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决定动员他唐门所有力量寻找活佛。
有一个人在暗中觊觎他,想杀他,但他还不知那个人是谁,不知他是男还是女,不知他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他很佩服答罕,答罕说活佛可能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心里悚惕,他会是谁?是男是女?
他身边除唐门的亲人外,只有梓州张铁胆,“忘忧屋”主阎可怜等几人是他的近友,会不会是那四大公子中的一人?卓书,不像。或是耶律重恩,决无可能。就是段謇,只有段謇有可能,但他不在,时常不住中原,看来段謇也不可能是活佛。
在他身边的两人,一个是梓州张铁胆,一个是阎可怜。他们两人哪个是活佛?
他用信鸽召来梓州的唐九。
唐九告诉他一个秘密:阎惜情大多不在庵内,她时常神龙不见首尾。
看来她并不是真心遁入空门,她自毒倒唐逸后,再无心留恋尘世,只在庵内修真,看来这说法值得怀疑。
唐九说道:“庵内时常只有几个小尼,看来那庵也像是有古怪。”
唐逸问道:“有没有女人时常出入庵中?”
唐九惊道:“怎么没有?出入庵中的大都是女人。”
唐逸的心头亮了:“是什么样的女人,是年轻的,还是老年的?”
唐九恍悟:“都是年轻人出入庵中,是一些美貌年青的女人时常出入庵中。我看过的,她们都是三三两两出入庵内的。”
唐逸说道:“她们必是‘忘忧屋’的人。”
原来阎惜情是屋主,说是换了阎可怜,但阎惜情并不曾洗手,她在暗中也约束着“忘忧屋”的行动。
唐逸说道:“你去,带几人看守住尼姑庵,看阎可怜与阎惜情的行动。如果有‘忘忧屋’的姐妹们来来往往,你务必要小心。”
唐九听令去了。
还有一个张铁胆,他帮唐逸不少,是唐门从未见外的“外人”。
唐逸约来了张铁胆,摆上了酒,他说道:“张大哥,我有一事要对你说。”
张铁胆说道:“兄弟,你说好了。”
唐逸说道:“唐门如今是天下武林的公敌,我的十位师父死了三四人,我怎么能洗得清嫌疑?如今据说他们在饶风岭开了大会,天下武林以我为敌,估计早晚会来伐我唐门,到那时,唐门会玉石俱焚的,我对大哥说知此事,要大哥离开我。”
张铁胆说道:“兄弟,你做事我一向佩服。你救了大宋,抑制了秦桧那老贼。不管怎么说,你有功于社稷,功不可没。我张铁胆服你!”
唐逸笑笑,说道:“大哥,如今不是说理的时候了,你要走,就早些走。”
张铁胆说道:“你没来找我时,我在梓州聚赌,玩得好不高兴,你一来,我玩不成了,可我跟你做大事,也做得轰轰烈烈,人一生有多少好时光?我跟你,也不枉活一回!兄弟,你看好了,我已把家里的人安顿好,我要跟你闹腾,是输是赢,我认了!”
唐逸看着张铁胆,看他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道:看来他不像是那个活佛,他要是那活佛,决不会对我如此有情,他会在暗中杀了我。但也不一定,直到他出手时,我才能看得出他是不是那个活佛。
两人喝得烂醉。
唐逸躺下了,他睡得呼呼直响。
张铁胆看着他,忽地笑了,说道:“这小子真是能放得下,人家要杀要砍他,他也不在乎,不知道这样的人算不算是大英雄?”
张铁胆看着他,兀自在喝,直到喝得更醉,走路也歪歪斜斜,方才走了。
看来张铁胆不是那个活佛,如果他是那活佛,他决不会放弃杀死唐逸的机会。
唐逸的心很乱,他回到了屋内。
如今,他有几个美妙佳人陪他,有俏生,有笑靥,有须眉,有侍剑。
几个美人笑着对他说话,女人一多,便听得叽里哇啦地响,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侍剑看得出他醉得厉害,说道:“让公子睡一会儿吧,我们出去。”
她们把唐逸放在床上,弄好了他的衣服鞋子,掩上帐子,都出去了。
唐逸在醉里,在睡梦中。
他看到了阎可怜,也看到了阎惜情,他看到她站在他的床前。
他蓦地醒了。
他地看到了几个人。
是须眉,侍剑,笑靥,俏生。
她们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用的是一条铁索,那是一条浑铁索,挣也挣不开的。
俏生对他说道:“公子,你得知道,我们是迫不得已。”
笑靥低头说道:“我们对你有情,但‘忘忧屋’有严令,我们不能不从。”
侍剑只是哭着,过来给他跪下,叩了几个头,说道:“公子,我们得带你走。”
唐逸身着铁索,叹气道:“想不到最后害我的是自己的亲人。”
须眉怒骂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天王不成?‘忘忧屋’要你的活命,我不能杀你,不然我就亲手杀了你!”
唐逸叹道:“须眉,你何必虚张声势?不如你与她们几个一样,只是悲悲凄凄,让我面子上好过一点儿!”
果然须眉不出声了。
她们如何把他一个大活人弄出庄去?总不能大摇大摆地用铁索捆着他出庄吧?
须眉看来并不担心这点,她喝令道:“来,把他抬到车上去。”
她重手击穴,把唐逸的哑穴点中,说道:“公子,你安静会儿,到了地方,自去与屋主说。”
她们把他装入一个大大的袋子里,将那袋子扛至院内,如今院里正是无人时,夜深人静,几个女人把他扔在车上。
他只能轻轻地哼一声,须眉轻声骂道:“天天侍候你,连猪叫的声音都得听。”
就听得张铁胆说道:“姑娘们,走吧?”
车便咕咕碌碌上路了,听得有人轻声问道:“张大哥,你去哪里?”
张铁胆笑说道:“弄吃的,总不能让别人去,我不放心。”
听得那是唐门的弟子,在议论:“有张大哥帮逸哥,逸哥真结交了好朋友。”
听得那议论声远了,唐逸忽地想到答罕,要是答罕在这里,他一定早有办法不被人捆起来,可唐逸如今怎么办呢?
他虽说是被装在袋子里,但眼睛仍是看得清清楚楚。
须眉看着车前,不吐声。那个侍剑正在流泪,她哭得很伤心。
再有俏生在看着车后的地,她的眼睛也是红的。
笑靥不笑了,只是瞠目而视,不知道看什么。车在走,人在哭,都在流眼泪。
忽地须眉大声道:“我们快要到了,到了地方,我们交了令,再也没有我们的事儿了。”
车走得很急,看看拐过一道弯,进了一家大院。那院里堆了许多的米,那是米房。看看车能过去,只有一条窄窄的小径,过去了车,再来到后院的一条街上,再向前走,走得紧了,看看是一条小巷,后面是湖。那是巷里湖,由湖里能划船出去,一直沿护城河走的。
便上了船,车扔掉不要了,几人都上了船,听得张铁胆说道:“几位姑娘保重,你们见到屋主,替张铁胆问安!”
几人答应,待铁胆张下了船,便把唐逸抬放在船上,喝道:“开船吧。”
便听得一声声桨响,水声细细,人声也变得飘忽。那几个撑船的都是大汉,看去都有一身好武功。一篙撑去,便撑到底,船走得急,却无一点儿声响。看看弯过了城角,再出了城,顺着大河走去,漂向一道绿洲。看到了那绿洲,有汉子问道:“得手了吗?”
须眉说道:“有了。”
几个姑娘也不吭声,都是抬着唐逸,唐逸能看到侍剑哭得最凶,眼睛都是肿的了。那个俏生也哭得很厉害,她的眼睛低着,说道:“我们不能见屋主,这样子,怎么见人?”
须眉说道:“这样子有什么不好?去见屋主好了。”
几人抬着唐逸进了小院,在草亭里,坐下等人,这会儿,她们一人也不吭声,极有规矩。
听得有脚步声,再听得有人喝道:“屋主来了。”
唐逸也能斜着头看,他透过袋子看到夜色深沉中,走来两排人,当先的一排是身着白衣的高手,他们有高有矮,都是难得一见的傲容。他们一声不响,站在一旁,再过来的是唐逸熟悉的女人了,她们正是“忘忧屋”的姑娘们,一个个神色肃然,也立在一旁。
最后走来的便是阎惜情了,唐逸看着她,忽地明白了,她不会因杀了唐逸而惭愧出家,她原就是一个披发尼姑,看她一身法衣,神色肃穆,坐在亭上,对须眉问道:“拿来了人么?”
须眉说道:“拿来了,只是……”
看须眉那神色,分明很是为难,她想替唐逸说几句好话,但阎惜情说道:“听着,我有一令,如有谁愿替恶魔唐逸说上一句好话,我便重重罚她!”
须眉只好退下去,站在一旁。
阎惜情说道:“把他放出来。”
拿着袋子,把唐逸从那袋子里放出,他才吐了一口气。
他坐在地上,看着那些人。
他们都是从未见过的老人,如果唐逸从前是武林中人,他会听见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名字在武林中极为响亮,一直在侠少的口中相传,他们都活在人们的心里。
那些“忘忧屋”的姐妹们是他的熟人,他知道她们的名字,甚至在他的心里,曾一次次想着,她们早晚会是他的禁脔,如果他不幸死去了一个女人,“忘忧屋”便会再送他一个,甚至一次送他三个女人。
从琴心开始,他几乎忘了他从忘忧屋得到了几多美人。原来美人并不是白白陪伴他的,最后的代价便是他身陷囹圄,处于困境。
阎惜情说道:“唐逸,我答应过人,要是你滥杀,我必杀你。”
唐逸笑一笑,说道:“原来你就是那混蛋!”
阎惜情不以为恶,微微一笑,说道:“你早就在我彀中,何必再讨苦吃?”
唐逸说道:“你要怎么样?”
阎惜情说道:“武林中人提起山中活佛,谁不敬仰万分?怎么能因你一个小小人物,便坏了活佛的清誉?我要拿你去饶风岭,交与那武林大会,要他们止戈,从此武林天下,再得安定和平。你就要死在武林大会上,你懂不懂得?”
唐逸笑一笑,说道:“你与我是夫妻,你杀了我,也是应该。只是你做什么狗屁活佛,从来缩头缩脑,哪里有一丝正气?怪的是素女心心那些人,怎么会相信你?”
阎惜情说道:“天下大势,皆在我掌中。我就是武林至尊。就算是你,也逃不出我手掌!”
唐逸此时忽地思如泉涌,他说道:“你弄一个狗屁安天大计,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你做什么武林至尊,你做了什么大事?”
阎惜情说道:“武林天下,决不可能因有一人而至大定,你只能顺其自然,让它不致酿成大祸,便是福气了。”
唐逸恨道:“像你这种人,只能在暗中使一点诡计,从来上不得台面,怪不得死去那么多人,你害死了我的老爹,你也害死了无名道长,害死了双修夫妻,害死了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我要替他们报仇!”
阎惜情笑笑,说道:“就凭你那一点本事?”
唐逸叫道:“我要用十位师父教我的本事与你一斗!”
阎惜情说道:“唐逸,你这一点儿本事,能与我斗,岂不是大笑话?他们是我的十大护法,你看看他们的手段吧。”
上来第一位护法,他用手指扯着一根头发,拔下它,用这根头发一舞,竟是舞发成直,那头发发出噼卟如刀声,便见那亭角巨石被那头发一削,便唰唰掉下几块来。
第二个护法上来,用手指一按,再一提,那一块巨石便如一粒粟米般粘在她的手心,提起来,离地几尺,再咚一声扔下,砸地一个大坑。
阎惜情说道:“活佛度世,只为救人,至于那救者栖牲,必是不免。你看佛祖也割肉饲鹰,那肉是自己的,疼不疼?疼也得割,不然怎么能是佛祖?唐逸,你就是佛祖身上的肉,此番也割让出去了。”
唐逸放声大笑,说道:“真是一番屁话!你怎么不自尽以谢天下?如果你割肉以谢天下,天下人便知道,活佛只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阎惜情笑一笑,说道:“怎么说我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唐逸怒从中来,说道:“你答应我,保住我三个妹妹平安,她们一个比一个更惨。你要保证我父亲不出事,但他也死在人手,说不定就是你手下的这些人杀的,我要找你报仇!”
阎惜情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我一心护天下,怎么能有时间去只顾你父亲?他在与人赌时失手,被人杀死,我怎么能令他复生?你的妹妹根本就不听人劝,我着‘忘忧屋’的姐妹在你家,她们不与我姐妹相聚,只是一心出去。一个个都是欲心极大,你怎么能安定得下她们?一个要宿青楼,一个要寻知己,一个要做英雄。你的三个妹妹都是难缠的人,我怎么能保得住她们?”
唐逸怒道:“你管不了她们,何必答应我?”
阎倩倩说道:“我要答应你,我只答应照顾她们,她们不听我的,我没有法子。”
唐逸说道:“你为什么要嫁我?就只是要毒倒我?你谎说是卓书、索雅两人毒计,其实是你布的大阵,你要我做你的毒人,做你的杀手,去杀天下群雄。你做到了,你成功了,可你害苦了我一家,我唐门败在你手里!”
阎惜情说道:“唐门早先不曾做武林中人,便没有这般威风,你在江湖上也威风十年!”
唐逸叹息道:“我看清了你的面目,你说,你不是出家了吗?可怜她在哪里?”
阁惜情一叹,说道:“可怜啊可怜,我以为她心内属意于你,谁知道你却把她扔出唐门?我把她监禁在牢内,要她反省,你再也不到她了。”
唐逸恨声道:“为了可怜,我放了你,不再与你寻仇。你却要杀我,你只是一个小人,什么活佛,真是自称自!”
阎惜情说道:“天下武林,每逢六十年盛世,便选一德高望重之人,推其为救世活佛,五十年前选我,我是做到如令,还有十年。你看我不够活佛,我看也不够,只是勉为其难罢了。”
阎惜情说道:“我要你受熬狱之苦,然后在饶风岭大会上,为我正名,再当众杀你。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