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与许婴很是缠绵,他们卿卿我我,十分相得。
许婴的眼睛盯着风大,她把她的一腔心思都化在了风大的身上。
她软软地倒在了风大的身上。
“你是天残的人,她漂亮不漂亮?”
大凡女人,如果她自己很漂亮,她一说起别的女人时,大都是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情,像是在说一个与她根本无关的事儿,可她的心里却满是毫不在乎,一心一意地想着她自己。就像是一个美丽的孔雀,只是看好了她自己的羽毛。
风大显然并不愿意与她谈天残。
他只是点点头。
偏偏许婴不依不饶,她又追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很漂亮?”
风大只好讲话:“她很漂亮。”
许婴问:“她比我还漂亮?”
风大一叹,他这一叹让许婴顿时心里冰凉。
她冷冷一笑,她笑得心里好不辛酸,她盯着风大看:“你是不是说,她比我要漂亮好多,我与她根本没有法儿比?”
风大看着她,他想,他应该尽量让许婴的心里快活一点儿。
但他也只好讲实话。
“她很漂亮,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许婴不语了,她盯着风大,似乎在想风大的这一句话是不是真的是实话,她的眼光很毒,她不光想看出风大的话意,而且她也想看出风大的心思。
“你与你们的风花雪月,是不是都很喜欢她?”
风大看着许婴,他的目光中有种迷惘,他现在蓦然想起,天残还在那一座凤鸣山上,她现在还在那个十殿阎王的手里。她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还好?她是不是每日蹙眉而叹?她是不是百无聊赖,无法消遣她的愁苦?她是不是已经被十殿阎王逼得走投无路了?
风大的这神情让许婴看在了眼里。
她的心里很不好受。
“你是不是很想她?”
风大点头,他是很想念他的兄弟们,还有他的主人,实际上她也是他的师妹。
许婴哪里会明白,他与他的三兄弟们的心意,他们是看着天残长大的,他们都暗暗下过决心,这一辈子都要与她在一起,永不分离。他们要好好保护着天残,不让她受别人欺负。
可他们做不到,他们一出山,就被十殿阎王给制住了。
许婴道:“风大,你是不是也……爱她?”
这话很突兀,让风大无法回答。
但风大却必须回答。
“我们都很爱她。”
许婴一叹:“我明白了,你为了她,才来武当的。你是不是想把那一本武当的不传之秘弄到手,然后就去救她?”
风大点点头。
许婴不语。
风大是她的男人,她应该帮风大,但风大也喜欢天残,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他是不是也很爱天残?他是不是也想做天残的男人?
许婴盯着风大看,她现在熟悉这个男人,她现在着迷于这个男人,她一定要这个男人一生都是她自己的。
她是不是要帮他偷那一本武当的不传之秘?她帮不帮他?
她是风大的女人,她应该帮风大。但她又知道,如果风大真的拿到了那一本书,他就会走了,他就会去救天残。
她不想让他走,但她又不能不让他走。
许婴流泪了。她哭得很伤心。
泪水长流却无声,无声之泪实在熬人。
风大道:“我喜欢你,但我却在认得你之前,就是天残的仆人了。”
许婴不语。
女人不讲话,岂不是最大的撒娇?
风大道:“我如果只是躲在这里,与你在一起,我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一定不会喜欢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许婴抚摸着风大的脸,男人就是这样,你喜欢他,甘愿为他而死,可他却依在你的怀里,已经在琢磨着要去远游了。
天涯有浪子,才有依闾而望的怨妇。
许婴哭了半天,她突然止住了泪。
“其实,你与我已经在一起了,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喜欢别的男人了。”
她的声音像是梦呓,她像是要告诉风大她的一件心事。
风大看着她,他的心里也百感交集,他不知他能讲什么,他不知道他讲一点儿什么好……
他无法说话。
许婴依偎着他,一句一句地唱。
“山也是高高的哩,
有水在长流着呢。
有人真的喜欢了你,
她愿意与你不离不弃。
-
天也是蓝蓝的哩,
风也是轻轻的呢,
有人真的喜欢了你,
她愿意与你不离不弃。
-
江水是长长的哩,
人心也是嫩嫩的呢,
你离开了她,
让她……怎么能活下去?”
许婴的歌声在武当山的山洞里轻轻飘,这歌声像是一根根女人飘拂的发丝,一点点都缠绕在了风大的身上,一点点都缠绕在了风大的心里。
男人的心都是肉长的,风大也是男人,他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他看着许婴,他的心里在流泪。
许婴,许婴,你是不是知道我要做什么?你是不是真的知道那一本书是什么东西?如果你真的知道,你一定会死也不愿帮我去偷那一本书,你一定会早早把那一本书烧毁,你一定会让我看也看不见那一本书。可你错了,如今你不但要去帮我偷那一本书,你还将为你的这一举动而终生后悔……
风大的眼里涌着泪,他轻轻地,满心柔情地将许婴抱在了怀里。
夜半风静,没有一丁点儿声响。
武当山是武人的圣地,根本没有人会想到有人来武当的掌门人的后院里偷东西。
许婴知道掌门人将那一本书放在了哪里,她决心帮风大把这一本书偷出来。
如果掌门人知道了她的行动,她宁可受武当的最高刑罚,她也心甘情愿。
她为了风大,宁可做一切。
她身穿黑色长衣,人飞一片飘萍,轻轻落在了掌门人心剑老道的禅房后面。
她轻轻听声,如果真的被心剑老道知晓她的企图,她不要说去拿那一本书了,她只要一走进心剑老道的禅房,她就会被发觉。
她明白心剑石中恕的功力,如果他内视如一,心志澄静时她根本就不能有机会走近禅房。
许婴慢慢走了过去。
那一本书同武当的其它秘籍一样,都放在了掌门人的禅房后院,在掌门人的房屋之后,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院里面放着武当派的所有秘籍,还有武当历代祖师的神位。
许婴慢慢走向后院。
她的耳朵很灵,她走着走着,好像听到了有人轻轻地一声叹息。
是谁在叹?
是心剑老道发觉了她的心思,还是另有其人知道了她的心意?
但她再凝神一听,竟然再也没有一丁点儿声响了,只有风吹树木的飒飒响声。
秋日的夜,风也萧瑟。
许婴的心在咚咚跳,她知道她此举实在是孟浪。
她是武当派的九剑之一,她是武当的冷面美人许婴,她用的是一柄断剑,她的剑断的是人世间一切情欲,是人间的一切温情。
可是,如今冷面无情的断剑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而去偷一本书,而她的那个男人竟然是为了救另一个女人才要这一本书的。
她是断剑许婴,她怎么会干这种事儿?
但她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犹豫,就来做了。
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她像是听见有人在她的身后,轻轻地长叹了一声。
她听得清清楚楚。
是谁?
许婴一个轻旋,人就飞了起来,又轻轻地飘落在地上。
她看不见任何人,根本就没有人。
是不是她听差了,她的心情太紧张,就听得错了?
她走进了那一个小院。
应该有人在这里把守。
她轻轻地飞入了小院。
有人!
站在她面前的是少剑凌少甫。
她的目光中有许多话,但当着少剑,她居然连一句也讲不出来。
少剑看着她,轻轻道:“师姐,我想,你一定会自己来……”
他的话讲得明白,她一定会自己来这里冒险,她决不会让风大在这武当山上贸然乱闯。
许婴轻轻道:“九弟,我来这里,是为了那一本书……”
她明白,那一本书对于武当至关重要,如果它不重要,心剑决不会让他们八剑齐出,最后居然连心剑老道也出山了,把这一本书追了回来。
少剑沉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一本书……”
少剑的脸色平静,你根本看不出他想做什么。
但许婴的心里自有主意。
许婴道:“九弟,你看!”
许婴的手里有一个药丸。
少剑道:“你要干什么?”
许婴道:“这是武当的九转失魂丹,你看着我,我现在就把它服下去。”
少剑一声惊叫,他怕她服下这药,因为她只要一服下这粒药,就会在十二个时辰里七窍流血而死。
但许婴的脸色很是果决。
少剑一声喝道:“别动!”
许婴就不动了。
她轻轻道:“九弟,你也算是知我,人为了一个情字,甘愿一死……”
少剑道:“你何必要死,我可以让你拿走那一本书……”
许婴的眼里流下了热泪,她声音也颤:“九弟,你……你的话是真的么?”
少剑的脸色不变,仍然是冷冷的,他轻轻道:“你看!”
他的手里是那一本书。
许婴乐了,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她不知道对少剑讲什么才好,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少剑。
“九弟……九弟……”
她还能讲什么?
许婴拿着书,如飞一般地去了。
武当的掌门人的后院,再也没有一点儿动静了,只有飒飒风声。
少剑呆站着,他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他的笑意很是冷酷。
如果让许婴看见了他的这笑,她决不会从他的手里拿走那一本书的。
许婴走了。
风大知道她是去做什么的了,他静静起身,站了起来,他看看这个山洞,他熟悉这个山洞,这个山洞恐怕一生都会在他的心底了。
他在这山洞里度过了他的温馨时光。
他等待着,他知道,如果许婴不死,她就一定会回来。
果然,他看到了许婴。
许婴的脸上带着笑。
她的笑意中有泪水。
她看着风大,说:“我把它拿来了……”
她不语了,风大也只是看着她,他也不讲话。
风大讲什么,他要对她讲一句感谢的话么?他说不出。他不讲这一句,再讲别的什么,岂不是更显得矫情?
他只好一句话也不说。
许婴道:“这就是那一本书,但愿你能救她出来。”
风大的心一热,他很想对她讲一句话,但他忍了一忍,终于没有讲出来。
许婴为他理着衣带,轻轻道:“郎君,你要走了,你要多多保重你自己,我应该好好做你的女人,为你做衣服穿,为你做饭吃,替你梳头发,为你赶蚊子……我可以做一个好女人,你信不信?”
风大在笑,他的笑很是苦涩,他的笑意中满是辛酸。
他讲什么,他能对这个满心里都是他的女人讲什么?他能告诉她他要做什么吗?
许婴道:“你好好练功夫,如果你的功夫练好了,你在江湖上就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你那时可不要忘了我……”
她的情意极深,她的泪水在无声无息地流淌。
她自己马上就破涕为笑:“你看我,怎么像再也见不到了似的,面对着你,只是傻傻地流泪?你去了以后,少则一年两年,多则三年五年,我们就会再见面,是不是?那时我们再也没有别的事儿缠身了,我们只有自己,我们只有我们自己。你说,是不是?”
她的眼里满是幸福的憧憬。
风大点头,他流着泪,轻轻点头。他除了点头,他还能讲什么?
风大走了,他带着那一本武功秘籍走了,他走得很凄凉,他一步三回头,好像对许婴有无数的话要说,但他终于什么也没说。
风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