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那一间秘室,但里面的气氛变了,有许多的鲜花,屋内所有能放的地方都放满了鲜花。米离的脸是苍白的,埋在那些艳丽的鲜花之中。
许茹仙笑着,对米离说:“米离,我与你已经成亲了三年,我们已经做了三年夫妻了。”
米离不语。
她笑笑,把一只雪也似的臂拿去绕在米离的脖颈上,悄声说道:“我们做了三年夫妻,你与那个鱼漂儿也不过是几个月,我们还得做下去,一生一世都是夫妻……”
米离不说话。他很少说话。
许茹仙说道:“米离,我做了你的妻子,我的人生改了许多。我变了,更爱管天下的不平事儿了,我愿意做像你一样的人……”
米离的话说得一字一句:“你不像我……”
许茹仙笑笑,她抚摸着米离的痒处,只有成过亲的女人才知道抚摸男人的什么地方,让他不能无动于衷。
米离忍着,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兴奋,只很冷淡。
许茹仙笑道:“我有五百多人,他们都是很崇敬你的江湖人物。他们愿意见见你,你愿意不愿意见见他们?”
米离说得很快:“不!”
许茹仙说道:“他们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儿,只要听说是大侠米离的事儿,他们甘愿肝脑涂地,也不后悔。”
米离的脸仍是冷冷的。
许茹仙挑逗他,说道:“你不觉得我很能干么?”她仍在抚摸着他。
米离看也不看她,他说:“我累了。”
她脸上突地升起了一种残忍来,她说道:“是么,你累了?你真的很累了么?你干什么了,你只是一个废人,你坐享其成,你天天仍声名赫赫,如日在中天。你是大侠米离,你三年不出门,可名声仍在。你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你的妻子在替你做事,你是一个男人,你羞不羞?”
米离看看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她突地垂泣了,说道:“我也有做不了的事儿,你知道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早晚有一天,你的老婆也会被人杀死,那时你也能无动于衷么?”
米离看看她,他说道:“你不会死,因为你是一个有名的人。”许茹仙哭了,她伏在米离的腿边痛哭。她许久没有这般哭过了。她哭得肝肠寸断。
刚开始哭时,米离并不理她,但久了,他的手慢慢伸出来了。他的手是迟疑的。
许茹仙能感受到他的手,她心急道:快呀,快呀,你只要对我再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再真正地好上一点儿,就行了……
米离看着她,她的脸面仍是那么细嫩,她嫁与米离做什么,莫不如嫁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她生下儿子,一家人快快乐乐过日子,哪里会有这许多的烦恼?米离说:“你是一个不愿意平淡的女人,你的日子……”他长长地一声叹息。
许茹仙的手很快,她再一次把米离抱起来,她说道:“米离,你不能让我做寡妇,你不能让我做你的妻子,一次也没有男人。我受不了,你知道我受不了!”她把米离脱成一个赤条条的婴儿。她说:“我哆嗦,我不能自已,我不行……”她伏在他的身上,嘤嘤哭泣。她很快乐,因为她看到的米离不再是一个软乎乎的人了,他的身子变得像男人了。她仍在哭,说道:“所有的女人都有丈夫,他们和和美美地在一处,他们手扯着手,快乐极了。他们一起做事,一起做饭,就是耕田,也是同进同出,你知道么?”
米离长叹,他的身子躺在许茹仙的下面,但他知道他又是一个男人了。
许茹仙说道:“米离,你能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很乐意和你在一起,我要天天也不出去,我天天和你在一起……”
米离像是发现了他又成一个很刚强的男人了,他背着一柄寂寞剑,骑着一匹“狗东西”,走南闯北,他是名动天下的大侠。
许茹仙很快乐,她像骑着一匹马。像米离这种“马”,只有像她这样的好女人才能“骑”得住。
两人都是大汗淋漓。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米离的脑子里都是江湖风云了。他的心很热。“江湖上……有些什么事儿?”
她伏在他宽阔的胸上。“有一个‘伞’,他已经杀了许多的江湖人了。看他杀人,没有一定的路数,像是什么人都杀,死在他手的都是名重江湖的人。”“还有一个无心婆婆……”
“无心婆婆?”米离显是对这名字很生疏。
“她是皇宫里的人,是皇上的爱妃,就像我是你的爱妃一样……”
米离很惊讶,江湖很热闹。
许茹仙给米离描述江湖,于是江湖在米离的眼里便是许茹仙说的江湖模样了。
慕容怀在喝酒,他一杯替一杯地喝。像幽灵一般,进来了一个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身上穿得不能再少的女人。慕容怀说道:“你知道,我不是那种见了母狗就爬的人……”
那女人笑笑,说道:“有人看见了我,便像看到了神。他永远不能爬我。有人看到了我像是看到了狗,他如果爬我,我就咬死他。只有看到我,知道是看到了漂亮女人的人,他才能爬我。”
慕容怀说道:“像你这种人,人尽可夫,有什么乐趣儿?我不愿意看你。”
秀蕾儿笑了,她说道:“你以为花后是什么?是人都可以看,可以摘的花儿。人都可以尽情弄,你知道么?”
慕容怀走上去,啪啪地打了她两个耳光,打得她的嘴角出血了。
她嘻嘻笑着,说道:“这像男人了,这才像是一个男人……”
慕容怀把她搂过来,他摸着秀蕾儿,说道:“都说是重色便倾国,我怎不知道?”
秀蕾儿说道:“你只知道一件事儿……”
慕容怀知道她了解自己的心事儿,他的脸红一红,说道:“我不知怎么回事,只是一看到他……”
秀蕾儿也眼睛迷蒙,她说道:“我从来没看到像他那样的男人,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据说从前的大侠米离便是那样子的,人看了他,都消瘦了……”
她盯住了慕容怀,说道:“他是我的,你再休去缠他……”
慕容怀大声道:“你说什么,他是天下最美的人,他不是你的!”
秀蕾儿说道:“我会让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去帮他,你要再扯着他,我会对你不客气!”秀蕾儿的眼里是疯狂。
慕容怀说道:“你要他,是想做他的女人,我知道你最近天天也不去找男人了。你只是惦念着他,可他不是男人……”
“胡说,他是男人,他是肃杀,他是肃公子!”
慕容怀笑道:“你的眼睛看错了,你再去看一看,你再看一看,你就知道了,你白担心思了,你爱上的,是一个女人。”
秀蕾儿的眼里有泪,她不能等,她一会儿也不能等,她得去看看肃杀,如果那个肃杀是一个女人,岂不是把她的满腔心思都化成乌有了么?她冲进了那曲曲折折的地下。
那里正坐着一个男人,一个她一心系之的男人。他风流漂亮,他看女人时,那眼波让女人心动,让女人忘了她是什么,只是呆呆看他,想不起来她自己。他仍是那么面上带笑,对着她说:“秀蕾儿,你来做什么?”
秀蕾儿怎么能说她想看一看肃公子是不是男人?她说道:“我想……看看公子。”
两个呆坐,最后仍是那个秀蕾真耐不过了,她说道:“肃公子,我就是死了,也得问你一句话。”
他笑笑,说道:“你问我,你问我好了。”
秀蕾儿的声音像是低语:“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肃杀看着她,像是看一尊佛像。肃杀仍是那个肃杀,是那个一脸病色、一身病骨的肃杀。但他的脸上有了一丝愁苦,他说道:“我是肃杀。”
他的话意是什么?他是肃杀,就说他是男人么?秀蕾儿心一松,但她随即又心一紧:他没说明白,她问的是,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秀蕾儿说道:“肃公子,如果你愿意杀死我,你便动手,但我在死前,一定要知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你如果是男人的话,我一生一世都跟着你。如果你是女人……”她怨尤地看肃杀几眼。如果她是女人,秀蕾儿怎么会服她,她再也不是那个她一心爱着的肃杀公子了,她只是一个女人。秀蕾儿就是一个艳绝天下的女人,还有什么女人比她更好?
她在等,在等着肃杀的一句话。
肃杀看着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好久方才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一个女人。”
还说什么?秀蕾儿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病态十分的女人。她的脸是苍白的,像纸一般白。她的脸上有笑意,那笑迷倒了许多少女。如今她再一笑,又该迷死许多的男人了。
秀蕾儿突地叫起来,她的声音尖尖细细的:“我不知道你是女人,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肃杀说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我要骗你,你仍不会知道我是男人是女人。我告诉你,我只是要报仇,报一个血仇……”
她是肃杀的妹妹。
谁知道,在那一次血的生产中,鱼漂儿生下了两个孩子?他们是一男一女。说不准鱼漂儿的心思,或许是她后悔她不曾给米离生下一男半女,或许是她看破了世情,想着不让她的儿女再惹江湖血腥,不再去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她把她一双儿女都分开了。她与她的哥哥肃杀分手了,从此再也没看到他。后来肃杀死了,她也成了这世上的孤独人,她没了唯一的亲人。她恨米离,她在这世上活着,就是要杀死米离。杀米离必得杀死那个许茹仙,在江湖人的眼里,许茹仙就是米离,米离就是那个许茹仙。
“你叫什么名字?”
“肃秋。”
肃杀的秋天,生下了两个不幸的人,他们一生都紧跟着不幸。肃杀死了,只剩下了肃秋。
她说:“我说得也不错,我与我的哥哥是一个人,有两颗心脏,米离杀死了我的另一个心脏,但他杀不死我,我就是肃杀。”
秀蕾儿哭了,她很失望。她把她的希望放在肃杀身上,她却不是肃杀,甚至不是男人。
肃秋过来,轻轻扯开了她的披纱,扯下了她的衣服,她说道:“你看,像你这么好看的女人,本来就不是给男人准备的,男人都是须眉俗物,他们怎么配得到你?”
肃秋的手像是有火,抚摸着她,让她忘情了。肃秋慢慢说:“你喜欢我,对不对?我就是肃杀,你为什么不还喜欢肃杀。你就是肃杀公子的心上人了,好不好?你可以天天陪我,你可以替我做事,你可以帮我。”她面对着秀蕾儿,说道:“你看我……”她也脱尽了衣服。
她说:“你身体受尽了屈辱,我的心受尽了凌辱,我们才一样。”
她抱住了秀蕾儿,拥她在床上,她说道:“你好好歇一歇,我们好好歇一歇。”
慕容怀的心狂跳不已,他知道他是闯下了大祸。他的眼睛是看着那些世间最美的东西长大的,他看得出,那是一具世上最美的胴体,她不是一个男人,男人没有那么美。但他不敢说出来,如果他说出来,肃杀会不会杀死他?他不敢说,但他要说,因为他有一个大心思,他要给肃杀雕像。
他决不能把她雕成不男不女的形像。
她是女人,还是男人?这一会儿,秀蕾儿一定会知道肃杀是女人还是男人了。
慕容怀相信他自己,像相信菩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