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帮上上下下一片忙乱。
人人都很兴奋,院子内的巡夜增强了,夜夜都有十几拨人来来去去,点灯巡查。
丐帮看来又要有什么大事要办。
林子想道,或许是要押解他,把他送去啸林山庄?不象,牟熊这几日也不管他,只是派人送饭与他,根本没时间来看他。为了方便,他派丐帮六劈头之一的劈头老五来这点住林子的穴道,让他晚上不能再动。
他根本想象不到,林子已经在偷偷地练那本“寂寞剑谱”上的剑式了。
林子希望牟熊不来找他的麻烦,时间越长越好。
他执迷地练剑谱之上的剑式。
他不知道,米离将这寂寞剑传与鱼漂儿时,并不曾教她剑谱,只是与她一一动手点拨,使鱼漂儿得悟寂寞剑的上乘剑法。他也不知道,这本寂寞剑谱是鱼漂儿在晚年一一滤去寂寞剑那些闲招,把寂寞剑那些剑式化为二十四式。
这二十四式很简单,练去却很复杂。
鱼漂儿先说明天下各派拳、掌、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的厉害关系,然后提到寂寞剑的宗旨。
不怕伤己,待机伤敌;不怕被杀,方能杀人。
这看上去象是极其矛盾的招数,却让林子好生心悦诚服。
因为他从狼群中来,他明白这几句话中的至上道理。
狼并不怕被杀,他们一遇强敌虎或豹子,就用一只老而狡猾的狼冲上前去,在虎咬住那老狼的时机,群狼才一拥而上。而这些拥上去的狼也抱必死之心,他们不动不摇,任可被虎尾击折麻秆腰,宁可被虎爪抓裂胸膛,也不让猛虎去碰三位同伴。这三位同伴是狼群中最凶最壮的三头,它们一头咬虎的喉管,一头咬虎的侧筋,一头掏虎的下颏。
这一战必得,虽然狼群总是先要喋血。
林子明白了寂寞剑的孤寂,每一步都有死亡的气息紧紧追踪着你。
当你提剑斜刺时,胸前要穴命府、或中、神藏等足少阴肾经脉上六大穴位便活脱脱露在对手面前,没一丝防护。这不用防护,只要你抢先半步把剑尖刺向对方的咽喉。这看来很简单,但做起来极难。
寂寞剑必须有一种赴死之决心才可以使用。
林子笑了,他正是这样的赴死之士。
他记熟了二十四式之后,把书埋在鱼漂儿的桌子下面。
他也在那本《寂寞剑谱》后面记上了几句话:
山中狼孩,偶有机缘;
得此剑谱,携剑而去。
它日有缘,望勿悖心。
吾剑寂寞,取尔狼心。
写完了这几句话,他也觉得不十分好,不如人家鱼漂儿讲得好,就笑了,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狼崽子就是了,还想与鱼漂儿大侠比写字,这他就更不行了。
他对自己写的那几行字马上就变得满意一些了。
他决心要好好关照丐帮,在丐帮总筐头牟熊有难时,一定要帮他一把。
但他心里很安然,牟熊是名重一时的北方豪杰,怎么会有什么难处,要他这个自身难保的狼崽子去管?
他听见了隔壁小屋里有人在骂,骂声很大。
“乌龟王八蛋,牟熊你这个王八蛋,坏了良心的狗东西!鱼漂儿真是瞎了眼,让你这个王八蛋带这一群大大小小的叫花子。你这个王八蛋,杀了许笠翁,为什么不杀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林子听得清清楚楚,那人声音嘶哑,但显然是气愤已极,一边骂一边用手敲墙。
他手脚都戴着极重的镣铐。
这个人是谁?
是牟熊杀了许笠翁?他为什么要杀死许笠翁?难道牟熊也与啸林山庄有仇?如果是这样,啸林山庄一定凶多吉少。
他仍在静听。
镣铐声咔啦啦响,人在拖镣而走。
那人是谁?怎么有这么大的火气?
林子趴在窗边,在听,渐渐听不见那人的骂声。
那人骂累了,在歇息。
身边有人问道:“你在听什么?想看看那人是谁么?”
林子慢慢回头,看到了满面笑容的牟熊。
牟熊笑得很得意。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啸林山庄的银庄老板许笠翁被我杀了,这一家凤凰城啸林银庄也没了,我派人取走了银子,把那家银庄放了一把火。你该知道,乞丐放火是很内行的。你知道不知道啸林银庄里有多少银子?”林子一叹道:“八十万。”
牟熊一笑道:“一百万。是不是比你想得更多?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多。银子还是多一点儿好。我虽然是一个乞丐,也知道银子多一点儿好。”
林子不语。
啸林山庄的凤凰城银庄虽然把他弄到了这里,虽然没给他一分一钱银子,但毕竟是啸林山庄的几家重要铺子之一,它是‘二月初五’。如今它被牟熊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又杀死了那个老人许笠翁,这让他心中充满怒火。
但他不知牟熊来这里的虚实。
牟熊道:“我为你报了仇,为什么不讲话?”
林子淡淡道:“我与许笠翁没什么仇恨,我也不知你要我讲什么话。”
牟熊道:“我只想问你几句话,你要好好回答便罢,如果你不干,我就宰了你。”
牟熊问:“你都知道啸林山庄的哪几家分号的暗符?”
林子道:“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自己先去抢银子,再烧钱庄,哪能让你们得去一百万两银子?”
牟熊一笑,又问道:“你去过十八铺子的古玩店,你也去过日沉马场的赌人局,你一定知道另外几处。”
林子一叹道:“我刚好也就知道这么几处,而这几处你又都知道,我还可以说什么?”
牟熊一笑,当然不信他这句话。
牟熊想想又问:“你知道十八铺子古玩店瞎子老板被十二天下的人带到哪里去了?”
林子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去的人是猪、马、狗。我杀了狗,宰了猪,只是没见到这匹马。你想要知道那匹马在哪里,为什么不告诉你手下那些乞丐去找?那匹马说话咻咻嘶喘,人很壮大。找到了他就找到了你要的那个瞎子老板。”
牟熊沉吟着:“我进入这屋子时,对你很感兴趣,你不该让我这么一小会儿便对你这个人没了兴致,那对你可很不好了……”
他阴邪的目光中有一丝凶狠。
林子不在乎,狼的目光比他更凶。
林子突然一问:“隔壁那人是谁?他为什么总大骂不止?”
牟熊忽然放声大笑道:“他是谁?他是谁?告诉你你准不相信。他是名闻天下的云飞山庄的云老爷子。云涛云老爷子被我押在这儿,象一只土耗子,你信不信?”
林子信,他突然明白了鱼漂儿那剑谱之上的第三条,这一条鱼漂儿怕又是算计在先了。
既然她早已熟知这个牟熊会如此,她为什么还要用他?是给他一个机会?还是再也无人可用?
牟熊道:“我可以告诉你,你住的这一间屋子就是鱼漂儿住的,她生前总住在这么一间小屋子里,把自己锁在这里,一直默默坐到死。我也来这里搜过,也来这里坐过,但我坐不了半个时辰。这间屋子没阳光,又很潮湿,有什么好的?非要坐在这里受罪?我从那时起就知道,她比我傻,我武功不如她,但我一定会干得比她好,丐帮在我手里也一定比她在世时更威风。十年过去了,我没有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十二天下与啸林山庄给了我机会……”
牟熊道:“我也给你一个机会。”
林子不语,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强忍住,没取他腰中的那柄软剑。
他突然想起了鱼漂儿剑谱前的话:云飞山庄云涛于我有恩,他不能不顾云老爷子。
牟熊道:“我让你喝下我的毒酒,让你永远听我的吩咐,这是你的生路,再就是我可以让你明日陪云飞山庄的云涛云老爷子一起去死,让你成为啸林山庄的英雄。”
林子盯着他,看了他好半天。
牟熊知他心动:“你随我,可以在江湖上一举成名,总比跟林重要好得多。”
林子慢慢说道:“你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啸林山庄、十二天下都想要杀我……”
牟熊心中大喜,哈哈大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吃下我的药,做我们丐帮的七劈头?我要有十几个劈头,要比她那时更兴旺!”
林子道:“你解了我的穴道,我就吃药。”
牟熊一笑道:“你为什么不先服药,然后让五劈头为你解穴?”林子点点头:“那好。”
牟熊眼看着林子先嗅嗅那一碗药,然后慢慢把它喝了下去。
他心里很快活。
他一举成功,烧了啸林银庄,囚了云涛云老爷子,降了狼孩林子。
牟熊在笑,对丐帮六劈头道:“你们都来见见林子,他如今也是我们丐帮兄弟了,大家多帮衬些,有事可以互相照应。”
六劈头都来和林子见礼。
五个都过去了,只有劈头老五眼睁睁地看着他,用鼻子冷哼一声,也不作揖,转身向外走去。
五劈头觉得不过意,都向林子道歉,说要他别介意,劈头老五就是这脾气,别人没什么办法。
牟熊又和林子坐在一起。
牟熊问道:“你有什么话告诉我?”
林子一叹道:“刚刚加入丐帮,寸功未进,便升为劈头,这让我心里不安。我想,十二天下一定拿到了那本图谱,否则他们决不会善罢干休。我想去探探底细,把那本图谱弄来,献与总筐头,也做我入丐帮的一点彩头。”
牟熊一笑道:“好,我让劈头老五助你。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传丐帮徒众告我。”
林子应声而去。
牟熊唤来劈头老五,道:“我知你素来性子刚直,看不得他这类背主弃信之人。但我要用他,为我丐帮做事,就不得不先收留他,不让他成为一只丧家犬,我对他并不放心,你随他去,看看他的底细,如果他有坏心,你就除掉他。”
劈头老五点头而去。
林子走出了丐帮分舵。
他去哪儿?去酒楼找小慧,还是去啸林山庄找树林中那一间小屋,他着急,要知道被摔死的是不是林重的小公子林乐儿,如果是,那他怎么办?他没保护得了小公子,没替林重老爷报仇,他还怎么去见林重,怎么去面对江湖中人?可他现在是啸林山庄的仇敌,也是十二天下的仇敌,他们都不会放过他的。
他又想云涛。
他们明日会杀了云涛。
他一定要先救出云涛。
他慢慢向酒楼走去。
他要走遍凤凰城的酒楼,要喝遍凤凰城的酒。
他知道身后边是劈头老五,劈头老五在监视着他。
他兜里有银子,也有金叶子。
牟熊让他成为一个富家少爷。
他为什么不好好地喝一点酒?
他上了酒楼。
他一眼就看见了她,小慧。
那是小慧。
他兴冲冲地向那边走去。
但他的脚步停住了,他看见小慧的桌前已经有了一个男人。小慧正陪那个男人在喝酒,小慧脸上还带着笑。
林子只能看见那男人的背影,那个男人很高大,很健壮。
林子低头想走下楼。
小慧跑过来,扳住他的双肩,颤抖着声音问:“你要我走开么?”林子回头,见她的目光中有泪,泪水瞬间就滚在腮上。
小慧瘦了:“我天天在这酒楼上喝酒,一个人喝酒,等你。”林子道:“你并不是一个人。”
小慧见他很认真,就笑了,女人见男人为她们认认真真嫉妒时,心里总是在笑。
“他是你的一个故人,你为什么不来见见他?”
这人确实是故人,是十二天下中专事杀伐的十月马。
马先生在冷笑:“看来狼崽子又入了乞丐窝,是不是?不然牟熊那个王八蛋绝不会放你出来。可你的日子并不好过,身后还跟着一个腿子。”
林子不语,默默坐在马先生对面。
林子突然说道:“小慧,斟酒,为我斟酒!”
小慧笑了,对她的男人媚笑。
十月马一声冷叹:“你这头母猪,公猪尸骨未寒,就坐到狼崽子的怀里去了。”
小慧嫣然一笑:“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公猪,如果你早杀了公猪,我也许现在就成马面婆了。那你岂不是很得意?”
十月马盯牢林子:“你宰了那条狗?”
林子点点头。
十月马一笑:“你又杀了公猪?”
林子仍然点点头:“下一个就该是你了。”
十月马冷森森笑起来,他一笑时咻咻嘶喘,笑声一毕,便道:“你以为你那‘疯狼爪’可以对付得了我?别做梦了!”
林子看着这十月马,十月马很高大,很健壮,最重要的是他一双腿很有功夫。他的坐姿也很特别,全身都坐在凳子的一边上,重量不止几百斤。他又把一条腿撂在前面桌底的横撑上,这一只腿踏得很虚,全身气力便凝在被压的右腿上。这一条腿踏得很扎实。
这是一匹双腿很健的马。
劈头老五上了酒楼,在另一边坐着。
林子回头冲他一笑:“五哥,你为什么不到这里来饮酒?”
劈头老五站起来,走至这桌边,坐下,一声不吭。
四个人对坐。
十月马一叹道:“狼孩也入了丐帮,成了牟熊的走狗?”
林子一笑道:“是走马,不是是走狗。”
小慧看着林子,目光中满是惊疑之色。
林子向小慧一笑,一笑之中又出现了他脸上少有的温柔。
小慧心中一热,狼孩懂温柔,也会笑了。
十月马道:“你杀了狗,宰了猪,为什么不远远地逃走,如果我追上了你,肯定会把你宰了。你不知道这个?”
林子道:“我到处找你。”
十月马道:“你找我干什么?”
林子道:“你告诉我?你把瞎子老板弄哪儿去了?他现在是死是活?”
十月马咻咻一笑道:“他在我手里,不死不活。”
四个人走下了酒楼。
十月马和林子对面而立。
他们要全力一搏。
十月马道:“十二天下之中,我手最有劲儿,你遇上了我,就没活路了。”
林子冷冷一笑。
劈头老五心里一热,他有点敬重林子了,林子服了牟熊的迷药,虽然内力武功未全消失,但也应当剩下那么四五成。以他功夫的四五成去对付全力以赴的十月马,后果当然不妙。
但林子无所畏惧,仍向十月马走去。
他是很镇定,镇定地走向死亡。
劈头老五猛然一喝道:“站住!”
林子站住了。
劈头老五道:“你已经是丐帮的人了,我要替你去对付这匹马,你看好不好?”
林子摇摇头,拍拍劈头老五的肩。
他冷冷地看着马先生。
“告诉我,三月羊在哪里?”
马先生冷冷一笑,不答话。
“如果你告诉我三月羊在哪里,你就可以走了,免得受死。”马先生咻咻嘶喘地笑:“林子,你马上就要死了,还说什么大话?”
马先生身子一冲,扑了过来。
武林之中,自宋代起始,人人开始渐渐认定可以分为南拳北腿之说。南人敏捷而心思缜密,便以拳为先,处处出拳夺利,臂肘肩实皆可制敌。但北派多扎功夫与腿,腿利争空,多一分长,便可多一寸先。
马先生腿快。
林子的身子旋绕而走,伺机用“疯狼爪”去攻,但马先生下盘极稳,他便无法争先上去,只好在马先生身外绕走。
马先生手中倏地多了一双三才夺。
腿攻加双夺,不知夺去多少武林豪杰的性命。
马先生咻咻嘶吼,双夺泼风,身子变得快起来。
双夺搭肩,叭地撕开了林子的衣服。
林子一个饿狼坐窝,从双夺之下生生让了出去。
他双肩流血,人已受伤。
林子大怒。
他才知道他的疯狼爪不能制服这匹怒马。
他如果是过去的林子,只会败在这个马先生手下或与他同归于尽。
可现在他有了一柄剑。
这是那柄名动天下的寂寞剑。
他不能等死,他一定要用这一柄剑,用这一柄寂寞剑。
他倏忽后退,象是要择地而逃。
忽然一剑在手,刷地身剑合一,冲向马先生。
小慧、劈头老五只见三才夺乱舞,不见寂寞剑出。空中突见一片彩虹,这是寂寞剑的光影。
只见彩虹,不见剑,所以称其为寂寞剑。
马先生的双夺掷在地上。
他的身子栽栽歪歪,幸得双腿站得实,他用力挺住身子,双目中闪着恐惧的光:“寂寞剑,你用的是寂寞剑?”
林子点点头。
马先生咻咻嘶喘着大笑:“好,好!我死了,我要死了!谁杀死了我?寂寞剑,江湖上十年不见的寂寞剑……”
他胸前流血,目眦尽裂,脸上满是鲜血,看上去很是可怖。
“你有寂寞剑,你也杀……杀不了三月羊,任何人都杀不死她的……”
马先生的身子突然倒下,实实地砸在地上。
劈头老五走上来。
“你手里真是寂寞剑?”
林子点点头。
劈头老五冷冷地问:“你从哪儿得到的寂寞剑?”
林子长吁了一口气,得剑之事恍如前世,但假使前日不曾得剑,今日必然溅血。这是不是天意使然?是不是鱼漂儿的英灵地下有知,才选中他要他继承这一柄名动天下的寂寞剑?
寂寞剑一出手便杀死了马先生。
这是十二天下的十月马,是专事杀伐,杀人如麻的十月马。
他的功夫很厉害,一双三才夺加上诡异莫辨的飞腿,让林子屡屡受挫。但他敌不住寂寞剑,林子只用了寂寞剑的第一式“巧点枝梅”,他就胸中七剑而死。
林子道:“我从鱼漂儿师父那儿得来的。”
劈头老五声色俱厉:“胡说!鱼漂儿师父传小筐儿与我家总筐头时,你还在那狼嘴里叼来叼去呢。”
林子一笑:“不错。我是被你家筐头关押,在那间小屋里有鱼漂儿前辈的寂寞剑。”
劈头老五失声道:“胡说!前任总筐头把寂寞剑与‘百兽舞’两大绝技一并传与现任总筐头,这是件铁定之事,怎么会又有一柄寂寞剑到了你手里?”
林子沉声道:“鱼漂儿前辈留下琴与剑,自然还有寂寞剑剑谱,埋在她居室之内,以待有缘。我有幸得到这一柄寂寞剑,自然该以她老人家的嘱托为准,行事江湖了。”
劈头老五不再讲话。
他越想越怕。难道牟熊手里无剑?没有这一柄寂寞剑,他就不会有寂寞剑的功夫。没有这一功夫,他为什么又要口口声声说鱼漂儿是他的师父?鱼漂儿生前时并无弟子,但她是丐帮三十八万众的总筐头,即使是一个普通的丐帮子弟也可以漫称她为师父,何况受了她三十八万帮众总筐头儿地位的牟熊?但鱼漂儿为什么不传与他寂寞剑?为什么不把这一柄剑传与丐帮总筐头儿,却把它埋在一间破烂的小屋里?不光牟熊不愿住那间小屋,就是丐帮六劈头也没人愿意在那间又小又黑的屋子里呆上一会儿。她竟把那柄剑埋在小屋里,这让人感到吃惊、不解。
劈头老五又想到另一件事,就是牟熊一听说十八铺子的古玩店中曾有过那一本“百兽舞”图谱,便千方百计想夺了来,焚了啸林银庄,杀了许笠翁,又夺了啸林银庄的银子。难道他如此用心去夺那图谱,是因为他并未承继得鱼漂儿的这两大绝艺?
劈头老五心里一抖。
这件事太重大了。
平日牟熊很是持重,从不对人炫示武功。人人知他是前辈高人鱼漂儿的高足,一人擅两大绝技,便没人敢向他寻衅。丐帮不大过问江湖世事争端,也少了干戈,没流鲜血。
但如果世上风传,寂寞剑已落在林子手里,一本“百兽舞”图谱又不知下落,江湖武林人士必然会对丐帮寻衅,那时丐帮必会损失惨重。
劈头老五脸色忽阴忽晴。
他决心逃走。
他拱手一揖道:“我原先惦念兄弟不能与这匹马一较短长,甚至想代兄弟出手,看来也是好笑。以兄弟之才,必然能闯荡江湖,能快意恩仇,何必要我等这小小人物持念?老五就在这里告辞了。”
他转身就走。
小慧突然娇声一喝道:“站住!”
劈头老五当然不想站住,但他又必须站住。
他笑着回过了头。
小慧冷笑道:“你是不是急着回丐帮去啊?”
劈头老五道:“我倒不那么着急。”
小慧道:“好啊,既然不急,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去找十二天下,寻寻仇,好不好?”
劈头老五强笑道:“姑娘说笑。这时同你们去,实在不大方便。容改日再会,如有用着劈头老五之处,就请言知一声。”
小慧道:“你急急忙忙回丐帮去,是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啊?”
劈头老五哈哈笑道:“乞丐一身闲,从来没什么要事可谈。”小慧斜瞟着他:“不对不对。你明明想回去,报知你们的丐帮总筐头牟熊,说林子这个狼崽子已经夺到了寂寞剑。这样北方三十八万众的丐帮便成了我们的仇敌。我们走到哪里,都有丐帮的人暗算,有十二天下的人追杀,有啸林山庄的人追捕,那我们的日子是不是很不好过?”
劈头老五一时语塞。他毕竟是个汉子,又不十分擅于言谎,就脸红、木讷、无言以对。
小慧很是开心:“我说对了,是不是?我把这一个不惧生死的劈头老五说得脸也红了,足见我的话很对。”
劈头老五看看林子,林子正盯着他。
劈头老五心一横,今日是死定了。这二人为漏网之鱼,自然更不愿让人知道寂寞剑这一大秘密。
如要人不知,除非杀了见证人。
劈头老五道:“我就是要回丐帮去,就是要向丐帮报告,你想杀就杀了我吧,有什么了不起?你手持一柄寂寞剑,寂寞剑是丐帮老总筐头鱼漂儿大师的佩剑,是江湖上的正义之剑。你用这柄剑杀了我,还谈什么正义?这剑只不过成了凡品一口,还谈什么寂寞?”劈头老五低头,引颈待死。
一只手抚在他的肩上。
是林子拍着他的肩。
眼睛中有一些温柔。
“五哥,谢谢你要替我赴死。你可以回丐帮去,但你知道,你们没法儿把这事儿压住,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寂寞剑。你走吧。”
劈头老五走回去。
他没回头,他怕回头让林子看见他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