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霸与方生扯不住方雏儿,她闯进了品香居。
品香居是茶馆,有许多人在那里喝茶。按说像庄重这样的美人更喜欢的是逛市,而不是品茶。但她偏偏愿意混在一群大男人中间品茶。男人一边啜茶,一边说江湖琐闻,更有的男人拿她当茶根,一起嚼咽下去。
方雏儿站在庄重眼前。
庄重看看她,忽地说道:“大小姐,你父亲死了,还有我教管你,你再上楼时,声音要小些,脚步要轻些,不然可不像大家闺秀。”
方雏儿吐出两个字:“放屁!”
庄重一笑时嘴的姿势很是好看:“你看看,真叫人笑话了,知道的,当你是生气。不知道的,想着原来方老盟主的丫头这么不懂事,他们会失望的。”
方雏儿说道:“你来教训我,心里不羞愧?”
庄重说道:“我与你虽说是差不太多年纪,但我怎么说也是你的继母,就是在你爹脚旁蹲一宿,我也是你娘。你说对不对?”
方雏儿笑笑:“你真的是我娘?你有个娘样子没有?你要真是我娘,怎么会干出那种没廉耻的事儿?你害死了我爹,再害死了大师兄,还害死了三师兄,你是个害人精!”
方雏儿说罢,便对着庄重扑去!
忽地冲出来了方霸与方生两人,他们飞身上去扯住了方雏儿,叫道:“师妹,不可!”
方雏儿大叫道:“她杀了我爹,就是她害死了大师兄,害死了三师兄,你们放开我,我要宰了她!”
庄重忽地笑了,说道:“方雏儿,你一口一个爹,一口一个爹地叫着,你知道不知道?你只是方顿拣来的孩子?”
方雏儿大惊,她叫道:“你胡说!”
庄重说道:“你爹与你娘成亲时,你娘便病弱,但他两人情真意笃,便决心不要孩子。可你娘喜欢孩子,你爹便从街头领来了方栋,那是你娘的第一个孩子,从那以后,一直到你,都是领养的。你爹说你娘是生你时死的,他只是说谎。你娘是病得太重了,在拣来你前,你娘就死了。你爹领养你,只是想看着你时,便想起了你娘,所以你爹对你特别好。”
方雏儿大叫道:“胡说,胡说!”
庄重说道:“这些事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听说当时有海食天在场,就是那个海沙帮的帮主,他会告诉你真相的。”
方雏儿转身就走,她哭道:“爹,娘,我是你们亲生的,我是你们亲生的。”
方生与方霸撵她,叫道:“师妹,慢走!”
庄重仍是坐下来喝茶,此时那些窃窃私语者更是小心翼翼的,怕惹恼了她。
忽地,庄重大喝一声:“都大点儿声,不许小声嘀咕!”
那些人吓得马上扔了茶盅,下了楼,纷纷跑掉。
只有庄重一个人坐在那里品茶。
方雏儿找到了海沙帮,她盯住海食天,问:“你说,你知道不知道我的事儿?”
海食天坐在那里,说道:“大小姐,你说什么事儿?我知道什么事儿?”
方雏儿说道:“你说,我是爹亲生的,还是拣来的?”
海食天说道:“笑话!这种事儿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来问我?”
方雏儿慢声细语:“你最好是知道,不然就不妙了。”
她叭地一声打碎了一只花瓶,海食天叫道:“混蛋,那是唐初的花瓶!”
方雏儿再用鹰爪当当地敲一只青铜大鼎,说道:“我一爪能抓漏它,你信不信?”
海食天说道:“我告诉你,你别闹了,你爹是从海沙帮的船上拣的你。”
方雏儿呆了,她不信,她喃喃自语:“我不是拣来的,我不是拣来的,我是爹娘亲生的,我是爹娘亲生的。”
想着方顿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会信海食天的话?
方霸说道:“师妹,我们也是师父拣来的,师父也疼我们,你别伤心了。”
方雏儿捶心道:“你知道什么?爹天天给你们盖被子吗?爹天天对你们有笑脸吗?爹天天对你解说那些词话吗?没有,爹只对我一个人那样好。爹啊,你说,这是为什么?”
她忽地扯住海食天,问道:“你说,我在海沙帮的船上被爹拣去,你说是怎么回事儿?”
海食天不语,他咬紧牙关,只是不说。
方雏儿说道:“好,你不说也罢,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海食天说道:“你走好了,我又不拦你。”
方雏儿说道:“我如果从这门走出去,你海沙帮的人便一天少十个,我一天杀他们十人。”
她真的要走了,忽地海食天大吼一声:“慢!”
方雏说道:“你愿意说了?”
海食天说道:“去把妹妹扶来。”
方雏儿不知道海食天搞什么鬼,只好看着。便见两个女孩子扶着一个人出来。那不是海白菜吗?她笑说道:“你啊,你是谁?你是一阵风?你真的是方八的大哥?你真是?哎哟,我说一阵风,你别打扮成女人,女人丑死了。我告诉你,那个飞奇,就是鲸鱼帮的帮主他喜欢我,他强暴我,我跟他在一起了,还有几个大汉,他们都强暴我啊。哈哈哈!”
她手舞足蹈,披散着头发,嘴里流着口涎,哪里像那个活泼可人的海白菜?
海食天说道:“我只有这一个亲妹妹。”
他流下了泪。
海白菜看他,茫然道:“哥哥,你傻了,你哭什么?她答应做你老婆了,她答应了吗?”
她来扯着方雏儿,说道:“我哥哥是一个粗人,但他心不坏,你知道的,对不对?”
她嘻嘻而笑。
海白菜傻了,她再也不知道羞耻了。
海食天说道:“在海岛上,飞奇的人污辱了她,她不想活了,受了刺激,再也不能平复如初。我找那个马神医的后代,也没找到。方姑娘,你的身世是一个大秘密,你如果愿意,便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那秘密。”
方雏儿喝道:“跟我讲价钱,你不要命了!?”
她一鹰爪击向海食天!
海食天竟闭着眼,说道:“当初只有我与方盟主知道此事,你要不帮我,我宁死也不会告诉你。”
方生说道:“师妹,你别动手。”
方雏儿一跳,问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海食天说道:“杀了飞奇,帮我报此仇!”
原来海食天早就料到他不是飞奇的对手,如是找上门去,也是自取其辱,不如求人。但此时有方雏儿来了,他不利用方雏儿才怪。
海食天说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到时我就是一死,宁可死在姑娘的爪下。”
方雏儿与方生、方霸两人来到了飞奇的住处,他们看到了飞奇。飞奇曾用一人泉的故事说退了狂剑殷没,可见他这人城府极深。
此时他见了方雏儿,便满面堆笑,说道:“方姑娘怎么有空来玩?”
方雏儿说道:“你害了人,还不自知?”
飞奇愕然道:“我怎么害了人?你说什么?”
方雏儿说道:“你害了海姑娘!”
飞奇说道:“害她能怎么样?”
方雏儿喝道:“你以为你做下恶事,便没人再管你么?”
她飞身而上,扑向飞奇。
飞奇早就寻好了退路,他转身一折,便向后退去。但方霸与方生挡住了他的退路。
他叫道:“方家与我没什么仇,我是方盟主的人!”
方雏儿叫道:“我爹已死,我只杀了你,为海白菜报仇!”
方生喝道:“你做下恶事,便该一死!”
飞奇说道:“好,我死!”
他突地大叫一声,扑向方雏儿!
他与方雏儿一战,方霸与方生知道雏儿本事不如他,便来帮她。
飞奇叫道:“杀了他们!”
鲸鱼帮的帮众人人手持鱼叉,来敌方生方霸。
奈他们本事实在低微,只是一照面,便给一爪抓破头颅!
方生与方霸也久未泄怒,此时得鲸鱼帮众来犯,大开杀戒。
飞奇叫道:“方雏儿,我跟你拚了!”
他拚命过来,扑向方雏儿!
方雏儿敌对他,怒喝道:“飞奇,再过一会儿,你的鲸鱼帮便成了一群死鱼了!”
飞奇回头一看,方生与方霸都在怒杀帮众,他长叹一声,说道:“方盟主,方盟主,你害死我了!”
他飞身而走,在海岸边踏船而去。呼哨声声,那些帮众一听呼哨,都是四散。方生与方霸和方雏儿一齐来赶飞奇。
方雏儿叫道:“飞奇,我要宰了你!”
远远看到来了一乘轿子,那是庄重的轿子,飞奇看到庄重来了,如遇大援,叫道:“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庄重下了轿,说道:“飞帮主,不知道方家的人怎么会追杀你?”飞奇惊魂未定,说道:“那方姑娘说,我犯下了过失。”
庄重笑一笑,说道:“他们不知道你是方盟主的人,当然不会放过你。我跟他们说,好不好?”
飞奇说道:“好,就烦夫人对他们说。”
方生与方霸、方雏儿赶着赶着,竟看到了一排人,站在两行,她们都是庄重的丫头。一乘很华美的轿子在路中间,庄重与飞奇在一起。
庄重笑说道:“雏儿,你不必追究飞帮主,他是盟主的人,盟主生前最信的人,便是飞帮主了。”
方雏儿叫道:“胡说!飞奇,你以为你到了她身旁,我便不能杀你么?”
飞奇一叹,说道:“你只知道杀杀杀,还懂得什么?”方雏儿看着庄重,恨爹尸骨未寒,她就来插手护着飞奇了,不料得庄重手一翻,竟是一柄匕首插在飞奇的胸内!
飞奇不料得庄重会杀他,他大吼道:“夫人,你……你……”
这一支匕首从后背透入,因为古匕,便十分锋利,只是一捅,便透入心胸!
飞奇不料得庄重会杀他,他大吼道:“夫人,你……你!”
飞奇的身子直歪,他恨恨地看着庄重。
庄重的手仍不离那匕首,一下下捅得更深。
飞奇叫道:“方盟主,他……他……”
飞奇眼睛闭不上,只是瞪瞪地看着庄重。
庄重笑了:“方盟主活着,他也不会对你更好,你得罪了方姑娘,便是得罪了方盟主,是不是?”
方雏儿三人不料得她会出手,都呆怔怔地看着她。
庄重说道:“我毕竟是方家的人,不帮你,帮谁?”
她缓缓上轿,慢慢去了。
方雏儿忽地跳起,叫道:“我割了他的头,杀了他!拿他的头去见海食天!”
三人割了飞奇的头,起身而去了。
海食天看着飞奇的头,大笑,拍手道:“好,好,老对手,你真的死了,看来我不杀你,自有人会杀你!”
海食天叫道:“扶妹妹出来!”
海白菜呆呆地看着海食天,她说:“你叫我干什么?你叫我干什么?”
海食天拉着她的手,指给她看:“你看,妹妹,这是飞奇的头!他死了,他害了你,我杀死了他!”
海白菜看着那头,血淋淋的头在她眼前,忽地要逃:“不好,他是飞奇,他是飞奇啊!”
海食天扯住了她:“飞奇死了,他的那些坏人也死了,你再也不用怕他了。”
海白菜忽地哭了,她说:“他是我的丈夫,我要他娶我,我要他娶我,他娶了我,干过的坏事都算过去了,好不好,哥哥?”
海食天低下了头,海白菜仍疯疯癫癫,他也无法。
方雏儿说道:“你说,要告诉我我的身世。”
海食天说道:“好,只是我得当着方生兄的面说。”
方生说道:“我与五弟不会离开的。”
海食天说道:“好,我说。”
那是很久远的事儿了,当时海食天还没当上海沙帮的帮主,他只是一个健壮的渔民,有一天在海上,他的船载几伙人,但没想到,那个中年书生竟与那些江湖人有仇。船到了海上,他们便动手厮杀。那个书生模样的人与一群人苦战。他看到那个书生受了伤,但他仍在奋战。他杀了几个人,围攻他的只剩下五人了,五人斗他一个,还是斗他不过。只是须臾,五个人都受了重伤。
他啸吼声声,声啸在海涛中出没。
那书生叫道:“你们必死,还是不必再斗了吧?”
五人中有两个是夫妻,那个女的怀里抱着孩子,她说道:“我们斗不过你。”
一说间,她便咳起来,咳时哇哇吐血。女人说道:“我们做了那事,让方盟主知道了,必不能再存活,我有个女儿,她叫争雏儿,你能发誓,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把她带大么?”
方顿当时大声道:“好,你愿意自裁,我便答应你。”
女人回头,抱着那粗壮汉子的头大哭,说道:“不料得我们兄弟几个都死在这里。”
一个细长汉子说道:“大哥,何必多说,他是盟主,说话当是算数的。”他回头对方顿说道:“方顿,你养大了我大哥的女儿,我冤魂不来找你!”
他嘭地一声,把锤击在自己的头上,身子栽在船舷上。
另一个独臂人说道:“好,好,我与四弟一齐走!”
他与那个道人对面而坐,两人一齐吼叫,把剑与钩刺入对方胸内!
血溅人亡!
那夫妻两个跪下了,说道:“三弟、四弟,二弟,你们先去了,等等我!”
女人抱着孩子,把那孩子交与方顿,方顿扬起了孩子,说道:“她从今天起,便叫方雏儿,她是我的女儿!”
两人听了,微微一笑,两个抱臂交胫,大喝一声,自断经脉而亡。方雏儿说道:“你胡说,你胡说!我怎么会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是谁?他们是谁?”
“北疆五信。”
听说过那些人,他们是一些很好的人,但他们怎么会和师父动手?方生与方霸一团迷雾,不知底里。
海食天说道:“后来,我听说过,他们盗到了一部秘籍,那秘籍本来是方家的祖传秘籍,从来不传外人的。他们盗到了,正要带走,方盟主赶来杀了他们。”
方雏儿大声道:“不对,不对,我决不是他们的女儿,我不是,我是爹的亲生女儿!”
她哭着跑了,方生与方霸只好去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