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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釜底抽薪

第三天的晚上,当郭老夫人与齐骏、钱匡三人慢悠悠乘着轿子来到保四堂的时候,他们认定唐逸已是输定了。他拿不出二千二百万两银子,那样他就得退出保四堂,保四堂欠他家的银两要与他计议,慢慢分一个时期还他。他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

郭老夫人有些心软,说道:“我们与唐家是老友,这么逼他,岂不是把他逼上绝路?”

齐骏冷笑:“老太太看没看过唐逸修的那堡子?”

郭老夫人一愣,说道:“我是没细看,只听说那堡子修得很威风,算是成都府的一绝了。”

钱匡冷冷道:“他修了堡子,还把他唐门的子弟都送到中原去了,拜在十大门派的门下学武,你说,他想对你好,还是对你有恶意?”

郭老夫人叹气道:“我们蜀中四大家,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怪事?唐家的小儿怎么甘愿做那江湖勾当?”

钱匡说道:“唐逸比唐六来,野心可是更大。据人说,我们四家的人被弄到了中原,百般折磨,都是他弄的鬼。而且他的老爹也没回来,更是他有鬼了。不然为什么我们三家的主人都回来了,独有唐六回不来?不是他弄的鬼是谁?郭老太太,你莫要可怜他,依我看,要是我们三家这一次不吃掉了他,早晚必是他的口中菜!”

齐骏说道:“听我弟弟说,唐逸的野心不小,他去了梓州,还去了泸州,弄了铁胆张与那个‘忘忧屋’主阎可怜到家,派铁胆张做他的监工,那个阎可怜也为他出力,他此时已是成都府的江湖人了。我们与他缠在一起,早晚必是一死。保四堂他用那个唐定做管事,就是要弄坏我们三家的事,不然他为什么不用钱平做总管?”

当他们到了保四堂的时候,远远看到唐定站在门前,满面是笑迎着他们。

钱匡冷冷道:“唐总管,你好宽心啊,有什么事儿喜得满脸都是笑意啊?”

唐定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郭老夫人说道:“唐定,要是唐六在的话,我们便不会如此做,你看唐逸做事,也太过于自大了。”

唐定笑说道:“是啊,我也劝过他,可他不听我的。如今我也没法子,只好听他的。”

齐骏看着唐定,阴恻恻道:“唐定叔,你是唐逸的亲叔叔,何不劝劝他,就把保四堂让与我们,也省得伤了和气。”

唐定说道:“这就怪了,不是说好今天唐逸给几位银子吗?说定是二千二百万两银子,给你三位,保四堂就算是我们的了。请吧!”

齐骏、钱匡、郭老夫人三位坐定,看保四堂的大厅上没有什么银子,心里不由得吁了一口气。看来唐逸说拿出二千二百万两银子给与他三人,那只是虚张声势,他哪里拿得出那么多的银两?

唐逸说道:“三位家主,保四堂的事儿今晚无论如何也得有一个了断。依原来所说,我这几日借了些银两,二千二百万两银子交与三位,保四堂便给我好了。抬上来!”

听他一声呼喝,果然有唐家的人抬上来了银两。一看那银两,郭老夫人、齐骏、钱匡都大吃一惊,看那银鞘封上,写着成都府封字样,只成都府封的银两,便不下几百万两。

三人心里一惊:莫非他从成都府也借得了银两?只听得唐逸说道:“成都府左大人听说在下有难处,便也把成都府的库银交与在下,先还了三家的股银。看来成都府左大人也颇关心在下。”

郭老夫人心里不曾料得他还得起银子,便结巴地问道:“唐逸,你真的有二千万两银子给我们?”

唐逸一声大笑,说道:“幸不辱命,我有那么多的朋友,请他们借我一、二千万两银子,还不成问题。”说话间,早就有人把银两拿抬到了堂上。唐逸说道:“只请三位家主在这纸上签一押,说明保四堂交与我唐逸经营了,再有什么事,与郭、齐、钱三家无关!”

此时唐逸看三人,三人的神态各不相同,郭老夫人的心跳得厉害,忽地她觉得,不是她三人欺负唐逸,而是唐逸要欺负他们三个人了。但此时方才醒悟,岂不太迟?

齐骏咬牙道:“好,我们便拿走银子,从今与保四堂再无瓜葛。”

钱匡说道:“银两在此,我们也无甚可说。”

当下唐逸便下令把保四堂的上下人等计三百多人都聚在堂下,唐逸说道:“保四堂原来由唐郭齐钱四家经营,日子风风火火。但郭钱齐三家忽起解约之心,逼在下三日内拿出三家的股银计二千二百万两。唐逸经多方筹措,终于在今夜交出二千二百万两银子。这样,原来保四堂四家东主便成了我唐门一家。保四堂的原有人员,只能由唐门任主事。凡是郭钱齐三家的原先主事人员,都得降为伙计。愿留在保四堂的,便留下。原有的薪俸一个子儿也不少,只是有人要做伙计了。愿意走的,保四堂不留。这里是遣散的银两,请定叔发与要走的人。”

话声刚落,便听得钱匡站起来说道:“保四堂的散伙,已是定妥。凡钱家的人,都该回钱家去。难道钱家养不起自己的家人吗?”

一听得他如此说,那些钱家来的人都叫道:“我们回钱家去。”

唐逸叫道:“定叔,发与他们两月的俸银,只是得记着,只发我们唐门原先该发的,就是每人的俸银的五分之二!”

齐骏叫道:“齐家的人,回齐家去,莫非我们也靠保四堂吃饭吗?!”

郭老夫人一听得两人说话,竟是一点儿余地也不留,心里暗暗叫苦,她也只好说道:“郭家的人都回去好了。”

三家的人听得家主说话,都纷纷去领银子,站在三家的主人身旁。

唐逸说道:“要不要定叔去叫几辆车子,给三位拉回银两去?”

齐骏咬牙道:“不必了。”

他们令下人去呼车来,竟是把二千二百万两银销都点收完毕,装上车子,扬长而去。

只剩下了一百来人站在院子里。

唐逸看着他们,问道:“都是唐门的子弟了吗?”

众人一声齐吼:“都是唐门的人!”

唐逸笑道:“保四堂是成都府的大银号,原先由四家赚钱,如今只是我们唐门的了。你们记着,唐门不能倒,谁想害唐门都办不到!”

众人跟着一吼,他们的心里很高兴,保四堂是唐门一家的了,他们的生意会更好,原先四家赚钱,只剩下一家来赚,有什么不好?

天晚了,唐逸坐在屋内,人是瞪大了眼睛,琴心问道:“公子,你睡不着,我来弹一曲你听?”

小爽也柔声道:“公子,要不要我拿捏下你的身体?”

唐逸摇头,他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回来成都时,就偷偷在保四堂当伙计,那时成都府想挤垮保四堂,鼓动人们来兑银,保四堂银两不敷,差一点儿酿成大乱。如今我们没了银子,保四堂再出此种事,怎么收拾?”

琴心说道:“公子不必着急,如果有人来兑银,只是保他月内或是再长时兑银,便有大好处,他怎么不干?”

小爽笑道:“对啊,公子,你只要保住他的银两,告诉他们,每一日兑银数,再请府尹大人着都监看着保四堂,怎么会出事?”

唐逸笑说:“对,请左明出场,那是一条好计。”

天很晚了,唐逸只能伏在琴心的膝上,脚放在小爽的腿上,睡着了。两人不敢离开,只好捧着他的腿,看着他睡。

翌日上午,听说保四堂出事了,在那里存银的人都赶来了,急着兑银。

有人叫道:“看啊,成都府派人来了!”

有人以为还是上次那场风波一般,成都府来助他们解银的,便叫道:“来啊,成都府派兵来帮我们解银的!”

只听着都监左明叫道:“都听着,保四堂是成都府唯一大银号,定是不会倒闭,你们抢着解什么银子?!”

有人高叫道:“左大人,府尹大人能保我们的银两得兑吗?”

左明大笑,说道:“你们看,这是我与左大人的银票,都在我手里。我们在保四堂有三百万两银子不兑,你们急什么?”

有人叫道:“听说保四堂要垮了,银子还能兑得出吗?”

左明大笑,挥着银票,叫道:“有人敢戏弄大人与我吗?”

众人中有人看到左都监都护着保四堂,看来保四堂不会垮,便走开了。但大多数人仍是不走,有人问道:“听说原先的钱、齐、郭三家都离开了保四堂?”

左明笑说道:“不知道蜀中第一巨富是唐门吗?”

那人无话再说。

看看到了中午,保四堂便关了门,有人叫道:“为什么要关门?”

左明说道:“每一日兑五十万两银子,是保四堂最大的数目,明天再来好了。”

众人不满,渐渐散去。

可到了下午,忽地挤满了人,都叫着要兑银子。左明问他们,他们都支吾着不肯说,但有人心里有鬼,悄声叫道:“快拿走啊!”

唐定急急来找唐逸,声音极是沉重,说道:“看来我们唐门支撑不住保四堂了,不如再去把他们请回来,要他们拿去保四堂好了。”

唐逸问道:“定叔,怎么啦?”

唐定说道:“听说郭齐钱三家在对面的大富商行投股,买下了大富商行,如今有谁存他的银号,便得双倍利钱。有人不信,说从来不曾看过有双倍的利钱的。当场钱平便给了他当月的红利,说道:“你先拿去利钱好了,有什么了不得?当时便发下了一万两的利钱。”

唐逸的头嗡地一声响了,他说道:“他们三家想挤垮我们?”

唐定说道:“逸儿,我们输了!”

唐逸看着唐定,忽地想起了快乐门主,想起了大欢喜佛,心道:如果是他们,此时定会有法。我是他们的弟子,我就没有法儿了吗?忽地有许多法儿冲上了他的头脑,他笑了,对唐定说道:“定叔,如果我让他们做不成此事,你说怎么样?”

唐定十分沮丧,说道:“逸儿,你不能再去找他们,他们一放银子人都疯了,我想明天便会有许多的人来保四堂解银子。我们怎么办?我们再也没有什么存银了!”

唐逸笑笑,说道:“定叔,你先回去睡好了,我明天一定告诉你一个好办法。”

天晚了,唐逸仍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他看着琴心,看着小爽,说道:“你们说,莫非我做不成一件大事?”

小爽说道:“中原十大掌门要你能保得住成都府,你求他们好了。”

琴心说道:“如果时间来得及,那当然是一个好法子。但他们在中原,我们去求他们,远水解不了近渴。”

琴心说道:“公子,莫非他们就一定要挤垮你吗?”

唐逸仰头而叹,说道:“三家之中,我得罪了一个人,那人就是钱大公子,他的妻子是不愿意与他在一起的,但我高估了他的心胸,竟是与他说了此事,他怀恨在心,便决心与我作对。有他在中间作梗,怕再无一点儿回旋的余地。”

琴心说道:“事在人为,公子何必伤感?”

唐逸笑笑,说道:“多谢琴心关心我。”

琴心脸一红,低头道:“我与小爽都关心公子,公子好自为之。”

小爽脸更红了,盯着唐逸,心道:唐公子待我们姐妹两人有情有义,他自从那一次后,再也不敢抬头看我,每一逢对我说话,都是低头轻声,像有十二分的不好意思。我知道他在毒发时是情不得已,但他过后待女人这般宽厚,确是不易。我与琴心姐两人只是“忘忧屋”三十姐妹的两人,如此得唐公子厚爱,此生不虚矣。但她只是蛾眉微舒,笑意微微,看着唐逸,只不开口,心头真为个郎欢欣。

唐逸忽说道:“我要去找郭老夫人,你们两个陪我去吧。”

郭老夫人避而不见,她知道见了唐逸无话可说,郭老爷子一见唐逸来了,大喜过望,扯住他,叫道:“唐小子,来跟我赌。”

唐逸说道:“你看看她们两个,都是我赢来的。我到了梓州‘忘忧屋’与她们屋主赌过,赢了她们两人。你赌不赢我的。”

郭老爷子大喜,说道:“我也与你赌,我要赢了你,你输一个小丫头给我。”

小爽看看琴心,琴心看看小爽,忽地明白唐逸的用心了,他是要在郭老爷子的身上打主意。小爽柔声笑说道:“老爷子,你要我们有什么用?”

郭老爷子大笑,说道:“我也像他一样,带着你到处走,让人看看我的本事,我也从唐小子手里赢了一个小丫头!”

唐逸笑问道:“老爷子,你要输了,拿什么给我?”

郭老爷子轻声道:“我在保四堂有股份,我输了给你股份。”

唐逸一笑,说道:“老爷子,你还是给我银子好了,不然我怎么好意思去保四堂拿你的股份?”

郭老爷子低声说道:“我家里的银子都被老太婆管了,根本不给我。我拿保四堂的股份与你赌,你的小丫头值多少钱?”

唐逸摇头,说道:“这个小姑娘好有本事的,你拿五千两银子,我与你赌。”

郭老爷子大笑,说道:“好,好,我写上字据,我要输了,保四堂的银两归你。”

两人掷骰子,唐逸说道:“老爷子,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赌不过我的,不如你服输了吧?”

郭老爷子说道:“赌赌看,赌赌看,一赌两瞪眼!”

唐逸让郭老爷子先掷骰子,郭老爷子叫道:“一掷就赢,一掷就赢!”他掷下骰子,骰子滚成了二二三。

唐逸笑说道:“老爷子,你拿出来银票好了。”

郭老爷子写下了押据,再与唐逸赌,赌到了晚上,忽地唐逸说道:“老爷子,你输的银子太多了,不如我们罢手吧。”

郭老爷子说道:“赌啊赌,我有的是银子,我得赢你一回,我只赢你一回,就把你的小丫头赢来了,看你哭不哭?”

忽地郭老夫人声音阴沉,叫道:“唐逸,你别赌了。”

唐逸看着郭老夫人,说道:“郭老夫人,我来是找你的,可惜你不在家。”

郭老夫人冷笑,说道:“你与一个糊涂人赌钱,赢了他有什么光彩?”

唐逸笑说道:“别人对我怎么样,我便怎么样好了。”

郭老夫人说道:“老爷子输与你多少银子,我给!”

唐逸笑笑说道:“也没有多少,有那么一百万两银子吧。”

郭老夫人大惊,她盯住唐逸,说道:“他只是一个糊涂人,赌输了不算数!”

郭老爷子忽地大叫:“你再胡说!赌输了怎么不算数?!你不拿银子出来,我就没银子啦?我把保四堂的股份输与他一些!”

唐逸忽地说道:“郭老爷子,其实我只是与你赌着玩的,保四堂如今已经没有郭家的股份了。”

郭老爷子一听,大是吃惊,问道:“你把保四堂的股份卖了?”

郭老夫人说道:“是,钱家、齐家都卖与唐门了。如今保四堂没有我们一文钱了。”

郭老爷子大怒,说道:“我告诉过你,唐门是旺户,你为什么不跟着唐门?唐六是我挚交,他要回来了,我的脸面往哪里放?”

郭老夫人不敢声张,她本来看老爷子糊涂着,就不敢告诉他,与齐骏、钱匡一起挤唐门,但此时郭老爷子发怒,她再不敢出声了。

唐逸说道:“郭老爷子,你不知道郭家的事儿,这也难怪,我只当这些是废纸好了。”

唐逸一揖要走,郭老爷子叫道:“唐小子,我告诉你,我不会与钱家、齐家挤你,你放心好了。”

琴心看着唐逸,说道:“公子真的信他的话?”

唐逸说道:“他会那么做的,郭老夫人会退出他们的联盟。琴心,你帮我找一个人,请她来一下,她叫杨洛儿,从前是齐骁的妻子,你帮我把她找回来,在这两天内,好不好?”

琴心皱眉道:“她要是在附近还好,要是她不在蜀中,我哪里找她?”

唐逸说道:“她只在城郊,你去那里好了。”

琴心看着小爽,小爽说道:“公子,我也去好不好?”

唐逸说道:“去就去吧。”

两个笑着走了,只剩下一个静静伫立的唐逸。

唐逸来到了钱府门前,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茶馆,里面坐着许多的茶客,看来茶客都是老熟人,彼此点头招呼。唐逸来了,就是一个生人,人人都把目光盯在他身上。过一会儿,钱平来了,对众人一一招呼,坐在桌旁。彻上了一壶茶,刚要喝茶,唐逸凑上来道:“钱总管,一向可好?”

钱平抬头,看是唐逸,冷冷说道:“唐公子,我不是保四堂的人了,唐公子与我大概没什么话说吧?”

唐逸说道:“要只是保四堂的事儿,当然不能劳烦钱总管了,但钱大公子的事儿,钱总管是肯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