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塞克湖边,有几座王墓,那是历代黑汗王的墓地,还建有一座台,那是黑汗王的祭天台。黑汗凡有大事,必在此台上宣布。如是新王册立,必得在此台宣誓,方才能就大统。
旌旗飘飘,马蹄攒动,万千人马在台下巡视。人们在等待,等待着黑汗王禅位与耶律重恩公子。
黑汗的众民都知道耶律重恩,他们愿意让耶律重恩来做王,无论是大辽也好,是黑汗也好,只要能让他们不受欺辱,能过上安生日子,便是好王。
他们受够了黑汗王父子的残暴统治。
台上有八八六十四面旗,依卦位插好,台下有戎装禁卫,一派森严景象。
鼓在敲,在呼唤历代黑汗王的魂灵来观礼,看最后一代的黑汗王消亡。
那个新王坐在台上,他偷偷地从怀里掏出小瓶子,一会儿一喝。他看着台下,看热闹,像此事与他大无关。
只有远处,坐在轿子里的耶律重恩心里很激动,他是大辽的子孙,他做到了,使大辽复国,一个西辽在黑汗再生,从此辽人不再无家。
台上站着黑汗国重臣,他们几人得知他们的家人很好,此时心情很高兴,他们也受够了黑汗王的昏庸,盼望着能过上好日子,能大有作为。也许耶律重恩会带领他们再兴强盛,他们何不乐而为之?
此时他们在准备,只要鼓声一毕。导引官会导引大辽公子耶律重恩上台,那时新王会宣布禅位,将黑汗国的图册、宝玺、王刀交与耶律重恩,再由诵读官宣诵新王禅位的文书。耶律重恩对新王行三拜九之礼,再两人易位,新王不再是王,对着耶律重恩行三拜九叩之礼,便算是礼成了。
鼓声再响,似在催人行礼。太阳也升在天空中,天空一碧如洗。
只听得大臣叫道:“禅让礼始!”
便见一行导引官行走在前,耶律重恩身着大辽的盛装,由十二人导引,向台上慢慢行来。鼓仍在敲,咚咚直敲在人心里,耶律重恩走得很慢,他像是看到了大辽宫殿在风中飘摇,看到了宫中的后妃子孙都在乱声中自尽,看到了大辽的宫殿长满了野草,他看到了飘扬的杏旗,看到了漫山遍野的黑衣人,都臂上缠着一道白。他的眼睛湿润了,他闭上了眼睛。
蓦地,有人厉声叫道:“窃国贼,休得上台,我来了!”就见扑来了一个和尚。他的头上满是鲜血,他扑到祭台下,被持矛的武士拦住。他们都是黑汗国的武士,拦他在台下,怒吼道:“不得无礼!”
耶律重恩回头,看到了他,他是须跋,是从重围里闯出来的须跋。
那大臣问道:“须跋国师,你有何话说?”
须跋大叫道:“他不能禅位,他没权禅位!”
大臣笑道:“须跋国师,新王是不是你与罗大人所立?”
须跋昂然道:“不错,是我所立。”
大臣问道:“既是你与罗大人所立,他不能主政,便禅让有德,岂不是正合道理?”
须跋昂然道:“不对,他不是黑汗人,怎么能做我黑汗的王?再说他是辽人,他要复国,把我黑汗灭了,成他大辽国,这是诡计,怎么能听他?”
大臣叹气道:“国师,大王已死,也无子嗣,黑汗不亡也亡。再说大王残暴,残民以逞,如今新王知道自己不能主政,将王位禅让与有德,此事众大臣都是赞成。”
须跋回头看着那十几位重臣,叫道:“混蛋,你们都愿意把黑汗让与他人?!”
众臣无语,他们不敢与须跋对话。
乌图说道:“须跋国师,你立的新君,他愿意做什么,你问他好了。”
瘐跋一听也是,也许那新君怕众人逼他,便只得让位,如今自己在上,问他一问,便知原由。他喝问道:“大王,你怎么把王位让与他人?”
新君哪里怕他,在上面洋洋自得,说道:“他说给我酒喝,我便让与他好了。”
他一指乌图,原来是乌图在捣鬼,须跋喝道:“乌图,你当我不认得你,你捣鬼,我要杀了你!”
乌图忽地一笑,说道:“新君说他愿意做我的徒弟,不愿意再当什么新君,你能奈他何?”
须跋此时恨不能把他们一窝蜂都宰了,他气得不行,高叫道:“他只是一个醉鬼,你怎么拿国事开玩笑?”
那大臣正色道:“国师错了,如果他是醉鬼,国师与罗大人怎么会扶他做新君,岂不是国师先拿黑汗大业开玩笑了吗?”
须跋此时须发戟张,大吼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有人慢慢走来,那是两人,一个人的手很稳,扶着另一个人,那人走得蹒跚,走近了,看是扎德布与莫奴生。
莫奴生看着台上的耶律重恩,说道:“你愿意复兴大辽,可不能在黑汗,我是黑汗人,你是知道的。”
耶律重恩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
扎德布说道:“他是一个醉鬼,是罗师从立他做新君的,那不算数。我是王族中人,我求众卿立我,我会做一个好君王。”
依扎德布心想,他只要振臂一呼,还不是四外皆应?那些黑汗人都会愿意他做黑汗王。但他一呼,无人应声,就是台下那些站立的禁卫也不应声。他们知道,黑汗国积弱已久,黑汗王也尽做坏事,此时得耶律重恩做主人,他们会再有希望。至于是复兴大辽,还是仍叫黑汗,有什么关系?
莫奴生气道:“原来都做了他人的奴才,好,好!”
扎德布与他站在台下,须跋大叫道:“终是来了两个黑汗国的男人。你们看着,有我们三个人在,你们禅不成位!”
箭拔弩张,两下气势紧张。忽地耶律重恩仰首而笑,说道:“我得黑汗王禅位,已是定数,岂会因几个小人而易改?诸位大臣,依次行礼吧。”
看来耶律重恩根本不把莫奴生他们三人看在眼里。他也知道,凭他们三人根本兴不起大浪,何必在意他们?只要他行过礼,便是木已成舟,再说什么,也是罔然。他喝令道:“击鼓!”
鼓声再咚咚咚地击起来,那大臣一个个顺次走上台去,站在两厢。导引的官员们导引着耶律重恩一步步走上台阶。
须跋喝道:“还不杀上台去,还等什么?”
扎德布叫道:“杀啊,杀啊!”他一步一冲,身子直趔,叫道:“直布大将军,我来了,我来了!”
长矛刺在他身上,他也不避,叫道:“台上有血,你有血光大灾!”
耶律重恩看也不看他们,只是依次一步步向上走。
莫奴生先时还护着扎德布,但后来知道扎德布不行了,他一声怒吼,刀横砍出去,嗖嗖嗖,人的头颅一跳一跳,跳在地上,一片血腻。
他冲上去,到了一层阶上,看来了许多黑衣人,他们臂上都有一道白色。莫奴生喝道:“辽人?来吧!”
他刀漫漫一片,刀光一击,众人逼退,让出一块地方。他委身蹲下,刀藏在怀,再待出击。
须跋也搏得苦,他飞身而上,那两片钹飞出,直击向耶律重恩的后背!他不想能击得到耶律重恩,只图能使他蹲身避过,便使他得了难堪。可巧的是,那钹到了耶律重恩的后背,他如见其钹,回手一拨,便看也不看,那钹便再飞回,直奔须跋!
须跋拿回金银双钹,叫道:“我杀死你!”他扑向前去,直扑那耶律重恩,但乌图站在那里,接下了他。
此时的乌图全力而拼,须跋一时也奈何不得他。两人在第三阶层上一拼一往,斗得极苦。
耶律重恩的脸色有些不好,他恨极了须跋三人,他恨他们,恨他自己。他恨他们扰他好事,登基大典,本是大事,却被三人扰得一塌糊涂,他怎能不恨?
他一路走,并不回头,就是此时他们谁砍下了他的头,他也不会回头。他要做大辽王,他要做西辽王,天下复有强国西辽,天下瞩目西辽,谁其能挡?
他如看到了夷离尺,看到了索雅,看到了那些死在人手的十八斩兄弟,他的眼前都是死人,都是他见过的死人……
他快要登上第七重台阶了,台阶一共有九重。
扎德布不叫了,他的身上插了儿支矛,他知道他一叫,会惊动莫奴生与须跋,他们会回头来救他,那样他们便抢不到第九重台阶上去。他忽地想到了,他当年送赫叶雅去成亲的时候,他那时对直布那么尊敬,他不敢对直布说,他也喜欢赫叶雅,此时他要死了,他突地高声叫道:“赫叶雅,我想……你!”
扎德布倒下了,突地有人疯狂一般扑向台上,叫道:“杀啊,杀啊,扎德布!”
扎德布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的看到了赫叶雅,她飞快地向自己跑来,她的眼里有泪,她叫道:“扎德布,扎德布,你怎么啦?”
扎德布的胸前身后足插了五六支长矛,他看到了赫叶雅,叫道:“赫叶雅,小心,别来……”
赫叶雅飞快地跑,她什么也不顾了,多亏有阿鲁忽跟在她身后,随手抓过刺向她的长矛,丢向那些武士!那些武士一个个栽倒,他护着赫叶雅,直到了第二层台阶上。
赫叶雅抱起了扎德布,叫道:“扎德布,扎德布!”
扎德布喘息,对赫叶雅说道:“对不起,直布将军他……死了,全家都……死了……”
扎德布耷下了头,死去了。
阿鲁忽护着赫叶雅,他的身体挡着那些长矛与刀剑,武士的刀剑长矛如雨般刺向他,但在他身上如遇钢铁,不能刺入。
阿鲁忽叫道:“赫叶雅,走啊,走啊!”
赫叶雅大叫道:“要走你走,我要杀了那个须跋!”此时她也不知道要杀谁,杀了一个罗师从,还有一个须跋,不乘此时机杀他,怎么能解得仇恨?她呼叫道:“须跋,我与你拼了!”
她趔步向前,嘶声而吼,叫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杀我全家,我要一刀一刀剁碎了你!”
她向前每迈一步,便得多对付几个武士,如今在阶上的都是大辽的勇士了,他们的长枪刺得很快,直插在她的腿上!她只哼一声,便再复挺上,她喝道:“须跋,我要杀了你!”
须跋与莫奴生此时并肩站在第四层台阶上,他们抬头,看到了耶律重恩,那身影正在向第八层台阶上迈步,须跋吼道:“耶律重恩,你个无情无义的狗东西,你拿你的情人做礼物,送与回鹘王,让回鹘王百般凌辱她!你不是人!”
耶律重恩身子一震,再复向上走。
莫奴生恨声道:“你枉让思思姑娘对你钟情,你无情无义,对思思姑娘只是一片薄情!”
耶律重恩的身体摇晃,再向上走。
他已是走上第九阶台了,君王恩深重,高台深九层。此时耶律重恩已是走上高台,他接过那大臣手里的禅位诏书,谢过了王恩。再复回头,此时他目视着台下的须跋与莫奴生,看他两人拼向台阶!
须跋怒喝道:“耶律重恩,你下来,我与你一战!”
莫奴生笑骂道:“你拿黑汗做你的复国,看莫奴生的刀跟你说话!”
围在台前的勇士都拼死而护着耶律重恩,决不容许他两人冲上台去。
赫叶雅此时冲至了台阶上,她与须跋两人冲至一处,她突向须跋叫道:“须跋,我杀了你,你杀我全家,我杀了你!”
阿鲁忽在赫叶雅前面出手,对着须跋一击。须跋拿金拔对他一挡,只听得叭一声脆响,两人各退几步。阿鲁忽内力极高,只是退出噔噔两步,须跋体力更差,噌噌退出几步,几乎要倒,不能向前。
赫叶雅眼看着须跋在前,恨不能扑上去咬他几口,她嘶声而叫:“我杀死你,我杀死你,须跋,我就是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耶律重恩要发出他做西辽王的第一道令了,他瞠目而视,看着台下的人,只要他一声令下,便可令他四人粉身碎骨!
忽地,台下更聚了一群人,嗖一箭射来,正中央的一支大旗应声而断。从远处传来了粘拔恩的喝声:“西辽王,蒙古各部有人在此,粘拔恩问大辽王好!”
只见远处台下,有许多的人骑奔往来,正在大旗下的是那年青英俊的粘拔恩,他手拈一支羽箭,远远对着耶律重恩说话。
乌图站在耶律重恩身前,轻声说道:“粘拔恩带了五百人,都是快骑硬弓,奔台前来,欲行不利。”
耶律重恩注目台下,他说什么,要与蒙古各部一战么?
赫叶雅的身上满是伤痕,粘拔恩在众目注目下,慢慢下了马,他把弓插在地上,人大步向台上走。一路上,所有的勇士都给他让路。
耶律重恩没说话,乌图也没说话,他们便不会给粘拔恩难堪。待得他走上四层台阶,来到了赫叶雅的身旁,就蹲下身子,对她说道:“叶雅,你还好吗?”
赫叶雅哭了,她的泪水在腮旁流,说话声音哽咽,看到了粘拔恩,忽地心内生出许多的冤屈,她恨粘拔恩,但她毕竟也爱粘拔恩哪。
粘拔恩说道:“阿鲁忽,我知道你喜欢赫叶雅,但你是蒙古勇士,我也是。如果你喜欢她,我们可以一斗,谁胜了便可以爱她了。”
阿鲁忽一听,顿时踊跃,叫道:“好啊,好啊,我们走!”
粘拔恩抱着赫叶雅,阿鲁忽在身后护着,一直走下台来。耶律重恩眼瞅着,却不吐声。他不愿意与蒙古部族开故,此时要做的事儿很多,他不能与粘拔恩动手,只能眼看着他带走赫叶雅。
只剩下了莫奴生与须跋此时在台上,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再也不能冲得上九层台阶了,须跋说道:“我有罪,我有罪于黑汗,他一扬手,欲将手里的双钹击向天灵盖,一击自毙!但莫奴生的手快,一扯扯住了他,说道:“何必自杀?你要活着,就有希望!”
须跋看着莫奴生,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对啊,他们还有希望,决不能让耶律重恩这么便宜。
莫奴生叫道:“耶律重恩,我们要走了,你要杀我们吗?”
耶律重恩极是自重,他当然不肯在登基大典上杀死须跋与莫奴生,他说道:“莫奴生,你是一个很有用的人才,本王一心用你。你替大辽出力,与替黑汗出力,都是一样的。你何时再来,本王欢迎!”
须跋带着伤,腿一拐一瘸,他扶着莫奴生,莫奴生的手里持刀,只要有人一动,他的刀便会逼上来。两人直走下台去,一层层,去远了,仍有须跋的怒骂声:“耶律重恩,你等着,我会来找你!”
风吹大旗,耶律重恩的头脑里只有复兴的大辽,他忽地叫道:“请大辽的列祖列宗!”
过来了几十个黑衣人,他们簇拥着十几人,他们手捧大辽历代皇帝的牌位,走向台上。到了台上,屹立在那里,耶律重恩跪下,对着牌位行礼,誓曰:“历代祖先在上,耶律重恩不孝,几经艰难,历时数载,大辽终于复国。西辽王耶律重恩告慰祖先,大辽中兴有望,请历代祖先保佑!”
耶律重恩坐在帐内,此时的他再换成青衣小帽,坐在帐内,与答罕对坐。
答罕看着他,等他问话。
耶律重恩问道:“大辽只复国在黑汗,显是不够,黑汗国地虽大,但是荒漠居多,怎么能够再图别国,望公子教我。”
答罕说道:“我记着大王说过一句话,就是要回鹘与黑汗一齐并入大辽版图。除此外,再要别图,就只能看机会了。”
耶律重恩问道:“回鹘怎么图?”
答罕道:“蚕食鲸吞。”
耶律重恩念叨道:“蚕食鲸吞?好,好一个蚕食鲸吞!”
两人计议到深夜,答罕方才告辞,他回到了自己的营帐,看到痴娘儿正伏在桌旁假寐,他轻轻把衣眼披在痴娘儿的身上。
痴娘儿醒了,她嗔道:“你不唤醒我,怎么知道你回来了?”
答罕说道:“劳烦你了。”
帐外有脚步声,每一夜都有人盯住他们,耶律重恩派了许多勇士看守答罕。
答罕说道:“他们每夜不怠,看来答罕还有些用处。”
痴娘儿笑他:“虎儿不寐,他哪里敢睡?”
答罕取笑她:“痴儿每夜陪虎睡,小心老虎啖了你!”
两人说笑,一切不快,均消失在笑谈中。
耶律重恩睡在帐内,忽地醒了,他的眼睛睁得很圆,看着帐顶,忽地想起了须跋的骂语,他对自己说:“骂得好,骂得好!为什么不骂,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骂得好,须跋,你总得知道,世上能成功的人,都是无情无义,你不知道吗?!”
他流泪了,看着帐顶,忽地想起了索雅,想起了唐思思,想到了那一夜,思思握着他的手,一夜不寐,情意深深,令他感怀。但他能去想思思吗?
忽地有人在帐外叫道:“大王,大王!”
深夜有什么事,急着来报?
他哼一声,那门开了,进来了一个黑衣勇士,那勇士跪禀:“大王,乌图自杀!”
耶律重恩在帐内看半天了,乌图的帐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柄剑,一袋箭,一张弓。一张几案,上面留下字条。乌图写道:
人生在世,活着也累,为功名,为复仇,哪里有暇为自己?待得一切都成功,只有寂寞与冷凄。我不管俗事,便得大解脱。当初答应岳父,为大辽尽力,岳父自尽,妻子自杀,留下我一人在酷冷世界。大辽复国,我即去与妻子团聚,告慰亲人于地下也。乌图绝笔。
耶律重恩流下了泪,他最恨乌图,只有乌图总是管他,要他无情无义,只为复兴大辽。如今大辽成功了,乌图再无一句话对他说吗?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乌图,乌图是含笑而死的,他扯起了乌图,叫道:“乌图,乌图,你告诉告诉我,我再该怎么做?没有你,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你是我的主人,你才是我的主人哪。”
可惜乌图再怎么扯也不会醒了,他永远睡了,一无遗憾地睡着了,去会他的妻子梦知雅了。
耶律重恩说道:“乌图是大辽的功臣,以功臣葬他。”
那陪伴乌图的勇士说道:“大王,乌图大人有话,请大王准他葬在那乱坟里,与梦知雅与元历脱脱丞相葬在一处。”
耶律重恩无话,他知道乌图的性格,乌图是一个喜欢作事自作主张的人,愿意与妻子合葬。他就是贵为辽国大王,又能怎么样?
他忽地一阵子晕眩。
身旁的勇士扶住了他,问道:“大王,你是不是太累了?”
耶律重恩说道:“是啊,我太累了,我太累了。”
待得他再回帐中,看到在他的床上有三个美人,她们都是绝色,一个个半睁半闭着眼睛,在那里装睡。
是谁让她们来的?她们是什么人?
耶律重恩躺下,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三人都爬起来,在床上对着他叩头,说道:“大王,我们原来是黑汗王的妃子,是他的侍妾,大王不要嫌我们脏啊,你要了我们吧。”
耶律重恩突地感到了一阵兴奋,他如今是大王了,是可操人生杀予夺的大王,他要怎么样,便怎么样。她们是黑汗王的女人,如今也是他的女人了。他突地觉得浑身的肉有些紧张,他好久没有放纵过自己了。记得上一次还是几年前,在成都府,那个索雅为试一试他是不是天祚帝而设下的美人局,那时的六个美人如花似玉,他那一次放纵自己,离那一次很遥远了,他大声道:“既是这样,你们便来侍候我。”
三个美人“嘤咛”一声,便扑在他怀里。耶律重恩顿时如温香暖玉,皆在怀抱,他笑说道:“我可不是那个病得要死的胖子,你们有什么本事,便来侍候我好了。”
没有了在一旁唠叨不已的乌图,没有了平素的拘束,也没有了他那为了大辽必得苦持的决心,那三个美人先是很拘束,她们像对待那个老人一般,小心翼翼地对付耶律重恩,但他有些嘲笑她们,莫非他是一个泥人不成?她们不能对他狂一点儿么?先是一个很年青看去很细小的妃子发狂了,她瞪圆了眼看着耶律重恩,突地在他的肩头上狂咬了一口,耶律重恩不禁叫了一声。他啊一声叫,发出很大的叫声。他便呆住了,三个女人也呆住了。听听声音,没有什么人,帐外的禁卫知道大王正在快乐,快乐的大王发出声音来,有什么奇怪?
耶律重恩吃吃笑了,他是西辽王,谁敢过问西辽王的事儿,他突地暴出哈哈大笑声,他的笑声感染了三个女人,她们也吃吃地笑着,伏在他的身上。
女人疯了,疯了的女人使耶律重恩的身心得到一次解放。
待得耶律重恩再放松了自己,三个女人伏在他的身上睡着了。她们如被水洗,头一次感到做王妃的快乐,她们哭了,对着耶律重恩一遍再一遍地说:“我们愿意侍候你,做什么都行,你别抛弃我们。”
耶律重恩也一遍再一遍地对她们说,他喜欢她们,他不会抛弃她们。就是她们不愿意,他也愿意收她们做妃子。
可他醒来时,在灯下看她们,便看出了她们的瑕疵,一个女人太放纵了,她的脸上有些垂下来的赘肉;另一个美人的脸太削,看去委实有些苍白。再一个美人的嘴角垂下了涎水,那涎水令他生厌。他最讨厌的,就是女人流涎水了。
他走出帐外,对帐外的禁卫说道:“明天天一亮,拿她们三人与黑衣勇士,配与他们为妻。”
那禁卫明白,他不得说出大王曾与这三个女人交欢,这三个女人也不敢再说她们曾与大王有一夜欢娱,如果她们对自己的男人说出来,对她们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鬼天下”卷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