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追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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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十九把蜈蚣刀

江湖多年无风波,自从那艳尼庵被灭后,江湖上许多年没有什么风波了。

志士髀肉生,吹箫唱晚晴。谁还记得那些金戈铁马的峥嵘风月?谁还记得艳庵小尼那如水般的淫情?

但如今又有人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了。有人杀人,奸人妻女,这人便是米离,那个从前在众人口里皆说成丰碑的米离。

他杀了罗立的妻子,罗立的妻子虽是自尽,但与他也有关系。他杀死了蜈蚣刀一家,虽是他只是一叹,不愿承认,但人猜那蜈蚣刀全家多半是他杀的。他还杀了张稳婆的女人,只有张稳婆知道那事实真相,他坚不吐口。

张稳婆是聪明人,那些被米离奸过的女人家,个个都抬不起头来。

虽说是那个天下去得的米离奸了他们的妻女,但他也是男人,血性男人受了这污辱,怎么能忍受?

杀死米离,杀死米离。据说北方的“冷身子”已经在召集人马,他们准备到南方去宰杀米离。他们发下誓言:杀了米离,割下他的阳物,带回北方喂鹰!再有那几个大门派,已经派人去寻找米离了,他们各派下自家门派里的好手,去同米离寻仇。

听说那个北方的混混儿方方已经颇有收效了,他得了二十几家的签名,他们愿意追杀米离。他们愿意发下生杀令,杀死米离,为江湖除害。

开封,在那个古都开封,据说米离也在那里,那些要杀死他的人都云集在开封。开封,曾经出过一个很清明的清官,那就是当朝的丞相包拯包大人,此时的开封仍是那个信奉清官的开封,他们信服的是:天下武林必有一人能制得米离,不让他再淫人家妻女!

杀了他,为人雪耻,杀了他,为民申冤!

听说那个北方许顺也在开封。

更听说,那个南方肃杀也抱着开封的红妓红朱、牡丹,正在狎妓快乐。说到了米离,他只是一叹,无话可说。

还有一个人,正在苦苦奔那开封府去,他正是那个怀揣已签了二十几家生杀令的方方,大脑袋方方。

武林中有的人在作梦,既是米离当杀,何不用他的血染红自己的刀,染红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号,让江湖一夜间便暴响自己的大名?

许多人梦想着杀死米离。

米离在哪里?

他仍与那丑女在一起。

他对丑女笑。

丑女一叹,她知道米离此时的危险,是他出世来最重的,一不小心便会丢了他的性命。

她说:“你后悔不后悔?”

他笑笑:“我喝了酒,从来不为喝酒后悔。”

她听得懂,别的人听不懂,米离做下了这种恶事,难道与酒有关么?

他去醉香楼,他知道他躲不得,此时在树丛里,在阴风后,总有许多的眼睛在盯着他。他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的眼睛下。

米离到了醉香楼,他到了楼下,大声道:“有人么?”

果然来了一个人,这人的肚子很大,看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龟公。他冷冷问道:“你是谁?你来找谁?”

米离说道:“我是谁,我告诉你,我是江湖人最讨厌的米离。你听没听说过米离?”

那龟公笑了,他是一个很不简单的龟公,他能从米离的脸上看出白花花的银子来。

他说道:“你想住在这里?”

米离点头。

那龟公笑笑,说道:“人都知道你是大侠……”

米离止住了他的话,话说得太远了,还得向近处扯,累是不累?龟公笑道:“米离大侠,我让你住,只是有一件事必得先说明……”

米离说道:“我不会在你的店里动手,如果人家要杀我,我也先走出店去,对不对?”

龟公笑得巴结:“对,对,对啊,只要米离米大侠能照应小店,那就好了。”

醉香楼是开封府最大的妓院,也是最好的店铺,来来往往的江湖人、生意人都来这里住,他们乐得有妓儿陪笑,乐得有好酒好菜吃着,有笑脸陪着,有好曲儿听着,如今还有一个最好最好的消息听着:在这里,你随时会看到米离被杀!

有许多的江湖人日日夜夜等着杀米离!

醉香楼不夜。

听得有笙管弦歌,听得有男女狎浪,让人不由悲从中来。有的女人能狎浪,有的女人如冰般清洁,男人喜欢哪一种女人?

问他,他会说:喜欢那冰一般清洁的女人,要她做老婆;他还会说,更喜欢那狎浪淫荡的女人做玩偶,做妓娃。

这便是男人,世上的男人。

米离坐在床上,他闭目养神。

来了一个小厮,他端着一只茶盘,茶盘里的茶是热的。他的脸上带笑。

他的笑意里有一丝怜悯,在这种情境下,一个小厮都要怜悯的人,一定是天下最可怜的人。

米离笑一笑,喝下了那一杯茶。

那小厮笑笑,端起茶盘走了,一走到了门前,他突地回过了头,他说道:“对了,你是米离米大侠,是不是?”

米离直说道:“米离。”

那小厮笑笑,恶声道:“对,要的就是你的命!”

一把飞刀,再有一把飞刀!一连飞来了七把飞刀!

米离仍是坐在床上,他纹丝未动。七把刀飞得怪,一把直插在米离的身上!米离怒吼一声,让那刀直插。再一把竟插在他的肋间。他不动,让那刀直插身上。那小厮吼叫一声:“米离,你该死!”

米离的身上插了几把尖刀,看看竟流出一点儿血来。那小厮叫道:“我杀了你,给我叔叔报仇!”

米离待得他把那七把刀都插在自家身上,便一叹道:“你杀不死我……”

那小厮叫道:“我是杀不死你,可我给你服下了剧毒,你必死无疑。”

米离一叹,说道:“我,我既是死,你还不走,给人看到了,说你图谋人命。”那小厮苦笑道:“我来杀你,也不想出名,也不想偷生,只是想好好杀了你,给叔叔报仇。”

他想得很简单。

但米离身上插了七把刀,还不倒,他对小厮说道:“你杀不死我,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原因?”

那小厮看他只是身上插满了尖刀,兀自不倒,心下也是着慌,他问道:“你怎么不死?”米离说道:“你的毒毒不死我,世上的任何毒都毒不死我,难道你没听说过?”

他有眼里有一丝怜悯,看着小厮:“你杀不死我,还是另想别法吧。”

那小厮哇地一声哭了,他哭道:“我还想什么法儿,我来杀你,容易么?我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我怕,我怕你杀我。我不如自杀,我自己杀死自己。米离,你害死我叔叔,你还害死我,你到了阴世间,我再和你算账,终不成阎王爷也怕你!”

小厮把那一把尖刀下插向他自己的咽喉!

叭地一响,那一把尖刀到了米离的手上。他看着那小厮,说道:“我活了一百多岁,还无法死,你才活了几年,怎么就想死?”

他的手抓着小厮,那小厮惊叫道:“米离,你休折磨我,我也不是女人!”

米离一叹,说道:“你别害怕,我放你走!”

米离的眼前来了那个幽灵般的丑女,她叹息道:“你想救他?”米离说:“你最温柔,我相信把他交给你,你一定能化解他心里的戾恨。”丑女叹息道:“我得照应你。”

米离说道:“我死不了,人家也不会要我死,你先照应好他,好不好?”

丑女默默抓起那小厮,小厮不料得会生出此种变故,只是呆呆看着米离与丑女,不知他两人玩的是什么把戏。丑女抓起了他,说道:“你自己好生照应自己。”

她一转身,人已不见。

有人拍手乐了,叫道:“好,好,果然是大侠风范,能释人,能救人,只是你做了奸污人家妻女的恶事,再做什么好事,也难抵你的罪恶。”

米离不再出声,他突地觉出他很累,这些江湖人就不能放过他,让他好好清静一回么?

这些人慢慢走上来,他们盯住了米离,有人说道:“米离,你死在谁手,谁就是当今的大侠。”

米离说道:“是么?只是我不会死在你手。”

那人猥亵地一笑,说道:“我是采花贼,你是淫贼,我与你两人都好不到哪里去。”

米离的头低下了,他万万想不到,他竟会与那个采花贼并提。这人对米离说道:“米离,我带来了几个兄弟,你答应做我们的首领,我们也不怕什么武林大派。只要有人敢对你出手,我们兄弟决不会答应。”

米离不语。他抬头看着屋梁,他哪里找得到这种房子,是不是丐帮的人总在帮他?

那人再说:“米离,你做我们首领,我们便叫个万花庄,你看好不好?”

米离突地跳起来,他怒吼一声:“滚!”

米离的脸色很可怕,那些人知道,如果他们再说一句话,人头不保,他们只好乖乖地退出去。

屋外仍有风,这是开封府的风,吹得强劲而凄凉。再也无人来访米离了,如果再来,会不会只是来杀他的人?叭——,推门而入的是一个人,他叫道:“米离,米离,我听说你住在这里,我来看看你。”

米离看到了来人,他的眼里有了一丝笑意,只有看到了朋友,他的眼里才会有这种很少见的笑意。

这人是他的朋友,是他近年来唯一的朋友。

他叫一个很古怪的名字:冷天。

冷天住在北方,他是米离的朋友,自从他离开了小袖儿,自从他亲眼见着肖乞儿死去,他就很少有朋友了。这个冷天是他的最亲近的朋友之一。

冷天来了,他的心情会好一点儿,因为他有了朋友。这小小的破屋子也有了一丝热气,因为来了朋友。

冷天什么也不说,只是从他的怀里掏出一只酒瓶来。一瓶好酒,一瓶难得一见的好酒。

“北方的熊酒。”

冷天说话时,仍是咧开他那一口笑牙,有两只虎牙在外面露着,很憨厚。

两人什么也不说,只是喝酒。

喝得那瓶子瓶底朝天。

冷天也醉了,他说道:“米离,还记得那一日在长白山遇上了虎么,我与你比,看谁打得它叫。还是你行,你打得它跪地了,叫声不像是只虎,只像是猫……”

米离看着冷天,他知道老朋友不光是想讲这句话。

他看得冷天低下了头。

“天有一点儿冷,没想到开封也这么冷……”

还有什么话说?

米离的双眼如隼,瞪瞪地看着冷天。

冷天终于跳起来,他指着米离的鼻子,问:“你他妈的……到底杀没杀过人,奸没奸人家的老婆?”

米离一叹,他的眼睛潮湿了,说道:“你还是原来的冷天!”一心嫉恶如仇,对仇人决不放过的冷天。他终于耐不住性子,直指着米离的鼻子问他了。

米离的眼睛很亮,他说:“你看我像不像奸人家妻女的人?”冷天笑了,笑得很畅快,他大声道:“你这人有毛病,那就是见了人家的好酒,一定会去偷,可你偷人家的女人,怕你没这种嗜好。我猜人家一定是冤枉你了。妈的,他们敢冤你,我出来,砸烂他们的狗头!”

他哈哈大笑着,拍着米离的肩。

他与米离是生死朋友,自米离从坟里爬出来,再成为一个不死神仙时,他们就是朋友了,他相信米离。

可米离对他说道:“我告诉你一句实话,我真的奸了人家的妻子,也奸了人家的女儿,你相信不相信,这都是事实。”

冷天傻了,他轻轻问了一句:“是真事儿?”

“真事。”

冷天跳起来,他扑过来,揪住了米离,叭叭叭一连打了他七八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