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把江允系住,捆成一团,她拍手乐道:“你杀人行,我也慢慢杀你。”
她拿出那一片刀来,在江允的脸上划了一下,血慢慢浸出来。她说道:“我杀人也学了几种新方法,有一种法儿能让人不出血,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什么法儿?”
江允冷冷看她。
小丫儿说道:“我在你的脸上先勒一条血印,再慢慢在这条血印上用刀削,得快,削得越快,出血越少。你懂不懂?”
江允突地大骂道:“你个小恶魔,有方无主那个恶魔,你能学到什么好东西?我要是能杀你,我一口气出八十剑,一剑也不慢,一直把你削成一片骨骼!”
小丫笑笑,说道:“我还有一法儿,叫织针法儿,你要不要看一看?”
江允恶狠狠地骂:“混蛋,你小小年纪,也学会了作恶!我早晚会宰了你!”
小丫笑眯眯:“我很小的时候,主人便教我如何教训说大话的人了,我先在你的身上找一块地方,先缝上几针,你看好不好?”江允看她拿出那一支梭子,心里凛然,心道:这梭子尖利如剑,如是被她缝上一梭,岂不会钻心也似地疼痛?可他眼睁睁地看着,却说不出话来。
小丫说道:“江湖正义道的人,都是视死如归的,你也不能太差,是不是?再说你是江南江门的公子,你不能给江门丢脸,我看你最好一声不吭,只是挨疼。”
她把那一尖利梭子对着江允,在他眼前晃,象是拿不定主意。她自言自语道:“穿你哪儿好呢,我真有一点儿拿不定主意。”江允不敢再看,她拿那尖利的梭子在他眼前晃,分明是在折磨他。
小丫说道:“先穿你的手,好不好?”
说完这一句,只见她的手飞快一动,那梭子在眼前一闪,便即没了。
江允“啊”地一声吼叫,他的手飞起了血滴。血在眼前飞动。他手被刺穿了,皮上豁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血象穿箭一般流出。
江允不胜其痛,终是叫出声来。
小丫说道:“别太差,别太差,你杀人家镇里的人,人家也不曾叫。”
江允心里一凛,原来她是想替那镇里的人报仇。他心一横:你能杀死我,便叫你杀好了。
小丫说道:“你还有一支右手,右手是拿剑的手。我一般杀人时,他那能拿剑拿刀的手,我都不弄坏,好让他到了地狱里还能拿刀拿剑。”
她拿起了江允的右手,说道:“你是用这一只手拿剑的,对不对?”她不待得江允说话,便再自语道:“你不象痴三,他是左手拿剑,而且只是左手拿两柄剑,两柄剑在一只手上,天下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剑法天下无双。”
江允恨道:“什么天下无双?要是让我遇见了他,我一剑杀了他!”
小丫冷冷一笑,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会胜得了他?”
江允大声叫道:“我不是打不过你,我是不愿意与你动手。”小丫冷哼一声,说道:“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我杀了你,你再也不能在江湖上称雄了。”
她拿着那一支梭,在江允的右臂上一穿。这一穿极快,竟从他的右臂上肉里穿过。
江允负痛,大叫一声,几欲昏倒。他骂道:“小臭货,你要杀我快杀,再折磨我,不算是好东西!”
小丫笑笑:“你眼里从来也不曾把我当成好东西!”她再拿着梭子,对着江允说道:“你够狠,只是你杀得人太多了,你把全镇都杀光,全镇的人都会去地狱里等你!”
江允骂道:“我恨不能把你们那狗屁方无主的所有人全都杀光!”
小丫冷冷一声道:“你没那本事!”她叭地一击,打了江允一个耳光,说道:“你得记着,再骂我时可以,不许骂我家主人!”江允心一横,骂道:“我就骂了,我就骂方无主,方无主,方无主是一个臭无赖,方无主是一个恶魔,我早早晚晚会宰了你!”他的骂声在静静的昏夜里很响,传出很远。
小丫气极了,她拿起那梭子,说道:“我把这一支梭子从你的太阳穴这一边穿进去,从那一边穿出来,你就再也骂不出声了。”她拿着梭子,直逼着江允。
江允心下一凉:完了,从江门出来,就是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谁料得到会栽在这一个小小的毛丫头手下?如今再说什么也是晚了,只能做江门壮志未酬的英雄了。
忽地,有人沉声道:“住手!”
没人,眼前没人。
但小丫的脸上忽地有了一种很认真的肃穆神情。
是谁来了?是谁能让她如此认真?是那个道二么?不象。是方无主,真的是方无主!
江允来了劲儿,他怒叫道:“方无主,有本事你就出来,我与你战上三百合!看谁输谁赢,象你这样躲在龟壳里,算什么男人?”忽地飘来一阵风,眼前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很挺拔的男人。
他看着江允,说道:“你是江允?”
江允突地觉出他有一些愚蠢了:所有的人都不自告奋勇去拿方无主,只有他才出头。不是那些人没本事,看来是他的脑袋有些毛病。方无主就在眼前,他虽说也很年轻,但他的气势很威严,他很有气派,绝不比当年的江门老爷子江涛更差。
他是一方霸主。
江允一眼便看得出来,他才认识到,他一心要出风头,他想错了。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方无主的对手。
方无主说道:“我是方无主。”
他看着江允,说道:“你杀了那镇上的五十多人?”
江允说道:“是。”
方无主说道:“你不该杀那么多的人。如果你杀了一个人,我不会怪你。”
江允突然叫道:“他们不说出你在哪里,他们一听说我要找你,全来拚命。”
方无主不听他的,只是再说一遍:“你不该杀那么多的人。”江允看他,看得出他说得很认真。
方无主说道:“你杀了那么多的人,我不会放过你。从今天起,你不必再找我了,你得天天找人保着你,我会杀死你。”
江允看着他慢慢转身,似乎他是阴间地狱里的鬼判,说完了他的判决,再也不屑理会江允。
江允用尽全身的气力,叫道:“方无主,要与我动手,也得你来杀我,她凭什么来杀我?”
方无主的眼珠定定地瞅住了他,说道:“死在谁的手里,有什么不同?”
江允说道:“我是来找你的,你不与我动手,你是怕,你怕我。”方无主的眼里有一丝烦忧,他是不是被人追着、缠着要杀他弄得不耐烦了,才用那种眼神看着江允?
他说道:“小丫,放了他。”
小丫说道:“杀了他,听他说话,象是放屁,有什么味道?”江允大声道:“方无主,你不敢与我动手,你如果能放了我,两月后我与你在洛阳一聚,那时我们放手一搏!”
江允心里想着,如是我死,也得死在方无主手下,到了那时,我就是为了正义道,才死在你手。早晚会有人替我报此仇的。
方无主一叹道:“都是这一套,生死相搏,有什么意义?”小丫说道:“他杀镇里的人,也没告示天下,我们杀他,何必费那么大的张势?”
方无主说道:“放了他。”
小丫不愿意,但方无主已经说了两次,只好放了他。
江允看着他的手,他的手流了血。再看看他的臂,也是鲜血淋淋,他恨声道:“小丫头,我会宰了你!”
小丫撇撇嘴,说道:“你就那么一点儿本事,你怎么能杀了我?”
方无主说道:“好,两月后在洛阳花楼上见,我与你一决。”江允看着方无主,说道:“恶魔,到了那一天,就是你授首的日子,你来吧。”
江允拿起了他的剑,把剑纳入鞘中,慢慢走了。
方无主问道:“你看没看到她?”只有一个人,方无主说她时不称名字不叫姓,也不叫她下人,只是称一个字“她”。那是对道二的称呼。
小丫说道:“她与那个慕容风公子去了,他两人打得也很热闹。这一会儿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方无产有些担忧,他说道:“我们去找一找,好不好?”两人去周围找道二了。
此时,道二与慕容风在一起。
慕容风问道:“你何必与他在一起?”
道二说道:“他在江湖上,人皆说他是恶魔,独有我看不尽然,他做了许多的好事,他做下的好事,比那些武林豪杰做下的更多。”慕容风说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他做下那么多的好事,怎么江湖上的人有口皆碑,都称他是恶魔呢?”
道二说道:“众口销金,就是这个理儿,有些事儿说不定是谁做下的,也扣在他的头上。”
两人正说着,忽地听到了脚步声。
他们看到了两个人。
那是方无主与小丫。
两人决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两人。两人的手还是挽在一起的。方无主看到了道二,不由得大大吃惊。想不到她会与那个慕容风在一起,更想不到她会与慕容风坐在一起,两人把手交谈。小丫嘴快,她问道:“你……与他不打了?”
道二低下了头。她如此情形被方无主看到,是她最不愿意的,但方无主看到了,她不情愿又能怎样?
方无主看着慕容风,忽地说道:“你是慕容风?”
慕容风笑答:“正是。”
“是你杀死了那五十多人?”
慕容风说道:“在下心内惭愧得很,那一次与江允去镇子里,只是打听你的下落,欲与你一试高下。但镇子里的人没有一人肯说出你的下落来……”
方无主说道:“于是你们便杀人。”
慕容风忽地看出了方无主的恶意,他恨两人,恨江允与他。他为什么恨他们,是恨他们滥杀无辜么?
慕容风脸红道:“我也劝过江允……”
方无主说道:“江允已是去了,早晚我与他会动手,今天你与我动手,我要为镇里人报仇。”
慕容风站直了,他的身子如今站得笔直。
他看着道二,说道:“我看到了他,明白了一件事。”
道二没有勇气与他再讲话,她应该问他明白了什么,但她没问。她知道方无主不愿意见她与白道的人在一起,他不喜欢这些口是心非的白道人物。可她说什么,才能对方无主说得明白?
方无主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杀了人,但你比那个混蛋江允杀得少一点儿,是不是?你共杀死了几个人?”
慕容风抬起头来,一阵愧悔从他的心里升起,他说道:“我杀了四个人。”
方无主突地叫道:“你杀了四个人,想必你认定杀死四个人,还是少,对不对?你要杀多少才是多?象那个疯子江允,杀死四十多人,是不是?”
慕容风说道:“情不得已,我也不想杀人。”
方无主说道:“他们都是平常百姓,你杀了他们,心里无愧么?”
慕容风想说他们不是平常百姓,平常百姓不会拿出刀剑来,对着他与江允乱剁,但他心内一叹,说什么?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他心内升起一阵子委屈。他不该与江允在那镇子里停,也不该在那镇子里杀人。
他们如果威胁一下,那镇里的人会放他们走,他们可以不杀人。但他们不杀人,方无主不会出来,他不会出来找他们。
他们会一辈子也找不到这个乱世恶魔方无主。
慕容风说道:“我是姑苏慕容氏的公子,我愿意与你一斗。”方无主扬头大笑,说道:“好,好,但愿你是一个汉子,能与我交手,死也痛痛快快。”
慕容风听说过方无主的功夫出神入化,他从来不曾与方无主交过手,但与道二交手,他也很少胜算,知道与方无主交手,他胜的机会很少,他看看道二,看道二正怔怔地看着方无主,心道:她怕方无主,黑道上的规矩说来必是会比白道更多,她不能插嘴。我只好与他一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