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英一人独自向西而去,缓缓上了一个土岗!
此时天上已开始飘落雪花,他一人凝立岗上,只觉得每一片雪花好似都变成了桑小丹的影子!
无数桑小丹的影子飘落他身前消失于无形!
他用力眨了眨眼,驱去了眼前幻影,他现在没有资格再去想桑小丹了,再想只有徒增无谓的烦恼而已!
所以如此只因为被秋彤逼服了毒药而已……只是他武功不及秋彤而已,若他武功比秋彤高……
管英想着,缓缓低下头暗叹了一声,他人练了一辈子武功也赶不上秋彤,而自己只有八十五日的生命了,这八十五日的生命能练得出比秋彤那么高的武功吗?那不可能,无异于痴人说梦话!
倏地另一个念头闪入他脑中,自负道:“难道真不可能吗?管英难道说做不出一些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吗?”
武林孤子任狂当年被击重伤而死居然能复醒,他做得了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难道自己就做不到吗?
他目光微闪,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尽他有生之年他要创造一些奇迹!
如何去做呢?墨守成规绝对不可能创造奇迹。
管英心念一动,倏地记起了宋莹给他的那本《武学窥密》,他从来没有看过,他缓缓自怀中取出!
他还记得宋莹给他这本《武学窥密》时的神态,但他一直不重视,一方面宋莹武功虽高,但尚未能超凡入圣!
其次他一直认为武学之道无他,唯勤而已,但他目前想求捷径只有看看是否有足供自己采用之处!
管英取出那本《武学窥密》盘膝坐在地上缓缓翻开第一页!
那本丝绢的册子上现出端秀的字迹,第一页写道:“武学无他,唯其当而已矣,莹以十五载之时窥视凡中原十派,劫余、长空等学,加之昔日之学,近日所会,而成一己之武功,今以所学倾传管氏子,愿勿弃之!”
管英顿了顿,原来宋莹那时已决定给自己了才录下来的!
他昔日学天羽派武功,偶然也涉及他派武功,但见宋莹口气之大,竟精熟天下武功,但收为己用!
他沉思了一阵,翻开第二页,只见那录下来的正是天羽派的武功精髓,其中还有些他居然尚未能体会,而且其中尚有宋莹的评语!
接着下去就是各派武功,宋莹对各派武功精髓解释得透彻详尽,并述及其短长、变化!
管英心中暗自佩服宋莹的耐心,他奇怪宋莹怎么能偷窥到这么多家高手练功应敌,而且能了然于心!
他一页页翻下去,只觉得愈看觉得其中道理博大精深,愈看愈觉得不舍放下,一口气自头到尾看了一遍!
他看完了以后沉思了一阵,《武学窥密》中的武功招式如江河般的滚滚而下,在他脑中翻涌而下!
管英沉思了一阵,只觉得宋莹第一句“武学无他,唯其当而已矣!”这句话愈咀嚼愈有味,有如米饭入口,咀嚼愈久愈觉得回味无穷!
他忍不住又将《武学窥密》再看了一遍,这一遍看得他神志兴奋若狂,直至悔恨为什么不早些看!
管英第二次看完后抬头一看只见此时天色已是将暗,他呆了呆,想不到自己居然一看就看了一整天!
他起身抖落身上积雪,略进饮食,心中暗自沉思着“唯其当而已矣!”各家武功在他脑中飞闪而过!
管英想着但见远处两条人影飞驰而至,他皱了皱眉,心道:“在这寒漠之中不知又是何方高手奔至!”
暮色之中视界不清,他一看清来人是秋彤父子时,秋彤也看见了他!
他自知若是要逃决不容易,不如等他们来!
秋彤见管英一个人立在雪地之中也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你,居然你还在此!”
说时二人身形已奔近管英,二人为了追桑小丹,但桑小丹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却意外地遇到管英!
管英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秋彤看见管英,心念微动,心想他留在此莫非为了桑小丹?
他想着便向管英道:“你可看见桑小丹?”
管英眉梢微扬,他心中暗自沉思着,他目前绝不是秋彤的敌手,他要动手只有自取其辱,只要秋彤不太过分,他就忍住不动手了!
他想着,缓缓摇了摇头!
秋彤见管英神色,他不知桑书云对管英说了些什么,他居然还留在这里,但他相信桑书云决不会将桑小丹嫁给管英!
但对桑小丹而言,他可以看出桑小丹是完全真心地倾心于管英,他还要防住管英不要他与桑小丹接近!
他沉思了一会阴阴一笑道:“听说任狂这次再出现只有你与他说过话,从来他少留活口,你可又是例外,想他与你必有些交情,或许带你一起去找任狂很合适!”
管英淡淡一笑,道:“我和他素无交情,只怕有负你重托,但若你真要我去我也愿去!”
秋彤一愣,他知管英脾气是宁折勿弯之人,想不到今日居然如此随和,他只一愣,立刻大笑道:“想不到今天你这么好说话!”
他正在笑着,一个声音冷冷道:“还有我也一齐呢!”
秋彤一怔,回首一看,却是桑书云,他奇怪桑书云居然还没有走远又找了来了,他在一旁无论自己要整管英或是对付桑小丹都不太容易!
他哈哈一笑,道:“原来是桑老弟,我父子找了你好久,想不到桑老弟又自动出现了!”
桑书云哼了一声,他一人深思了很久,心中正不痛快,此时又见秋彤好似有意要算计管英,他心中自然不悦!
他看着秋彤道:“宫文羽已死,你如此待他子侄之辈岂非太过?”
秋彤一愣,他心中一直还在担心宫文羽来了以后如何交待,一听宫文羽已死他不知道是惊是喜!
他愣了一下,垂首道:“宫老弟年青有为,想不到天不假寿!”
他说着,但内心中可高兴,本来他就因为管英是宫文羽师侄而非嫡传弟子所以才如此对付他,如今更可以放手做了!
秋彤的假装做作管英和桑书云二人岂有看不出之理,管英奇怪桑书云怎么就告诉了秋彤,不告诉他,他还会心有顾忌些!
但桑书云心中也自有计较,他也不是初出道之人了,不会全无机心!
秋彤说完,向桑书云道:“桑老弟,我们去找血河车罢!”
桑书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目光一回,倏地目光变得凝重了起来,管英双眉微皱,向左右一看,他也吃了一惊。
不知在什么时候,四人四周浮现了无数鬼火!
秋彤面色微变,随即一笑,向桑书云道:“难道死了的人全都又复活了吗?”
桑书云缓缓笑道:“幽冥血奴也已复活,此事我已接获报告,但知他在百里之外,怎么这么快就已到了此地?”
管英闻言大吃一惊,“幽冥血奴”也复活了?
二十年前两件大事一是“血河车”飞现江湖,另一是西域魔头“幽冥血奴”东入中原!
结果血河车经四奇围歼,虽然任狂复醒驾车而去,但终于消声匿迹!
三正合手对付“幽冥血奴”,在天山绝顶一战,三正负伤而归,“幽冥血奴”也从此不见武林!
但没有想到他的“流星鬼火”又再次出现!
秋彤与桑书云二人知道二十年前三正四奇之武功不过伯仲之间,但他们没能与“幽冥血奴”交过手,倏闻他又现身,而且以“流星鬼火”有向二人挑战的样子使他们不由不心感寒意!
若是武林孤子任狂他们倒可以与任狂约期相斗,但对于“幽冥血奴”,他们也是仅闻其名而已!
少林掌门天象大师入藏原来不只为血河车,而且是为了“幽冥血奴”!
秋彤向四周看了一眼,冷声喝道:“何必如此装鬼吓人?光明正大地出来一较高下如何?”
他说着,但萤萤鬼火只在空气中微微起伏而已,四外好似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四人立在山岗上只觉身体感到一阵寒气。
桑书云淡淡一笑道:“如果他有心来相会自然会现身的,何必叫他!”
秋彤双眉微扬,他缓缓笑了笑道:“我不信以今日你我二人的武功居然还有人敢轻捋虎须的,那他可真是不想活了!我想幽冥血奴也没有什么!”
桑书云也笑了笑,四奇之中各人均有一手绝顶武功,宫文羽的剑法可说是海内无双,他“寒阳指”独步武林,秋彤的“腐尸功”也可说前无古人,还有大漠仙掌的一双掌更是天下无敌!
他不信在二十年后的今天还有谁敢找他们四人的!
说着他领先带着三人向前走去!
秋彤也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一开始难免心怯,但此时怯意全去,他双眉扬了扬,大笑道:“幽冥血奴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只听传说而已,并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今日若是能见到也是一幸!”
四人走了一段路,倏地桑书云脚步一停,管英一瞥眼之间,只见前面雪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他心一跳!
桑书云目光向四面一掠,走上前去,见那具尸体爬在地上,是个僧人,他一脚将那具尸体翻了个身!
一翻过身子四人一齐吃了一惊,那僧人前半个身子竟全被劈去,只有后半个身子贴在雪地上!
秋彤被誉为东海魔叟,在仙奇神魔中居一魔字,但自忖也没这种手段!
桑书云哼了一声,缓缓道:“我看不是等我们的,大概是等少林那老和尚的,他若是连夜赶路,差不多快要来了!”
秋彤双眉微动,笑道:“原来桑老弟长空帮已布满藏内,不知为兄怎么从来没看见他们?”
桑书云淡淡一笑,他知秋彤对他这一着不满,他不但监视血河车,也监视每一个入藏高手,自然是包括秋彤!
他淡淡道:“小弟曾下令不许露出形迹,自然没有人会知道。”
秋彤目光一闪,他抬头向四周看了看道:“我不喜欢和那些自命为正派侠义之士的和尚打交道,看来他们大概要到了,我们躲一躲如何?”
桑书云也不喜欢少林派,他点了点头,四人向前走去!
但四周鬼火却有一部分跟着四人,在四人身后紧追不舍!
秋彤目光微闪,笑道:“我以为不是找我们,原来却对我们还是有些意思!”
桑书云淡淡一笑,道:“何必理它?我们走我们的,若是他有心来找我们自动会现身的,我也讨厌这种故作神秘的人物!”
四人走着,天色已是大黑,前面又有一座山洞,四人进入山洞!
秋彤向四面扫了一眼,见洞中空无一物,但洞中鬼火浮沉还不散去!
他哼了一声,心中微感不安,不知道“幽冥血奴”在玩什么把戏!
但见桑书云面无异状,好似镇静已极,他心中暗自惭愧,二人是齐名的人物,若是他定力不如桑书云,那也太丢人了!
他吸了口气,向四周扫了一眼,淡淡一笑,心想以自己武功之高还怕谁?何必如此畏首畏尾的!
他缓缓闭目调气!
过了好一会,倏闻桑书云叫道:“血奴!”
秋彤心下一凛,双掌一左一右拍向洞口,想封住洞口,但他掌势才一发出,立时感到嗤嗤之声,几缕锐利的劲风袭体!
他立时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他回身变势!
但桑书云这一指是蓄势已久,岂容他躲过?他回身变势但为时已晚,“中府”、“少阳”、“海心”三处穴道已感一寒,他全身真气一散!
桑书云冷冷一笑,望着秋彤!
管英却吃了一惊,他也万没有想到桑书云在这种时候会偷袭秋彤,在举手之间将他功力击散!
秋彤又惊又怒地道:“你……!”
秋柏吓得躲至一旁,桑书云冷然而笑道:“这叫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管英缓缓立起身子,桑书云向他淡淡一笑道:“我早就等今天这种机会了,他功夫至少要五年才能恢复功力,你现在可以任意处置他了!”
管英望着秋彤,秋彤功力被击散,他究竟是一派宗师,他仰天大笑道:“这也好,算我咎由自取好了,我算计你一次,你也算计我一次!”
管英淡淡一笑道:“现在杀了他也没有什么!徒损天羽一派威名而已!”
桑书云笑道:“好豪气,我虽为一帮之主,但也不得不佩服你的胸襟!”
说完他回身向秋彤道:“你可以走了,五年以后再见罢!”
秋彤功力被废,全身无力,他又悲又怒,但此时要拼也无可奈何,他扶着秋柏冷冷一笑,道:“当然我自有报复的日子!”
说完他又看了管英,他想不到终生算计他人,如今竟被桑书云算计了,他只有自叹不够小心,回首向外走去!
桑书云见秋彤背影消失,他对自己的手段也觉得阴毒了些,但想秋彤也是这种人,以毒攻毒,正是恰当!
管英见秋彤如此,他也说不出内心中是高兴还是感慨!
桑书云缓缓一笑,道:“天快亮了,我们休息一下就可以起身了!”
管英尚未答言,只听到一阵冷笑之声由远而近,在空气中飘至,笑声之尖使人不寒而颤!
桑书云面色微微一变,他沉声道:“幽冥血奴真赶来了!”
管英也吃了一惊,他向洞外看去,只见磷火闪动得更快,一条淡红色的血影飞扑而至!
桑书云低喝一声,不待那血影冲入洞中,他反手一连振出七指!
霎时之间咝咝之声满布山洞!
一股狂风厉劲急涌而至,“轰”的一声击在山洞之中,发出一声闷响!
管英一惊,闪开那股回劲,见桑书云长啸一声,反手又一连弹出七缕劲风,指风锁在洞口,那血影丝毫不能越雷池一步!
倏地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佛号,血影一闪即逝!
桑书云面色已是有些苍白,他从来与敌对招没有走过下风的,今天居然他想冲出洞都没有办法!
此时天色虽已微明,他不用出洞便知来的是少林掌门人天象大师,他皱了皱眉,此时不愿见也不行了。
他向管英道:“我们出去罢!”
管英点了点头,二人走出山洞!
出了山洞,只见洞口立着数十个僧人,中间一个衣着黄色袈裟的白眉老和尚,身后一人正是佛音!
后面一排小和尚,捧剑捧杖,再后面是一排二十四名僧人!
桑书云走出洞口,那着黄衣袈裟的老和尚合十向桑书云道:“老僧天象,施主可是桑帮主?”
桑书云淡淡一笑,目光一掠那些僧人道:“老和尚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天象大师缓缓一笑,沉凝地道:“老僧入藏有三件事,第一件是为了幽冥血奴百里行再现之事,第二是为了血河车之事,第三件是为了桑帮主!”
说时他目中精光一闪即逝!
桑书云名列四奇,身为一帮之主,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他见天象大师如此,他淡淡一笑,道:“可是为了寒布寺被焚?”
天象大师想不到桑书云居然如此不在乎,他是一派掌门之人,又是得道之高僧,肝火虽已大半没有,但忍不住道:“桑帮主纵使令媛火焚寒布寺亦觉太过吗?”
桑书云不经意地一笑道:“此事希望大和尚最好不要过问!”
天象大师缓缓道:“佛音师弟也源出少林,桑帮主如此做未免太过,但不是桑帮主所做,只要桑帮主亲自向佛音师弟谢罪即算了!”
桑书云双眉微扬,道:“佛音击伤管英,逼他俩入归云峡,我以为这事大和尚还是不要管,以免大家不愉快!”
天象大师缓缓闭目道:“那已是最低限度了,若是桑帮主还不接受,只怕武林公议之时桑帮主纵容之罪还是不免!”
管英见天象大师虽为一派掌门人,但言词之间仍然是咄咄逼人,他心中大为不满,缓缓道:“何谓武林公议?我从来没听过!”
天象大师双眉一扬,道:“管英,此地岂容你插口!”
桑书云双眉一挑,道:“他是代我说的!”
天象大师凝视着桑书云,缓缓道:“桑帮主若是不肯如此,只怕今日要领教桑帮主驰名武林的‘寒阳指’了!”
桑书云淡淡一笑,道:“原来大和尚是为此而来,我桑书云还没见过正派武功,今日倒可以一开眼界了!”
天象大师垂目合十道:“阿弥陀佛!今日老僧只有领教桑帮主成名绝技了!”
桑书云吸了一口气,淡然一笑,但他心中暗自戒备着,三正四奇从来没有交过手,今日交手不但是二人之争,而且也是三正四奇之争!
三正四奇久有互较之意,但苦无机会,今日一见互相均无退步之意,一言不合就欲较手以争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