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书的无尽气力正在一点点儿泄走,他忽地觉得,他在沙场上只是一个小小兵卒,无法使出他的智慧,他盯着对着的宋将,看他弯身出枪,卓书进他退,卓书退他方进,看来对方深得用兵之道。
身后的宋兵术时对他放箭,又有一支箭正射在他的肩头,他虎吼一声,回身一旋,一刀劈了那宋兵,身后的人潮如水般卷退。
可他支撑得了多久?
忽听得有人叫道:“大王,大王!”
卷过来一层浪,原来是扎嘎与黄绝两人带着一部精兵,卷来卷去,只寻卓书。
卓书看他们来得近了,大呢道:“我在这里!”
他纵身一跳,身子从那员宋将头上飞过,在空中轻轻划了那人一刀!
那人暴声而吼,身子一仆,便即毙命。卓书飞至扎嘎身旁,叫道:“护住我,向外冲!”
一见到吐蕃兵马,他再复成为一个勇不可挡的勇士,他一声吼,便即劈死一人,有时一刀劈出,两三人毙命!扎嘎与黄绝在他身后,清理他身左身右的敌人,他身后无忧,便也不怕敌方射箭,一直向前冲。
远处,张俊看着卓书,忽地叹道:“有人传言,说卓书曾想只身去建康刺圣上,我原来不信,此时见他,我相信了。”
张俊回头,说道:“以三部精锐之师,用一字长蛇单阵,绕来绞去,缠住卓书,务求毙命。如不能杀他,便求使他。力竭,擒住卓书,才是大功!”
那将军传令去了,从阵外冲入三条长龙,卷入卓书那里,只是一瞬,便缠住了卓书那一圈人。
张俊十分满意,说道:“大宋十几年不战,一战如此勇猛,足可告慰二圣于九泉之下了!”
卓书带着这一部精兵向外闯,他砍钝十几把大刀了,他只要砍钝了刀,一回头,黄绝便再递与他一把。
他仍是声声吼叫,人像一座大山,向前推进。凡是阻挡他的人都被用刀砍死。
他一刀刀递出,血糊眵了他的脸,他用袖口去擦,再糊腻了他的袖口,他低头擦在两肩肩头。后来肩头再是血腻,他就顾不了血迹了,只是向前冲。一支队伍闯向哪里,张俊的队伍便冲向哪里,一时只顾他这一队,竟有两队冲出了重围。
那两队冲出去的队伍正要逃走,一回头看有一支队伍正在冲,那带头的首领叫道:“一定是大王与扎嘎他们,去救他们!”
这支队伍再复绕回,冲向卓书这里。
张俊看了,叫道:“再去一军,务求他两军首尾不能相顾,不能令他会合!”
再冲出一彪队伍,豁地冲进那队伍中,把他们打散!
看看渐渐天黑了,张俊叹息道:“不能灭蕃,天意如此!”
他命人点着火把,围住蕃兵,使其不能突围。
扎嘎叫道:“天黑了,快向大王靠拢!”
。那周围的兵士又困又乏,哪里有气力,但听得黄绝再叫:“大王走一十三匝神山,大王不死!大王必胜!”
那些吐蕃兵的眼里又燃烧出希望,对啊,大王不死,吐蕃就不会败!他们再鼓勇气,向一起聚齐,对着大宋兵士猛冲。
张俊已是站在那里十几个时辰了,他回头对身后的将军说道:“看来卓书不会灭亡,收兵吧。”
那将军说道:“再杀他一阵子,吐蕃人必会受更大创伤!”
张俊叹道:“不能杀了卓书,再多伤人何益?鸣金收兵。”
只听得鸣金收兵,大宋兵马才知道,已是疲惫不堪,他们潮水一般向后撤,一直向后撤。
卓书说道:“撤!”
乱军回头,慢慢在身后拢直成了一军,向后撤去。:粘拔恩对部众说道:“我们要走西夏与金国交界处,这是答罕吓唬我的原因,我想他不愿意我走金国与西夏的交界,让我走上一段弯路,那我们何时能回蒙古?如果答罕真的在西夏交界处等着我们,我们只能一战!”
部众吼道:“战,战!”
他们不怕,归心似箭,定要走西夏与金国交合处,怕什么答罕?
粘拔恩说道:“兵贵神速,如果早作提防,答罕来不及布置,我们便到了家,如是我们动作慢了,也许会一辈子也回不到蒙古平原。”
部队只是静静地昕他,粘拔恩说道:“我们这一次代表蒙古十二部族出来,打出了威风,让大宋人怕我们蒙古人,我们便是胜了!”
众人齐呼:“我们胜了,蒙古必胜!”
粘拔恩巡查队伍,看到一个兵士的身上背着鼓鼓囊囊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那兵士道:“是一种压豆腐的东西,我想回去学这手艺,我在这里弄明白了怎么做,我还得了一瓶卤水。”
粘拔恩问道:“什么是卤水?”
那兵士说道:用豆子磨成浆,再搅,后来成了水糊糊的,用这卤水才能点成豆腐。”
粘拔恩大喜,说道:“你们周围的人听着,万一有什么危险,要保住他的性命,保住他的性命,我们的老人孩子就能吃上大宋那种水嫩嫩的豆腐!”
周围的人一齐声诺。
再看一名兵士,他也背着一件东西,粘拔恩问道:“这是什么?”
那兵士说道:“是屏风,大宋人用它挡着,在后面方便的,拿到我们帐内,也能有用。”
粘拔恩怒道:“扔下它,你们记着,凡是要享用的东西,都扔掉!给大蒙古的老人孩子用的,才能带!”
众人不语,只听得哗哗啦啦的扔东西声。
粘拔恩说道:“我们大蒙古只有一部兵马出来,回去的路很不好走。但我们有蒙古十二部,他们会来接我们的,放鹰!”
一只鹰扶摇直上,在空中飞起来,向蒙古箭一般飞去。
这只鹰将告诉忽儿毕,粘拔恩部将回来,要他们来接。
粘拔恩叫道:“出发!”
这一支队伍出发了。
金邦狼主看着答罕的信,他霍地站起,叫道:“好,好!”
他对乌里布、兀朱等将领说道:“我要报仇,我要报父王之仇!父仇不报,我睡不安寐,三叔给了我一个机会,歼其粘拔恩部,便是报了血仇!”
狼主问道:“如何调兵最近?”
兀朱道:“调河中、河南、京兆、加上许州、郑州等路,足够歼其人马了。”
狼主道:“不够,要全歼粘拔恩,让他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再则得小心蒙人来攻,包抄他后路,让他一人也不留。”
兀朱说道:“圣上,让我去吧。”
乌里布奋然道:“老将虽老,但也要去一次,为二王子报仇,我心愿久矣!”
狼主大声道:“都去,都去,杀了粘拔恩,上祭太庙,报祭祖宗!”
怒马轻骑,直冲向京兆路。如果粘拔恩不急速分兵逃走,他便掉入了大金的口袋。有答罕在,他就只能灭亡!
答罕着快骑早就调集了郑州、许州等路兵马,全都齐集在边境上。他们在等粘拔恩,答罕再令人去调兵马,务必要全军齐集在边境,给粘拔恩以痛击。
大军已集二十万,答罕命队伍集合在空地上。
他大声道:“我是答罕,无往而不胜的答罕,你们跟着我,/只会流血,不会流泪!”
众军欢呼。
答罕说道:“十州三路的兵马,号令不齐,必会误事。你们听着,只有答罕的军令如山,他人不能违抗,抗命者斩!”
众人吼道:“抗命者斩!”
答罕再说道:“记着捕鱼儿海?二十万大军落入水中,尸首不得回大金,年年冤魂野鬼,流连郊外。那里面都是我们的亲人!”
众军沸腾,叫道:“我们的亲人!我们的亲人!”
答罕说道:“谁放走了粘拔恩,斩!”
众人喊道:“不放走粘拔恩,不放走粘拔恩!”
金邦狼主带一行人向边境疾行,忽地兀朱看着高空中一只鹞鹰,叫道:“看,那是信鹰!”
那是一只只顾平飞,毫不顾及身旁猎物的飞鹰。它身旁正有几只鸽子,飞鸟在飞,一见到了它,忙四外散。但它理也不理,只是疾飞。兀朱吼道:“射杀他!”大气…
众军忙射那鹰,那鹰见箭阵飞来,疾忙向上再飞。狼主叫道:“放鹰,放鹰!”
放走了十几只鹰,去捕那鹰去了。
只见高空中;十几只鹰围住那只,啄来啄去,那鹰先时还能应战,渐渐只听得哀鸣,再扑落下来一片片鹰羽。最后,一只大鹰擒住这只鹞鹰,把它扯下来,落在马前。
兀朱从那鹰脚上拿下一封信,说道:“真有一封信。”
狼主看罢,以手加额,拍手庆幸道:“四叔英明,果然是封求救信。快,去接应三叔!”
粘拔恩所以敢走金国与西夏交境,不光是要快,也是因为只有行险,才最安全。他知道答罕非是常人,他不是只逞口舌之利的游说之客,只要他说,便有深意。答罕一来,并不是只想吓他一吓的。
他与赫叶雅一商议,决定还是走交界处。只要篾儿乞部能出兵,即或是金人拦他,他也不惧。蒙古十二部的兵马是好相与的吗?
马衔枚,人低声,部队急向前行。
他们要赶在答罕布置敌兵前赶至国境,撕开一个口子,向蒙古扑去。扑向蒙古,便是扑向自己的家!
金熙宗赶到了平阳,看到府尹正在调兵,要赶奔蒙古边境。
狼主奇怪,问道:“为什么要去蒙古边境?”
府尹说道:“报马说道:‘篾儿乞部一定会在边境等待,他们会不顾性命扑来救粘拔恩部,三王子说,要放过了篾儿乞部,军法是问!‘”
狼主拍拍府尹的肩,说道:“好,一切依三叔令做,不能有误!”
府尹说道:“自平阳以北,皆去拦挡忽儿毕,三王子说过,以命保住,只要挡他三天!”
狼主笑问道:“能不能挡得三天?”
府尹拍胸说道:“狼主,保不住他三天五天,拿我的头祭祖!”他看着狼主,说道:“我哥哥死在捕鱼儿海!”说着,他的眼睛红了。
狼主说道:“不错,我父王也死在那里,你记着就行。”
部队出发了,他们急着去边境,去拦阻儿毕。
狼主说道:“我们赶快去找三叔,我看到三叔要打大胜仗了。”
忽儿毕坐在帐中,看着年青的小伙子们摔交,他忽地说道:“为什么好久没有鹰来传信?”
吉利吉思大笑,说道:“五国伐宋,大宋没有功夫去想别的,依我看,粘拔恩一定是玩大宋的女人玩疯了,忘了做别的事儿了。”
忽儿毕笑笑,他知道粘拔恩,粘拔恩不会那么荒唐的,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忽儿毕把大军开来边境,就是怕粘拔恩一旦有事,大军接济不上,他叫道:“喂,孩子们,不要再摔了,派两队十夫长出去,看一下边境上有什么事儿没有?”
那正摔交的小伙子叫道:“好了,好了,我去,我去!”
他飞身上马,疾驰而去。在边境上,他看到正调来一些军队,在边境集结。他心道:他们是做什么的,我得听一听。
他爬下马,悄悄到眼前,听得有人叫道:“东胜州的军队在右翼,夏州的军队在左翼,两队的将军来大帐议事:”
这小伙子心道:“为什么有东胜州的军队,看来是刚刚到的,我得去报与大汗知道。”
他再悄悄爬回去,跨上马,赶忙飞马回去,对忽儿毕报告说:“大汗,我听得他们叫喊,说是东胜州的将军,再叫的是夏州的将军,命令他们去驻扎在左右两翼。”忽儿毕霍地起身,说道:“不好,他们调来两州的军队,分明是想对付我们。”
吉利吉思说道:“他们怎么会对付我们?难道他们要再攻大蒙古吗?”忽儿毕说道:“只有一件事令我们害怕,那就是截住粘拔恩,我们不能坐等,我们得去接应他。你下令派人去报告那九部,就说我们两部沿边境向金国推进,如是粘拔恩有事,我们会去接应。”
吉利吉思派人去那几部,然后说道:“我们去攻金人,他们会截击的。”
忽儿毕沉思好久,忽地说道:“我们何不用合围的方法?”
吉利吉思拍手道:“好,好计!”
忽儿毕说道:“我去,你在边境与他们周旋。”
吉利吉思拍胸说道:“粘拔恩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兄弟,你当我是什人?我要去接我兄弟,你信不信我?有吉利吉思部,便有粘拔恩部!”
忽儿毕大笑,说道:“老弟说什么话,你愿意去接他,你就去好了,只是去接他,比较麻烦,你去我也放心。”
原来在蒙古各部中:要说最勇猛凶悍的,当数吉利吉思部。
忽儿毕说道:“你去,带人悄悄沿边境潜入,我去与那金人大军纠缠,你走得要快一些,莫要被敌人发觉。”
吉利吉思说道:“不咬人时,猎狗不是猎狗,你放心好了。”
吉利吉思部集合了,吉利吉思说道:“任何人不得掉队,我们也不与人厮杀,只是冲过去,去找我们自己的兄弟粘拔恩部,把他们带回来。他们打了许久的仗,累了,伤了,乏了,没有我们,他们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走!”
长长的马队出发了,忽儿毕看着他们,心里道:粘拔恩,你要小心在意些啊!
待得看吉利吉思部的人走远,忽儿毕说道:“吹号,我们逼上去,佯作要攻人金国,看他们怎么办。”
号角晌了,大队人马,成一条线,向前平推。
那边的金将看到了,吼道:“蒙古人来了!”
从大帐冲出来几员大将,他们叫道:“果然三王子说得对,他们会来增援粘拔恩的,我们拦住他们,决不让他们进入境内!”
大军慢慢向前推,两军在原野上,站成两队,成黑压压的队形。忽儿毕说道:“让开,我们要去进攻大宋!”
那将军冷笑,说道:“进攻大宋,好啊,从西夏那里走吧,那里地势也好,走得也快。”锅
忽儿毕说道:“五国计议进攻大宋,你金人也与会,为什么不让我们过?”
那将军笑说道:“只好从西夏过了,大金害怕,怕你们别有用心!”
忽儿毕说道:“那就不能客气了,我们只能一战!”
号角吹起来了,忽儿毕叫道:“杀啊,冲上去,与金狗决一死战啊!”
他带头冲向敌阵,一支狂飙卷向金人!
那将军看着忽儿毕焦急而战,心道;原来三王子说得对,蒙古人着急去救他们的粘拔恩部,会不顾一切冲杀的,他命三军紧紧护住中军,不令敌军卷过来,把他拦住!
金人与蒙古人在原野上展开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