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三一出现,那阴色与阴食便无声了,他们躲在哪里,吃菩萨一直没看到,此时一见痴三出来了,不由暗暗叫苦。
她心道:苦也,来了这个魔头,如是来了那个黑一,还可以花言巧语,蒙混过去;来了道二,可以对她苦苦求情,说她漂亮非凡,说她心慈人好,也可以不让她杀人;如是来了那个小丫头,更可以用软话骗过她。只是这个痴三一时糊涂一时聪明,你能拿他怎么办?痴三有两柄软剑,他与人不同的是,只用一只手,挥动两柄软剑,一动杀人。
痴三杀人没有借口。有时他高兴,会放了你。如果他不高兴,一抬手便杀人。
吃菩萨一见了他,立时头也大了。
痴三倒背着手,施施然到了店内,他说道:“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么?”
吃菩萨大声道:“有,有,有啊。”她一使眼色,下人便从厨里拿来那些鹅,都是香喷喷的香鹅,装了满满四大盆子,放在桌上。
痴三大笑,乐道:“好,有吃的便好。”
他坐下来,对着那醒来的老太婆说道:“你去替我拿酒来!”老太婆兀自傻傻站着,似听不懂痴三的话。
吃菩萨大吼道:“老傻婆子,你听不见么?!”
老太婆步履蹒跚,一直走进去,再出来时,拿了一坛酒。痴三把酒倒满,大乐道:“有这么香的烤鹅,不享受一下,岂不太傻?”
他是痴三,所以他从不说“痴”字。如果有人叫他是“痴三”,他便会杀了那人。痴三喝着酒,再撕着烤鹅,吃得津津有味儿。
忽地,那吃菩萨说道:“我忘了告诉你,这烤鹅是被那两个鬼做过手脚的。”
痴三不在意,仍在大撕大掳那烤鹅,他问:“是谁做过手脚?”吃菩萨阴恻恻道:“阴食阴色。”
依吃菩萨的心思,一想那痴三听得是阴食阴色做过了手脚,定是会害怕,丢下那烤鹅不敢再吃,就当场丢了“四绝”的面子,岂不是也让她吐了一口恶气?但那痴三说道:“是么?”只是淡淡的说一句,仍是照吃不误。
看痴三的样儿,真象一个落魄书生,他一身长衣,已是残破,瘦骨嶙峋,只有那一双眼睛是亮的,看别处,只是一副倒霉相,哪有一点儿贵人模样?吃菩萨却不敢怠慢,她慢慢说道:“那香鹅里也有寒毒。”
痴三冷哼一声,说道:“我不怕寒毒。”
吃菩萨半信半疑,她看着痴三吃下了许多的食物,竟是不曾中毒,心道:原来那两个家伙也是怕硬的,他们看痴三来了,不敢再呆,也不敢给他下毒,自顾自走了。
忽地,那痴三的手一抬,说道:“出来吧,你出来不出来?”没人应声。他是呼唤谁,怎么没人应话?痴三的手一抬,一根鹅骨破风疾出,吱吱作响,一直射向房梁。莫非梁上有人?只听得咕碌碌一阵响,便从房上滚下一个人来。那人跌在地上,不能再动。房上再有一阵响,跳下一人,那人是阴色。
阴色护在阴食面前,喝道:“你是痴三,也不能妄杀我们!”痴三说道:“你们算什么?”
阴色大着胆子,喝道:“你有什么本事?要不是你那一手两剑并出的手法,你定会死在我的手下。”
痴三笑一笑,看着阴食从地上爬起,忽地说道:“你能毒死吃菩萨的手下,你也能毒倒吃菩萨,你却毒不倒我。”
阴色大声道:“那也未必。”
痴三叹一口气,说道:“傻人,傻人,你以为我那么容易被毒倒么?”
阴色心道:我与他动手,不然我兄弟两人也只是他的手下败将,如被他一高兴杀了,岂不冤哉?
他刚要上前去与痴三理论,阴食扯住了他,用眼睛拦他。
阴食的模样真是可怕,一根鹅骨不当不正,正插在他的咽喉上。他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明白,他兄弟两个远不是痴三的对手,就是用毒,也绝非有把握。依他心意,没有把握的事儿,不能做。
但看痴三坐得那么大模大样,根本就没把他们兄弟看在眼里,让他心里也起了敌忾之心,他看着阴色,有一股拚个鱼死网破的决心。
阴色看他,知道他心里所想,便对那痴三道:“我用毒,你试一试,看你能敌得我的毒,那样我才服你。”
小店里不少人,都盯着他们看。
阴色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寒蝉,再掏出一只大大的碧玉蟾来,放在桌上,让它吐出一些毒涎来。再见他去阴食怀里掏出一条毒蛇来。那是一条寒蛇,在冷冬数九也能爬游的毒蛇。阴色捏住那毒蛇,捏住毒蛇的七寸,让它吐出一点毒涎。那毒蛇正在扭动,阴食轻声道:“不行!”阴色抬头一看,阴食正艰难地摇头。阴色与他是孪生兄弟,一见便知他心意,他捏住毒蛇的头,竟把他的手探出去,一拔拔出毒蛇的牙。
他把那一只牙扔在酒里。
如今那一杯酒里,有碧玉蟾的毒、毒蛇的毒、寒蝉的毒涎,看来它是天下最寒的寒毒了。
阴色看着吃菩萨,就是吃菩萨喝下了这杯酒,她也受不住这寒毒。
痴三真个是痴,他能喝下这一杯酒,真个无恙么?阴色小心翼翼,把那一杯酒端至桌上,说道:“痴先生能喝下这一杯酒,让我兄弟血里火里去,决不皱一下眉头!”
痴三哈哈大笑,说道:“好,一言为定。”痴三端着那一杯酒,放声而笑,人倜傥风流,全不把这店里的人看在眼里。
痴三忽地手一抬,风驰电掣般,手里忽地多了两柄剑。他放声吟哦道:“能饮毒酒不畏寒,月宫蟾桂勿多蹙,剑飞风腾傻心汉,难敌恶魔意阑珊。”
痴三半痴半傻,竟是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两兄弟看他喝酒,毫无难色,一饮而尽,也是十分佩服。
阴色道:“你喝下了寒毒,你的命不保了。”
人看着痴三,看他若无其事,再细瞅瞅他,便见他的眉毛上结上了霜,霜也很重,慢慢他的胡须上也结了霜。
阴色阴森森一笑,说道:“如果你受不住,我会给你解药,我们兄弟也不愿意结怨四绝。”
但见痴三站起来,他说道:“你以为我会怕你的寒毒么?”他再喝下了一杯酒,索性端起酒坛,一饮而尽。他大笑,身子在笑声里大颤,叫道:“能令痴三死掉的毒,天下也无!”
他的眉毛上的霜没了,他的胡须上也没了冰霜,只有一点儿水滴下来,直落地上。他再扯了那香鹅,狼吞虎咽,一直吃完了三只,大叫道:“痛快,痛快!”
他起身来,看着两个阴家兄弟,说道:“你们两个听着,十五的夜里,你们都去无人谷,在那谷里等我。”说罢,痴三竟是手一弹,把阴食的咽喉一紧,那根鹅骨一跳,便落在地上。
阴食忙用手去捂他的脖颈,有血向外涌出。
只是须臾,痴三已是不见。
吃菩萨看着他两,心道:痴三去了,他兄弟两个一个受了重伤,正是好时机,我何不杀了他们,也免了一个祸害?
她正眼珠咕碌碌乱转,忽听得阴色阴食两个对话:“她在想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她想,我们兄弟有一个受了伤,她正好拣便宜,她带着她的手下来杀我们,你说她能不能占便宜?”
“我看未必,她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再死几个,还有谁会抬她?没人抬她,走路也会累死她。”
阴色看看阴食,他兄弟两人要与吃菩萨一拚,说不定会来上一个鱼死网破。可他们走不脱了。
吃菩萨说道:“我也有一招,让他们兄弟两个也吃吃我的香鹅。”
吃菩萨在那香鹅上划了几下,象是一个女巫在念咒语。也不见她在那香鹅上做了什么手脚,那香鹅也不变色,仍是原来的样子。吃菩萨笑眯眯,说道:“你们要敢吃下这香鹅肉,我便不再来找你们的麻烦,我的人死了,算是白死。如果你们吃下了这肉,受不住那毒,我便会杀死你们兄弟。”
阴色冷冷道:“你以为你也是四绝,你也能拿我们兄弟做下人不成?”
吃菩萨大叫:“你吃,你若不吃,我便会杀死你!”
两下僵持,要知道那阴家兄弟是习毒出身,对于寒毒毫不畏惧,但如不是寒毒,他两个便有些怕了。
两个互看看,阴色阴食心道:这一回说不定会栽在这个胖母猪的身上。
吃菩萨逼近,恶狠狠道:“我会在你的呖喉上再戮一个窟窿!”阴色大喝一声,身子疾扑,直奔吃菩萨。吃菩萨一退,她的胖腿也快,竟在阴色的眼前闪过,一踢。
阴色以为她是想与自己斗,身子疾退。不料得吃菩萨却是直躲开,再奔阴食面前。
叭——,一掌正击在阴食的肩头。
阴食一晃,身子摇一摇,险些栽倒。
阴色叫道:“小心!”他再扑上,掌对着吃菩萨,他喝道:“看蛇!”那一条蛇挥起来,被他当成了兵器,一直对着吃菩萨打去。吃菩萨一躲,胖手一抓,抓住了那条蛇。她夺过那条蛇,拿起来,恶声笑道:“这一条蛇就能难住我么?”她竟拿过来便咬,把一条蛇咬得鲜血淋淋,在嘴边流着血,兀自嚼个不住。只是须臾,那一条蛇便被咬个稀烂。
众人看吃菩萨竟是恶狠狠吞吃那蛇,撕开那蛇,扯下蛇皮,把那蛇肉生生吞吃,真是恶猛。当下看得心惊,都是惧怕。
阴食阴色看她恶狠狠,心下也惧,阴叫道:“走!”两人便想逃开,但吃菩萨一叫:“拦住他们,不能让他走了!”
吃菩萨的手下一围,便把两个围了起来,吃菩萨恶声咯咯,笑得乱颤,说道:“阴家兄弟是有名的恶贼,不杀了他们,怎么甘心?”
阴色大叫道:“让开,不然我要用毒了!”
那些吃菩萨的手下大汉胆子也壮也起来,看吃菩萨也胜得过阴家兄弟,便大叫道:“恶贼休走!”
他们叫道:“还我兄弟的命来!”
这时正在叫嚷,忽听得有人说道:“这小店乱糟糟,是不是有人在打斗?”
另有人懒懒洋洋,说道:“还是别管闲事的好,这里一定不会有什么四绝。”
吃菩萨与阴家兄弟都是一惊,心下想道:看来这来人定是一个厉害角色,他们专门来找四绝的,手段定非同一般了。
他们住手了,看着大路,只见那里慢慢走来了两个人,那两个人是男人,都是翩翩公子,一个傲然而视,一个十分谦恭,两人看着众人,一个不语,一个打了个问讯,说道:“请问诸位,这里怎么这样热闹啊?”
那个很是谦恭的公子的身上穿着很是随便,看去有一种很是高雅的风姿。这傲慢的公子手里提一柄剑,他看也不愿看众人,在他眼里,这些人根本就不屑一顾。
这两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