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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壮士一怒为红颜

原来,冰星儿与冰雪儿的父亲是三十年前江湖上很有名的侠客,他是天剑许亦迟。

他从前与冰宫娘娘相好,与她在一起两情欢悦,但后来,两人时常口角了,他有时躲着冰娘娘,直至有一次,她看到他在青楼上。

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搂着一个青楼女人在调笑,他那时喝得烂醉,一见到冰宫娘娘,就说道:“冰儿,你看,……她的脚比你的小,她的心比你的大。你说,你说……脚是小一点好吧?心还是大一点儿的好吧?我告诉你,我没有醉,我没喝醉。我告诉你,我喜欢脚小,我喜欢心大……”

他醉得东倒西歪。

他搂着女人,对着冰宫娘娘嬉笑:“我告诉你,女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冰宫娘娘生气了,她怒火中烧,可脸上却仍然有盈盈的笑意,没一丝的不快。

怪都怪他当时喝醉了,看不出火候。

冰宫娘娘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同她也一样?”

天剑许亦迟乐呵呵,他说道:“我看,人与人都是一样的,你也好,她也好,不都是一样的女人么?”

这一句话说坏了。

冰宫娘娘生气了,她的剑眉倒竖,冷冷道:“是么?你是说,我同你的这个女人一个样子?”

天剑许亦迟知道他的话很冒失了,他轻轻一叹道:“我没说她是和你一个样儿……我是说……我是说……你与她不一样……”

他如何能说得明白?

女人一气之下,下楼而去。

他不知道他负了女人,他以为他是男人,男人就应该放荡一些。

结果是,他住进了冰宫里的地牢,一住就是十几年。

他不知道他的女儿怎么样了,只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她是一个才刚刚两岁的小孩儿,他不知道冰宫娘娘又有了孩子,他已经有了两个女儿。

现在,他正看着他的如花似玉的两个女儿。

她们都不象她们的母亲,她们都喜欢一个男人,看起来,她们更比她们的母亲痴情。

他们看着两个女儿。

他们此时不想动手了,但他们不能不动手。

他们相互仇恨已经十多年了,他们已经忘记了爱。

天剑道:“冰儿,我看……我可以不杀死你……”

冰宫娘娘道:“我可是从来也不曾忘记要杀死你,我天天提醒我自己,千万别忘了杀死他,千万别忘了……”

天剑一声长长的太息,他说道:“你难道……真的那么恨我?”

冰宫娘娘心道:真个是长安宫里说古话,白首说玄宗。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他一口就说一个算了,须知我的头发白了多少,我人消瘦了几多?少年不知愁滋味,说的是从来没有愁事的少年,我的愁事有恁多,怎么一个愁字就说得够?我看他是想破圆重圆,但你愿我不愿,这事儿就难了。

她冷冷一笑道:“你想说什么?”

天剑知道她又来了那狂狷孤傲的劲儿,他叹道:“我什么也不想说了。”

仍然是旧话,仍然是十几年前的旧话,旧话重提,倍增凄伤。

他们的心里都是一怔,难道又是十几年的熬苦,又是十几年的是是非非么?

谁能讲得清他们的是非?

从前,他们自己也不相信一切都分不出是非,他们曾用尽了心思去分辨谁是谁非。但他们最后都忘了,他们都忘了自己的誓言,因为他们也分辨不出是非来。

从此,他们都认定自己是对的。

他们怒目相视。

冰宫娘娘心道:天剑啊天剑,你以为你的轻浮无行可以轻轻一笔带过么?你以为一个男人就可以把一切女人不放在眼里么?你看一看我的头发,全都白了,这就是我对你用情的结果。世上最痴的是女人,谁能知道女人的苦心?

她冷笑道:“天剑,我与你的过节是不死不休。”

冰星儿与冰雪儿都看着她们的母亲,她们也看她们的父亲,从前她们只知道母亲,不知道有父亲,现在父亲与母亲都在眼前,他们都怒目相向,势若水火,怎么也不会再亲近了。

她们很是发愁。

这时,天龙看出了冰星儿与冰雪儿的愁苦,他慢慢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一点儿愁?怕他们会怒目相向,怕他们会一斗起来,不死不休?”

冰星儿与冰雪儿都点点头。

天龙乐了,他嘻嘻地笑:“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法儿,让他们再也无法斗下去,你们看好不好?”

有这么妙的法儿,当然好了。

冰宫娘娘与天剑已经在斗了,他们一来一往,飘忽往还,动作极快。

天剑的剑是天下少有的剑,他的出手很怪,一着一式都不从前出,一剑一剑都是从后面挑起,向上挑动,似用刀在剔骨头,这法儿极妙,让冰宫娘娘的步法也显得有些迟滞了。

但她毕竟是冰宫娘娘,她的身法变得更飘忽了,她的手法也更为狠辣了。

天剑道:“我告诉你,我在你的地牢里,想出了一套剑法,我如果真的用了这剑法,你可就完了!”

冰宫娘娘道:“是么,为什么不试一试?”

天剑道:“真的要试么,你可别后悔,如果真的一试,你马上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冰宫娘娘乐道:“天剑,天剑,本来我以为你会在地牢里好好悟出一点儿好主意来,变得少了一点儿火性,武功更是精进了一层。谁知你却仍然是那么不成器?”

天剑的脸色更阴沉了,他冷冷道:“冰儿,你纳命来!”

两人死死缠斗。

一边的冰星儿对天龙道:“天龙,天龙,你说,你的法儿好使不好使?”

天龙笑道:“我试一试就知道了。”

冰雪儿抿着嘴儿乐:“我可是告诉你,你要是得罪了我娘,我们家的贵婿做就不成了……”

她嘻嘻而笑。

她以为天龙的面子薄,会知道害羞,可天龙却不管这一套,他对冰雪儿道:“你看着,我要叫你的老娘也服气我。”

天龙走了上去。

他一声声呼啸,在两人中间盘旋往复,也随手化解两人的招数。

他竟然能在这当世两大高手的搏斗中,也偶而走上几招好招。

一边的胡敦与冰雪儿都叫好。

一声声的叫好,把冰星儿的脸都叫红了。

天剑与冰宫娘娘都喝斥道:“你是谁?你来这里找什么事儿,快走!不然你命就会丢在这里!”

天龙道:“你们两位是武林中少有的高手,是我一向敬佩的老人家,只不过我看,你们打得也太不值得了,我说,如果两位有心的话,我可以来为两位做一个仲裁,看两位谁是有理。这样好不好?”

天剑看着天龙,他沉吟道:“你是谁?你这么年纪轻轻的,有什么能为,你能给咱们评判谁是谁非?”

天龙道:“不错,你在地牢里呆了十几年,当然不知道现在江湖上最有名声的是谁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天龙,是天下第一恶人。我问你,你一天最多杀死多少人?”

天剑想了一想,说道:“我也不记得了,大概是五六人吧?”

天龙乐了,他大声狂笑道:“那你可是差远了,你知道不知道天龙一天杀死多少人?”

天剑道:“我不知道。”

天龙道:“七十七人,一天杀死七十七人!”

天剑诧异,他心道:这人小小年纪,为什么这么能吹牛?如果冰宫娘娘杀人,她也不能一天杀死七十七人哪。

他看着冰宫娘娘,但冰宫娘娘的神色让他明白了,天龙的话是真话。

这让天剑更是吃惊。

难道这个天龙真是天下第一恶人么?

天剑在众人的眼里看到了答案。

他沉默了,天下第一恶人,这名堂不小。

天龙道:“我看你这个老家伙真不要脸,你知道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还想同冰宫娘娘在一起?你真是不要你的老脸了……”

胡敦在一边着急,他想:天龙大哥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他此时对天剑如此不恭,天剑一定会不容他,同他结下仇怨,那样,他与冰宫娘娘的关系更会紧张了。

但看看冰星儿、小公子,她们竟然都若无其事,静静地看着天龙。

天龙越发来劲了:“我说,你是一个老来坏,人家谁对你能好?谁对你这人好,谁就是笨蛋,就是一个瞎了眼的……”

此时,一边笑着的冰宫娘娘突地发话了,她出声道:“天龙,你小心点!你再出口不逊……”

她沉下了脸。

胡敦更是着急了,他想马上去拉住天龙。

但此时他却是被人拉着的,小公子紧紧地扯住了他手。

天龙不在乎,他只是顿了一顿,又骂开了:“好,好,你不愿意,我就代天剑骂你好了。”

他果然又骂起了冰宫娘娘。

“你真的是一个笨女人,你怎么能同天剑在一起?他是谁?他是天下最有名的剑客。你是什么人,你配同他在一起么?”

天剑开头还拈须自得,但他再听天龙的话,却是越听越不是滋味儿了,他对天龙喝道:“天龙,你出口不逊,小心我杀死你!”

天龙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问道:“我骂你了么,我不是帮你么?”

天剑道:“你胡说些什么?你以为她是一般的女人么,你错了,她是天下最有名的女人,她也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他一语说罢,竟然有些唏嘘不已。

冰宫娘娘此时也呆呆看他,她与他都是些心息相通,但都心嘴硬,从不甘服输。

冰宫娘娘道:“天龙,你知道不知道,天剑是天下最好的剑客,他从前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他不光温柔,还有许许多多的本事……”

天剑道:“天龙,你是一个混蛋,你可以骂我,你可以杀死我,但我绝不许你污辱冰宫娘娘,我在地牢里呆得那么久,我对她都没一句怨言,你凭什么敢对她出语不敬?”

冰宫娘娘道:“天龙,天龙,你知道,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等白了他的头发,那个男人就一定值得她等。天下男人多的是,但真值得一个好女人等的,又有几人?”

天剑的脸色惨然,他轻轻一叹道:“天龙,天龙,你真是一个笨蛋么?你不知道,我在地牢里,天天想着练出一种剑法来杀死她。我一天天练,一年年练,可最后,我不能再练下去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天龙道:“我怎么知道你的心事?”

天剑一叹,他凄伤地道:“我告诉你,当你一心一意想着一个女人的时候,你的剑根本就没有杀机,没有杀气……”

他一声长叹。

冰宫娘娘道:“天龙,当你一个人在仇恨着别人的时候,你一定得知道你恨的那个人肯定是喜欢你,不然她怎么会把你关在地牢里,十年不让你见天日?你在地牢里熬瘦了身子,她也在日光下熬白了头发。世事寒暑,自是不易啊,此中苦辛,谁又知道?”

此时,两人不再言语了,他们再也不用借着天龙来讲话了,他们都是老眼昏花,泪眼模糊地看着对方。

胡敦傻了,他不明白天龙用什么法儿,竟然让这两个仇人没了敌意,让他们和解了。

只有冰星儿与冰雪儿明白,她们乐了,她们笑着上去,亲吻着天剑与冰娘娘。

胡敦的眼睛湿润了,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有这样温馨的日子了,他是一个孤儿,他永远是一个孤儿。

雪儿明白他的心意,她在胡敦的耳朵边咬:“胡大哥,你是不是有点伤心,你是不是忘了我了,你没有别人,你还有我呢。”

尾声

在北方的长白山上,有一处很有名的地方,这里是长白山的虎啸岭。

虎啸岭最近又有了许多的人,他们不是来做别的,他们是来看胡敦与天龙的一场生死之搏。

他们为什么要做此生死搏斗?他们为什么要在这虎啸岭上做此生死之争?

人们都不知道。

有人说,天龙与胡敦是兄弟,他们又都娶了武林中最美最美的女人为妻,他们不会做此生死之搏的。

但也有人道:胡敦虽说是天龙的好兄弟,但他们都是天绝门的传人,天绝门的规矩是,一代只有一个传人。胡敦是一派死去的天鹰的传人。而天龙是上一代天绝门的传人,他们两雄不并立,在此世上,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也许会是天龙死?

但也有人说,天龙是天下第一恶人,他根本就不会死,他只能让那一个傻乎乎的胡敦死去。

但天龙的妻子不说,胡敦的妻子也不说,她们只是相对流泪,她们想不出办法来。

眼看着日子近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

虎啸岭上,走来了胡敦,对面也走来了天龙。

天龙仍然是那放荡的笑,胡敦仍然是傻乎乎的乐。

只有他们的妻子在一起,她们手扯着手,看着他们要做生死之搏。

天龙道:“兄弟,天绝门只能有一个传人……”

胡敦也道:“大哥,我也知道,天绝门只有一个传人。”

他们互相看着,再也无话。

武林中的人都知道,天龙的武功神鬼莫测,但他们也知道,胡敦的功夫也是江湖上人见人惧的。

他们两人放手一搏,究竟谁胜谁负?

太阳出来了。

天龙道:“ 兄弟,你小心了!”

胡敦道:“大哥,你小心些!”

两人都飞身而出,做此武林的一场大搏杀。

谁会胜,谁会做天绝门的唯一传人?

只有天才知道。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