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终于由大变小。
但每个人的衣衫早已湿透。
赵小蚁和容芝芝也在人群中,他们一直都跟随着诸葛大叔。
直到这个时候,容芝芝才发觉赵小蚁的胆子并不小。
因为赵小蚁竟然走到天魔之魔脸前,一剑就向对方的小腹剌去。
他这个举动,令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这把剑并不是赵小蚁的,而是容芝芝的。
赵小蚊的剑法并不算太差,却是绝不怎样高明。
他这一剑当然无法刺中天魔之魔。
但天魔之魔已很佩服这个少年。
“年纪轻轻,居然就敢暗算老夫,你若不是和老夫一样瞎了眼睛,就是胆子比豹子还大。”
赵小蚁冷笑:“你是个瞎子,怎知道我年纪轻轻?”
天魔之魔哈哈一笑:“老夫虽然是个瞎子,但从你的声音,已可判断出你的年纪,绝不会超过二十岁。”
赵小蚁冷冷道,我没有对你讲过半句话。”
天魔之魔道:“但你手中的剑却是向别人借用的,你借别人剑的时候,曾对剑主说了四个字,你说:‘把剑给我。’你可承认?”
赵小蚁呆住了。
这是事实,他无法否认。
天魔之魔嘿嘿一笑:“老夫念在你的年纪尚轻,姑且放你一条生路,以后可莫再让老夫碰上你!”
赵小蚁咬了咬牙,突然又再度挺剑进击。
这个少年与天魔之魔有什么仇恨?以致他明知不敌,也要以卵击石?”
没有人知道。
但人人都已看出,赵小蚁就算再长出三颗脑袋,十八条手臂,也绝不是天魔之魔的敌手。
赵小蚁的剑已刺出。
每个人都在替赵小蚁捏了一把冷汗。
但他的剑刚刚刺出,背后就给人抓了一把。
抓他一把的人,对他绝无恶意,而是志在救他一命。
这人正是诸葛大叔。
但赵小蚁仍然拼命冲前。
诸葛大叔厉声喝道:“别干傻事!”
赵小蚁继续扑前,但他最后还是给诸葛大叔像抓小鸡似的抓回去。
赵小蚁喘气不休,他的眼睛已经殷红如火。
诸葛大叔把他搂在怀中。
他知道他需要安慰和解释。
他必须向这个大孩子解释,凭他的武功,是绝对无法击倒天魔之魔的。
但赵小蚁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反手一剑就向诸葛大叔的腰间狠狠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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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一件令人难以想像的事。
唯一惊觉最早,反应最快捷的人,并非诸葛大叔,而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没有人注意到赵小蚁的神色,只有龙城璧例外。
当诸葛大叔把赵小蚁抓回来的时候,龙城璧就已发觉到有点不对。
赵小蚁殷红如火的目光,并不是射向天魔之魔,而是针对着诸葛大叔。
但龙城璧还是没有料到,赵小蚁竟然会对诸葛大叔骤施杀手。
这一个变化实在太突然,也太令人难以相信。
飒!
剑尖已剌进了诸葛大叔的腰间。
赵小蚁这一剑刺得很快,也很准。
这一着就连诸葛大叔也万万想不到。
血没有流出。
因为这一剑实在刺得太快,血流的速度比剑的速度还慢。
这是致命的一剑。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蓬刀光突然如电般闪过。
铿!
赵小蚁的剑已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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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渐停。
诸葛大叔的腰却在流血。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小蚁的身上。
花十一的手虽已折断了一只,但他却最先抢向赵小蚁扑去。
他挥拳。
但龙城璧却一手把他拦截。
“你不可打他。”
“为什么我不能打他,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凶手!”
赵小蚁冷冷道:“谁卑鄙无耻,你为什么不去问问诸葛繁?”
诸葛繁就是诸葛大叔原来的名字。
诸葛大叔喘着气,喝止众人,道:“谁都不能碰他,他只不过是个大孩子。”
赵小蚁目中又再露出怨毒之色:“我是不是大孩子,与你无关,但你若知道我是谁,只怕你会立刻去上吊。”
此言一出,人人俱是一呆。
该葛大叔的脸色已发白。
“你是谁?”
赵小蚁咬牙道:“我并不姓赵,而是和你一样,都姓诸葛。”
诸葛大叔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你……莫非就是一飞的……”
“不错,诸葛一飞就是我的父亲,”赵小蚁恨恨的道:“但你却绝不是我的爷爷,你只不过是个卑鄙的杀人凶手!”
诸葛大叔神色惨然。
赵小蚁的脸色发红,红得像只熟了的柿子。
诸葛大叔目中露出了痛苦之色,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赵小蚁原来就是诸葛一飞的儿子。
诸葛一飞的儿子,当然也就是他的孙子,但现在孙子不以祖父为祖父,而且还要行刺自己。
这无疑是一桩可怕的悲剧。
龙城璧叹了口气,把赵小蚁带到墙边的角落里,悄悄的问他:“你真的是诸葛一飞的儿子?”
赵小蚁昂首道:“别的事情可以开玩笑,这种事怎可胡说八道?”
龙城璧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冒充姓赵?难道你存心存意,就是想找你爷爷报复?”
赵小蚁冷笑道:“他不是我的爷爷,他不配。”
龙城璧问道:“他不配?为什么他不配?你说他是个杀人凶手,他究竟杀了谁呢?”
赵小蚁的目中忽然有泪光。
“他杀了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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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的一个晚上,诸葛一飞带着他心爱的女人走了。
在别人的眼中看来,他不但抛弃了父亲,也抛弃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但他却有自己的想法。
他的性格充满叛逆,他的每一根骨头,都硬得可以把石头敲碎。
他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连卓梦非的垂青,他都置诸不顾,又何况其他?
可惜他的父亲一直都反对他和这个女人的来往。
因为这个女人的父亲,就是昔年六扇门中的第一高手 ——六爪神鹰巴天独。
巴天独与铁骑十七雄是死对头,铁骑十七雄唯一曾经受过的挫折,就是巴天独所“惠赐”的。
但诸葛一飞不理会这些。
他决定了的事,就算用锋刀架着他的脖子,也绝对不能令他改变主意。
所以,他带着巴天独唯一的女儿远走天涯。
那时候,她已怀孕。
这个在腹中的孩子,当然就是现在的赵小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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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一飞走后,卓梦非日渐憔悴。
相思最易令人老。
她老了。
老得比想像中的快得多。
还有诸葛大叔,他这个打击也自然不小。
可是,谁都无法想像得到,十八年后的今天,诸葛大叔的孙儿竟然要行刺他!
而赵小蚁所持的理由,就是诸葛大叔杀了他的母亲巴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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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蚁的身世已大白。
他并非姓赵,而是复姓诸葛,但他的名字的确叫小蚁。
诸葛小蚁!
诸葛小蚁的剑法虽然不太好,但他的暗算毕竟已经得手。
可是他还不满意。
因为诸葛大叔仍然活着,他没有死。
诸葛大叔没有死,完全是因为龙城璧的出手援救,否则,他现在必须已是个死人。
血债血偿。
虽然他是自己的爷爷,但是诸葛小蚁对于母亲的感情,是远比对祖父强烈得多的。
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把诸葛大叔当做祖父。
他认为他不配。
但事情的真相,又是否正如诸葛小蚁所言呢?
龙城璧深深吸了口气,他实在不愿意看见这种悲剧的发生。
就在他双眉紧皱的时候,诸葛大叔挥手,把龙城璧叫了过去。
“你告诉这孩子,他母亲绝不是我杀的……”
他的声音微弱,但却态度坚毅,而且充满诚恳。
龙城璧相信他。
他一直都很相信诸葛大叔,他绝不是那种做了错事而不肯承认的人。
而且,这种事情诸葛大叔也绝不会去干。
虽然儿子娶的媳妇他并不满意,但他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媳妇杀掉。
好好歹歹,总是自己的媳妇。
诸葛大叔决不会那么绝情。
但诸葛小蚁却声声指责诸葛大叔杀了他的母亲,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龙城璧想不通。
虽然他几乎已可肯定,这是嫁祸之计,但嫁祸于诸葛大叔的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龙城璧实在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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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想不通的时候,老天又在下雨了。
这一次不但下雨,而且还雷电大作。
风、雨、雷、电都来了。
但这里好像还少了一个人。
一个足以把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的人。
这人会不会出现?
答案是:会。
而且这人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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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上的事情,许多时候往往就是这个样子。
有些本来应该出现的人,可能直到一百年后都没有出现。
但有些不应该出现的人,却会在最不应该出现的时候,忽然就站在你的眼前。
是天意弄人,还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呢?
除了冥冥中的主宰之外,又有谁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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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这一次并非如此。
一个本来应该出现的人,就在最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了。
但这绝不是偶然的巧合。
因为这个人并不是凭空掉下的,也并非神话中的土地公公,从地上忽然冒出来的。
他是被邀请才到这里的。
邀请他来的人,就是杭州老祖宗唐老人。
但真正令到这人出现的,还不是唐门老祖宗。
唐门老祖宗虽然威严十足,而且在江湖上的声名也响当当,但单凭唐老人,要把这个人“请”出来,还不够份量。
就算当今武林八大门派的掌门以至祖师,一起去邀请他来到这里,仍然不够份量。
唯一能令这人来到这里的,只有一种法宝。
那是木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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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苦依喇嘛制造木熊令,不是针对天魔之魔的。
他知道天魔之魔野心不少,而他的武功一旦练成之后,中原武林能敌得住他的高手,绝不会超过十个。
事实上,天魔之魔艺成之后,其武功可怕之处,更在苦依喇嘛想像之上。
能击败天魔之魔的人,在苦依喇嘛心目中看来,只有一个。
这人就是苦依喇嘛的胞弟苦台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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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台大师虽然也是藏人,但他自从十一岁入关以来,就一直没有回过西域。
苦台大师在江湖上无名气,他只不过是一间小寺院的主持。
他从来都没有在江湖上与别人争锋头,甚至连寺中的和尚,亦不知道苦台大师原来是个武功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数十年前,北极异人风云老祖睥睨江湖,所向无敌。在当时,武功能与风雪老祖分庭抗礼的,就只有苦台大师,但苦台大师却甘愿寂寞一辈子。
他练武功,完全是为了父亲的遗训。
苦依喇嘛与苦台大师的父亲,死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两个儿子都能成为武学上的强者。
结果,苦依喇嘛成为西域十大盗之首,而苦台大师却到了中原。
倘若普天下间,只有一个人能对付天魔之魔,这人必然就是苦台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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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台大师并不高大。他的年纪已很老,连目光也已缺乏神采。
他的袈裟是白色的,但颈上挂着的一串佛珠,却漆黑如墨,光可鉴人。
谁也不知道这个矮小的老僧人,是在什么时候混在人群之中的。
除了唐老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觉得这个僧人的肤色很黝黑。
苦台大师忽然轻喧佛号,然后对天魔之魔道:“阿玛达,你 过来。”
听见“阿玛达”这三个字,天魔之魔的身子竟然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阿玛达”是藏文,也是苦依喇嘛给他的名字。除了苦依喇嘛之外,又有谁会知道这个名字呢?
但这一个轻喧佛号的僧人,无论如何都绝不会是苦依喇嘛。
既非苦依喇嘛,却又如何知道这个名字?
天魔之魔突然有种感觉。
他已遇上了毕生最强的一个对手!
而且,他也已渐渐猜出,唐老人已把那块木熊令“用掉”。
木熊令,就是苦依喇嘛最高的信物。
它可以号令一个武功绝顶的高手,去干任何事。
拥有木熊令的人,甚至可以命令那个高手跳崖自杀!
苦台大师与苦依喇嘛自幼相依为命,兄弟间的感情比血还浓。
苦依喇嘛的说话,苦台大师必定遵从的。
木熊令就是像征苦依喇嘛,苦依喇嘛要他去做任何事,他都绝不会拒绝。
天魔之魔知道强敌就在眼前。
这人既是他的敌人,也是他的师叔。
苦台大师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天魔之魔道:“你虽然少了一双眼睛,但老衲仍然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把你击败。”
这句说话的另一个意思,也就等如是说:“老衲最少有五分机会,可以把你击倒。”
天魔之魔心里当然明白。
苦台大师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柔和,但更柔和的还是他的声音。
他静静的接着说下去:“老衲自从二十年前在兖州道上杀过一个强盗之后,到现在还未伤害过任何一个人,这本是老衲一直暗暗庆幸的事。”
天魔之魔冷笑:“大师既然不欲妄犯杀戒,今日又何苦到此?”
苦台大师合什淡淡的道:“木熊令既已传到老衲手中,老衲却是身不由主。”
天魔之魔冷冷道;“木熊令是死物,而大师却是活的。”
苦台大师道:“死即是活,活即是死,死活存亡,在老衲眼中看来,已无多大分别。”
天魔之魔嘿嘿一笑:“想不到出家人强词夺理的本事,倒也如此高强。”
苦台大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不强词夺理。”
天魔之魔又是一阵冷笑。
“你一定要逼我出手?”
苦台大师道:“时势所逼,老衲已无他法可想。”
天魔之魔冷然狂笑道:“你若以为老夫怕了你,那可是大错特错,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制得住老夫?”
苦台大师是他的师叔。
但天魔之魔仍然是肆无忌惮,一点也没有尊敬对方。
——若要别人尊重自己,你得要先去尊重别人。
天魔之魔好像一点也不明白了解这种道理。
他实在很狂。
他可算是个目空一切,自大骄傲的狂魔。
苦台大师突然道:“你在中原武林搅事生非,别以为老衲全无所闻,谱葛小蚁刺杀祖父的悲剧,也是你一手安排出来的哩。”
此言一出,人人皆是心神一凛。
天魔之魔冷冷道:“无凭无据,又焉可妄入人罪?”
苦台大师叹息一声,道:“只怪老衲来迟一步,否则,诸葛檀樾自可免受这一剑之灾。”
天魔之魔吸了口气。
因为他忽然又发现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目光呆滞,年纪已将五旬。
等到别人也发觉他的时候,他笑了。
他的笑声很苍凉。
他的神态却像个白痴。
有经验的人不难看出,他是中了某种慑心术,他的神智已很不清醒。
他并不是一个人出现的,在他的身旁,还有两个小和尚。
这两个小和尚搀扶着他,神情肃穆已极。
就在这刹那间,龙城璧已明白到那是怎么的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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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谁?
龙城璧几乎立刻就可以肯定,他就是诸葛大叔唯一的儿子诸葛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