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没有多少功夫惊人的名门大派,大多的习武人从来都是去南方习武的,他们风尘仆仆,千里迢迢,行色匆匆,到天下闻名的少林、武当习武。一心做这些天下最有名的名门大派,做名门正派的弟子,让他们也有了成为武术大家的机会。
这一天,是南方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在武当山下的山坡上,走着三个人。
三个人都是行色匆匆,都是一身行尘,他们面有疲惫之色,骑马上山而来。
山路曲折,一点点伸向九宫山顶。
他们沿着小路,一径向山上去。
这三人是天龙、公主和胡敦。
三人到了山前。
从路边走出了三个道士,这是年方三四十岁,仙风道骨的三个羽衣之人,腰间都佩着长长的佩剑。
天龙一见有人前来,就当先行了一步,向三位施礼道:“在下天龙,有烦三位仙长,向贵派掌门公孙道长一禀,就说北方天龙求见。”
三位一听得来人就是北方的天龙,脸色微微一变,就有一位中年道士向他们行了一礼,说道:“请三位随我来!我带三位进宫。”
他转身而行,带着三人奔九宫山上而来。
山势巍巍,从九宫山向下看,可看见飘飘荡荡的云岫,在山腰中缠绵不去。人在山腰行进,尤如在雾海弄舟,摇摇荡荡,不知终止。他们随着那位中年道士疾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山上。
胡敦虽然是被天龙扯着手走,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拚命地喘,他想对天龙讲他得休息一会儿,但他一想又不敢出声了,他怕天龙斥责,只好咬牙坚持。
好在已经到了九宫山上。
迎面便是宫观,他和天龙、公主三人都站住了。
中年道士道:“三位且在此等上一会儿,待我上去报与掌门人,然后再来相请。”
天龙不讲话,只是点点头。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那中年道士走了出来,他向着三人道:“有劳三位久等了,掌门有请。”
三人也不再客气,便随着他一齐走上大厅。
厅上,有一个年纪很大的道士坐在正中,他对着天龙一礼道:“天龙居士怎么好心境,竟然来到了武当,不知有什么事儿要我武当派做的?”
天龙一笑,他回头道:“我一起来的还有两人,这一位是长白山上的冰宫公主,这一位是我的兄弟胡敦。”
掌门人看一看这一位冰宫公主,他知道这是一位小姑娘,所以也并不在意,但一听得胡敦是天龙的兄弟,就特别注意地看了胡敦两眼。这一看胡敦,他不觉有一点儿愣住了,看这个胡敦,象是一个呆呆傻傻的人,他看着这九宫山上的气派,很有一点儿发呆,他愣愣怔怔地看着大厅里的人,看着刀枪剑戟,看着一个个气派俨然的道士,他有一点儿象是乡下小子进了城镇,呆呆傻傻地张大了嘴看。
掌门人是一个聪明人,他看着胡敦,心道:这明明是一个傻子,天龙怎会说是他的兄弟?莫非他真的是天龙的亲兄弟不成么?天龙在江湖上行走,一向是独往独来,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傻呆呆的兄弟?
掌门人看看胡敦,便心里有数,他笑问道:“天龙,你来武当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就是。”
天龙知道掌门人的话是真,他曾经对武当派有恩,这一次想到来武当,也是他知道他只要求到武当派,武当派的掌门人一定不会拒绝,才千里迢迢地奔来武当的。此时一见掌门人问,便说道:“我来武当,确实是有事相求。”
掌门人道:“请讲。”
天龙道:“我的这个兄弟没有一点儿武功,他极想习武,但又不知道哪里的功夫最好,所以我把他带到武当来,是想让他学到天下最好门派的功夫,还望掌门开恩,收他为徒就是。”
掌门人看着胡敦,他的心中雪亮。
如果胡敦真的是一个学武的料儿,天龙也不会把他带到武当派来,他在哪里不会习武,偏偏要千里迢迢来这武当山?一定是他根本就不是这块料,所以天龙才把他带到这里来。
掌门人心道:看来这人是一块心病,如果真的收下了他,对我武当没有一点儿好处,看他呆呆怔怔的样子,说不准是一个傻子呢,要他在这里做什么?但天龙曾经对武当有过援手之恩,此时只求这么一件小事,怎么能不应?
掌门人一念至此,便对天龙道:“天龙来我这里,求我这么一件小事,有什么难的。但我看你的这位兄弟,象是不大好武的,他是不是能学得成,我可就不敢保证了。我只是要本派最好的的人教他,行不行在他自己了。”
天龙道:“好,如果他能行最好,如果他自己不争气,你怎么能让他成为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只要掌门答应收录他,在下便感恩不尽了。”
掌门人一笑,他点头,呼唤道:“玉山,你来教他。”
在一边便走出了那一个刚刚在山前迎接他们的中年道士。
天龙知道,这吴玉山是武当九剑中的最强者,他的剑法在武当九剑中,除了掌门人袖剑无尘公孙奇外,再也没有人可以敌得。
当下天龙大喜,他对着锈剑吴玉山一礼道:“多谢道长成全了。”
锈剑知他此一礼的份量,便也匆忙答礼,说道:“好说,在下必定尽心尽力。”
天龙看着掌门,说道:“既然掌门人能玉成我的兄弟,便使我没了后顾之忧了,在此便告辞了。”
掌门人本来想再留下他在武当盘桓几日,但一见他行色匆匆,便不再挽留,一行人送九宫门前,告别而去。
胡敦自然得送他的义兄到山下。
他与天龙洒泪相别。
胡敦道:“大哥,我在这里,你如果来这武当的时候,一定来看一看我。”
天龙看着他,点点头。
胡敦道:“我一定好好习武,不丢大哥的面子。”
天龙又点点头。
胡敦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山下。
胡敦看着天龙,依然是依依不舍,他说道:“大哥,如果学成了,大哥如果有难处,我一定去帮你。”
天龙一笑,他想到:就凭你这样的资质,能学成什么样子?最多也就是一个江湖上武功扎实的一般好手就是了,再想有什么大进境,那可就难了。
但他不语,只是点头。
两人就依依而别。
胡敦看着公主,他突然咧嘴一笑。
姑娘问道:“胡敦,你笑什么?”
胡敦道:“公主,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话,如果真的喜欢我天龙大哥,你就嫁给他好了,你天天跟着他,也不说话,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姑娘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笑着对胡敦道:“呸!净胡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他呀,是天下最坏最坏的一个大坏蛋了。我跟着他,只是可怜他,我怕冰宫的人来了,白白杀死了他,他一死了,天下不就没有最坏最坏的人了么?”
胡敦的眼睛瞪着,他说道:“你不喜欢我天龙大哥,跟着他做什么?”
小姑娘笑着,大声道:“胡敦,谁说我跟着他了?是跟着他,还是他跟着我?”
她笑着,跑了。跑到了一边,站在远处,又不走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武当山。
胡敦道:“大哥,她长得好看……”
天龙象是心不在焉,他道:“是么?”
胡敦道:“大哥是不是要和她……”
天龙一笑道:“算了,管你自己的事儿算了,你在武当要好好学武,也别让我丢了面子。”
胡敦道:“我一定好好学。”
两人分手了。
胡敦看着他们慢慢下山。
他看两人很亲近,心里在纳闷:天龙大哥和她很亲啊,他怎么不承认他和这一个女孩儿要成亲呢?一个男人与女人在一起,不成亲,还能做什么?
胡敦不明白这些。
此时,女孩儿看着天龙,她眼巴巴地看着天龙。
“你哭了?”
天龙否认:“没有。”
女孩子乐了:“哭就是哭,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天龙再厉声一喝道:“我告诉你,我没哭,你听说过心狠如蛇的天龙哭过么?”
他一声说罢,起身飞快地走了。
女孩子一吐舌头,赶忙起身追他。
胡敦面对着他的师父。
师父是武当九剑之一,锈剑吴玉山是武当派的一代英豪,他在江湖上出生入死,斩云梦三妖,灭湖西五鬼,全凭手里的一把锈剑。
胡敦十分恭敬他的师父,他叉手不离方寸,看着师父,静聆师父的教诲。
吴玉山道:“胡敦,你本来与我武当无缘,奈天龙与我武当有恩,所以掌门人奈不得面子,才收留下你的,你要好自为之。”
胡敦连忙点头唯唯。
锈剑道:“先把你学到的一点功夫用与我看。”
胡敦呆呆怔怔地看着师父,他好久才道:“师父,我没有学到什么武功。”
锈剑道:“好,你既然没有学过,从头学起就是了,你看着我……”
锈剑以指化式,做了一个姿势,这一式是武当派的“云出五岫”。
剑挑斜锋,手腕轻提,便轻轻出了一剑。
这一式很妙。
锈剑道:“胡敦,你照我刚刚做的那一式做做我看。”
胡敦比划了两下,一点儿也不象。
锈剑吃惊地看着他,好久没有出声。
他心道:原来却是这样,这一个胡敦是一个呆子,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灵气儿,他为什么要学武,他做生意也不能行,学文也不会成事,他只是一个粗人,他只配做一个庄稼人,或者是做一个下人,人家呼来唤去的,也还罢了。学武的人要的是一点儿灵性,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灵性,要他学什么武功?
锈剑此时呆呆怔怔地想,想为什么天龙要将胡敦送至武当,他是要羞辱武当派么?象胡敦这样的人,只配在武当做一个烧火的道士,他怎么能学得成武功?
胡敦看着师父,他的心里懦懦,他想道:我这一式还没有学,师父就呆呆地想起心事来了,看起来这师父是有心事儿的。我要小心了,别惹师父生气,师父才肯用心教我。我一定要好好用心,才不辜负师父和我天龙大哥的一番苦心。
胡敦的心里想得好,哪里知道他师父此时的心境?
锈剑道:“胡敦,你在这里,看着众人练武,我有事儿要去九宫山看掌门人。”
胡敦躬身行礼,答应了一声,便自去了。
锈剑便一径上山,向掌门人禀报此事。
掌门人沉吟道:“我看这个胡敦,也是呆呆傻傻的,没有什么灵气,心里早就想到他一定是一个没有什么大造就的笨人,但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子。依你看,他是不是根本就不会成为本派的象样弟子?”
锈剑吴玉山一礼道:“师父,依我看,他根本不会学得成我们武当派的内功心法,也不会学得成我们武当派博大精深的剑术。”
掌门人道:“依你看,怎么办才好?”
锈剑道:“象他这样子,只好打发他下山,让他另投别处去算了。”
掌门人沉吟道:“不行,我答应了天龙,岂能出尔反尔?我看,你就糊涂一点儿,教他点儿功夫算了。”
锈剑吴玉山是一个很沉笃之人,他宁可教一个很有灵气肯吃苦的徒弟,也不愿意教出一个象胡敦这样的一无是处的笨人,但掌门人也如此说,要他随意教教胡敦算了,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只好叹气而出。
锈剑出来,到了山下,他看到胡敦正呆呆看着众师兄们练武。
锈剑道:“胡敦,你看他们的功夫怎么样?”
胡敦呆呆地看着,一听得师父问他,就不由得乐了,他乐呵呵地说道:“师父,你回来了?我看他们那一排一排的,挺齐的。”
有十几个师兄在那里练武,他不看人家的着势,不看人家的武功路数,看了半晌,竟然来了一句话,说人家那着势挺齐的。
这一句把锈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锈剑的脸色阴沉,他慢慢道:“胡敦,你跟我来!”
胡敦跟着师父,来到了后山。
锈剑再考较了胡敦两次,此时他对胡敦也已经完全失望,他心道:天龙啊天龙,你是不是想拿我们武当派开心?你以为我们武当派好开玩笑的么,你弄了一个呆呆傻傻的人来,是想让我们武当派出丑么?我看,天龙你一定是不安好心,想与我们武当派过不去……胡敦道:“师父,我要不要与师兄们在一起习武啊,我要是和他们在一起,可就热闹了。”
他一脸憨厚,乐乐呵呵的样儿。
胡敦不明白此时师父一心的懊恼,他以为师父象他一样,十分快活呢,他因为投了武当派,做了天下有名的大剑客锈剑的徒弟,心里正美滋滋的,便嘴也勤快起来了,却不知此时师父正一心生气,便没有一点儿好脸,锈剑大声道:“你给我住嘴!”
胡敦满心快活,被师父这一句给斥住,再也不敢出声了。
师父道:“好,你出去吧。”
胡敦也不知道师父的心思,他再也不敢出声,只好一步步走出门去,他本来想问一问师父,今天为什么不练武,他想跟师父说,一天不练手生,一日不做懒生。但他没有敢出声儿。
他就去前面看师兄们练武。
众师兄们练剑,有声有色,有韵有致,让胡敦这一个看热闹的人也看得有味儿极了。
众师兄看到了他。
一个道:“这人是咱们刚来的师弟吧?”
另一个道:“不错,他叫胡敦,有一点儿傻里傻气的,他是二师叔的徒弟。”
“他功夫怎么样?”
“他什么也不会。”
“那二师叔收他做什么?”
“说是那天来的那个天龙送来的,掌门师祖不能不收的,只好让二师叔收下了他。”
“可惜可惜……”
可惜的是二师叔,二师叔是武当派中第二代人中的佼佼者,他的剑法除了掌门人以外,再也无人能及,是武当派的翘楚。
众师兄们就罢了手,一齐来到胡敦的面前。
“你是新来的么?”
胡敦还知道对这一些师兄们要有礼貌,他行礼道:“不错,我是新来的,我叫胡敦。”
一个师兄问道:“胡敦,你从前在哪里习武的?”
胡敦道:“我从来没有习过武。”
“那你怎么不练呢,你练一练,让我看一看你都会一些什么?”
胡敦一脸憨厚,他想了一想,他看到过天龙打人的招式,看到了神枪岳二的枪法,看到了金银双笔的招式,还看到了十地老鼠的打人招法,他就说道:“我看到了人家许多的好招法,但不知道我用的对不对……”
一个师兄道:“你比划比划,我们看一看。”
胡敦乐了,他笑道:“好!”
胡敦就在地上亮开了架式,比划开了。
他比划比划,一边就笑坏了他的这一些师兄们,他们想笑,但又不能笑,他们中的一个叫做一阵风于崇的就大声喊了一个好,众师兄都一齐跟着喊好。
胡敦以为他的师兄们都在为他叫好,他就比划得更来劲了。
这时,听得一声喝道:“住手!”
众人让开,从外面走进了一个中年道士。
这是胡敦的大师伯摆柳剑天食客。
他的脸色阴沉。
他问胡敦道:“谁要你在这里比比划划的?”
胡敦擦着满头汗水,兴犹未尽地道:“我在这里练武。”
大师伯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声喝斥道:“胡说!你这也是练武?这象是猴子跳罢了,你以为武当山是猴子跳的地方么?你给我进屋去,好好闭门思过。”
胡敦看大师伯,愣愣地问了一句:“大师伯,我进屋去做什么?”
大师伯自然是一愣,好久,他才明白这个胡敦听不懂他的话,他大声道:“干什么?干什么,把你关在屋子里,好好想想,你干了些什么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