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爷子很小心。
他十几岁出道时,就被人冤屈过,他知道沉冤莫辩时的滋味。所以他决心保护好劈头老大。
他知道如果能让劈头老大在丐帮的聚会上出现,牟熊称霸北方武林的阴谋便不会得逞。
所以,云老爷子很是小心。
他陪着劈头老大,每天只是闷闷地喝酒。
他们在等,等时间,等这一个月的时间。
他们等来了小慧。
云飞山庄不是谁都可以随便出入的,所以管家禀报说来了女人,劈头老大和云老爷子都一齐神色郑重:是不是来了那只吃人的羊?
不是,是小慧。
他们知道这个女人是狼孩林子的女人,就把她让进大厅。
小慧的神色很焦急:“他要杀林子了。”
劈头老大神色一变。
云涛更是吃惊。
牟熊不是为了寂寞剑谱么?他杀死了林子,会有什么好处?
小慧幽幽道:“他要杀死林子,是因为他等不及了。”
是呵,还有一个月,他等不及了,只好杀死林子。
他们决不让牟熊杀死林子。
夜色很深。
云老爷子同小慧、劈头老大饮酒。
他们决定去救林子,尽管他们也知道没有什么把握。
但他们一定要去。
三个人在静静地饮酒。
“他救过我。”云老爷子对小慧说道。
小慧点点头:“他放了我,大概就是想让你们去上当。”
劈头老大冷冷道:“那好,我们就去上当。”
云老爷子问小慧:“你走时,林子对你说什么?”
小慧一叹:“他说你们不要去救他。”
云老爷子是老江湖了,他觉得这有些不对。
他盯住小慧。
小慧嫣然一笑。这一笑竟千娇百媚。
云老爷子道:“你……你……你不是小慧……”
劈头老大也看了出来,他用力向这女人一扑。
但他扑向小慧时,人就平平地跌倒在地。
小慧冷冷笑道:“我劝老爷子还是别动肝火的好。你如果象他一样,你那‘飞云七式’没旋飞起来,人就摔个仰八叉,那多煞景?”这女人竟格格格笑了起来。她笑得很脆快,很动听。
管事带十几个大汉在厅外静候。
他们听到了这个女人的笑声。他们知道这笑声不对,不是面对着两个男人时女人该有的笑声。
恰在这时,管事又听到了一声“咩……,咩……,咩……”的羊叫声。
冬日的云飞山庄没有羊,哪里来的这羊叫声?
管事脸色一变,一挥手,当先冲进大厅。大厅里有桌子,桌子上还有残酒。
酒杯还是热的。
地上躺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劈头老大,一个是云老爷子。
这是两个死人,两具尸体。
赌痴卢春这几天很无聊。
他无人可赌。
劈头老二的肋骨还没长好,一喘气就疼,当然不能陪他赌。
他自己同自己赌,已经赌腻了。
他很气闷。
他得等近一个月,才可以从这林子里走出去。
他决心学一学赌王,抓一只野兽,逼它同自己赌。
他在冬天只能抓来一只松鼠,一只很灵巧的松鼠。
他怕松鼠跑了,就用丝绦把它系在一根棍上,他又用掌为锤,把这棍子钉在地上。
他同这松鼠一赌:掷骰子。
但松鼠总是把他的骰子拨到一边去。
卢春只好自认晦气,去找骰子。
他听到了脚步声。
有三个人向这林中小棚屋走来。
这三个人功夫都不错,一个走起来只有一点呼呼风声,另一个走起来在雪地上会踏出一点点雪痕,另一个则每一步都很重,把雪踩得成硬硬的雪块,又一脚碾成粉碎。
三个人走近了小棚屋。
赌痴卢春道:“天这么冷,三位到这儿干什么?”
三个人都走进棚屋。
很窄小的棚屋变得更窄了。
这是丐帮的苦头儿、冤头儿和憨头儿。
看见这三个人进了棚屋,劈头老二只皱了皱眉。
他知道今日不免要拼一死战。
赌痴卢春乐了:“你们来了?我可有人赌了,你们跟不跟我赌?”
憨头儿问:“赌什么?”
卢春笑道:“只要你肯赌,赌什么都行。”
苦头儿冷冷道:“赌命。”
卢春道:“好,好,就赌命。”
冤头儿浪声浪气地道:“赌你们两个人的命,对咱们三个人的命,你看好不好?”
赌痴卢春一下子泄了气:“不好不好,我自己的命好赌,可别人的命我怎么拿来赌?他又不是我的老婆儿子?”
劈头老二不语。
苦头儿道:“这么说,你不赌了?”
卢春一叹道:“不是不赌,而是赌不成了。”
苦头儿道:“不管你赌不赌,这个人的命我们是要定了!”
卢春一叹:“有人托我看着他,不让他死。你们怎么专门和我为难?”
苦头儿道:“你可以看着他,他再不会喘气,不会说话就行了。”卢春道:“不行不行。人家要活的,你们怎么偏要把他弄死?”憨头儿道:“谁要活的?”
卢春道:“这个人我惹不起,他是赌王。”
苦头儿道:“赌王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也可以要了他的命。”卢春冷笑了:“你们恐怕连我都杀不死,从哪儿找赌王?”
苦头儿道:“我们现在就杀了你!”
三个人冲向卢春。
棚屋很窄。
冲向卢春的其实只是冤头儿和憨头儿,冤头儿仍是贴身近搏,小擒拿手使得很是诡黠、毒辣,让卢春也暗暗吃惊。这婆娘一打起来简直就是玩命,直接来贴身近搏,不让你有转身之机。憨头儿少林神拳拳势刚猛,打得棚屋外簌簌直落泥灰。他象一个疯子一样,打起来不管不顾,露出胸前命穴空门给卢春。
这两个人更象在赌命。
但因为他们身后有苦头儿,就使卢春没时机可以下手杀你们。当卢春一出手一变掌之间,苦头儿就遥遥地以指为笔,点他身上、掌上要穴,迫得他在途中变招。
劈头老二要起身同他一起对敌。卢春一吼道:“你给我好好坐着,看我收拾这三条狗!”
四个人的身形动得很快。
屋子很窄小,但卢春能使三个人都合力敌他,无暇去冲向劈头老二。
砰——一声大响。
从茅棚顶上落下了一堆雪,也同时落下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牟熊。
劈头老二很吃惊,他想不到牟熊会在这时到来。
牟熊冷冷一笑,他掌击向劈头老二。
赌痴卢春一吼,人便向牟熊飞来。
他飞不出苦头儿三人的纠缠。
卢春只好再向三人出手,他无暇顾及劈头老二。
劈头老二一吼,拼命向牟熊一击。
叭——,他被牟熊摔了回来。
劈头老二呕了几口血。
苦头儿三人不打了,他们围住了赌痴卢春。
苦头儿道:“你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卢春一叹道:“输了,我输了。想不到你这个王八蛋会乘机来杀人灭口。”
牟熊道:“丐帮有三十八万徒众,怎么能让他们几个人乱搅?”卢春道:“你怕他们讲出你的狼子野心。可你杀不死我,杀死了我,你杀不死赌王,杀不死云老爷子,杀不死劈头老大。你这是枉费心机……”
牟熊道:“我忘了告诉你,劈头老大和云老爷子都已经死了。”劈头老二狂喷一口鲜血,把这鲜血都喷在牟熊身上。
“你这个王八蛋!你能做什么总筐头儿?可惜啊,可惜鱼漂儿总筐头儿瞎了眼,竟然用你这么一个混蛋!”
牟熊脸上反而升上了一丝笑意:“骂得好!你继续骂,别等我不耐烦了,就宰了你。”
卢春叹气道:“老二,我输了。”
劈头老二道:“你没输。”
卢春道:“我救不了你。”
劈头老二昂然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可以救你自己。”
卢春慨然道:“好,我明白了。”
卢春正色起来,向劈头老二一揖。
劈头老二咯血,哈哈大笑道:“赌痴,赌痴,你终于明白过来了,如今你不是痴了,你也可以成为赌王了。”
牟熊盯住卢春道:“现在我要杀他了,你想必不会眼看着我杀死他,对不对?”
卢春一叹道:“你错了,你以为我会怕你杀他?”
牟熊眼睛盯着卢春,叭地一掌击在劈头老二的胸口:“你怕我杀不死?”
劈头老二又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卢春双眼冒火,但他不能动。如果他一动,劈头老二不但得死,他自己也难保。
牟熊悠然道:“赌痴,你既然敢在这里陪他,为什么不敢与我们动手?”
他又一掌击向劈头老二。
劈头老二的肋骨都被他拍断。劈头老二一口口吐血,但他仍睁圆了眼,看着牟熊。
牟熊叹道:“果然是咱们丐帮的好劈头,真能忍。”
劈头老二望着他的手。
卢春道:“老二,要不要我出手杀死你?”
劈头老二惨笑道:“你真是个痴人,丐帮劈头不怕折磨,也不怕死,我要你眼瞅着这个王八蛋如何杀死我……”
牟熊道:“好!”
他又一掌拍向劈头老二的前胸。
他一掌力量用得极巧,他把劈头老二的两根锁骨一齐拍断。
劈头老二被牟熊折磨得已经没了人形。
他再也吐不出血来了。
他的双眼仍睁着。
他望着赌痴卢春。
卢春是赌痴,好赌人都比一般人更能忍。
劈头老二在笑,但那笑模样比哭可怕:“我后悔……后悔刚才不陪你……好好赌一赌……”
劈头老二死了。
牟熊在笑。
他很得意。
劈头老大死了,劈头老二也死了,现在丐帮五劈头只剩下了老四与老五。
他知道那两个人都在回眸楼,在回眸楼中的一间屋子里,那间屋子叫“凝黛阁”,有一个叫可卿的女人陪他们。
他们在青楼上等死,等着牟熊去杀他们。偏偏牟熊没去杀他们,劈头老大躲在云飞山庄不想死却死了,这个躲在林子里的劈头老二如今也死了。
牟熊道:“你是赌痴,你想不想赌一赌你的命马上就会没了?”卢春淡淡一笑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为什么没动手?”
牟熊看着卢春。
卢春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知道,我不动手,就会有机会。”牟熊在冷笑。但他知道,赌痴卢春在等机会,他会给卢春这个机会么?
牟熊望着卢春,很淡漠,他口中只吐出了一个字:“杀!”
苦头儿、冤头儿和憨头儿三人一齐冲向卢春。
他们这一次是拼尽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