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日出日落,也在那思过崖上呆了几天。方十八有些焦急,她说道:“再呆下去,公子该出来了,我们也得去会公子了。”不知道公子是安是危,不知道她们那些情同手足的姐妹是安是危,她们心里急得不行。但她们得看懂那思过崖的图画。
方十八说道:“我看他是在画着一个他从前久已经想着的人。”
曲十六道:“不会,如果是他从前很久就想着的一个人,他决不会在死前画在这洞壁上。他是少林方丈,他一定知道少林寺的规矩大。”
柔十八说道:“会不会是他遇上有哪一个人,或许是他在死前看到过的一个女人?”
曲十六说道:“这还差不多,只是这个女人长得太美了,简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三人猜来猜去,也不得其理。
有人卟卟走来,她们以为那是往常送饭的和尚,不予理会。
忽地有人哈哈笑起来,那人说道:“三位姑娘好!”
他是什么人?看他模样,像是一个瞎子。他的眼睛是黑洞洞的,他的神色很委琐。他像是一个疯子,一个乞丐,更像是一个落魄的怪物。
方十八说道:“老怪物,你是谁?”
那人笑笑,阴沉说道:“我是你们找的人。”
曲十六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她们要找的人是那个在壁上画着的女人,决不是他这个怪物。
这人笑罢,说道:“你们看我不像?”
三个不语。
那怪物说道:“我是一个瞎子,人说是瞽者。有眼无珠者叫瞽。你知道不知道?”
方十八见他形像可怜,说道:“你走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怪物也说道:“是啊,荒山野岭的来做什么?”他嘿嘿怪笑,坐下来,正坐在方十八的对面。
他说道:“我问你们几个问题。”
曲十六心道:看他模样怪怪的,说不定他真的知道什么。
就听得那怪物问道:“无心婆婆设了一个宴,是不是?”
曲十六心里诧异,说道:“是。”他怎么知道这个宴?
怪物从怀里掏啊掏,竟掏出一个皱巴巴的请帖来。他说道:“天下要请的人有五个,一个是名重天下的苑九苑老爷子,一个是无所不知的方方,另一个是黑道的巨擎‘伞’,还有一个是那个有名无实的大侠米离,你们听没听说还有一个人?”
曲十六心跳不止,她问道:“那个人是谁?”
“瞎子。”
哪一个瞎子?他像是猜得了曲十六的心思,他说道:“天下的瞎子虽多,但能值得请的只有一个,他叫风瞎子。”
曲十六忽地失声道:“凤夏之!?”
那瞎子笑了,他笑时扬着头,对着曲十六,让人看他那黑黑洞洞的眼睛,很是可怕。他自言自语道:“天下有宴,要办天下事儿,但你少了别的人行,少一个苑九,那行。他装模作样,不管天下闲事。但他真个要管,却未必管得了。少了一个米离行,他如今是什么,只是老婆的应声虫就是了。你知道有他老婆,不知道有米离。这也行。这种男人还活着有什么用?少一个方方更好了,这个人有什么用?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大笨蛋,连他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死的死,进妓院的进妓院。他这种人上吊也没好绳子的。那个‘伞’是一个值得请的人,我看他还算是一个人……但他也不行。”
方十八看他说来说去,世上竟没有一个人能行,不由得心里好笑,世上的人竟敢有人说苑老爷子不行的,他也太是大胆了。他不是狂妄,就是一个疯子。
方十八笑问:“你老人家的名字,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那瞎子说道:“那也不怪,因为老苑头子死时,一定对他的儿子说,天下有一龙一凤。他说过这话的,他儿子该记着的。”
一龙一凤是谁?
瞎子说道:“一龙是那个苑老九,他能在空中交接女人。我不能。一凤便是我,我叫凤夏之,自是一凤了。”
方十八心里好笑,但她不敢笑出来。
曲十六忽地心一沉,苑九公子那担心的眼神忽地在眼前闪过,是不是她们会受苦,或许是她们会再不能回去侍候公子了?
那个凤夏之坐下来,说道:“你们三个女孩子,一个个长得天人之表,在这里苦苦猜想。我看着不忍,就出来了。你们有什么事儿不能参详,说给我听听,我告诉你们。”
曲十六心动了,莫非他真的知道那些秘密?
她问:“请问凤老爷,这少林方丈看到了什么,才画下了一幅画?”
那瞎子也不禁肃然,他说道:“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
瞎子说道:“少林方丈本来是要来这思过崖来完他的心愿,创一套剑法的。但他到了这里,忽然看到了一个人,这是一个女人。他看到了这个女人,再也不能完成他的剑法了。”
曲十六小心翼翼,再问:“他看到的女人是什么人??
“江湖人。”
“她叫什么名字?”
“她无名,她根本没有名字。”
方十八忽地说道:“世上根本就没有无名的人。”
那瞎子说道:“她的名字叫别人的名字盖住了,人只记着别人的名字,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这话对别人说,他可能不解,但方十八三人明白,她们的名字也没了,她们在江湖上,人只说她们是苑老爷子的人,她们的名字有什么用?
“她在哪里?”
“在江湖。”
“她……来了后,方丈怎么不能创他的剑法了?”
“那是一个夜晚,方丈看到了她,她飘飘来到了方丈的面前,她与方丈说话,说来说去,她的笑靥竟印在方丈脑子里了,挥之不去。她再来时,方丈再与她说话。怪的是,方丈与她说话,竟是不知倦,不知昼夜。后来,方丈到了时辰,他不知道自己没参得剑法,再怎么出洞去。没有剑法,只有肉欲,他就刻下了这幅画,自尽而死。”
原来是这样?
方十八说道:“他为什么而死?”
瞎子说道:“为情所困。”
曲十六看着那凤夏之,心道:看他诡诡异异的,却是不像个好人。她忽地问:“不知道前辈怎么知道这件事?”
那凤夏之忽地大笑,说道:“你说,天下的事,有哪一件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出来,我都知道。”
柔十九忽地说道:“你知道我们公子……”
那曲十六叫道:“十九妹……”
柔十九也知道她问得冒失了。
凤夏之忽地笑了,他说道:“你们知道我来做什么?”
她们不知。
他说:“我知道你们公子的情形。他先还有一些侥幸,他能死过一回,过几天便活过来了。他活过来,自是增了功力,但他还不是天下无敌的高手。十天后他就得死了……”
方十八忽地叫起来:“你胡说!”
凤夏之慢慢站起来,他说道:“我没胡说,我知道他必死。因为我得了你们三个的功力,十天后去找他,他不是必死么?”
他扑向三人!三姐妹从来不知有这种恶战。她们三个冲上去,也不是他的对手。他的拳法怪异,一会儿一变,竟是直打在她的胸前。那曲十六叫道:“卑鄙!”
瞎子乐道:“你不知道,我这只凤是淫凤,从来对女人不容情的!”
打了十几个回合,看看三个不支,那曲十六叫道:“十八妹,十九妹,我们不行了!”
她这意思,是说如果她们不行了,她们就得一个个先死,决不能让那个瞎子吸去她们的功力。
那方十八心里一酸,心道:原来我得死在这里。她叫道:“不行,我得杀死他!”
突地她的手腕被那瞎子扯住,他叫道:“我得了一个,我已经得了一个了!”他疾点那方十八的穴道,再弯臂来斗那曲十六,曲十六喝道:“自尽!”她与那柔十九去杀方十八。这也是没法儿的事儿,如果她们能杀得了方十八,便能使苑九公子不受害,如果她们不能杀得了方十八,一个方十八的功力便被这瞎子吸去了。
瞎子大叫道:“你们两个莫要伤我的宝贝!”
他再冲过来,对着那曲十六下手,曲十六心里满是悲愤,心道:我们三个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去害公子!她叫声连连,竟是不护不收,直去刺杀方十八!她眼看得手了,一拳打去,方十八便会一死。忽听得方十八叫一声:“十六姐!”她的手一软,便拳下无力,只是打得方十八一个趔趄,嘴角出血了。
这时,那瞎子竟制住了柔十九。柔十九叫道:“快,快走,莫要再受他制!”
曲十六心道:“我真是走,还是要斗?”她知道她决不是这个瞎子的对手,但她要走,两个姐妹便得一死了。
她叫道:“瞎子,我站在这里,难道你真的好意思去行乐?”
瞎子说道:“我不会像那个傻瓜,放着好好的人儿不享用,却要雕什么像,弄得个鸡飞蛋打。我得乐须乐,怕什么?”
曲十六眼见得他把那柔十九放倒,她心里害怕,知道只要他一与她交接,柔十九便会一死。她叫道:“瞎子,你是一个混蛋,你是一个畜牲!”
那瞎子说道:“好,你骂,越是有人骂,我越是来劲儿!”
他急急把那柔十九摁倒,说道:“乖乖,你待一会儿,我再来对付你。你比她长得还好看,我慢慢享用你好了。”
曲十六恨不能立时杀了他,但她在一旁扰他,他用一只手也能对付得了她。他一只手来对付她,一只手去剥那柔十九的衣服,一会儿便把一个柔十九剥光。
他说道:“瞎子也得春光,这滋味儿你们就不知道了。,”
他如狼似虎,扑倒了柔十九。
天地无光。
曲十六不敢看了,她知道十九妹是完了。
但她待了一会儿,忽听得那柔十九叫道:“你完蛋了,你完蛋了!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你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人,你来做什么恶?!”再看那个瞎子,曲十六不禁哑然,破涕为笑了。她看着那个瞎子,说道:“谢天谢地,原来是一个假男人……”
原来那瞎子不能人道,自是只白忙。
方十八说道:“你是一个男人么?你只是一个畜牲,你要是一个男人,做下了恶事还可,你也算是一个恶男人,可你连一个男人也不是,你只是一个畜牲!”
那瞎子站起来,像是想起了他的缺陷,他说道:“我不能把她们霸占了么?我不能么?我是凤夏之,我什么事儿不能做。我得做,我得做,我得做!”
他再忙乎了一会儿,只忙得他的头上汗也出了,身上也弄得乱极。
他站起来了,他看着那柔十九,柔十九仍是像一只驯服的小鹿,趴在那里。
他不能再去了,看着他,那三个女人的眼光像是箭,直射在他心窝里。
他站着,披头散发,刚才他还像是一只狂暴的狮子,如今他只是一头可怜的绵羊了。
他忽地叭叭地打他自己,把他的头打得血流满面,看去十分怕人,他大吼道:“我做什么不行?我只要做,天下都是我的,我只要干,没有人敢不听我的!我怎么不行?!”
他跳着蹦着,一踊一跃地走了。
方十八看着曲十六,说道:“十六姐,我们是两世为人了。”
三个抱头痛哭。
曲十六说道:“他说得对,说不定他说的是真话。”
柔十九闭着眼睛,两个女人轻轻柔柔地为她擦身子,她仍是一个圣洁的苑九公子的侍妾。
她们要走了,她们得出山去,与她们的那几个姐妹在一起,再去找她们的公子苑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