲的人,他的嫉妒之心,绝对比常人强烈,永远不能忍受任何一个人,有任何地方强过于自己。
但是他对于熊倜是无可奈何的……
偶然地,他经过这条自武汉通往鄂城的道路,驰马奔腾中,他看到对面踽踽策马独行的少女,竟是那天在苏州街头制住他的坐骑的和熊倜同行的少女,于是他又策转马头,绕了回来。
他看到夏芸居然还记得他,心中不禁有些高兴,因为他自第一眼望见夏芸的时候,就对夏芸起了非常大的好感。
“熊倜熊大侠怎地没有和姑娘一路。”他聪明的打开了话题。
果然夏芸一听到熊倜的名字,浑然忘却了一切,忘形地说:“怎么,你看到倜哥哥了。”焦急和忆念的情感,溢于言表。
孤峰一剑边浩心里,立时起了一阵酸溜溜地感觉。
但是他极力地忍耐着,试探着说:“姑娘难道要找他。”
于是夏芸完全撤消了提防的意念,说道:“是呀,我们都在找他。”
边浩眼珠一转,说道:“姑娘不是一个人吗。”他听了夏芸所说的“我们”两字,打这样地问着。
“还有人在后面呢。”夏芸丝毫没有任何怀疑,她以为这华服少年已和熊倜成了朋友。
因为她也知道这华服少年叫“孤峰一剑”边浩,是江湖中颇有名气的豪杰,这是她听到许多人说起过的。
“他们的马没有我快,所以落在后面了。”她微微笑了笑,解释着。
边浩“哦”了一声,突然说道:“姑娘要找熊兄弟,碰到我是再好没有了……”
他故意停顿住他的话,夏芸果然高兴地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吗。”高兴里,又带着些焦急。
边浩朝四周看了看,看到路的旁边就是个小小的树林子,故作神秘地说:“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姑娘如果方便的话,最好到那边的树林里说话。”
夏芸入世太浅,虽然吃过不少亏,但是她仍然对世事是疏忽地,嘴里说道:“他到底在哪里呀。”手中马缰向左一带,却跟着孤峰一剑边浩,走进了树林。
那树林并不太密,阳光自枝叶中,仍可以疏疏地照进来,树林中却渺无人踪,偶闻鸟语啁啾,显得甚是寂寞。
孤峰一剑边浩首先入了树林,林里的宿鸟,惊得一个振翼飞去,边浩一笑,暗忖:“此地倒真静得很。”回头一望夏芸,见她正以马鞭的后柄敲着马的后股,一面埋怨着:“为什么偏要到这种地方来说话,难道在外面说还有什么两样。”说是说,还是走了进来。
边浩侧过头去,顾左右而言其他,微笑着说:“姑娘许久不见,却越来越漂亮了。”
夏芸娇笑着啐了一口,心里虽然有些高兴,但是这种女子喜欢受到别人称赞的天性,却并未使得她忘去她最关怀的事,她随即将脸孔一板,道:“喂,倜哥哥到底在哪里,你倒是快说呀。”
孤峰一剑眉头一皱,暗忖:“这小妞逼得倒真紧。”他也知道,没有什么方法再推托了。
夏芸见他还不说话,用马鞭用力打了一下马,那马一声长嘶,马首一跃,但仍服贴贴地站住了。
“喂,你在搞什么鬼,”夏芸娇嗔着说道:“怎么说话老是吞吞吐吐的,再不说,我可要走了。”
孤峰一剑边浩连忙连声阻拦着道:“别忙呀,”他笑了笑,又道:“姑娘倒真性急得紧。”
夏芸抬头一望,阳光从树林的上面射了进来。
她虽然心里有些怀疑,但仍坦然得很,因为她一来自持武功,再来也想不到边浩会对她有什么举动。
她却不知道名传江湖的孤峰一剑边浩,此刻的心情还不是她所想象的纯良,当人们嫉妒或是对某一种事有着殷切的渴望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也会时常超出了别人的揣度之外。
她长途跋涉,风尘之色虽重,却仍掩不住她天生的丽质,云鬓散乱,却更添了几分秀丽之色。
阳光照得她面孔一片嫣红,孤峰一剑边浩心头怦然大动,他本非好色之徒,但此时心中却不知怎地,升起了一种邪淫的欲望,也就是这一念之差,竟使得这武林后起之秀,几乎断送了大好前程。
夏芸再一抬头,望见这华服少年——孤峰一剑边浩的两只眼睛还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她天真未泯,竟未能分辨出他眼中的淫邪。
两人目光相对,孤峰一剑边浩更是紧紧地挈住了她的目光,再也舍不得放松一时半刻。
夏芸一侧脸,也微微有些发觉了他目光的异样,急忙避开了,嗔道:“喂,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孤峰一剑微微有些发窘,支吾地说道:“熊——熊大哥此刻——此刻他只怕已——”
他口中在拖延着,心中却在思索着该如何编造一个美妙的谎言,来使得这天真的少女相信自己。
但是夏芸却心急了。
她心中疑惧之念大起,忍不住抢着说道:“你说什么,难道倜哥哥他——他已经遭了谁的毒手了吗?”
人们的心理,的确是最难揣测,当你对一个人的关心太甚时,你愈容易想到最坏的路上面去。
孤峰一剑心中暗喜:“她倒提醒了我。”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面上的喜色流露出来。
然后他故作为难的点了点头。
夏芸耳畔顿然嗡然一声,像是突然失去了重心,再也稳不住坐在马背上的身躯了。
她不暇分辨孤峰一剑边浩面上的神色,何况即使她留心去分辨,也未必能分辨得出来。
边浩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高兴:“她真的相信了,”却又不免难过:“熊倜那小子真有福气,唉!若是她能对我有如此关心,那么我就是真的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良久,夏芸方自从迷惘中醒了过来。
她芳心倏乱,不知怎生是好,一抬头,望见边浩脸上那种奇异的神色,突地心中一动。
“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她厉声问着。
孤峰一剑一惊,他到底亏心之事做得还不太多,还不能完全控制着自己的神色的不安。
于是惊惶之色,不期然地而从他面上流露了出来。
夏芸到底不是呆子,心里的疑心越来越重,伸手入怀,暗暗掏出几粒她从田敏敏处取来的特制弹丸!
她终究是少年心情,明知道孤峰一剑是可疑的,也明知自己要对他防备,但是她却摒弃了自己浸淫多年的武功不用,而以刚学会不久的暗器手法来应敌,这岂非有些荒唐吗。
何况她的对手是武林中久享盛名的人物,武功之高,被武林中尊为“南北双绝”之一,岂是寻常的对手呢?
夏芸这一疏忽,非但使得自己险些玉臂沾污,也几乎使得武林中许多高手,为着这一次事反面成仇,惹出诸大风波。
但是这些事又岂是她预料能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