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剑光已穿过唐竹权的衣裳,直刺入他的胸膛。
这一剑绝对可以把唐竹权杀死。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唐竹权的左手突然向白衣剑手的剑锋上抓去。
铿!这一把精钢铸造的长剑,竟然就像脆竹般被唐竹权一手折断。
白衣剑手这一剑固然精采,但唐竹权这一手功夫更是干净俐落。
连无影幽灵的眼色都有点变了。
唐竹权折断对方的长剑,顺势一冲,突然用膝盖猛撞白衣剑手的小腹。
这一撞之力,真个非同小可。
白衣剑手虽然剽悍,但他也捱不起这一击。他的肠脏彷彿已被完全捣乱,身子跄踉后退。
唐竹权没有继续追击。因为他虽然折断了对方的长剑,但仍然还有半截剑尖留在体内。他已受伤。
唐竹权想不到这一战虽然获胜,但却赢得那么惊险,由此可见,幽灵谷的剑手,绝不寻常。
无影幽灵的目光,忽然盯在高霸的身上。
高霸冷冷道:“你一直都很想找个机会与我交手?”
无影幽灵道:“高楼主神功盖世,能与阁下一战,未尝不是一件痛快的事。”
高霸冷笑:“既然如此,高某自当奉陪。”
无影幽灵道:“但你手中无棒。”
高霸沉着脸,道:“霸王棒已埋在地下。”
无影幽灵道:“据说高楼主的‘霸王十七棒’,棒下从无活口。”
高霸道:“不错。”
无影幽灵道:“如此说来,霸王十七棒的确是不世绝学。”
高霸不置可否。
他也和龙城璧一样,不喜欢在自己的脸上贴金。
无影幽灵忽然叹了口气,道:“高楼主与本谷主这一战势在必行,但高楼主少了一根霸王棒,就算本谷主赢了这一仗,也是不大光采。”
唐竹权虽然已经受伤,但仍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种狗熊有什么光采可言?简直大放厥词,他妈的不知所谓。”
无影幽灵脸色一寒:“唐大胖子,这里是幽灵谷,可不是杭州唐门,你还是少胡说八道,留点气力,给自己疗养伤势好了。”
唐竹权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龙城璧却道:“既然你认为高楼主手中有棒才打得过瘾,相信高楼主亦大可破例,把霸王棒拿出来,双方来一个公平的交战。”
此言一出,司马血首先赞成。
高霸沉吟片刻,终于道:“既然如此,这一战不如在霸王楼上进行。”
无影幽灵道:“你的霸王棒就埋在霸王楼之下?”
高霸道:“不错。”
无影幽灵道:“好,本谷主就与你在霸王楼上,公平决战!”
(二)
埋在地下的霸王棒又再重现江湖。
高霸握着霸王棒,心中无限感触。
他想起昔日与吕凤凰在一起的时候,他曾握着她的手,教她怎样使用霸王十七棒。此情此景,何日才可再重现。
无影幽灵已在霸王楼上。
在这里,他是来客,高霸是主人。
高霸向无影幽灵抱拳为礼,凛然道:“请出手。”
无影幽灵忽然叹了口气道:“本谷主真希望你不是我的敌人。”
高霸冷冷道:“但我是你的敌人。”
既是情场上的敌人,现在更成为了战场上的敌人。
高霸又再道:“请动手。”
无影幽灵吸了口气,终于双剑齐出,向高霸刺出了第一剑!
冷森森的剑影,几乎笼罩着整座霸王楼。
剑气萧萧,杀气夺人魂魄。
高霸身形稳如泰山,手中一根霸王棒,就像一条巨柱,尽把无影幽灵的剑气挡拒。
无影幽灵剑势更盛。
滔滔不绝的剑招,有如急风密雨般,把高霸的所有退路完全封锁。
但高霸仍然守得很稳固。
倏地,无影幽灵的左剑突刺高霸的眉心。
好狠的一剑。
但高霸却以棒迎剑。
“叮”的一声,进出一蓬火光。
无影幽灵屡攻不下,剑势忽变。
呛啷一声,无影幽灵双剑交错飞射高霸胸膛。
高霸一声大吼。
“来得好!”
无影幽灵的剑快,高霸的霸王棒更加快。
一声暴喝,双剑居然脱手。
但霸王棒亦同样冲天飞起。
无影幽灵冷笑,突然双掌疾拍而出。
此时,两人手中俱无兵器。
高霸当然亦只能以掌相迎。
叭!叭!
四掌紧贴,两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同时摇晃不已。
他们这一战,已由兵器相交成为肉掌相搏。
他们拼的是内家掌力。
无影幽灵的掌力极为阴寒,而高霸的掌力却是以刚阳威猛为主。
这一战的胜负,将影响到高霸、吕凤凰两人的毕生命运。
高霸与无影幽灵交手的地方,是在霸王楼顶。
而龙城璧、司马血和唐竹权,却在霸王楼之下。
霸王楼上的一战固然激烈惊险,但霸王楼下的气氛也是相当紧张的。
幽灵谷的白衣剑手,最少已有二十余人来到这一座霸王楼之下。
霸王楼的一战谁胜谁负,不但对高霸和无影幽灵有重大的影响,而且对于霸王楼下的局势,亦有颇大的关连。
(三)
决战终于结束。
高霸疲倦地站在霸王楼上,把无影幽灵高高举起。
龙城璧长长地吐了口气。
高霸终于击败了无影幽灵。
一团黑影从天而降,无影幽灵的尸体被抛了下来。
幽灵谷的白衣剑手同时脸色大变。
他们的士气已遭到严重的挫折。
唐竹权大吼道:“树倒猢狲散,你们还不快滚!”
“滚”字出口,幽灵谷的剑手果然狼狈四散。
久欲称霸江湖的幽灵谷,终于在这一役全部崩溃!
高霸已胜。
但他付出的代价并不轻。
无影幽灵的掌力至阴至寒,高霸忽然发觉到自己的一双手快要变成残废。
但高霸绝不后悔。
为了吕凤凰,就算粉身碎骨,肉化飞灰,却又何妨?
他对吕凤凰的痴心,殆无疑问。
无影幽灵的一切美梦,却已成空。
在洞内那座神秘的大厅内,唐老人、许窍之、乐不悲与褚氏双煞的决战,也已进入了决定胜负的阶段。
他们之间,以乐不悲的武功较差,但却是最为勇猛。
他好像不要命似的,不断地向褚放缠拼。
褚放大不耐烦。
乐不悲想要他的命,他也想先杀了乐不悲,省得碍手碍脚。
乐不悲虽拼劲惊人,但无奈武功的确不如褚放。
终于,他给褚放一掌击在心窝上,登时吐血毕命。
唐老人的松木红缨枪,也发挥了最强大的威力。
但褚空悍然不惧,他毕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老魔头。
唐老人纵横天下,也绝少遇上这么强劲的对手。
许窍之武功不弱,但与褚氏双煞相比,仍然无法占到半点便宜。
终于,许窍之也告受伤倒下。
唐老人孤军作战,更觉吃力。
褚氏双煞气势更盛,强如唐老人,也无法同时应付。
松木红缨枪的气势开始减弱。
杭州老祖宗的威风,看来就要被这两个老魔头完全毁灭……
正当唐老人大感狼狈之际,褚放突然看见了一把色泽暗红的长剑。
褚放目光一亮。
那是碧血剑。
虽然褚放近年来已绝少涉足江湖,但碧血剑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同时,他也知道碧血剑现在的主人,就是江湖上被称为杀手之王的司马血!
司马血果然来了。
他若来迟一刻,说不定唐老人也得血流五步,死在这一座神秘大厅之中。
司马血一出现,许窍之总算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
他担心的并非自己,而是唐老人。
许窍之就是这么样的人。
他自己也在极凶险的环境中,但他却去担心别人,而不是担心自己。
司马血人来得突然,剑也来得同样突然。
他一出手,就首先把褚空与唐老人隔开。
唐老人顿觉压力大减。
褚空厉声喝道:“你找死!”
司马血置若罔闻。
刷!刷!
一连两剑,毫不客气地就向褚空的脑袋上削去。
他这两招剑法,竟然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
褚空倏地一凛,倘若他的身手稍慢半分,现在恐怕已经脑袋搬家了。
褚放立时大叫道:“小心,他是司马血!”
听见司马血这三个字,褚空脸色不禁也变了。
“原来杀手之王,果然有两手!”
司马血绝不客气,刷刷连声,又是两剑。
这两剑不再是砍脑袋剑法,而是他的独门绝学毒蛇剑法。
杀手之王的剑法,当然绝非等闲之辈可比。
唐门枪法,本是独步江湖的绝学。
刚才,唐老人以一敌三,形势大大不妙。
但现在以一对一,唐老人又再占了胜算。
褚放连拼数十招,非但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最后给唐老人刺伤了大腿。
褚放心中一寒。
他突然对褚空道:“留得青山在,将来还有复仇的机会,咱们走!”
三十年前就已威震中原武林的顶尖高手,终于也要弃甲而逃。
但他们刚欲逃离此地,龙城璧的雪刀已在恭候着。
“风雪之刀?”褚放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才认出了一把碧血剑,现在又再看见昔年风雪老祖扬威天下的风雪之刀。
龙城璧淡淡道:“正是风雪之刀!”
褚空道:“你是龙城璧?”
“正是龙城璧。”
“好!既然你们都来了,褚氏兄弟就算拼了两条老命奉陪,又算得什么!”
他嘴里说得响亮,但却同时使用暗器,欲杀出一条血路。可是他们的举动,瞒不过唐老人,也瞒不过杀手之王司马血。
他们的暗器一出手,唐老人的松木红缨枪首先就向褚放的腰间狠狠刺去。
褚放急闪。但司马血却早已和唐老人取得默契,褚放一闪,碧血剑也恰好刺在他闪退之处。
飒!
褚放一声惨叫,中剑倒下。
褚空大怒,回身飞扑司马血。但唐老人也在这个时候,刺出了最快的一枪。
褚空的心神又乱。他根本就没有理会唐老人,同时更想不到唐老人的松木红缨枪,竟然如此灵活。
褚放还未咽气,褚空又已倒下。
他的心窝中了一枪,血如泉涌,显然再也无法活下去了。
(四)
霸王楼一战,高霸苦战获胜。
虽然他的手一度残废,但后来却在许窍之悉心医治之下,渐渐痊癒。
但最令他兴奋的,是他终于找到了吕凤凰。
原来吕凤凰离开了高霸之后,立刻就被无影幽灵所软禁。
无影幽灵对吕凤凰早存倾慕之心,但吕凤凰却对他毫无好感。
无影幽灵向吕凤凰提出要求,希望能与她成亲。
她当然不肯。
于是,两人就在这一个问题上,僵持了整整两年。
无影幽灵也很有耐性。
他认为吕凤凰嫁给自己,是迟早间的事。
同时,他更认为只要自己杀了高霸,成功的机会就会更大。
可是,他错了。
为了吕凤凰,他不惜费尽心血,用尽阴险计谋。
但最后,他仍然无法得偿所愿。
而且,他还赔上了一条性命!
幽灵谷,一直都被人视为神秘、可怕的地方。
但它终于崩溃、粉碎了。
在这一场风波里,最倒霉的当然就是金星城主严巨和边家村的边家父子。
还有,唐竹权也自认很倒霉。
他的胸膛捱了一剑,侥幸不死!
但许窍之却再三嘱咐他,在伤癒之前,不能喝酒。
对别人来说,不喝酒并不是大不了的事。
但唐竹权却认为这是“大灾难”。
不过,无论这是大灾难也好,小灾难也好,他到底还是认为这是值得的。
江湖侠客,往往就是这样。
他们为了别人的事而伤脑筋,甚至皮肉受损,但他们仍然认为这是值得的。
(全文完,“血河九灵”OCR、校对,“忆飞刀”二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