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心道:我不胜她,便枉做武当门人,我要胜了她,便给武当争了光彩。我得拚死命与她一斗。女人令主悠悠问道:“只不知非人道长要与我比什么?”
非人大声道:“你有本事,便与我比内力,你与我对一掌,也不拿你那毒人的本事。我与你一拚内功,败了便认输。”
要知道,武林中人一向最忌的就是比拚内力,如是你两人的内力相当,弄不好就是一个两败俱伤,一时逞强,竟落得个一生残疾,有什么好处?
但众人一听,心下恍然,原来非人道长不让掌门与女人令主斗,是因为他要与那个女人令主拚一个鱼死网破。当下许多人对非人更是敬重,敬他是一个不惧死的人。
女人令主笑一笑,说道:“听说承道道长一死,全身的功力都转了与你,你一人便有百余年的功力,我与你一拚,便是与承道道长与你两人一拚内力了?”
非人笑笑,傲然道:“你要不愿,便再休叫七大门派听命于你,解散了你的女人令,让女人都去嫁人!”
女人令主的脸上更见怒色了,她冷冷道:“我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缓缓走近,两人对面。非人道:“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儿,你也不能毒杀我。我只是与你比试,怕你不输与我?”
女人令主冷哼道:“你以为有百年功力,便可与我一斗?我看你离死不远了。”
两人对面,忽地伸手出掌。
女人令主的一只手若有肌无骨,那么白净,只是对着非人。非人说道:“好,看掌!”
两人掌贴一处,只是一会儿,便见两人用上了内力,非人心道:你再有本事,也只是六七十年的功力,想与我与师父集一身的功力相比,岂不是作梦?我不放手,与你一决,让你死在我手,也没了天下一恶!
两人坐下,再复飞腾,再坐下,便见两人头上缕缕热气。
女人令主闭上了眼,说道:“非人,你要悔过,去见慕容秀秀,我还放过你。”
非人大声道:“我不会,我不会!”
女人令主大声道:“你奸了望月,再毁了慕容秀秀,你是一个奸人!”
非人说道:“在我心里,只有一个望月……”
看来,非人无疑是承认他毁了那个慕容秀秀,他以为那个姑娘是望月,他抱着那姑娘走,一直逃到了深山。因为怕她尖叫声惹人注意,便封了她的穴道。后来他喝醉了,便在夜里抱着姑娘大哭,一边哭一边念叨望月,念叨望月如何让他想念。后来,后来他便……
待得他醒了,看到那个姑娘依在他的怀里。那时姑娘已忘了他的强暴,已是做了他的人的那种甜蜜,他问道:“姑娘,你是谁,怎么在我的怀里?”
那姑娘说:“我是慕容秀秀,是慕容氏的一家远亲,我从家里出门,你一看到了我,便叫我望月,你带着我便跑,一直到这里,夜里……”
非人的头嗡地一声大了,他找的是望月,不是这个慕容秀秀,但怎么慕容秀秀竟成了他的女人?
他叫了一声,起身便跑。
如今女人令主再说起那个慕容秀秀,叫他心里好生不安。
那和气大师忽地诵一声佛号,说道:“令主,老衲看令主这一比,就有些不公了。”
女人令主虽说是与那非人在较功力,但仍能说话,也不知她是习的哪一派的心法,她说道:“大师说哪一点不公?”
和气大师说道:“凡是比较内力,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谁能再提俗事,让对方分心?如果令主再扰非人道长,就是有心如此了。”女人令主一笑,说道:“原来与人比拚内力时,做了亏心事,也不能想,这就不好了。”
看着那非人,此时的额头竟微微出现了细汗,再看那令主,她竟没一丝汗水。莫非她的功力比非人更强?但见那令主笑微微,说道:“非人,你说你武当派上上下下都是人面兽心的人,我便放过你!”
非人此时觉得压力更大,只觉得额头发胀,像是要炸裂开来,他开口道:“我与你一拚,就要拚一个鱼死网破!”
女人令主笑笑,说道:“鱼必死矣,只是网未必破!”
她的手掌再用一用力,那非人觉得对面的压力更大,像是有一座山在他头上压着,他说道:“我与你一拚,死而无憾!”
女人令主笑说:“你死是无憾,你害过的望月、秀秀姑娘一定有憾!”
那边慕容秀秀看着非人,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如今她也看得出来,那个女人令主与那非人道长在一起,一定是在拚命,不然在场的那么多人怎么都盯着他们,一声也不吭?她想尖声叫起来,但又不敢,一会儿看看身旁的紫衣女,一会儿看看场上的两人,她的心也扑扑跳。
她忽地问紫衣女:“紫衣姐姐,他会不会……”
那紫衣女冷冷说道:“他要死了,他必是会死在令主的手下,世上没有谁能胜得了令主……”
慕容秀秀忽地大声道:“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
众人正在凝神看着场上,忽地有人高声一嚷,顿时都齐刷刷地眼光看她。她心里着急,也不再羞了,她叫道:“令主,你放了他吧,你放了他吧,我情愿……”
不待她再吐出话来,一旁的紫衣女便伸手出来,疾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慕容秀秀的眼泪便流出来,一直流个不休,她心道:我是他的人了,虽说是他看错了我,拿我当哪一个女人了,但我毕竟是他的人了,我就一辈子跟他,让他拿我当那个女人算了。我服侍他,就跟着他,一生一世也不离开,也就是了。他为什么要与令主动手?
哦,是了,她们是为了我,她们为了我,要与男人斗,不让男人负心。只是令主的功夫那么好,非人会不会死在她的手下?如果她死了,我会不会跟着死?
正想着,便见那非人的头上冒出汗来,他有些撑不住了,想要叫出声来,但他恍惚看到那个慕容姑娘在哭,她是恨自己吗?想来也是可恨,当初竟是做了那件事,与望月在一起了,想增加功力,据说夺了苑九的女人,与她交媾,便可增六十年的功力,那个苑九的女人一旦与俗人相交,过后便死。可是他与望月一交,便知那传说是假了,他救不了师父,也害了望月。如今他总是怔怔忡忡,想着望月,才有了与那个慕容姑娘的事儿。
他心里后悔,心道:我也该死了,我也该死了。他此时心灰意懒,恨他自己害了望月,他叫道:“望月,望月!”
他哇地吐血,把那血吐向天空!
众人看着他撑着,知道他必败无疑,但不料得他忽地一败,便吐血如此。
武当掌门承生道长冲上去,叫道:“非人,非人,你怎么样?”非人再抬头看着师叔,忽地声音十分微弱,说道:“师叔,我造下了罪孽,不该去污望月,你见了望月,代我谢罪!”
众人看着非人,一代英豪,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让人也好生凄凉,人人皆无言,只是看着他。
承生道长忽地坐下来,说道:“非人,你守住元气,我与你疗伤。”非人拨开师叔的手,说道:“师叔,我不行了……不必……我没替武当争脸!”
非人死在当场,那个慕容秀秀姑娘忽地失声痛哭了,原来那紫衣女看她咬牙切齿,怕她再憋不住,一时出病,便点开了她的穴道。她扑过去,抱住了非人,痛哭起来,她叫道:“非人,非人,你是我的人了,我是不是望月有什么要紧?我就是你的人,你叫我望月好了,我叫望月好不好?你别死,你就叫我望月吧!”
她哀声而哭,哀声催人肠断,在场的群豪大都是刀头舔血的角色,但也都是黯然神伤。
忽地那女人令主哈哈大笑起来,她笑道:“我不知道你伤心的是什么?你是一个好姑娘,只是在街上走,便遇上了一个狂徒,他当你是另一个女人,抱你便跑。到了夜里,他奸污了你,你说他是不是好人?他只是武当派的败类!武当派也同其他的六大门派一样,也是藏垢纳污之地!你当他是什么好人?杀了他也不足惜!世上再少了一个坏人,少了一个欺负女孩子的恶人,再也不会有人去拿别人当什么望月了,他死了,真是死有余辜!”
女人令主这么说,众豪只是无言,心里默念道:我对女人有情无情,只是无情,她便要杀人了。
那个慕容秀秀忽地叫起来:“你不是人,你管我怎么样?我乐意,我乐意要他奸我,我乐意要他杀我!我乐意,我乐意他叫我望月,他叫我什么有什么关系?”
女人令主说道:“他根本不认得你,只是拿你当一件玩物!”慕容秀秀疯了,冲向了她,吼道:“我乐意做他的玩物,他乐意怎么玩我,与你有什么干系?你管什么闲事,莫非天下女人的事儿,你都要管么?”
女人令主对着群雄,朗声说道:“你们都记着,如果你们能胜得了我,我便再不管江湖事,如果你们胜不了我,我就是要管,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男人,我更是要管!”
崆峒派的徐恩驰站出来,说道:“令主,你错了。天下之事,一向有男有女,便成一个世界,你想管的事,有悖伦理纲常,管它会受天谴的。”
女人令主笑一笑,说道:“徐掌门说一个纲常来听听。”
徐恩驰也觉得有些怕她,但还不得不说。只是你一说,哪一句说得这个魔头不高兴,她便会杀你了。
他回头看一看,看武当派的弟子正伤心地抬下非人,一代英豪便死在这女人令主的手里。他说道:“从来都说是男人是主,男人是心,你做女人,只能听男人的,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是不是?你女人令如果有男人,你怎么办?”
女人令主笑笑说道:“我告诉你,我女人令必会有男人,你们这七大门派,还有江湖上的门派,只要归服我女人令,便是我们的下人了。他们都是男人,但男人必得听女人的,这就是女人令!”
徐恩驰大声道:“你全令都是女人,必不成事,你没有男人,怎么有天地乾坤?怎么有上下尊卑?不可不可!”
女人令主笑笑,说道:“我是女人令主人,我的下人都是我的女人,我就是男人,男人就是我!”
徐恩驰语怔,他看不出这女人令主竟有雄视天下的野心,原来她不光是要夺七大门派的风头,她竟要号令天下!
徐恩驰说道:“令主,我与你比一比剑术!”
众人顿进嗡然,原来华山派比剑败在女人令主手下,此时他怎么还要比剑,莫非他崆峒剑术更胜华山派不成?
徐恩驰说道:“我崆峒派与华山派的剑术相比,也没什么高深之处,只是我崆峒派有一招,叫做‘卷起千堆雪’,我来一招,刺在木牌上,如你一剑能胜得了我,我便服输。”
众人一听,顿时哄然。要知道前面的比试,确是硬再碰硬,如今崆峒派看看便稀松了,只是比一招剑术,看来崆峒派是怕了。
女人令主说道:“悉由尊便。”
徐恩驰叫人拿来一块大牌,立在地上。那牌插得深深的,足有半丈深,上面有一块只有拳头大小的一块牌面,徐恩驰说道:“我只是一剑,便请令主再刺一剑!”
他远远看去,只是仗剑而待,捏一个剑诀,便吼一声,人如飞箭,直射出去!
看这一剑确是凶猛,只听得当当急响,再看徐恩驰已是回到原处。
众人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听得和气大师叫道:“好!”众人不知和气大师如何叫好,但细看一看,也心里恍然,原来那牌牌上竟有细细密密的十六个小点。这才恍然,知道徐恩驰这一剑不凡,竟然一剑点出十六式来,齐声喝叫:“好!”
看来众人心里也有私心,他们一心想着有人能胜过女人令主,那样她便不会在武林横行了。
女人令主说道:“徐掌门要的是一剑十六点,是不是?”
众人远远看去,也不知道他一剑是多少点,只知道本事非凡,便喝起彩来,多半是跟着趋奉,一听得徐掌门竟是一剑十六点,不由心内大是佩服,心道:都说崆峒剑术繁复,看来人家的剑术也非同小可,一剑十六点,怕那女人令主对付不了。
徐恩驰说道:“令主果然好眼力,只是请令主也来一试。”
女人令主回头笑对紫衣女说道:“紫衣,你们姐妹里谁有口红?”紫衣脸一红,说道:“谁有,拿出来,令主要用!”
便有一个黄衣女拿出一张红纸来,令主说道:“紫衣,你与徐掌门前去,也请和气大师去一下,把徐掌门刚才击出的洞痕都画上口红。”
紫衣应命,请和气大师与徐恩驰一齐前去画那洞痕,只见那洞痕细细密密,竟是挨在一起,十六点分开,没一点击得重复。紫衣吐舌说道:“果然好剑法,只是有人在他身前,也得挨他刺十六个洞。”她在那徐恩驰与和气大师面前,把那十六个洞都用口红纸浸湿,那些洞便是红红的了,远远看去,也醒目一些。
女人令主看着那牌牌,立定在两丈余,众人看她已是距那牌牌比徐恩驰更远,心道:看她样子,似比徐恩驰更把握些。只见她喝一声:“着!”
身子便飞趁而起,直射出去,只见她剑在那牌上一击,点上几点,人再纵飞回来,也是须臾便立在原地,她笑对徐恩驰道:“徐掌门,只不知我这一剑比起你那一剑如何?”
徐恩驰早就色变,他叹一口气,说道:“令主高明,我输了。”正欲退下,那和气大师说道:“稍慢,待老衲与承生道长去看上一看。”
两人过去看,只见那牌牌上仍是不多不少的十六个洞,那十六个洞仍在,但那染红的痕迹却是没有了,和气大师一叹,说道:“看来七大门派的人全都不是她的对手了。”说罢意甚怅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