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娘笑眯眯看男人,他是钱不多七十个死士里的最后一个,他想说句什么话?要对钱不多说些什么?
钱不多的眼睛也抬起来了,看到了那男人的眼光,钱不多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瞠目而视。
男人看着钱不多,说道:“我们七十人没用,没能救得了你……”
钱不多不料他会说出这句话来,顿时泪如雨下。
他啊了一声,这一声是长长的嗟叹,但叹不出,只是长吁一声。
那男人笑了,对钱不多说道:“我们的事儿完了,如今轮到你来为我们报仇了。”
他回头看着那些在台下的疯狂女人,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变了鬼,也不会放过她们!”
钱不多点头,只是一点头。
那男人哈哈狂笑起来。
痴娘不想他会说出此话,她痴痴看着那男人,悠悠说道:“你说完了么?”
男人看她,一笑不语。
他既是已经做完了他的事儿,还有什么可说的?
痴娘对下面的那些女人说道:“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看他那样子,不像是他来流花女人谷受苦,反是我们流花女人谷得受他的荼毒,这是不是怪事?”
她一句话,顿如惊涛拍岸,掀起万丈波澜。
所有的女人都来了气,她们到了天台下,来做什么?不是来看那些狗男人的窘相么?他们怎么那么神气?有什么可神气的?不知是他们的末日来临了么?难道要流花女人谷的女人受苦么?
有女人吼叫道:“待一会儿,看我来治治他!”
更有人叫道:“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来好好整治他一回!”
还有一个女人咯咯笑,说道:“我就喜欢这种硬汉子男人,不死硬汉,你不让他死,他就是硬!我来喜欢喜欢他!”
痴娘一句话,把所有的女人都搅得来了劲头儿,她们觉得刚才太轻松了,太过于平常了。年年有节日,今年得特别热闹才行。
一个女人嗖地跳上台子,对男人道:“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她出手解开了那男人的穴道。
众女人都是起哄,为她助威。
女人道:“你来错了地方,要是在你家里,还能耀武扬威一回,到了这里,你只是一条狗,你要是不愿意做狗,只会死得快些。”
他不愿意做狗,看着女人,冷笑。
下面的人叫道:“别再多说,难不成你只会说话么?”
另一个女人胖得要命,喊道:“你再不动手,我便上去,只用我的胖身子,压也要压死他!”
那女人突地奋起,一扬手,“叭”地一击,便打了那汉子一拳。那汉子大声叫道:“好,这回算是流花女人谷的本色!”
他两人便在台上一来一往,斗了起来。看那汉子,学的是山西言家的僵尸拳,出拳的方向十分诡异,他一暴出拳来,像是长了一寸寸的臂膊,竟能在意料不到处“叭”地一击击在那女人的胸前。
那女人叫了一声好。
她打得兴起,叫道:“好,好,果然是一个好男人!”
台下大叫:“臭男人!臭男人!”
两人打得兴起,便渐渐不分,看着那男人的拳头像是苍白的死肉,一拳打出,毫无生气。但如是被他打上,那一拳也不是好玩处。女人用的是谷里的百兽舞,一起一动都是兽行禽纵,一来二去,应了十几招。
男人本来能胜得那女人,此时心里蓦地想到:我就是与她战,胜了她,又有何用?我一齐来的人,本来是七十人,到了这里,只有我一人活着,说出去,也不过是惹人耻笑。我不如就与这个臭女人一齐死算了。
男人心头念闪,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那女人哪里知晓?她正在一心与男人缠斗,看到了那男人一个失神,身了一斜,栽了一个趔趄。
女人大乐,此时机会,再哪里去找?她一出手,“叭”地直击过去。
这一拳不能说不漂亮,一拳正打在那男人的身上。嘭一声,像是击在木板上,反是引得她手一阵痛楚。
她说道:“你不是个男人,真个是具僵尸……”
一句话没说完,她突觉得不妙。
那男人的身子竟能在她意想不到处扭过来,一扭扭成反身,一抓抓住了她的胸乳!
她大叫一声,胸乳最嫩,她自是受不了。
男人的手抓得很深,像是直抓入肉内去,他的拳头很凉,手一抓也抓得裂木槁铁,她那胸乳怎么能受得住?
女人再也不那么矜持了,大声嗷嗷叫起来。
女人的肉被抓得很深,她嗷嗷吼叫,但也无奈。
一旁的女人有的想跳上去,但受到痴娘的制止。她只能一个人做,只能自己救她自己。
那男人此时抓得住她的肉,直抓入她的身内,血在流,泉水似地流。男人哈哈狂笑,大笑道:“狂啊,狂啊,臭女人,你再狂啊,你杀死我七十个人,我也不能与你善罢干休!”
他抓入了那女人的体内去。女人先时还气壮如牛,此时突地变疼了,便流泪,对他道:“你把手抽出来,我服你了,好不好?”
男人大声道:“叫我亲爹,你叫我亲爹,我便饶你!”
下面的女人有的大声叫好,有的叫道:“叫他是爹,你叫啊,你叫啊。你再活过来,你便成了流花女人谷的臭狗屎!”
女人的脸上一脸凄楚,实在受不了那疼痛,她对着那男人,看着他的手,那男人竟也真是厉害,一双手直插入她的肉内,足有几寸深。
鲜血从他手边涌流。
那女人大喝一声,把双手直插入那男人的眼睛里去。
男人哇哇一叫,但他忍住了。
他哇哇叫着,大声叫道:“你死吧,你跟我一齐死吧,到了地狱里,我也带着你,一齐爬枉死城,你来吧!”
男人的手掐入了她的肉内,一声怒吼,那块肉生生被他撕裂!
血喷,人倒!
男人两眼也瞎了,在台上跌撞来去,大声叫道:“流花女人谷有什么好东西?你们这些骚女人,早晚都得上天台,都得一死!”
他跌跌撞撞,到了钱不多的身旁,摸到了钱不多的腿。
“你是谁?”
“钱不多。”
“钱老爷子,你是钱老爷子,你坐在这里,你杀她们啊,你把她们全都杀死,让她们一个个爬地上跪着求饶,你不能饶过她们,让她们爬着哭,让她们死得惨极!”
再也无声了。
天地万物,一时俱寂。
没有一个女人再来扰他。
他站在台上,风里的他,颤颤瑟瑟。他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也该走了……”
他捏碎了自己的喉核。
一腔溅血,一具死尸。
台上再也没有男人了,七十个来流花女人谷救钱不多的人都死尽了。
钱小小眼睛瞪得出血,他早就想出手了,想他向老不死学的几招还不曾用,他可以放出小兽去救那个男人,但钱不多紧紧扯住他,不肯放手。
钱小小叫道:“钱不多,你放开我,你个胆小鬼!”
钱不多只是扯住了钱小小,任他再叫,也不松手。
最后一个男人也死了,钱不多才松开了钱小小的手。
钱小小跳脚大骂:“钱不多,你是混蛋!你是一个十足的混蛋!”
钱不多看他,兀自不语。
谁知道钱不多的心事?谁知道钱不多在等什么?他有三只鸽子,一只鸽子飞去了,应该有人去暗杀那个谷主,那个谷主当死。但她没死,仍是静静站在那里。流花女人谷有她,便足可威慑江湖。
她没死,钱不多的对手便是她了。
钱不多自忖,他绝对不是那个谷主的对手。
但再不出手,他们还有机会么?
痴娘对钱不多说道:“钱不多,你的人太多了,只可惜都是废物,没有一个有真本事,你让他们来,只是枉送了性命……”
钱不多不语。
他还有一只鸽子,“医不好”马聪应该是在这谷里,他会来,只是他死了么?他是“医不好”,他不该死……
痴娘对着那几个男人道:“你们听着,如今才是流花女人谷里的节日,你们几个男人得听谷里女人的……”
飞隼突然道:“我凭什么听你们的?你们哪里有一个好女人?我只是不服,你们谁来与我斗上一斗?”
痴娘对他笑笑,说道:“轮不上你,看你们哪一个好,还得台底下的女人说。”
世上真有奇事,那就是在这女人谷里。
一个女人嬝嬝上来,她上得台来,一看她,便使那些男人吓了一跳。
她身上的衣服太过少了一点儿。只在羞处有一片布片片儿,手里握着一只瓶子,对着钱小小说道:“小小,你是钱小小,还是什么?”
也许她知道了钱小小身世的秘密?
钱不多此时反是认认真真看着钱小小,怕钱小小说出一句他不愿意听的话来。
钱小小不满意他,他刚才不与那七十个壮士一齐死,小小定是不肯认他是爹了。
钱不多不愿意让钱小小当众不认他。
只见钱小小盯着他看了看,他说:“我是钱小小。”
那女人吃吃笑,说道:“钱串儿是你媳妇儿?”
众人里走出了那个钱串儿。钱小小知道,她不是钱串儿,她是苗云儿,只是她知道,钱小小知道,流花女人谷的女人哪里能知道?
苗云儿对着钱小小笑,笑道:“钱小小,你不愿意帮我,你不愿意帮我骗你老爹的银子,我看可不妙。你现在再让我来帮你,你说我愿意不愿意?”
苗云儿在笑,但钱小小看得出,她的眼里有泪光。
只有钱小小才能看出,她的眼里有泪。
因为她是钱小小的媳妇儿,她真的是钱小小的媳妇儿,待得他钱小小死后,这个女人能为他生下一个儿子,那儿子叫钱马苗。
名字虽是不好听,但确是他钱小小的儿子。
钱小小对着苗云儿说道:“你下去吧,我不愿意看见你。”
苗云儿看着钱小小,一笑道:“是么,我还不愿意看你呢。”
她转身要走。
如果她下去了,钱小小便可大放宽心,但待得她走到了一半儿,痴娘叫道:“站住!”
钱串儿站住了。
痴娘说道:“你是流花女人谷的女人,是不是?”
她是,谁都知道,她叫钱串儿。
但痴娘冷笑,说:“你还有一个名字,叫苗云儿,对不对?你说,是钱串儿这个名字好听呢,还是苗云儿这名字好听?”
当场惊呆了三个人。
苗云儿,钱不多,还有一个钱小小。
痴娘笑道:苗云儿,我告诉你,你只能与钱小小一齐死了,你连再替他死的机会也没有。”
苗云儿看着痴娘,先是惊呆了,再后来便是笑了,她痴痴地对痴娘一笑,她说道:“谢谢你……”
她缘何要谢痴娘?
她笑笑,对钱小小说:“我本来要与你一起死,只是她们不给我这一个机会,你看我实在不是不愿意给你留下儿子,是她们不让我给你留。”
钱不多忽然掀髯大笑,扬声大笑道:“我钱家只有几个臭钱,想不到也会有你这样的好儿媳,我钱不多何等荣耀?好,你站过来好了。要是我们能出得谷去,再生几个儿子有什么难的?要是我们都死在这里,要儿子有何用?要他来世上做孤儿么?”
钱小小也大是兴奋,抓住了苗云儿的手,再也不愿意松开。
痴娘看着钱不多,看着钱小小,冷哼了一声,想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