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空空是龙城璧的老朋友。
虽然葛九命没有找到龙城璧,但他找到了卫空空,也不能算是全无收获。
只要他杀了卫空空,龙城璧就会主动来找自己。
想到这点,葛九命整个人都充满了杀机,他要把偷脑袋大侠变成无脑袋大侠。
没有了脑袋的大侠,会身首异处,悬挂在羌家镇的一片广场之上。
相信不出十天,龙城璧就会来找自己,替卫空空报仇。
所以,葛九命对卫空空说道:“你喜欢偷别人的脑袋,但老夫却不喜欢偷。”
卫空空在听着。
葛九命傲然的冷笑一声,道:“老夫喜欢抢。”
卫空空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要把我的脑袋抢走?”
葛九命道:“不错,老夫要抢你的脑袋。”
卫空空道:“咱们有仇?”
葛九命摇头。
卫空空眼睛眨了一眨,道:“在下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脑袋,难道我在这里吃饭也得罪了你?”
葛九命没有回答。
他唯一余下来的左手已从袖中拔出一根金笛。
金笛很沉重,但铸造得很精致,从金笛里吹奏出来的乐曲,料必很动听。
但葛九命没有吹笛。
他的金笛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吹奏。
尤其是在男人面前,他更不吹笛。
“卫空空,你不妨听清楚一点,”葛九命的声音冰冷而缓慢:“这一根金笛,将会抢走你的脑袋,杀你的人,就是独手有情葛九命!”
卫空空淡淡的笑了笑:“你要抢在下的脑袋,最好就快点动手,否则将会噬脐莫及。”
葛九命沉声道:“拔剑!”
卫空空徐徐道:“我的朋友已拔出了刀,卫某人又何必还要拔剑?”
葛九命一楞。
卫空空却已悠悠地回到他原来的桌上,继续吃他的那碟香芋蒸鹅。
葛九命脸色微变,转身向后望去。
小饭馆的屋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倒悬着一个蓝衣人。
蓝衣人现在的姿势,很像一只蝙蝠。
但蝙蝠是不会喝酒,也不会玩刀的。
而倒悬在屋檐下的蓝衣人,不但喝酒喝得又快又多,而且握着刀的一只手,更是灵活无比。
这是一把古铜色刀柄的刀。
刀柄虽然是古铜色,但却锋凝森寒如雪,银光闪烁刺人眼目。
葛九命眉头一皱,冷冷道:“你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倒悬在屋檐下的蓝衣人笑了笑,悠然道:“你看我像不像?”
葛九命冷笑道:“老夫看你什么都不像,只像个死老鼠。”
蓝衣人虽然倒悬在屋檐下,居然还能一面说话,一面喝酒,他的确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他手里捧着的一只大皮酒袋,就是神剑叶大孤的儿子叶一郎所遗下来的。
叶一郎已死了。
他死在天杀姥姥的地狱毒血和女妖于四娘的刀下。
龙城璧没有忘记叶一郎这个流浪人。
所以,他没有扔掉叶一郎这只大皮酒袋。
酒是甜的、香的。
也是苦的、臭的。
与其说人生如梦,何不说人生如酒?
风雪之刀早已出鞘。
葛九命突然问龙城璧:“你把老书虫藏在什么地方?”
卫空空一呆。
龙城璧却已沉下了脸,道:“你果然是魔车的党羽。”
葛九命冷冷一笑,道:“你不必理会老夫是什么身份,老书虫在什么地方?”
龙城璧摇头道:“不知道。”
“别再装糊涂!”葛九命把金笛击在方桌,桌子登时坍塌了一半,吓得桌子下的羌老记连忙走避不迭。
葛九命冷冷的又道:“如果不是你插手,商九鹰早死在咱们教主掌下。”
卫空空悚然动容:“魔车教?”
龙城璧道:“不错,是魔车教。”
葛九命眼睛里杀机倏现:“就算你没有救商九鹰,你也非死不可。”
龙城璧冷冷一笑,道:“为什么魔车教视在下如死敌?”
葛九命的声音,突趋平静,平静得令人感到可怕:“因为铁马是你的朋友。”
龙城璧“哦”了一声,道:“魔车教要杀我,又和铁马有什么关系?”
葛九命冷笑道:“铁马一死,你当然要报仇,对不?”
龙城璧的面色开始变了。
“铁马仍然活着。”
“活着?”葛九命陡地狂笑,道:“他现在大概在十八层地狱里活着,铁马山庄现在已变成了灰烬。”
龙城璧叱道:“胡说!”
葛九命笑声未止,说道:“老夫不必骗你,今夜黄昏时候,本教雄师,已经把铁马山庄夷为平地!”
龙城璧面罩寒霜,突然长啸而起,直向葛九命冲去。
人快,刀更快。
葛九命冷冷道:“好快的刀!”
说完这四个字之后,他已接下了龙城璧二十一刀。
卫空空仍然漫不轻心的,一箸复一箸挟着蒸鹅在吃。
他知道葛九命虽然只剩下了一只左手,但却能使出二十三种招式完全不同的武功。他更知道龙城璧只凭一套刀法,便能够足以对付葛九命而有余。
羌老记已吓得魂不附体,当日打虎的威风都已丢到九霄云外。
葛九命手中笛彷似一条金蛇,左右钻动,处处不离对方胸前八大要穴。
龙城璧的刀缠得他很紧。
但葛九命的金笛也毫不放松。
如果卫空空在这个时候去“捡便宜”,葛九命在以一对二的情况之下,必定会大为吃亏,非死不可。
但卫空空没有动手。
因为他深信,如果龙城璧要杀葛九命的话,那么葛九命还是非死不可的。
可是,他忽略了一个人。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不去捡便宜,别人却毫不客气,从背后偷袭龙城璧。
而且这人就是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羌老记!
羌老记是羌家镇的打虎英雄。
但在真正的高手眼中看来,这种本事也是稀松平常之至。
龙城璧和葛九命都是第一流顶尖高手,凭羌老记的本事,着实毫无插手的余地。
可是,卫空空看错了。
葛九命无疑是个高手。
但真正的杀着,竟然来自这个令人觉得平庸的饭馆老板羌老记。
羌老记的确来得很突然。
他的一双手什么武器也没有,只有一双不怕烫的肉掌。
这一双肉掌不但不怕烫,而且还不怕雪刀浪子的风雪之刀。
当龙城璧发觉背后有人偷袭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反手挥刀,向后削去。
他用右手挥刀,左手仍然缠着葛九命的金笛。
这时,羌老记的一双手掌,已几乎贴在龙城璧的背心之上。
情况可说是危险得很。
龙城璧以为自己反手挥刀,羌老记最低限度也会向侧一闪,或者是向后一退。
再坚硬的手,也绝对挡不住风雪之刀的刀锋。
谁知羌老记好像浑然不觉,不但不退,反而去势更急劲三分。
“飕”!
一蓬血雨飞溅!
羌老记左手已被齐肩削断。
但龙城璧的背心却重重的捱了一掌,这一掌的力道,几乎已足以打死一只大老虎。
龙城璧没有变成断线风筝,但整个人已在猛烈的震动,脸色苍白得十分可怕。
葛九命倏地大喝,金笛一招化作七式,连环向龙城璧的头、颈、胸、腹作最无情的进袭。
龙城璧空负绝世武艺,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已无法抗拒葛九命这七式勾魂。
他觉得这一仗自己打得很糟,竟然给一个小饭馆的老板把自己置诸死地。
此役之后,羌老记的大名,势必名扬天下。
因为雪刀浪子龙城璧就是死在他掌下的。
然而,事情真的就是这样吗?
羌老记的大名,不会扬名天下。
因为真正的羌老记,已变成了“僵老记”,他在卫空空还未到这间小饭馆之前,便已被葛九命弄僵。葛九命杀羌老记,比羌老记杀死那只大老虎容易得多了。
现在的“羌老记”,其实是一个武功比葛九命更胜一筹的老江湖,他姓曾名蒜。
曾蒜生平有两种最大本事,第一件就是最懂得装蒜。
第二件最大的本事,就是他的快掌。
他的快掌据说比昔日铁快刀的刀还要快。
他今年已五十三,自二十六岁出道江湖以来,只败过一次。
他这次败阵,并不为奇。
因为他的对手是魔车教的教主魔车老人。
自此之后,他加入了魔车教。
魔车教老人给了他一个任务,也派给他一个助手。
曾蒜的助手就是葛九命。
而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把铁马的几个老朋友杀死。
魔车老人彻底毁灭铁马。
不但毁灭铁马,连铁马的心腹知己也要一并的彻底毁灭。
魔车老人为什么如此痛恨铁马?
他们之间究竟存着些什么仇恨?
还有,香铜人又在哪里?他是否已遭毒手?
这些事,都是龙城璧深切希望知道答案的。
但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已捱羌老记的一掌,而羌老记的右手,也已被风雪之刀卸了下来。
但葛九命的金笛,一招七式,每一式都能让龙城璧死一次。
龙城璧的确已无抵抗之力。
但他也没有立时便惨遭葛九命的金笛击毙。
因为在这间小饭馆里,还有另一个人,另一把剑。
剑虽平凡,但它的主人绝不平凡。
这人就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卫空空乍见曾蒜身形闪动,已知不妙,他的反应快绝,立刻拔剑跃前。
但小饭馆地方狭小,葛九命把卫空空的去势阻止,以致卫空空无法赶及营救龙城璧。
龙城璧终于被曾蒜偷袭得手,但曾蒜的一条右臂,已被风雪之刀削了下来。
幸好这一刀先把曾蒜的右手削下,否则龙城璧当场就要死在对方双掌的偷袭之下。
但葛九命的金笛,又已紧紧迫至。
龙城璧想挥刀反击,竟已无能为力。
尚幸卫空空此时已到,一招“法场斩首”,气势骇人,葛九命焉敢不加以回顾呢。
卫空空手中长剑宛如龙游四海,倏从东来,忽从西至,剑招处处都不离向葛九命的脑袋下手。
惊天地,泣鬼神的砍脑袋的剑法一经展开,饶是葛九命见多识广,也不由被卫空空的剑法所震慑。
卫空空见龙城璧身受重伤,不禁杀性大起。
一连三次,他都使用“法场斩首”这一招剑法。
这一招剑法,并不是天下最快的剑法,但却最不容易避开。
虽然招式相同,连续使用三次,但葛九命却觉得对方的剑招越来越狠,越来越霸道。
葛九命虽然懂得二十三种武功,但此时被卫空空逼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又岂有转换使别种武器的余地?
就在这个时候,曾蒜的快掌又来了。
快掌。
曾蒜被风雪之刀斩断一臂,略作调息之后,又再奋起,一掌再向龙城璧的背心击去。
黄台之瓜,何堪再摘?
这一掌若击在龙城璧的背心,就算力度只及先前一掌的一小半,肯定也会将龙城璧送入鬼门关内。
曾蒜一掌得手,虽然自己牺牲了一臂,但毕竟已使名震天下的雪刀浪子身受重伤。
对于第二掌,曾蒜可谓充满信心。
快掌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雪刀浪子龙城璧又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常言有道:“狮虎垂死,余威犹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曾蒜略作调息的刻间,龙城璧也有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虽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龙城璧的伤势绝不会因之而转好,但他毕竟胜在年轻力强,而且内功基础深厚,就在这一息间,他的风雪之刀竟然又再重新发挥它惊人的威力。
曾蒜充满信心的第二掌,竟然击在风雪之刀刀尖之上。
这真是一个惊人的变化。
曾蒜面色大变,凄然惨呼。
他以“装蒜”技术高明而闻名天下。
但这一次,他绝对不是在“装蒜”。
因为他已断了一臂,而唯一余下来的左掌,竟然又被龙城璧一刀贯穿。
快掌已变成了废掌。
曾蒜急退。
一退就是丈二。
他退得真快,快得就像一只刚中了箭的狐狸。
但狐狸逃得再快,也快不过猎人的第二箭。
龙城璧的第二刀比箭还快。
连龙城璧的本身,都不相信自己如此沉重的伤势下,仍能击出这一刀。
曾蒜已退到小饭馆的门外。
所以,他也就死在小饭馆门外的街道上。
一刀穿心。
立死无救。
龙城璧一刀杀了曾蒜,感到最兴奋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卫空空。
葛九命的心情,却刚和卫空空完全相反。
不但曾蒜死了,他自己的处境亦极为恶劣。
他没有受伤。
但他却知道,只要一受伤,自己这条老命肯定完蛋了。
因为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志在与自己的脑袋搬家,除非不给他的剑击中,否则这种伤势就算是神仙降世,都难令剑下之人活命。
葛九命知道龙城璧已身受重伤。
但重伤下的雪刀浪子,仍然能杀得了快掌曾蒜,又怎不令他为之魂飞天外。
葛九命的确懂得使用二十三种武功。
在这二十三种武功之中,只有一种是他从来未使用过的,这就是“金蝉功”。
所谓金蝉功,其实就是金蝉脱壳,逃之夭夭的意思。
他一直没有使用过金蝉功。
因为他一直都未曾面临过如此恶劣的处境。
直到现在,葛九命终于破例了。
独手有情葛九命只有一条左手。
他的右手,早已断去,所以右边袖子,里面是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
然而,那只是别人的错误想法。
其实在这袖子的里面,并不是空的。
袖里有毒,这种毒一经爆发,有如春晨白雾,一经吸入,神智立刻昏迷,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化为一具腐尸。
葛九命把心一横,索性扯断衣袖,一蓬白色毒雾,立时散开。
葛九命不求伤敌,只求自保,毒雾一经散开,他的人已经飞越窗户,从一条横巷逃了出去。
他知道这种毒雾虽然厉害,但未必就能暗算得了卫空空。
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窜了出去。
外面虽然黑暗,但葛九命反而觉得轻松多了。
虽然多数的人类都喜欢光明,但也有不少人是喜欢黑暗的。
黑暗能掩饰罪恶,埋没人类的良知。
黑暗也能保护罪恶,保护一切罪恶深重的人。
所以,葛九命觉得很轻松。
越来越轻松。
因为他已摆脱了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直到现在,他才深深体会到两句说话的意思——
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龙城璧和卫空空都是“后浪”。
他们已经击败了自己和曾蒜。
但葛九命仍然认为魔车教迟早都会毁了这两个年轻小子。
他是魔车教里的黑车长老。
魔车教的标志是用车来代表阶级的。
最大权威的,当然就是魔车老人的大魔车。
原来魔车也有大小之分。
另外一辆小魔车,是属于魔车老人唯一衣钵弟子的。
魔车老人的弟子,也是魔车教的副教主。
副教主的身份,似乎比魔车老人还更神秘,葛九命身为魔车长老,在教中的地位极其崇高,但竟然从未曾见过副教主一面。
至于曾蒜,他在教中的地位,比葛九命更高。
他是黑白车的长老。
黑白车色泽鲜明,左黑右白,拉动车子的马一共四匹,也是两匹黑马,两匹白马。
葛九命这次脱身,心中不无喜悦的感觉。
因为曾蒜阵亡,他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被升为黑白车的长老。
魔车教是一个势力极庞大的组织。
除了正副教主之外,论到权势最大的,还有金银双车,再数下来便是黑白车。
黑白车只有四辆。
能够成为魔车教黑白车的长老,可以说是一件极其威风的事。
葛九命忍不住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但他洋洋得意,是否太早一点呢?
卫空空没有中毒。
当毒雾还未散开的时候,他已冲出了小饭馆之外。
他也没有去追葛九命。
因为他关心龙城璧的安危,更甚于一切!
但当他冲出小饭馆门外之后,整个人都凉了半截。
曾蒜已硬挺挺地躺在地上。
但龙城璧呢?
龙城璧竟然不见了。
夜色茫茫,一个已经身受重伤的人,忽然间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黑夜虽然能够把太阳吞噬,但黑暗也能把龙城璧吞噬吗?
当然不会有这种事。
但前后只不过一眨眼间,龙城璧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卫空空无法解释。
他仰首向上望去。
上面只有一个广阔深邃的天空。
天空上有无数的星星,他当然不会在天空上发现龙城璧。
龙城璧究竟在哪里?
在这些日子里,江湖上发生一连串轰动的大事。
老牛角香铜人被掳走,失踪。
老书虫商九鹰传说遇袭,重伤后宣告失踪。
铁马山庄被魔车教夷为平地,一把火烧成灰烬。
铁马,香云凤以及铁马山庄其他七十九人,被大火化为飞灰。
羌家镇羌老记饭馆的老板羌老记被杀,有人易容冒充他混在饭馆中,结果亦被人杀。
这个冒牌的羌老记,竟然就是“装蒜大王”快掌曾蒜。
还有最令江湖人感到震惊的大事,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也失踪了。
本来,龙城璧行踪飘忽,他的“失踪”,一点都不值得别人感到奇怪。
但这一次情况很特别。
他是在重伤之后,突然在黑暗中失去踪迹的。
为了这一件事,羌家镇的三大长老,宣布要调查事情的真相。
因为羌老记是羌家镇的大人物,大英雄。
打虎羌二郎被杀,羌家镇的人都大为愤怒。
羌家镇虽然不算是什么大城镇,这里也有不少富豪人物。
最难得的就是,其中有几个大富豪,愿意联合悬赏黄金万两,追捕谋杀羌老记的凶手。
谁能找出凶手,赏黄金万两。
但谁能把龙城璧救出险境,却可获赏黄金五万两!
五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但不是小数目,简直就是一笔能令任何人为之惊心动魄的财富。
江湖上又再掀起了一股浪潮。
每个人都在拼命的找龙城璧。
因为一个活着的龙城璧,值黄金五万两,就算五百人一齐同心协力找出他,大家平均分配,所得到的黄金也足以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江湖上有人争名,但也有更多的人在争利。
只要是利之所在,别说是雪刀浪子,就算是去找阎王老子,也有人肯去。
有人不禁觉得奇怪,这些大富豪无疑都很有钱,但他们为什么愿意花这许多黄金,来救龙城璧的性命?
于是,有人怀疑雪刀浪子龙城璧根本已经死去。
龙城璧若然已经死去,就算他们的悬赏再高十倍,又有什么人能够再找出另一个雪刀浪子?
可以说,这件事根本就是那些有钱人在寻开心。
消息一传出之后,不少武林人都放弃了搜索龙城璧。
但接着,那些大富豪又表示,即使是找到了龙城璧的尸体,也值黄金万两。
这一来,人们更加感到奇怪了。
龙城璧何许人也?为什么他的性命忽然变得这样值钱了?
一时之间,羌家镇变得热闹极了,每一间客栈都宣告客满。
黄金的吸引力,的确不小。
但龙城璧仍然踪迹杳然。
活的龙城璧固然不见,死的龙城璧也没有人能够找得出来。
人人都在互相对问:“龙城璧哪里去了?”
龙城璧的失踪,卫空空一直都怀疑与魔车教有关。
但是查来查去,他还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羌家镇那些大富豪,忽然像害了神经病似的,动辄悬赏黄金万两,卫空空也感到莫名其妙。
但他很快便查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司马血也来到了羌家镇。
那几个大富豪之所以愿意悬出巨赏,都是司马血从中指使。
司马血警告他们,谁敢不拿出黄金,谁的脑袋就要搬家。
杀手之王讲过的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决非恫吓之言。
羌家镇的几个大富豪,每个人都有好几万两黄金。
贫穷的人太贫穷,而富有的人却太富有。
为了龙城璧,司马血要他们每人拿出一万几千两黄金,在司马血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事实上,能够使司马血认为是“大事”的事,的确不多。
就算江湖上一下子有八千人同时失踪,他也绝不会大惊小怪。
江湖上的事,本来就是波谲云幻,充满神秘,也充满刺激的。
但龙城璧在重伤之后突然失踪,这倒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了。
司马血是名震江湖的杀手之王。
但他的朋友绝不多。
真正的朋友,更加少之又少。
尤其是像龙城璧这样的朋友,他更加不愿意失去。
一串串沉重得令人连腿都抬不起来的粗大铁链,像蜘蛛网般缠着葛九命。
葛九命从黑夜中逃脱性命。
可是,他现在却被关在一间比黑夜更黑暗百倍的牢狱里。
这里一点光线都没有。
黑夜虽黑暗,还有星光。
但在这里,葛九命是和任何光线都绝缘的。
牢狱中湿冷,肮脏无比,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就是那些比拇指头还大的吸血蚊。 蚊当然吸血。
但这里的蚊特别凶,好像一下子就想把葛九命的血都吸干。
葛九命虽然武功极高,但现在他连蚊子都没有办法打死一只。
他觉得脑袋疼痛得像是捱了好几十棒似的。
事实上,他的确捱过棒子,但却没有几十棒那么多。
他在亡命飞奔得最快,认为自己已安全的时候,忽然间就给一个神秘人没头没脑的连打三棒。
葛九命武功极高,但竟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没有看清楚,便被打得昏倒过去了。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已被关在这个黑暗的牢狱里,全身上下,最少有十二条粗大的铁链把他紧紧的锁着。
在这里,没有黎明、中午、黄昏。
只有黑暗。
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黑暗,加上那些吸血毒蚊,使葛九命的精神和体力,都陷入崩溃的状态。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但击昏他的又是个怎么样的人?
葛九命很想知道答案。
但他更想离开这个牢狱。
可是,他除了每天可以得到两碗白饭和一碗清水之外,他与外面的世界已完全隔绝了。
四边的石墙,冰冷粗糙而坚固。
没有任何人能逃过这种石墙而出去。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半个月了,他每天吃两碗白饭,一碗清水。
他渴望能够看见任何人。
但他一直失望。
直到第十七天,牢狱的铁门突然打开,黑暗的牢狱突然变得光亮。
葛九命像只病狗般匍匐在地上,他只看见一个人的脚。
脚上穿着靴子,竟然镶着比龙眼还大的宝石。
那是男人的靴子。
但当葛九命抬起头望上去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个女人。
一个比绝大多数女人都要高大,强壮的女人。
“你……你是谁?”
他刚问完这句话,那只穿着宝石靴子的脚便用力的向他脸上踢去。
葛九命只觉得脸上一塌糊涂。
因为他的脸,被踢得满是鲜血。
然后,他又听见这个女人冷冷的道:“把这个老残废拖出去。”
立刻,又有四只脚出现在葛九命的眼前。
那是四只粗壮的赤脚。 葛九命毫无反抗之力,便被人拖了出去。
牢狱的外面,便是一条又深又窄的石廊。
穿过石廊,外面却是绿草如茵,蝶舞蜂飞的花花世界。
葛九命被拖到一个很美丽的园子里。
这里阳光妩媚,空气清新,园中布置,更是巧夺天工,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修饰无不精致已极。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忽然间,他看见了两个人,坐在一座青砖亭下,一面喝酒,一面对弈。
这两个人的年纪都差不多,都是年青人。
但葛九命看见这两个人之后,却像看见了地狱里的索命无常,脸色变成死灰。
因为这两个人竟然就是铁马山庄庄主铁马,和雪刀浪子龙城璧!
铁马山庄已被烧成灰烬。
江湖上人传言,都说铁马已经死了。
但眼前正在喝酒的人,不是铁马又还会是谁?
而龙城璧捱了曾蒜一掌,葛九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但现在龙城璧却悠然自得,似乎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
葛九命被拖了出来之后,那个高大的女人再踢了他两脚。
龙城璧突然对那个女人说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样对待他,似乎过份一点吧?”
高大的女人冷哼一声:“他算是什么东西?我偏要再踢他两脚。”
说着,果然真的又再两脚狠狠的向葛九命踢去。
葛九命什么话都没有说。
因为他已毫无说话的余地。
龙城璧脸色铁青。
他好像想动手制止这个高大的女人的行动,但他才动一动,铁马便已阻拦着他,道:“葛九命以前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现在也许是报应来到他身上吧。”
葛九命心里觉得奇怪。
龙城璧和铁马为什么会在这里下棋喝酒?
照葛九命的想象中,龙城璧和铁马都应该是两个死人。
但他们没有死。
是谁把两个人救出险境?
铁马是一个硬汉。
他的拳头硬,脾气也很硬。
但他有一个特点。
他的心肠,并不如他的外表般坚硬。
他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重视任何人的生命,因为他知道人类最宝贵的就是自己的生命。
可是,有时候弱女也会因环境而变成雌虎,又何况是硬汉铁马。
他要审问葛九命。
葛九命是魔车教的黑车长老。
黑车长老在魔车教中身份极其崇高,他知道魔车教的事绝不会少。
铁马首先要知道的,就是香铜人在什么地方?
但葛九命说不知道。
他才说了一句不知道,那高大的女人又狠狠的在他脸上踏了一下。
葛九命仍然摇头,说不知道。
那高大的女人眉头一皱,不由分说,没头没脑的再向葛九命连打六鞭。
没有看见这个女人的鞭是从哪里来的,她手里本来空空如也,但忽然间却拿着一条金黄灿烂的短鞭,直向葛九命鞭去。
葛九命被打得天旋地转,几乎昏倒过去。
但他依然说不知道香铜人是在什么地方。
那高大的女人忽然破口大骂:“他奶奶的灰孙子,你不要命了?”
举手扬鞭,又再当头鞭下。
就在此刻,突然背后一人冷冷说道:“壮妃,你就算打死他,也不会问出结果的。”
高大的女人倏地住手。
龙城璧和铁马慢慢的一齐站了起来,凝视着女人身后的一个白袍人。
这个白袍人的身裁很高大,比那个高大的女人更高大得多。
他满头白发,一双眼睛看似呆木,其实眼神比绝大多数的人更精警,显然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龙城璧和铁马的性命,都是这个白发人救的。
他自称老星,姓老,名星。
世间上虽然有姓老,但龙城璧却隐隐觉得,这个白发白袍人的姓名是假的。
老星原来是个什么人?
龙城璧很想知道。
但老星这个人很神秘,神秘得就像这个地方。
龙城璧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星只对他说:“你可以放心的在这里休养,商九鹰已被老朽接回来,他的伤势虽重,但还死不了,半个月之内,保证他比以前还更神气。”
老星没有骗龙城璧。
龙城璧曾救过商九鹰一命!
商九鹰被魔车教高手中途伏击,几乎丢了性命!但龙城璧却及时把他救出,带他到羌家镇一间客栈里疗养伤势。
老星一个很有办法的人。
如果不是老星,铁马早已死在铁马山庄之中。
魔车那个白衣杀手用十二支毒弩直射铁马,铁马本已完全无法闪避。
但老星却突然出现,把这十二支毒弩全数击落,并将那白衣杀手一掌击毙。
铁马当时已中毒,还未弄清楚是死是活,便已不醒人事。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香云凤就在床边,小心伺候他。
但地方已不在铁马山庄。
铁马山庄已变成灰烬,那七十九个不怕死的人,就只剩下铁猴,铁狼和铁鹿三个!
他们三个人的性命,都是老星救回来的。
铁马躺着的床,就在老星的家里。
老星的家很大,比铁马山庄还更大。
老星对铁马道:“你的仇恨,也就是老朽的仇恨,魔车教一定会被摧毁。”
铁马不敢太相信老星的说话。
因为他并不太相信老星这个人。
铁马觉得,老星虽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这个白发白袍老人却有点邪气。
不但铁马有这种感觉,龙城璧也认为如此。
老星究竟是个什么人?
为什么他们在江湖上,完全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字?
老星缓缓的走进那座青砖亭,一双眼睛直盯着葛九命。
“听说你和商九鹰是同门师兄弟,是吗?”
葛九命的身子猛然一震。
江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绝不多,老星一口便说了出来。
他不能否认。
原来商九鹰和葛九命都是百年前江湖异人赵九的弟子。
赵九武功极高,昔年曾与风雪老祖拼过三掌,结果居然平分秋色,彼此未见高下。
经此一役后,赵九在江湖上的名声大振。
但从来都没有人听说他收录过任何弟子。
直到数十年后,商九鹰和葛九命俱在江湖上成名,但却没有什么人知道他们就是赵九的弟子。
商九鹰和葛九命虽是同门师兄弟,但两人的性情却大有分别。
论武功,商九鹰较葛九命为高。
现在,商九鹰和葛九命都同在老星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就是商九鹰正在疗伤,而葛九命却是阶下之囚。
老星显然已知道葛九命和商九鹰是同门师兄弟,葛九命自然不能否认。
老星又冷冷道:“魔车老人想消灭四大怪侠,究竟为了什么缘故?”
葛九命摇头。
老星冷哼一声:“你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但据老朽所知,你所知道的事并不少。”
葛九命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你问的事,我偏偏全部不知道,那又有什么办法?”
老星淡淡道:“办法总是有的,只要老朽动动脑筋,就什么办法都可以想得出来。”
葛九命默然。
他是老江湖,自然听得出老星的说话,含有极重的威胁性。
老星又用刀锋般的眼光盯着葛九命:“你以为老朽不会杀你?”
葛九命叹道:“你要杀我,随时可以动手。”
老星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道:“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你若肯老实回答,老朽愿意放你一条生路。”
葛九命又叹道:“你不妨问,老葛还不想死。”
老星的声音很平静,道:“金银双车两大杀手在什么地方?”
葛九命脸色一变。
金车杀手。
银车杀手。
这两大杀手是魔车教最可怕的危险人物,不但可怕,而且神秘。
直到目前为止,金银双车只出动过一次。
他们这一次的活动,没有杀过任何一人。
但却有十一个帮会的帮主,在不足三个时辰之内,全都变成又聋又哑,又盲又跛的废人。
龙城璧在江湖上失踪的事,已越来越引起武林中人的谈论!
雪刀浪子并不是个平凡的浪子,因为他过往所做的事都太不平凡。
现在,许多人都在找龙城璧。
但没有人能找到。
因为老星的家,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到的。
同时,又有谁知道,龙城璧,铁马和商九鹰,都在老星的家里呢?
的确没有人知道。
所以,谁也找不着龙城璧。
找龙城璧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为了那五万两黄金的悬赏。
但也有不少人找龙城璧,目的只有一个。
这个目的:就是把龙城璧的脑袋割下来。
因为他们都是魔车教的高手。
魔车老人已下令,要把两个人的性命取掉。
这两个人就是龙城璧和葛九命。
龙城璧救了商九鹰,分明是和魔车教作对。
而葛九命不能成功杀掉龙城璧,也是该死。
——曾蒜都已死了,葛九命为什么还能活着?他显然是贪生怕死,临阵逃脱。
所以,不但龙城璧该杀,葛九命也该杀。
然而,这两个人都失踪了。
魔车老人为了这件事大发雷霆,他下令金银双车两大杀手,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找回来,然后碎尸万段!
金车杀手。
银车杀手。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的底细有没有人知道?
当然是有人知道。
在这几天里,司马血和卫空空都在追查金银双车的下落。
因为他们以为龙城璧的失踪,极可能与这两人有关。
他们当然是希望找回一个活的龙城璧。
就算龙城璧已经死了,那么好歹也要把他的尸体找回来。
经过多日来的调查,司马血和卫空空骑着快马,来到了羌家镇西南七百里外的冬城。
冬城并不是大城镇。
它甚至比羌家镇更细小。
冬城是一个无名的小城镇,但这里却有一间规模异常宏大的寺院。
它就是五深寺。
五深寺虽然是寺院,但却绝对谈不上是什么佛门清静地。
这座寺院修筑富丽堂皇,虽然名为寺院,看来倒像是王帝宫殿。
寺中的和尚,除了头上光秃秃,身上穿着袈裟之外,他们的行为,便完全不像是出家人。
佛家有五戒:
第一戒杀生。
第二戒偷盗。
第三戒邪淫。
第四戒贪酒。
第五戒妄语。
但五深寺里的和尚,却统统都是“五不戒”。
这些和尚贪酒好色,三杯到肚口沬横飞,不可一世,不但偷盗,而且强买强卖,动辄对外来客商施以暴力,杀人劫色,视如家常便饭。
所以,冬城早已变成了这些和尚的天下。
司马血和卫空空对于这一点,早有所闻。
但他们不怕。
和尚们就算再凶千百倍,也比不上魔车教的高手般可怕。
他们既然连魔车教都不怕,又怎会怕了这些和尚?
不过,司马血已查出了一件事。
五深寺的和尚之所以横行无忌,完全是因为有魔车教在背后撑腰。
这些和尚根本就不能算是和尚。
他们都是酒色之徒,江洋大盗。
但司马血又查出了一件事。
以前的五深寺,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和尚寺,那时候的五深寺僧侣,不乏德高望重的老僧人!
但现在一切都已改变。
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僧人,早已不知所踪,却换上了一群面貌狰狞,行为轻渎可恶的冒牌和尚。
近两年来,五深寺的和尚更是变本加厉,冬城已变成了贼和尚的天下。
幸好司马血和卫空空都不怕贼!
既不怕贼,也不怕贼和尚。
但他们怎样也料不到,五深寺里竟然有十二个捕快走出来,而且要逮捕他们。
总捕头是一个四十来岁,使用一双镔铁短棍的麻子大汉。
“鄙人乃冬城总捕头谭快,奉了县令大人之命,要抓两位归案。”
司马血一怔,道:“在下等初到贵境,犯了什么罪?”
谭快嘿嘿一笑,道:“别装糊涂了,冬城第一大财主佟大官人的女儿被人奸杀,还勒索了佟大官人十万两银子,这桩案谭某已查得清清楚楚,都是你们干的。”
司马血和卫空空相视一笑。
这真是一件荒天下之大谬的事。
显然,谭快是有心诬蔑,但区区一个城县的总捕快,又怎能逮捕得了司马血和卫空空。
谭快又是一声冷叱,对其他十一个捕快道:“把这两个贼种拿下。”
好大的威风。
司马血冷冷一笑,但他没有拔出碧血剑。
他一拔剑,对方就难免有人死伤。
非到最后关头,司马血不愿意伤及这些捕快,因为他们是身不由主,上头有命,这些捕快就只好出动。
但这十二个捕快的武功,并不如想象中般不济事。
尤其是那总捕头谭快,手里的一双镔铁短棍,竟然连司马血都被他逼得连退三步。
能把司马血逼退三步,这人的武功就绝对不能轻视。
卫空空心中一凛。
就算洛阳城这等大地方的总捕快,也没有谭快这般的武功。
卫空空并不愚蠢。
他已看穿了一件事。
这十二个人并不是官差,他们都是冒牌货色。
司马血突然出剑!
他也已看出了事有蹊跷,一剑向谭快的头上刺去。
司马血剑术超群,这一剑刺出是何等快速,谭快再也闪避不及。
只见谭快面色刹那间变成惨绿,他以为今次自己必死无疑。
但他没有死。
他头上的帽子和头发,都被司马血的剑削了下来。
帽子和头发,竟然是黏在一起的。
谭快这个捕头,立刻就变成了光头和尚。
卫空空觉得很有趣。
和尚居然会冒充官差,这种事倒也算是一件奇闻!
司马血的剑无疑很快!
但卫空空的剑也绝不慢。
他突然也拔出长剑,连发十一招。
十一招之后,其他十一个捕快也原形毕露,通通变成了秃头和尚。
刹那之间,十二人你望我,我望你的,俱是面无人色。
如果司马血和卫空空施杀手的话,此刻他们还有命在?
他们不错都是五深寺里的和尚!
就在他们面面相觑的时候,五深寺里突然冒出了两个身穿黑色袈裟的和尚。
这两个和尚的年纪,大约五十来岁。
这两个五十来岁的和尚,手里都拿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东西。
其实这两件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
但这种事物给两个和尚拿着,却特别得令人有不可思议之感。
因为这两个和尚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两个木头娃娃。
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就像小女孩抱小娃娃的姿势一样。
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
但司马血和卫空空并没有笑!
因为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两个和尚手里拿的并不是玩具。
原来这两个木头娃娃都是制作精巧的杀人武器,是数年前,由波斯商人从外洋带到中土,被武林大豪诸葛世兴以重金买下的。
诸葛世兴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有个外号,被称为“枪环无敌”,擅使一枪双环,昔年曾与杭州老祖宗唐老人在杭州交手,结果一千招后,唐老人甘拜下风。
其实唐老人没有败,诸葛世兴也没有胜。
但识英雄重英雄,唐老人虽然性格顽固,但倒也不能算是高傲之人,他心知再拼三千招,双方也未必能分胜负,倒不如索性认输,与诸葛世兴交个朋友。
诸葛世兴也是个明白人。
结果,真甘拜下风的,反而是诸葛世兴。
但无论此役谁胜谁负,诸葛世兴都已在江湖上露了一个很大的脸,谁都不能否认,他的一枪双环确有极大的威力,即使强如唐老人,也未能将之击败。
诸葛世兴买下一对木头娃娃,江湖上人尽皆知。
但谁都想不到,这对木头娃娃竟然落在两个和尚的手里。
和尚捧娃娃,的确相当不伦不类。
无论是活娃娃还是木头娃娃,未免太没意思了!
何况他们还是和尚的身份?
然而,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和尚,而一对娃娃也并非玩具,这种情况就完全不同。
司马血的目光,突然紧紧的盯在其中一个和尚的脸上。
那和尚毫不示弱,也冷冷的盯着司马血!
四目相投,杀机倏现。
司马血突然冷哼了一声,道:“尉迟寮,你什么时候变成出家人了?”
那和尚桀桀一笑:“老子变成出家人,比以前还更风流快活,变成出家人,总比变成死人好得多。”
司马血冷冷道:“你认为今天谁会变成死人?”
尉迟寮狂笑道:“当然是杀手之王与偷脑袋大贼。”
卫空空一阵冷笑。
在尉迟寮这种人眼光看来,别人称为“大侠”的人,就会变成是“大贼”。
但真正的大贼,却会被他称为英雄。
卫空空从未见过尉迟寮,但却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他是鲁南十八大盗之首,也是名震关中“追魂双绝剑”的老大。
既然他就是尉迟寮,那么另一个和尚不问而知,自然就是“追魂双绝剑”的老二魏碧天。
魏碧天与二十年前纵横天下的神锤子魏吞天乃同胞兄弟。
魏吞天的年纪,比魏碧天最少大二十岁!
所以,魏吞天的成名,也远比魏碧天早。
神锤魏吞天与魔锤南宫蛮并称南北双锤,二十年前,魏吞天已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魏吞天在江湖上的名声很不错!
他为人富有正义感,曾替江湖铲除了不少恶霸。
但魏碧天却刚好完全相反。
因为他本身就已是一个恶霸,从十五岁开始,就从来未曾做过一件值得世人原谅的事。
当他和尉迟寮臭味相投,混在一起之后,两人的行事作风,就倍见嚣狂,只要提起了“追魂双绝剑”,人人都难免要眉头大皱。
追魂双绝剑以前用的是剑。
但现在剑并不在他们的手上!
他们的手上,只有木头娃娃。
司马血既已看破了对方的来历,心中就不打算再跟这种人客气。
碧血剑彷彿在低啸,彷彿随时都会出剑,刺向尉迟寮和魏碧天。
但最先出手的,却还是卫空空!
卫空空对于追魂双绝剑这两个人,可谓全无好感。
他们所犯的罪,就算死十次都不足以蔽其辜。
魏碧天一看见卫空空出剑,立刻就迎了出去!
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早已是名动江湖。
但是魏碧天全不畏惧,似乎是有恃无恐。
刷!刷!刷!
一连三剑,连续砍向魏碧天的脖子。
这是砍脑袋剑法中的连环斩,这三剑已足使三个武林高手的脑袋一齐搬家。
但魏碧天的脑袋没有被砍下。
因为卫空空这三剑,没有砍中他的脖子,却砍在他的木头娃娃之上。
魏碧天冷冷一笑道:“卫贼爷的剑好像不灵了。”
卫空空没有生气。
虽然他还很年青,但他的作战经验已很丰富,想凭三言两语把他激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魏碧天连接卫空空三剑,突然展开反击行动!
木头娃娃的头部,竟然伸出了截锋利已极,金光闪闪的剑锋。
卫空空的剑法,是天下间最霸道的剑法!
但魏碧天的追魂剑,也是江湖一绝。
而且有一点特别厉害的,就是木头娃娃不但能够伸出剑锋,而且还能够配合着剑招,而射出致命的毒针。
毒针每根长约一寸,每次发出,都无声无息,比一般的毒针筒,毒弩筒之类的威力更加强大。
但这种毒针仍然杀不了卫空空。
木头娃娃如果只能伸出剑锋和射出毒针的话,倒似乎不像什么犀利的武器了。
但卫空空知道,事情一定并不这样简单。
但这个笨拙的木头娃娃,又还能变出些什么花样呢?
卫空空不知道。
司马血也不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永远都是最吃亏的。
蓦地,魏碧天剑锋去势忽转。
不是由慢转快,而是由快转慢。
毒针仍然间歇性的射出,每射出一针,针锋就后退三尺。
卫空空知这是诱敌之计。
但是他不甘心让魏碧天在自己的剑下逃生,于是敌慢我快,敌退我进,一连十二剑,猛击魏碧天了。
就在卫空空第十二剑劈向魏碧天颈际的时候,木头娃娃的背部突然射出一蓬黑影。
卫空空一怔,忙收剑后退,但那蓬黑影来势极快,竟然将卫空空的剑罩住。
原来这是一张黑网!
黑网很坚韧。
卫空空的剑并非宝剑,也没有可能将这张黑网弄破。
剑在网中,人也在网中。
这张黑网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更大。
也远比任何人相象中更加坚韧。
连司马血上前用碧血剑削去,也是毫无功效。
魏碧天一声狞笑,剑锋已穿过黑网,直刺卫空空的咽喉。
这一剑刺得很镇定。
也刺得很准。
没有任何人能在网中避开这一剑。
卫空空已陷入了死亡的陷阱。
魏碧天眼看着这一剑必取卫空空的性命。
但突然间,他这一剑在半空中僵住。
他的人也像他的剑,同时僵住。
一柄古铜色刀柄,刀锋银亮如雪的刀,已贯穿了他的胸膛,鲜血如泉狂涌。
他看见了这柄刀。
但他没有看见这柄刀的主人。
刀是风雪之刀。
但雪刀浪子却把刀留在魏碧天的体内,翻身连踢三脚,挡住尉迟寮。
尉迟寮面色倏变。
失踪了多天的雪刀浪子龙城璧,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他的反应很快。
龙城璧的脚还未踢到,木头娃娃已伸出一截剑锋,还有十三枚毒针,射向龙城璧。
但龙城璧突然高跃逾丈,一个翻身又把留在魏碧天体内的风雪之刀拔出。
尉迟寮心头大喜。
龙城璧不去拔回风雪之刀犹是可,一拔之下,他的背心便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破绽。
尉迟寮不犹疑,挺剑便刺。
但他的剑才刺出,司马血的剑已到。
司马血的剑,比尉迟寮快得多。
龙城璧对于司马血的剑,很有信心。
他甚至连看都不看尉迟寮一眼,便拔刀走了开去。
司马血的剑,并没有让龙城璧失望。
尉迟寮一味只顾攻击龙城璧,没有料到杀手之王司马血会突然发难。
他的眼一瞪,喉头一凉。
然后,他就摸到自己满颈都是鲜血。
司马血出剑快。
剑入鞘更快。
尉迟寮只听得司马血冰冷的声音缓缓地道:“再见了,尉迟寮。”
尉迟寮脸色苍白。
再见。
什么时候才会再见?
五深寺的和尚,向来都凶巴巴的。
但龙城璧,司马血和卫空空一到,这座五深寺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重大挫折。
五深寺的寺门,仍然开启。
龙城璧没有闯进去,司马血和卫空空也依傍在马侧。
司马血骑的,是一匹血红烈火马。
而卫空空的马,仍然是那匹又老又丑的猴子马。
但司马血的烈火马,竟然脚程比不上猴子马,不由令司马血大为赞赏不已。
司马血并不容易称赞别人。
无论是人是马,想得到司马血的赞赏都并不容易。
但卫空空这一匹又老又丑的猴子马,的确令司马血无法不加以赞赏。
因为这匹猴子马实在是一匹脚程快得出奇的良驹,但模样又偏偏难看得很。
就在这个时候,五深寺里突然冒出了五个人。
这五个人只有一个是灰衣和尚,其他四个,分别是老妇、道人,和两个身型很特别的怪人。
这两个怪人,相貌十分酷肖似,显然是同胞兄弟。
但左边一人,双手奇粗,比他的大腿还粗上一倍。
而右边一人,却双腿比常人粗大几乎两倍,偏偏另一双手却像枯藤似的,连那个老妇的干瘦小手都比他更好一点。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和尚寺竟然变成了群魔大集会之地,吸血道长和钉魂魔妪都在寺内。”
那道人面色惨白,一张嘴巴却是殷红如血,原来此人就是邪魔道上,人称吸血道长的大恶魔。
吸血道长行动诡秘,神出鬼没,他不但杀人,而且更有吸吮死人血液的恐怖习惯,江湖中人提起了吸血道长,就不啻等于提起了僵尸复活,端的令人感到为之毛骨悚然。
至于钉魂魔妪,她年轻的时候原是武林中的大美人,但自从嫁了给无翼飞魔邱厉之后,便性情大变,动辄以杀人为乐,十年前昆仑十三剑遇上了这个老魔妇,十三剑就只剩下了三剑,使到昆仑派的声誉大受打击,而昆仑派掌门三次下山,想找钉魂魔妪算帐,但却无法找到她,结果此事还是不了了之。
还有那个灰和尚,年纪很轻,看来绝不会超过三十岁,此人态度沉稳,虽然年纪不大,但双目神光闪动,顾盼之间,隐隐藏有一股逼人气势,竟似是五人中之首。
龙城璧、司马血和卫空空都不知道这个灰衣和尚是何方神圣。
但铁马却知道他是谁。
铁马原来是和龙城璧一起来到冬城的,龙城璧一刀替卫空空解围,而铁马则隐身在一棵老树后静观其变。
没有人看见铁马。
铁马认得这个灰和尚,因为这个灰衣和尚以前曾经在铁马山庄之中,做过厨子。
后来有一天,铁马发觉食物中有毒,正待要追查,这个厨子已走得无影无踪。
铁马一直都在搜查这个神秘厨子的下落,但始终没有结果。
想不到厨子现在已变成了和尚。
铁马相信自己的眼睛,绝对不会看错的,虽然这人现在已剃光了头,但他肯定,这灰衣和尚就是铁马山庄以前的厨子。
厨子下毒,手段相当毒辣而卑鄙。
虽然铁马没有被毒杀,但他对于这种阴险的小人,仍然恨之入骨。
冤家路狭,别的不提,这个灰衣和尚非要把他拿下不可。
但他仍然很沉着,没有轻举妄动。
忽然间,他发觉从远处出现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竟是银色的。
银车杀手终于出现了。
龙城璧没有看见那辆银色的马车。
他只看见那两个怪人,一齐向自己走了过来。
龙城璧没见过这一对怪人。
但从他们的奇特身型,要猜出这两人的来历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只听得那粗手怪人嘿嘿一笑,道:“你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慢慢的道:“不错。”
粗手怪人的眼睛陡地瞪大最少一倍,然后冷笑道:“听说近十年以来,你杀过不少武功很高的好手。”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虽然不多,却也不算少。像两位头脑单纯之辈,最好还是退出江湖的是非名利圈子。”
那粗手怪人眨了眨眼,道:“你可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如果你能够胜得过咱们,咱们就退出江湖!”
龙城璧盯着两人看了半天,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两位大概就是来自北邙山的欧阳兄弟,粗手粗脚?”
粗手怪人点了点头:“我是是粗手欧阳穿。”
粗脚怪人寒着怪脸,道:“我就是粗脚欧阳破。”
龙城璧眉头一皱。
这两人长相古怪,武功也自成一家,极不容易对付。
但龙城璧并不是为了这一点而皱眉。
因为他知道这一对活宝贝,本身并不能算是什么坏人,八成是受了别人的唆摆,才会在五深寺里,与这些狐群狗党并在一起。
现在,敌对之局已成。
上阵交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其间绝无半点妥协的余地。
但龙城璧并不想杀他们。
直到目前为止,龙城璧还未听说过欧阳兄弟曾经做过些什么大奸大恶的坏事。
然而,不杀又如何。
任由他们助纣为虐吗?
欧阳穿见龙城璧沉吟不决,不禁有点看不起这个雪刀浪子,以为他怕了自己。
至于欧阳破,此人头脑比兄长更是单纯,他见龙城璧还不动手,索性一脚便向龙城璧的脸上踢去。
这一脚从地上凌空飞起,这欧阳破的脚,实在粗大得惊人。
龙城璧的风雪之刀并没有拔出。
欧阳破这一脚踢得很快,而且第二脚又已紧接踢出。
无论是谁,要想避开这两脚都并不容易。
所以,龙城璧没有避。
风雪之刀虽然仍在鞘内,但龙城璧已连刀带鞘,用刀柄直向欧阳破的脚心撞去。
欧阳破的脚无疑踢得很快,而且也很重。
但龙城璧的刀柄也来得很快,而且刀柄之上已贯注着他的内力。
咚!咚!
一连两声异响,欧阳破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被刀柄上透过来的力度震开盈丈。
他被震开到欧阳穿的面前。
欧阳穿不慌不忙,双掌运劲一送,竟然把欧阳破当作肉球般,又再向龙城璧的身上撞去。
这一撞之力,更是大得出奇。
龙城璧长长吸了口气,厉声道:“呆子,你的腿不想要了?”
说着,欧阳破已像一双大铁板般向龙城璧的脸上踢去。
没有任何人的脑袋能受得起这一脚。
眼看龙城璧的脸立时就要变成一团肉饼,突然间,欧阳破一声惨叫,整个人完全瘫软,跌在地上。
龙城璧仍然站在那里,风雪之刀竟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出鞘。
欧阳穿面色一变。
他以为欧阳破的腿,已经真的被龙城璧砍断。
但过了半晌,欧阳破又巍巍颠颠的站了起来,他的腿没有断,但膝盖上已肿起一大块。
龙城璧悠然一笑,道:“这一次我用的仍然是刀柄,他的腿保管没事。”
欧阳穿的脸阵红阵白。
龙城璧淡淡道:“如果两位不服气,不妨再试一试。”
欧阳穿与欧阳破对望了一眼,突然分别从左右向龙城璧扑了过去。
龙城璧手持着风雪之刀,一点也不慌张。
他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把这对活宝贝击败!
但他不想杀这两人,只想让他们早点离开魔车教这个邪恶的组织。
欧阳破仍然用一双粗大的脚向龙城璧进攻。
而欧阳穿则利用一双粗大无比的手,想捏住龙城璧的咽喉。
无论是谁的咽喉,给这一双手捏下去,都势非要马上窒息气绝不可。
龙城璧倒也未曾料到,这一双如此粗大的手,竟尔如此灵活。
好几次,欧阳穿的手已险些捏在龙城璧的脖子上,但毕竟还是给他闪了开去。
这一对宝贝兄弟,一个用手,一个用脚,一时间三人陷入混战之中,由于龙城璧不愿施展杀手招式,倒也不轻易把两人一齐制服。
转瞬之间,三人已过招不下五十个回合。
突然间,欧阳穿招式突变,不再用手,竟然用脚。
他的脚比手细小得多,没想到比手更加灵活,而且踢出来的力度也威猛得令人不可思议。
刹那之间,龙城璧面临到四腿齐攻的威胁。
再过了片刻,欧阳兄弟的招法又变。
一直使用飞腿功的欧阳破,竟然改用一双奇瘦无比的手,直向龙城璧的咽喉捏去。
欧阳破这一双手,竟然真的捏住了龙城璧的咽喉。
好快的一双手。
好厉害的一双手。
龙城璧竟然被欧阳破这双手,捏得连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
欧阳穿见状大喜,奋起精神,也用一双粗大的手,直向龙城璧的腹部插去。
欧阳兄弟的出手,不可谓不快。
他们的武功,也的确非常特别,自成一家,招式往往能令敌人意想不到。
虽然他们的头脑单纯,但他们的武功绝不单纯,如果换上别人,此刻必然已被捏断咽喉,插穿小腹。
但欧阳兄弟面对的人,决不会这样容易上当。
欧阳穿开始用腿的时候,龙城璧便已立刻想到,欧阳破也一定可以用手。
欧阳破的手看来虽然瘦小畸型,但畸型的手,也未必不能施展出厉害的招式,惊人的武功。
龙城璧的想法,并无错误。
他决定冒一个险,先让欧阳破捏住自己的咽喉。
他预料到时欧阳穿也一定会用手来对付自己的。
果然,龙城璧的估计完全正确。
就在欧阳兄弟一齐用手对付龙城璧之际,龙城璧的刀又发挥了它的威力。
他今次用的,仍然是刀柄。
他既决心不杀这两人,就绝不会用刀锋。
风雪之刀绝不容轻视,无论是刀锋甚至是刀柄,都能将敌人击倒。
因为这柄刀的主人,是龙城璧。
龙城璧有刀在手,就等于司马血的碧血剑已出鞘。
这种人的危险性,你说有多大便有多大。
欧阳兄弟虽然久闻龙城璧的大名,但真正领教雪刀浪子的刀法,还是第一次。
幸好龙城璧今次只用刀柄,而不用刀锋。
就在欧阳兄弟一人捏颈,一人插腹,满以为智珠在握的时候,两人突然同时哈哈大笑。
这种笑来得很突然,无论是谁都难免被这阵笑声吓了一跳。
但龙城璧却反而长长的吐了口气。
欧阳破捏着他咽喉的手已放松。
欧阳穿那双粗大的手也没有插在龙城璧的小腹上。
没有人看见龙城璧是怎样出手的。
每个人都只见刀光一闪,这对欧阳兄弟便好像捡了大元宝似的笑得阖不拢口。
欧阳兄弟并没有杀死龙城璧。
他们也没有捡到什么大元宝。
他们现在的笑,是逼不得已的笑。
因为龙城璧已用刀柄点了他们的笑腰穴!
吸血道长看着这一双宝贝兄弟的狼狈相,不禁摇头叹息,喃喃道:“不中用的东西,唉!他奶奶的灰孙子真不中用。”
说着,大步上前,伸指疾点欧阳兄弟,解了他们的穴道。欧阳兄弟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们已败于雪刀浪子龙城璧的刀下。这两人虽然头脑单纯,但仍然分得出是是非非。
若非龙城璧刀下留情,他们现在又焉还有命?
两人互望一眼,欧阳穿拱手道:“龙大侠果然名不虚传,咱们兄弟拜服了。”
龙城璧淡淡一笑,道:“胜负原本乃等闲之事,两位何必挂齿。”
欧阳穿突然把左手尾指,放进口中,然后用力一咬。
这一咬的力道,真还厉害,竟把自己的尾指连皮带肉,连肉带骨一齐咬断。
欧阳破不咬手指,却咬脚趾。
只听见“得”一声响,欧阳破的左脚尾趾也应声被咬断。
欧阳穿道:“欧阳穿咬指为誓,从今退出江湖,如反悔有如此指。”说着,把尾指嚼吞入肚。
欧阳破也罚了一个誓,然后也把那只脚趾嚼烂吞下。
两兄弟罚过誓之后,就头也不回,直向西方而去,显然他们主意已决,江湖之上,从今也不会再有欧阳兄弟,粗手粗脚的名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