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鬼胡一雄见大哥与书僮动上了手,两人功力似乎相若,只在伯仲之间,不差上下。心中便在暗道:“这书生看来武功一定比书僮要差得多,只要一出手必能将他制倒,我何不趁机将他制住,威胁那书僮停手,免得大哥万一失手,伤了那书僮,反而不妙,这书生我只要多留点儿神,不伤了他,想来老妖定也不能怪我怎样的吧!”
其实,他又怎知道,书生外表看似文弱,一身武学功力,较书僮不知道高出几多倍呢!
不但书生武学功力颇高,他三鬼弟兄决不是敌手,就连书僮,一身武学功力也非泛泛,若论单打独斗,他三鬼弟兄也不是敌手呢!
大鬼与书僮动手已经走了十余招,要不是书僮手下留情,心存戏耍之意,大鬼恐怕已经落败了。
三鬼胡一雄心念一动,立即晃身而出,走到书生面前,朝书生阴恻恻地一声冷笑道:“你也别闲着,来!我们来走上几招试试吧!”
书生闻言,慢条斯理地收回凝视着天空的目光,望了三鬼胡一雄一眼,倏地微微一声冷笑道:“怎么!你要和我走几招么?”三鬼嘿嘿一笑道:“三大爷看你一个人闲着怪无聊的,才想陪你耍两手散散心!”“是怎么个耍法呢?”“随你。”“随我?”三鬼点点头道:“内功、轻功、掌法、兵刃,由你选择!”“你倒是样样精通嘛!”三鬼得意一笑道:“要不样样精通,如何能称做江湖高手!”书生微微一哂道:“我什么都不通,但,也可以说什么都懂,还是由你选择吧!”“由我选择,你就吃亏了。”“没有关系!”
“你学过些什么功夫呢?”“我什么都学过,只是什么都不精!”三鬼闻听,心中很是暗喜,微一沉吟道:“我们也走几招掌法试试如何?”书生一点头道:“好!”“那么请出招动手吧!”说罢,摆开门户,凝目注视着书生,等待着书生动手。书生摇摇头道:“我从来是不先向人动手的,还是你先请吧!”说罢,只见他仍是那么随随便便地伫立当地,俊面含笑,神情从容,根本就不像是在准备和人动手过招的样子。三鬼胡一雄见书生不肯先动手,只得喝道:“你既然这么客气,那么你就小心接招吧!”
说罢,身形一晃,扑向书生。
出手招,“二龙抢珠”,右手一伸,食中二指,直取书生双睛。
三鬼招式才出,陡闻一声清叱道:“凭你这副德性也配与我家公子动手么?”
叱声未落,人影一闪,劲风飒然,那书僮已一招迫退大鬼方成,身形奇快绝伦地抢身掠到,挥掌便切三鬼的腕臂脉门。
三鬼心头猛地一震,暗道:“这小书僮身手实在不凡!”
当下哪敢怠慢,连忙缩腕撤招,化戳为拿,反刁书僮腕脉,同时,左掌疾出,挟劲风打向书生腰肋!
大鬼方成被书僮一招“疾风骤雨”奇学,掌打指戳,迫得后退三尺站稳后,一见书僮已掠身纵到三鬼与书生之间,与三鬼动上了手,心中不禁又气又急,晃身跟踪直扑书僮背后,双手齐出,招演“龙争虎斗”,左掌袭打书僮后心,右手骈指如戟,径戟书僮脑后玉枕穴。
人之后心乃灵台要穴,与玉枕穴同为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若被击中,当时毙命。
大鬼方成在一时气急之下,顿忘顾忌,施展出这种毒招辣手!
书僮琴儿闻风知警,知道身后有人暗袭攻到,口中一声轻哼,连忙身形急闪,横跨三尺,避开大鬼与三鬼夹攻的招式。
大鬼与三鬼招式一走空,便知不妙,才待变招换式跟纵扑攻之际,琴儿已经身形半转,塌身进步,双掌招式已疾若电掣般地分向两鬼递到,接连就是三招绝学,而且都是一招两式,威势极为凌厉,又快又狠!大鬼与三鬼立时被书僮这凌厉三招绝学,迫得后退闪避不迭!到这时为止,大鬼与三鬼这才真正相信,书僮实在是个身负绝学的高手!避过书僮三招快攻绝学,大鬼立即也展开生平所学,各急挥掌还攻,与书僮激斗起来!大鬼与三鬼一身武学虽也不太差,无奈书僮琴儿的武学,乃得自前辈奇人亲传,较他二人为高!
所谓:“技高一招,缚手缚脚。”尽管大鬼三鬼的掌势招式攻出有若疾风暴雨,但书僮的掌招不仅玄妙神奇,所出招式均是攻人必救,而且身形巧妙灵捷,忽东忽西,快速无与伦比!晃眼走了十多招过去,大鬼三鬼依旧不能奈何书僮丝毫,虽然并未落败,但也未占着优势,只是个平手!那二鬼李新在三鬼弟兄中,本是脾性最为粗暴凶恶的一个,若不是因为先前在酒店中吃了点儿小亏,早就上场动手了。这时,一见大哥三弟与小书僮走了十多个照面下来,仍然不能取胜,心中不禁有气!
只见他凶晴一瞪,精光电射地望着斗场一声暴喝道:“小鬼!休得逞能,二大爷也来参加一份!”暴喝声中,身形已纵跃扑出,双掌挥舞,加入斗场,三入联手,合斗书僮。
书生一见三鬼竟是这等的不要脸,以多胜少,联手合斗琴儿一人,不禁剑眉一皱,暗道:“琴儿,一身武学虽然颇高,但体质毕竟较弱,若久斗下去,内力必定不济,决难讨好!”
书生心念一动,立即一声大喝道:“琴儿!你与我退下,待我来领教他们这种不要脸的江湖高手的成名绝学看,究竟有何绝处!”
琴儿闻听主人喝令他退下,他虽然有心趁着今夜这个机会一显身手,试试自己究竟有多高多深的武学功力,可是,却不敢违背主人的意思,连忙虚攻出一招,身形一闪,飘身倒退丈外伫立。
三鬼弟兄闻听书生的这一声朗喝,心中均不禁骤然一惊,暗忖道:“从这喝声中,这书生的内家功力分明极为精深,怎么外表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的呢!”
书僮飘身倒退,三鬼弟兄便也立即收招停式,立在当场,瞪着三对精光灼灼的凶睛,望着书生。
只见书生玉面一寒,俊目朗朗地望着三鬼弟兄喝道:“我还以为你们唐山三鬼是个什么了不起的成名人物,原来也不过是以多为胜,不要脸的东西,你们既然要以多为胜,小生不妨索性成全你们,叫你们开开眼界,尽管亮出你们的兵刃,冲着小生联手齐上,小生就凭着手中的这把折扇,与你们过招,十招之内,小生要叫你们的兵刃仍在手中,也就枉为七巧……”
书生说到这里,忽然警觉地倏然顿口停住,一声朗喝道:“你们三个还不亮出兵刃动手,还等什么?”
好狂的口气,不但要凭着手中的一柄翠竹折扇与三鬼的兵刃过招,并且还要在十招之内,使三鬼的兵刃全部脱手出去!
唐山三鬼虽不能说是江湖一流高手,但也是成名的人物,书生这话说得实在太狂了,狂得简单令人不敢相信!
然,三鬼弟兄与书僮琴儿动手打了那么多招,三鬼的武学如何,书生已经目睹,若没有十分十的把握,焉敢说这种狂言大话,不把三鬼弟兄放在眼内!
三鬼弟兄闻听,心中均不由得大怒,二鬼李新陡地一声暴喝道:“小子!
你有好大的功力,竟敢在我弟兄面前口发这等狂言,目中无人!“暴声喝中,已经抽出背上的鬼头刀,纵身摆刀,寒光一闪,一招“毒蛇吐信”,直朝书生心窝扎去!
鬼头刀招式递出,书生依旧气定神闲地伫立当地,既不出手封挡,也不避身闪让,身形动也不动,竟似视若无睹!
李新心中不禁暗骂道:“小子!这可是你自己存心找死,可怨不得……”
就在李新心念未已,鬼头刀距书生胸前只差三寸许,即将扎实之际,陡觉眼前人影一花,微风飒然,书生已伫立在八尺开外,仍旧是那么气定神闲的样子!
李新心中暗暗一凛,暗忖道:“这小子使用的是一种什么身法?怎地恁快!”
李新正待跟踪纵身扑纵过去,忽闻书生一声朗笑道:“要动手,凭你一个人还不配,小生也没那么好的兴趣!”
说着,俊面忽地一沉,朗目中神光似电,一闪即逝,喝道:“干脆点儿,你们还是三人齐上吧,否则,小生可要失陪了!”书生话声才落,忽听旁侧两丈外的一棵大树上,响起一阵磔磔怪笑,接着一条人影自树顶暴射升起六七丈高,宽大长袍飘飘,直向书生对面八尺落下。这人是谁?书生连看也用不着看,就知道是三残双色老妖。书生一见老妖露出这手轻功身法,心中也不禁暗暗一惊!暗道:“这老妖果然名不虚传,就凭这手轻功身法,若非内家功力已臻神化之境,焉能如此!”老妖身形一落,书生立即哈哈一声朗笑道:“我还以为你这老妖胆小怕事没有来呢,敢情你是躲在树上,怪不得我一进这片树林,就闻得一股妖气!”说罢,又是哈哈一声大笑。老妖把一双白多黑少的瞽目一翻,精芒直若寒电暴射般地,望着书生发出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娃儿!说话改谨慎一点儿,不要太过随便,惹我老人家光火,我老人家可不愿和你小娃儿家一般见识!”说到这里,面色陡地一沉喝道:“你是何人门下?”
“不告诉你。”
老妖嘿嘿的一声冷笑道:“小娃儿,你那七巧掌法身法,以为我老人家看不出来历,不告诉我,我还不是一样的知道。”
“知道又何必要问。”
“问你是要你亲口证实!”
老妖说着微微一顿,继道:“小娃儿,你是七巧神婆的传人吧?”书生剑眉一挑,朗声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她还活着?”“你怎么没死呢?”老妖的脸上掠过一丝喜色,说道:“你这小娃儿,年纪不大,口齿倒蛮利害呢!”“你这老妖也并不差嘛!”老妖瞽目陡地一翻,寒芒逼人地望着书生喝问道:“她现在何处?”“不告诉你!”“你不告诉我,可别怪我老人家对你不利!”书生剑眉一挑,冷笑道:“你敢!”“为什么不敢?”“不相信你就试试!”老妖摇摇头道:“不用试了,老夫怎会与你这么个小娃儿家动手,你还是听话点儿,告诉老夫她现在什么地方的好!”“凭什么要告诉你?”“老夫要找她!”“什么事?”“小娃儿家,问这些作甚!”
“好!不问就不问!”书生说着,转脸朝旁立着的琴儿说道:“琴儿!我们走!”话落,身形微移,已到了琴儿立处,与琴儿向树林外走去。老妖脚下微挪,拦在书生的面前喝道:“不准走!”
书生停步瞪目,剑眉微挑,朗喝道:“你要怎样?”
“不要怎样,只要你说出你师父现在何处就行!”
“我师父?”书生陡地发出一声朗笑道:“你知道我师父是谁?”
老妖瞠目问道:“你不是七巧神婆的传人?”
书生闻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不但是书生在笑,连书僮琴儿也跟着哈哈笑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这样好笑。
不但是笑得老妖心中狐疑不解,连隐身树上的白梦熊,也被这主仆二人笑得甚为诧异,暗道:“怎么?难道这主仆二人不是七巧神婆的传人?但是这七巧掌、剑、身法,均皆是七巧神婆独步武林的奇学,武林中没有第二个人会,那么这主仆二人又是谁的弟子呢?”
老妖被书生主仆二人这一笑,直笑得迷惑不解地问道:“你们笑什么?”
书生止住笑,说道:“笑你这老妖太过聪明!”
“哦!那么你们是……”
“不告诉你!”
“你这小娃儿刁钻!”
“刁钻?哼!”
书生说着,哼了一声又道:“对你这老妖,也能老实么?”
老妖长眉微微一皱道:“小娃儿,你真的不说么?”
“就是不说,你还能把我怎样?”
老妖嘿嘿一声冷笑道:“老夫说不得只好暂时将你留下了!”
书生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你配么?”
老妖忽地哈哈纵声大笑道:“小娃儿,你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当今武林之世,能与老夫真正动手的人,恐怕也只不过三五人,你有多大功力,高煞,也不过这点年纪,居然也敢在老夫面前说老夫不配!”
三残双色老妖,成名江湖百年之前,因为他生性偏激高傲、做事任性,不分善恶,而且手段毒辣绝伦,与当年天狼尊者同为一代枭魔,武功亦不差上下。
六十年前,天狼尊者触犯武林众怒,正邪两道高手联手合作,天涯追踪诛除老魔之际,老妖忽然心生怯惧,恐怕步上老魔后尘,便即循迹边荒,悄声隐匿新疆阿尔泰山一座古洞中,苦修内功,勤练武学!
隐迹当时,本欲十数年后重出江湖,称雄武林,并了断他深埋在心中年轻时代的一桩心愿!
但十多年的苦修,内功武学虽然俱皆大增,不过那称雄急霸武林的雄心已经逐渐消失!
唯其那段年轻时代的末了心愿,仍旧耿耿于怀,始终难忘了!
四五十年来,他曾离开阿尔泰山多次,访寻七巧神婆的踪迹,以便了断心愿(关于七巧神婆与他的一段渊源关系,因不在本书范围,请恕著者在这里简略,不多作交待)。
访寻了数十年,始终没访出七巧神婆一点儿信息,他以为七巧神婆已经不在人世,因此,也就更觉心灰意懒!
两年前,他本想这是最后一次寻访,如再访寻不到,他也就从此再不下山了。
不意偶尔碰上了青面秀士马文宏,他一见马文宏资质禀赋不坏,不知怎的,忽然动了收徒之念,意想将马文宏收为传人,传授他一身精绝的武学!
老妖三残双色的标志,江湖中只要是有闻稍广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但马文宏生性深沉,他虽一见面就已认出,却故作不知的不肯答应,要先与他比划高低,然后再作决定!
马文宏如何能是老妖的敌手,没几招就已落败!
不过在动手时,老妖也已经认出马文宏的掌法招式,乃是当年天狼尊者的家数。
二人一谈,青面秀士也就不加隐瞒,将奉师命下山报仇,组织四海帮的经过,向老妖说了一遍。
前面书中已经交待过,老妖做事素来不分善恶,只凭之所喜,六十年苦修,内功虽已修达神化之境,但俗语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是以,老妖在听完青面秀士的话后,认为青面秀士雄心可赞,其志可嘉,颇为赏识!
当然,他对青面秀士暗底的恶行并不知道,如果知道,他可又是另一种看法了,也许说不定,他还要伸手为武林除害呢!
因此,他不但收了青面秀士为徒,并且还答应了青面秀士为四海帮的总护法!
老妖生性偏激孤傲,向来不容许别人对他稍有顶撞,今天这书生公然对他恁般顶撞,他竟一再容让,这岂不是奇迹!
当然,若不与七巧神婆的渊源,怎会如此?
这是他心底的秘密,别人如何而知?
老妖话声才落,书生立即哈哈一声朗笑道:“老妖!别光吹大气,小爷说你不配,你就不配!”
老妖瞽目一翻,说道:“反正老夫今天已经决心要将你留下,随你怎么说都成,来!小娃儿,仔细留神,接老夫两招试试看!”
说着,探臂就向书生肩井抓去!
老妖臂刚伸出,忽闻他先前隐身那棵大树旁的一棵大树上,响起一声朗喝道:“且慢!”
白梦熊,一条人影,疾若星丸泻堕般飘落书生身侧。
老妖不禁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