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点将劫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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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杀人掮客

(一)

“卓老高。”

“彭胜。”

“温平。”

“贾奉天。”

龙城璧还没有问他们一个字,他们就已各自把姓名一起报出。

这四个人的名字都很陌生。龙城璧没有听过,江湖上也没有多少人听过。

卓老高是四人中的老大,他淡淡地对龙城璧说:“咱们四人苦练刀法整整十五年,在这十五年之内,我们唯一会过的刀法名家只有一人。”

龙城璧目光闪动:“他是谁?”

卓老高淡淡道:“龙隐。”

龙城璧倒抽了口冷气。

龙隐是他的父亲,也是山东济南龙氏世家的主人。

龙城璧虽然已有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但龙隐毕竟是他的父亲。

龙隐绝少与外界武林接触,许多人甚至以为他根本不懂武功。

当然,这种推想是可笑的,也是完全错误的。

虽然现在龙隐在江湖上的名气比不上龙城璧,但他毕竟还是龙氏世家的主人,又怎会不懂武功呢?

当然,卓老高并没有小觑龙隐。

所以,当他们的刀法练成之后,第一个去找的就是龙隐。

彭胜接着卓老高的说话,道:“龙老英雄刀法精深博大,我们无法取胜。”

龙城璧松了口气。

但他也明白了彭胜的意思。

他们“无法取胜”,而龙隐也同样地赢不了他们。

龙城璧道:“你们战成平手?”

四人同时点头。

龙城璧忍不住又道:“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情打起来的?”

卓老高道:“不为什么,只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龙城璧一怔。

“这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哦!”

卓老高淡淡地道:“虽然我们与龙老英雄无怨无仇,但他的第三个儿子却未免太喜欢多管闲事了。”

彭胜接道:“我们去找他的用意,是希望他能好好约束这个儿子。”

龙城璧眉头一皱道:“原来如此。”

卓老高的脸色开始沉下:“你好像是龙隐的第三个儿子。”

龙城璧耸耸肩。

“不是好像,而是根本如此。”

“唉!”彭胜叹了口气,道:“龙老英雄没有理会我们,还冷言相讥,所以我们才打了起来。结果在三百招之内,谁也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

龙城璧道:“家父的刀法你们都见识过,相信对付在下自然绰绰有余。”

卓老高道:“希望如此。”

龙城璧道:“在下以前好像从未见过四位大驾。”

彭胜道:“的确素未谋面。”

“既然素未谋面,又何以要找我拼命呢?”

“还是那一句老话,你太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就是这一个理由,已足以让你再死一百次。”

“一百次太多了,”龙城璧笑了笑:“这种事就算是一次也未免太多太多。”

卓老高冷冷道:“无论是多是少,你都得在今日乖乖躺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唐竹权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

(二)

巨吼如雷的声音,险些可以把别人的耳膜震破。

厉双行的身子,突然像一只被人大力一脚踢开的死鸟般,凌空飞起。

唐竹权仍然站立如山。

他的人本来就像一座山,一座肉山。

半空中,一蓬血花飞溅,那是厉双行口中狂喷出来的鲜血。

他彷彿已败了。

但龙城璧却反而为之一凛。

厉双行虽然受伤不轻,但唐竹权的处境却更加大大不妙。

他的一双腿已陷入泥土半尺,一张平时红红润润的脸变成了紫金之色。

他的嘴唇发黑,就像是倒翻了墨砚。

龙城璧吸了口气,道:“好厉害的魔穴五阴罡气。”

厉双行“砰”然跌在地上。

单听声音,他最少已经跌断了三根骨头。

但他脸上的神态,仍然是若无其事般,一点也不觉得怎样痛苦。

他露出了一种残酷、而且只有胜利者才配拥有的笑容,一双野兽般的眼睛直盯着唐竹权。

“胖小子,你的内家气功虽然不错,但比起老爷子,还差得……咳咳……远……咳咳……”

唐竹权突然叫道:“小心!”

“小心!”

虽然他已经身受重伤,但是,他仍然没有忘记,龙城璧也处身于恶劣的环境之中。

就在唐竹权快将倒下去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忘记提醒龙城璧,彭胜的一双黑刀已开始发动了攻势。

唐竹权倒下,龙城璧的情绪当然不会好。

彭胜这两把黑刀看来最少有七分把握可以把龙城璧拦腰劈开三截。

骤眼看来,彭胜的刀法好像杂乱无章,虽然速度很快,但招式却很幼稚可笑。

但那只是局外人的看法。

处身在刀网中的龙城璧,却知道彭胜这两刀最少有三个杀着,十二个可怕的变化。

无论是谁陷入这重刀网之内,都很难再发出反扑的招式。

唰!唰!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彭胜的刀几乎已把龙城璧劈开三截。

但彭胜的刀却突然收住了势子。

他没有轻视龙城璧,他知道这两刀也许可以杀得了别人,但要对付龙城璧,还是没有把握。

彭胜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的刀势突然收住,是因为他的任务并不是杀龙城璧,而是引开龙城璧的注意力。

真正要命的一刀,是来自一直没有说过半句话的贾奉天。

(三)

贾奉天最崇拜的刀客只有一个。

这一个刀客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龙城璧。

但雪刀浪子在江湖上的事迹,他却听过不少。

虽然他一方面崇拜龙城璧,但另一方面他却很想把龙城璧干掉。

他的理由很古怪:既然龙城璧值得别人崇拜,何不让自己代替他的位置?

所以,他越崇拜龙城璧,就越想杀龙城璧。

他的“崇拜”已变了质,变成了“嫉妒”。

人类的心理往往就是这样稀奇古怪,因爱成恨,因羡慕、崇拜而又会变成嫉妒、憎恶。

爱恨原只相差一线。

高手相争,胜负存亡又何尝不是在一发之间?

贾奉天并不是个正人君子。

他想杀龙城璧,但从来都没有想过用光明正大的手法去获取胜利。

只要杀龙城璧,就算干再卑鄙下流的事也在所不计。

他这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刀,当然算不了什么。

他的刀,不出则已,一出便已杀气逼人。

但龙城璧的刀法又岂是白练的?

一阵刀光乱闪,八条龙刀法中的“龙卷西风”已后发先至,卷向贾奉天的脖子上。

他没有给彭胜的虚招所迷惑,反而一出手就把贾奉天的刀封死,更把对方逼得险象环生。

倘若贾奉天单独面对龙城璧,这一战他必败无疑。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有所不同,他那三个金兰结义兄弟俱在这里。

四人八刀之威,就算风雪老祖复生,也必然会大感头疼。

他们绝非庸手。

温平首先把龙城璧攻向贾奉天的刀挡开。

接着,彭胜和卓老高的刀网迎头就向龙城璧罩下。

他们显已具备了必杀龙城璧的决心!

唐竹权苦拼厉双行已倒卧在地上,而龙城璧的处境也是极之不妙。

他们是否双双不明不白地就死在这里呢?

(四)

夕阳西下。

天色尽黑。

漆黑的长空,延续又延续,黑暗彷彿已永远统治着整个世界。

但只要你耐心地等待,黎明必将降临到人间。

天亮了。

朱守财在宰鸡。

他出生的地方,就在这一列鸡棚外的一座小石屋里。

这一座小石屋就是他的家。

他在这里已居住了整整三十年,直到去年才娶妻。

朱守财的父亲是个守财奴,但在晚年的时候却给一个风尘女人骗去了所有的积蓄财产。

所以,朱守财的童年生活很艰苦。

直到他二十五岁之后,才算是略有积蓄。

他立志要成为一个百万巨富!

但现在,他距离心目中的理想还有很远很远。

近几年来,他比以前更勤力工作。

从表面上看来,他是个农夫,又是一间小农场的小老板。

但他真正的底细,就连他的妻子也不知道。

——朱守财是个杀人掮客,你若想找职业杀手,不妨先找朱守财,他一定会令你感到很满意。

朱守财的手里有刀。

不是杀手用的刀,而是宰鸡时用的铁刀。

刀不算很锋利,但用来宰鸡已经绰绰有余。

他要宰的是一只雄鸡。

但当他正想把鸡头一刀割断的时候,突听背后一人叫道:“刀下留鸡!”

朱守财一楞。

“刀下留人”这四个字他曾听过,但“刀下留鸡”倒是闻所未闻。

他不必转身,就已知道高呼“刀下留鸡”的人是谁。

这人的声音也再熟悉不过。

那是王九番的声音。

失踪了多天的王大老板,忽然又出现了。

朱守财虽然也和他的父亲一样,是个守财奴,但他每逢喝了几杯酒之后,他的银子就会不断倾出,花在酒账之上。

王九番是整个大同府最能赚取朱守财金钱的人。

但守财奴毕竟还是守财奴,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会发觉这些银子实在花费得很冤枉。

酒又不是米饭,并非非吃喝不可的,何不悭俭一点?

所以,每当他大醉一场之后,总会有一段时间不再踏进王九番的小酒铺。

但相隔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酒瘾又会无缘无故突发,到时又非再去找王九番不可。

对于这种吝啬的酒客,王九番当然不大欢迎。

但欢迎也好,不欢迎也好,朱守财总是他的顾客。

朱守财一看见王九番,就像主人检视着奴隶般盯着他。

“听说你受了伤,而且伤势非轻?”

“不错。”

“听说你开罪了一个势力庞大的帮会组织,惹了天大的麻烦?”

“不错。”

“听说你为了这件事,已远远躲开跑到西域去?”

“放屁!”这一次王九番不再点头承认,“哼”声道:“俺怎会为了这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就躲到西域,你未免太小觑本大老板了。”

朱守财咳了两声。

“王大老板当然不是脓包,传闻不实,传闻不实……”

王九番道:“你可知道俺为什么要你把这只鸡放过?”

朱守财苦笑,摇头道:“不知道。”

王九番道:“俺今天不想吃鸡,也不想看见鸡在流血。”

朱守财一怔:“你不想吃鸡是阁下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王九番道:“当然有关系。”

朱守财眉头一皱:“我不懂。”

王九番道:“俺不想吃鸡,却想吃一个人的肉,喝那个人的血。”

朱守财浑身不由猛然一震:“你在说什么?”

王九番冷冷地说道:“你并非是个聋子?”

“不是。”

“既然不是聋子,总该听见俺刚才的每一句说话。”

朱守财当然听见,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想喝谁的血?啖谁的肉?你要找的杀手又是个怎样的货色?”

王九番吸了口气,道:“俺要找的杀手是第一流的好手。”

朱守财道:“要聘请第一流的杀手,必须付出第一流的价钱。”

王九番道:“俺知道。”

朱守财压低嗓子,道:“城北张天鹤,胡同子的赖省三,还有乌园双煞……”

“不!这些杀手都不足胜任。”王九番沉声道:“他们在杀手行业里虽然都颇有名气,但比起俺心目中的那一个杀手,却还相差十万八千里。”

朱守财一楞,道:“难道你要找董飞鹰?他目前的杀人酬金,最低收费是不少于一万两……”

“董飞鹰还不行!”

“他还不行?”朱守财的眼睛登时睁大两倍:“难道你要请个杀手去行刺皇帝老子不成?”

王九番冷笑。

“九五之尊虽然四周刁斗森严,但俺若要取他性命,还不必那么大阵仗。”

朱守财抽了口冷气。

“你要找的杀手,莫非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正是司马血。”

“你要刺杀的对象是谁?”

“这一点你暂时不必理会。”

突听一人娇笑道:“就算你不说,贱妾也已猜出王大老板要杀的对象是谁。”

笑声动人,声音更动人。

朱守财脸色苍白,他一向都不希望妻子知道自己的底细。

但现在,她显然已尽悉详情。

王九番冷笑。

“你就是朱夫人?”

“贱妾姓袁,叫袁娇娇。”她点头承认自己是朱守财的妻子,但这八个字却又没有一个字说明自己就是朱夫人。

王九番道:“你认为俺要杀的对象是谁?”

袁娇娇眼波流动,淡淡道:“你与情天山庄缠上了,当然希望找个杀手,一声不响地就把沈多情干掉,岂非省却不少手脚,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王九番看着她,缓缓道:“你实在很聪明。”

袁娇娇淡笑着,牵着丈夫的手,道:“他虽然是个杀人掮客,但要找杀手之王司马血,凭他的能耐还没有可能把司马血聘请过来。”

王九番道:“我知道他不配。”

袁娇娇道:“既知他不配,何必还要再来到这里找他?”

王九番道:“我只想看看他的反应如何?”

朱守财脸上露出茫然不解之色:“朱某不明白王大老板的真正用意。”

王九番冷冷一笑:“从表面上看来,你只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农夫。”

朱守财道:“我本来就是个农夫。”

王九番说道:“但再看深一点,你这个农夫只不过是幌子,你实在是个杀人掮客!”

朱守财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咬牙冷笑:“我本来就是个杀人掮客。”

王九番也在冷笑,目光锋利如刀:“但你这个杀人掮客是怎样做起来的?”

朱守财吸了口气。

“你并不是来找杀手,而是来找我的根,找我的麻烦。”

“那又如何?”

朱守财叹口气道:“你已知道我是什么人,又何必转弯抹角,干脆动手吧。”

王九番没有动手。

动手的赫然竟是袁娇娇。

剑影一闪,一个人惨呼,然后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