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八对一阵风说道:“大哥,你也看到了,我在方家是一个罪人,他们说是我害了三哥,如今师妹也不待见我了,我真是一个罪人。”
毛丫头忽地叫道:“她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坐着轿子,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吗?”
但她在叫嚷中,也心知那坐着轿子,长得好看的女孩子确实有些了不起。人家是贵门的女孩子,坐着轿子,长长的眼睫毛那么好看,难怪二哥一看到她,便心里沉重。想到了那一夜,二哥看得起她,她对二哥也很好,只是后来说是方家的事儿是二哥家的唐门杀人,他们就赶走了二哥,不再让他在方家做什么八哥了。看来那个方顿也是一个混人,他怎么能说是二哥杀了人?要是二哥是坏人,他能这么伤心吗?
苗哲叫道:“你们去不去苗疆了?”
方八说道:“快刀,我一定去,我们约一个时间,我必到苗疆,好不好?”
苗哲喝道:“你能去吗?”
方八说道:“你是苗人,苗人重信不?”
苗哲大声道:“为什么不重信,你要说一句话,刀砍了头也得做!”
方八说道:“我们八月十五在苗疆会,我必是会去,好不好?”
苗哲道:“好,我去,如果你不去,我先到中原杀了你。”
苗哲收起弯刀,转身走了。
毛丫头说道:“二哥有些惦念那个小丫头,是不是?”
方八说道:“我自小便被送至方家,义父待我如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赶我走,我要去方家看看义父。”
一阵风忽说道:“那可不是皇宫,那是方家。”
在大盗一阵风看来,皇宫也比方家好办些。毛丫头也叫道:“二哥,你疯了?他方家赶你出来,就是要你丢人,你再也不是他方家的八公子了,你知道不知道?”
一阵风说道:“你莫吵他,他要愿意去,我便陪他去。”
毛丫头大声道:“我去过那里,我带你去。”
一阵风惊问道:“你怎么去过方家?”
毛丫头说道:“他家好大啊,我时常在他家睡。”
方八说道:“我被义父赶出来,我看义父那眼神,像是有话要对我说,但他说不出。我想是不是他病得糊涂了,才赶我出来。我不怪他,我再去问一问他,他有什么心事。”
果然是方八,他被人赶了出来,不想着自己的冤屈,还惦念着方顿的病情。
一阵风拍拍胸说道:“大哥陪你去。”
毛丫头也说道:“我也去,我怕那个小美人儿骗你!”
三人到了方家,远远看到门前戒备森严,方八说道:“我们怎么进去,自打义父生病后,大院戒备极是森严,只怕进不去。”
一阵风冷笑道:“他这就挡住我了么?只是三妹你……”
他想说毛丫头进不去,毛丫头一听明白,说道:“二哥,你说那方老先生在哪里住?”
方八说道:“义父在后院第三进,正中间的那一间房便是。”
毛丫头说道:“好,好,你们先去,我一会儿便来。”
毛丫头不像他二人有武功,自然就只好钻狗洞了,她自语道:“你们可好,什么有苦同当,你们两人飞进去,我一个人钻狗洞。”
她钻洞进去,反是比那两人先到了后院,看到后院更是戒备森严,有十几个亲信在院内巡守,来来去去,一会儿一遍。
毛丫头闪在大大的花树下,看着方八与一阵风进来,到了那间正房前。
一阵风一挥手,比划一下,让那方八敲门。他与毛丫头两人闪在一旁,看着方八敲门。方八轻声敲,笃笃敲门。
有人问道:“是谁?进来!”
方八闪进了屋,毛丫头与一阵风也一齐闪进屋。
屋内床上,正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他看到了方八,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他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方八说道:“我怕义父的病,我有些担心……”
毛丫头本来想好了的,到了方家时,一定不说话,但一看到了方顿,不由得气从中来,她喝道:“跟他说什么,他只是一个糊涂蛋,你跟他能说明白吗?”
方顿看着一阵风与毛丫头,忽地笑了,他再变了脸色,紧皱眉头,像是病疼一般:“我说过,决不能把外人带入方家,你怎么带他们来?”
方八说道:“义父,他们不是外人,他是我刚刚结义的大哥一阵风。”
方顿看看一阵风,忽地问道:“你偷江湖人的东西,你偷过我什么没有?”
毛丫头一见,就是怔住了,哪里有这样问话的?但听得一阵风笑一笑,说道:“我只在三年前偷了你家一只鼎。”
方顿大笑,说道:“那一次你是先进了后堂,在佛龛下蹲了半夜,才起来偷鼎的,是不是?当我去上香的时候,你还抓起了一只抓爪,想向我出手,对不对?”
一阵风默然,说道:“方老先生并不糊涂。”
方顿一叹,说道:“那时我并不糊涂,但如今可是糊涂了。”
方八再指着毛丫头,说道:“她是……”
方顿看着毛丫头,忽地他叫了一声:“慢!”
他对着毛丫头,神色很是郑重,说道:“你过来!”
毛丫头看他慈眉善目的,再说他又是二哥的义父,怎么也得走过去了。她走到了方顿面前,方顿看着她,说道:“丫头,你姓什么?”
毛丫头咧咧嘴,说道:“我叫毛毛虫。”
方顿笑一笑,知道她身世辛酸,也不便再问,只是捏一捏她的肩头,再说道:“让我摸一摸你的肋骨。”
毛丫头经他一摸,禁不住咯咯笑起来。
方顿闭上了眼睛,方八说道:“义父,我这一次来,不是来气你的,我只是不放心,想看看你的病怎么样了。”
方顿闭着眼睛,轻声说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但找到了有什么法儿,我有什么法儿?丢了,丢了,我也完了。”
他泪流如雨。方八一见,更是惊慌,说道:“义父,你不愿意见他们两人,我跟他们走,愿义父身体康健!”
方八跪地上叩头,叩了几个头后,起身要走。方顿忽地睁开了眼睛,他说道:“我听得大盗一阵风是一个侠盗,你与他结义有什么不好?再说这个丫头……咳,不说也罢了。”
方顿忽地叫一声:“快,快,你们三人都躲在我的床后。”
三个人都躲在他的床后。便听得有脚步声,慢慢走过来。方顿说道:“你们三个听着,不管有什么事儿发生,你们都不要出来,躲在后里的那格子间里,如果你们出声了,我便得一死!”
三个人也不知道方顿为何这般惊慌,但听得脚步声渐近,便由方八扯着两人,直奔后面格子间而去。原来这后面却是像闺房一般,放着一只便桶,再放着一些用什,因方顿身体不好,放在这里随时以备应用的。三个人躲在那格子间,听着脚步声到了方顿屋内。来人是一个女人,她是那个小美人,她轻声说道:“爹,你怎么不说话,你赶八哥出去,做得不对,他并不曾与唐门的人勾结,他虽说是唐门的弟子,可并非近支,再说他来我们家时才是一个小娃娃儿,怎么会勾结外人来害三师兄,我看害三师兄的另有其人。”
听得一阵子干咳声,看来方顿不想与爱女再说此事,他只是说:“你出去吧,我要解溲。”方雏儿叫道:“我帮你解。”
方顿大声道:“快,快,你快出去,叫你庄姨来帮我。”方雏儿叫道:“我是你的女儿,我怎么不行,非得那个妖精才行?”
方顿看来内急,但对这个任性的女儿也是无奈,他叫道:“我的乖女儿,你出去好不好?你那么大了,也不是小孩子,做什么事,总得三思而后行,再不能乱闯,乱闯会丢了性命的!”
方雏儿笑笑,说道:“爹爹言重了,我是天下第一大门派掌门人的女儿,谁敢要我的性命?”
方顿大声道:“你再不出去,我便生气了。”
方雏儿叫道:“爹,你还没回答我,要不要八哥回来!”
方顿生气,叫道:“你八哥回来不回来,由我做主,你快出去!来人!”
方顿看来内急,急得只好叫人了。
便听得有人咯咯脆笑,那笑声十分妩媚,渐入方顿的内房,她笑道:“老爷子怎么又和大小姐生气,雏儿,你出去吧,他一看到你就生气,你就别来烦他了,好不好?”
方雏儿叫道:“你别管我,你也不是我娘,你管我做什么?”
那女人仍不生气,只是笑盈盈:“我不是你娘,但我是你爹的妻子,我不管你,再哪里有人管你?”
方雏儿大声叫道:“我不用你管,爹不管我,你管我做什么?”
那女人再劝她说:“你爹的身体不好,管不了许多,只是你还小,只是任性胡为,做出了错事,非同小可,你别那么任性,气你爹,他再生病,你有多后悔啊。”
听着那女人温柔声语,就连毛丫头也觉得她很是通情达理,只闻其声,不见其面,说不定是一个很可爱的中年妇人。听她如此对方雏说话,必是一个很懂情理的人。但不知道她是谁,为什么方雏儿不服她管,而那方顿又不吱声,按理说她像是方顿的一个很知近的人,如果她来管方雏儿,方顿会吱声的。
可方雏儿再哭几声,大声道:“我不服你管,我不服你管!”
她冲出门,咣地一声摔门而去。
只剩下了那个女人与方顿,那女人媚声道:“主人,你要不要去如厕?”
方顿哼一声,说道:“不去。”
看来方顿与这个女人有很大的仇冤,那女人朗声而笑,说道:“你不必生气,我这么侍候你,就是你的那位天天惦念的死夫人肖巧儿在,她也不会这么侍候你,你就依足好了。”
方顿笑笑,说道:“不是你,我不会如此。”
那女人悄声说道:“方顿,你到了阴曹地府,方才能与你那个妻子会合,你要不要去阴曹地府?”
方八听得那女人说话声气不对,心里更是大大起疑,在方家,谁敢对老爷子方顿不敬,看来这女人是要找死了?她是谁,怎么能得老爷子这般敬重?又怎么能对老爷子如此不敬?方八要冲出去看一看此人。亏得一阵风扯住了他,示意他不能妄动。
只听得方顿哈哈大笑,他说道:“庄重,我看你是一个好女人,我才娶你。”(在后面的方八听得清楚,原来她是老爷子的小妻,他们师兄弟都叫她小娘的,她叫庄重,据说是峨嵋派的一个弟子)庄重笑笑,说道:“谁说我不是好妻子,我不是你的好妻子吗?你娶了一个妻子,你们情深意笃,但她死了,你又不能与她做同命鸳鸯,你再娶我,本来就是负情。你再对不住我,岂不是人兽不如了吗?”
方顿笑笑,说道:“好一个人兽不如!”
那个庄重坐在老爷子对面,她悄声说:“方家虽大,但与你在一起的,只是有那么几个人,你心情不好,但不要紧啊,我陪你,你愿意做什么,你说好了。”
方顿大声道:“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一只虫子一样!”
那庄重仍是在笑,说道:“是吗,是什么虫子?”
方顿大声道:“毛毛虫!”
忽地方顿想到了在后面格子间里的那个满身污垢的毛丫头,她说她叫毛毛虫,真个是一个好名字,毛毛虫,好好的一个丫头竟叫毛毛虫,哈哈哈!
方顿在大笑,那个女人的声音很是平静,她说道:“看来你今天的心情很好,对不对?”
方顿仍是大笑,不愿理她。
忽地那女人啪啪打方顿的耳光,几个耳光打过,方顿的笑声嘎然而止,那女人媚笑道:“我看不惯装腔作势之人,你也是,你要笑便偷偷地笑罢了,何必那么大声?像是要笑给天下的人看?你方顿做戏做惯了,我来帮你改改!”
方顿不笑了,对那个女人说道:“我当初看错了你,我娶了你,便是娶了一个祸害……”
那妇人笑,说道:“你后悔了,我要你再不能后悔,你再后悔,我便打你,打得你耳鼻流血!”
妇人笑笑,说道:“如今你会好好心平气和了,我得去找我的快乐去了。”
那方顿大声喝道:“淫妇!”
那女人笑说道:“你个老骨头渣子,幸亏你院里还有那么多的年青人,不然我岂不是得闷死?你好好呆着吧,你要去后面格子间,你自己爬吧。”
那女人咯咯笑着走出去了,门光当一声,脚步声渐远了。
听得方顿喘粗气,再一会儿,他轻声说道:“八儿,你们出来吧。”
方八一个箭步,冲出去,伏在方顿的床下失声而哭。
方顿抚摸着他的头,说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不要哭,不要哭。”说着,竟连他自己也有泪,只是有那么几滴眼泪。
他看着一阵风,说道:“家门不幸,望一阵风能替我守口如瓶!”一阵风大声说道:“好!”
方顿再看着毛丫头,忽地说道:“我有一件事,将来托与八儿,如是你有福气,你将会得福的。”
毛丫头不知道方顿要说什么,只是点头,她此时看那个老人怪可怜的,只不知道他是什么病,怎么呆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如果要毛丫头这么坐着,一天也得闷死。
方顿说道:“八儿,你知道,我的病……”
方八大声道:“不行,我要看一看,我要看一看你怎么了!”
按说方家的几个师兄弟,哪一个也不敢对方顿不敬,但方八是血气方刚,他冲上去,一扯扯开了方顿的被子。
他呆住了,方顿的两只腿怎么能像一阵风那样放着,都坐在股下?莫非他也像一阵风那样,是他的腿自幼便有病吗?
方八叫道:“义父,你怎么了?”
一阵风上去,一扯,一拽,便拽起了方八。他说道:“方老先生,你的腿断了脚筋?”
方八大声道:“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他发现,刚才他去扯义父的被子,义父的手挡了一挡,那手也没什么气力。莫非义父他……
一阵风忽地叫道:“有人!”
真的有人来了,那人来时脚步颇响,一步步渐渐走近,像是在量地,一步步走得很慢,一步步走得好齐整。
到了房门前,那人朗声大笑,叫道:“方老儿,你出来,我与你再大战三百合!”
方顿一听得这个声音,顿时大喜,他指着那格子房,说道:“快,快,再藏起来!”方八看他那么急切,便扯着两人再藏起来了。
他忽地意遄兴飞,叫道:“老混蛋,你来了,你进来吧!”
便来了一人,他迈步入室,身子狼犺腰围很粗,但细看看,却不是腰粗,原来是腰间系了一圈儿的酒坛子,他大声道:“方老儿,我来与你赌喝酒!然后再打上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