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飞直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动手。但他看那西夏王在云床上,头一个念头便是杀了他,杀了他,便可得西夏,何不杀了他?他城内外埋伏有千万军马,从来士气都是可鼓而不可泄,如是他再来几次刺杀西夏王不遂,岂不是会没了士气?
他的手握成了拳头,只待他的拳头一打出去,伴随那一拳再来一声长啸,殿下的高手会一拥而上,截杀禁卫,夺下西夏王宫。
杀不杀?
忽地王后叫一声:“大王,我带三个王儿看你来了。”
王后这一下来得不是时候,王后心里本来怕那贺飞直,但她带着三个王子,也不敢对王子说贺飞直想谋反,便只有她一个人离那贺飞直远远的,而三个王子距贺飞直都很近,尤其是大王子,他站得故意离贺飞直很近,说道:“贺军司,上次你送我的那玩艺儿很不错啊,我谢谢你。”
贺飞直一看大王子,顿时心生一计,他凑前道:“只是小玩艺儿,不成敬意。改日再给王子送一些好的。”
大王子一听他如此说,心里也想着自己要做西夏王了,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何不与这贺军司套套亲近?他奏近来说道:“贺军司,我听说……”
一句话未完,突地贺飞直一把掐住大王子的咽喉,叫道:“别凑近来,我要杀了他!”
他长声一啸,殿下的高手冲上来,黑虎等人忙去拦截,但他人多势众,眨眼间便攻上了台阶。贺飞直掐住了大王子的咽喉,红顶天想对他笑颜缓解,但王后一慌,叫道:“他知道了!快救大王啊,大王子就是大王啊!”
一时间,不光是贺飞直心下一松,就是殿下的禁卫也愣住了,难道大王殁了,怎么王后叫大王子是大王?
王后尖叫道:“不得了啦,贺飞直谋反啦,他抓住了大王了!”
一叫,殿上殿下一片慌乱。
红顶天挈枪在手,心里一叹,看来今天西夏国的精英都得战死在殿上,她来不及做任何谋划,贺飞直就来到了宫中,她输了,这一次输得很惨。她对着那床轻声一祝:若非,你去了,我也许保不住你的西夏国,但我红顶天得对得住你!她喝一声:“唤宫中禁卫!”
黑虎传出令去,红顶天叫道:“黑虎,你出去,守住殿外,我对付贺飞直!”
黑虎出去,唤来禁卫,死守殿外,这时,城外的乱军冲来,已是冲入禁城内,有黑虎与禁卫军守城,与他们混战一团。黑虎叫道:“贺飞直刺杀了大王,贺飞直刺杀了大王!城里立大王子为西夏王!城里立大王子为西夏王!”城内的兵士一听城内立了大王子,自是奋力而战,与乱军杀成一团。
红顶天喝道:“贺飞直,我与你拚了!”
贺飞直扬头大笑:“红顶天,你只是大王的一个宠女,有什么本事?没有大王撑腰,你当什么西夏第一勇士?你今天只能死在我的手下。”
他走过去,咚咚地脚踩在地上。只见那殿上印出整整齐齐的几个脚印。
众人一向知道贺飞直本事大,若不是听说大王李若非有一身本事,他早就反了,哪里能等到此时?如今殁了老大王,他更是肆无忌惮了。
红顶天扯枪在手,抖一路枪花,叫道:“贺飞直,我与你拚了!”
枪刺出,变七式!
贺飞直不把她的枪势在眼里,他狂笑道:“莫非老大王只是搂你在怀里,不曾真的教你一点儿本事么?”
他一拦臂,枪便击空。贺飞直反站在她的斜身。
李霸叫道:“闪开!”
李霸一声叫,身子挡在红顶天的身前,贺飞直一拳正击在李霸的面门上。只看得他的脸先是暴出鲜血,再是肉也塌下,他叫一声:“好厉害!”
身子一斜,便倒下了。
贺飞直叫道:“红顶天,过来,我杀了你,再去打碎李若非的尸首!”
王后与三个王子早就吓成一团,哭爹喊娘,吓得躲在禁卫身后,不敢再看他们争战。红顶天说道:“贺飞直,你是大王最信的人,你怎么敢造反?”
贺飞直大笑,说道:“三年前,大王饮宴,何过我,他说他过世后,我一定会反。我当时跪下叩头,说不会反。大王说他不相信,他说,他有法子要他死后我不敢反。他的法子在哪里,拿出来啊,拿出来啊!他让我忍辱受罪受了十几年。有他李若非,我就得跪着。没他李若非,你们都得跪我!”
他仰天大笑,哈哈大笑,虬须振飞,不可一世。
红顶天说道:“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贺飞直大笑,说道:“李若非是好人,可他生一身烂肉,他亲近你,用嘴啃么?我亲近你,可不那么无用!”
他一如此脏说,弄得红顶天颜面羞红,她怒喝道:“看枪!”
这一枪急切,想不让贺飞直说那脏话,但那枪出去,便是气多势衰,直到了贺飞直眼前,贺飞直一抓,抓住了那枪,说道:“放手!”
红顶天只觉得枪身热得烫手,她不敢放手。如果放手,王后与三位王子岂不会被他杀死,她负了老大王的重托,九泉下如何有颜见李若非?她怒喝道:“快走,护着王后快走!”
但王后也走不出去了,眼见得殿外冲来一彪人,那都是贺飞直的人。贺飞直狂笑道:“李若非,你所托非人,活该江山易手,大好江山,拱手让我贺飞直!”
他一步步逼向红顶天!
红顶天知道这一次难免一死,她狂呼一声:“若非,九泉下,你也助我!”
她使出狂枪十式!
一连十枪!
贺飞直逼近她,一连躲过十枪,叫道:“抓住!”
这一抓再抓住红顶天的枪。红顶天知道枪再也夺不回来了。贺飞直叫道:“放手!”
红顶天不放,哇地喷一口鲜血。
王后看得害怕,叫道:“红……姑娘,你放了手罢。”
众禁卫被那些冲来的高手逼着,一步步后退,皆退到了红顶天身侧。他们看着红顶天,知道大势已去。
如果红顶天死了,贺飞直必是会夺得西夏天下。
大王子也哀声叫道:“红姑娘,你放手……放手,别让他杀我们!”
贺飞直此时已是得势,他狂笑道:“不杀就不杀,你们三位王子自剁下一只手,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至于你王后,你得侍候我几天,你天天称我大王,我再放你去冷宫!”
他俨然已是西夏君主,此时洋洋得意,看着红顶天,一股股内力逼去,逼得她再哇地吐血。
红顶天有一些昏迷,她心道:我放手吧,我支撑不住多久,李若非死了,西夏就得是贺飞直的天下了。我争不过他,何必强扭这瓜?不如我服了他,我跟着若非去了,也算是眼不见为净。
此时,跟着贺飞直的一些大汉冲来,逼着那些禁卫后退,他们再无可退了,身后就是西夏王李若非的尸体。黑虎叫道:“后面就是大王,不能再退了,我们拚了吧!”
再向前一冲,只是一股劲儿,拚了几个回合,人再复后退,全都退至了床前。
贺飞直也扯着红顶天,此时的红顶天想不听他,也不可能了。他扯着红顶天,到了李若非的床前,说道:“红顶天,我要你亲手用你的枪刺西夏王几枪,让西夏王的手下都看着,是你用枪刺他的尸体的,不是我贺飞直!”
他用心险恶,想借红顶天的枪来刺西夏王,他盘算得也很不错,如果再传出去,他可以黑白颠倒,说是红顶天刺杀了西夏王的。
他扯着红顶天,到了床前,叫道:“掀开帐帷!”
那些禁卫哪里容得他们掀开,便再来斗,但黑虎也被他一批跌出,飞出几丈。他喝道:“看啊,看红顶天刺杀大王了!”
红顶天此时万念俱灰,她心道:我跟着若非学那么久,也不能斗得过贺飞直。看来我是胜不了他了。我胜不了他,也决不能让他羞辱我。我先在他杀了我前,自尽而死,也是为了若非。我决不能亲手用我的枪刺若非的身体,他会很疼的。
红顶天叫道:“若非,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你睁开眼看一看啊,这贺飞直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红顶天正欲自尽而死,她闭上了眼睛,听到了三个王子叫道:“你不能死啊!”
也听到了黑虎的吼声,黑虎想拚了,想再冲来,与那贺飞直拚命。
正在此时,她忽地觉出没了一切声响。莫非是她已经死了,到了地狱里,再也听不到尘世间的喧嚣了?忽地,她听到了一声很熟悉的声音:“贺飞直,你输了。”
待得红顶天再睁开眼,她正看着贺飞直对着床,那眼睛里满是不信。他的眼前站着一个人,那人正是耶律重恩,是那个去平西军司杀贺飞直的耶律重恩!
贺飞直知道耶律重恩,他不愿意与耶律重恩动手,他冷冷道:“耶律重恩,人家院里打架,已经到了分出胜负时,你最好识相些,离这里远一点儿。”
耶律重恩笑笑,说道:“我有一句话忘了告诉你,你也说过的,老大王有一句话,他一定会想出一招对付你。你忘了吗?”
贺飞直道:“是你?”
耶律重恩说道:“不错。”
两人对峙。贺飞直早已是胜算在胸,他说道:“耶律重恩,我知道你是谁,你一心想复国,我可以帮你。”
耶律重恩笑笑:“李若非也说帮我。”
贺飞直狂笑,说道:“他死了。你没看到,他死了吗?你在那躲着,一定看得更清楚,他死了,你决不会那么傻,不赌赢家赌输家吧?”
耶律重恩说道:“我只赌李若非,我只赌红顶天,在西夏,只有一个赢家,就是李若非,就是红顶天!”
众人看着耶律重恩站出来,他能挽回败局么?
贺飞直举起了枪,这是红顶天的枪,他狂叫道:“我杀了你!”
他冲了三次,变了九招。
只有红顶天看出来了,贺飞直的枪法远胜她几倍,也只有她看出来了,耶律重恩躲贺飞直的那几枪躲得很精彩,最后,耶律重恩在贺飞直闪身的一刹那,把枪一推,枪尾刺入了贺飞直的身体内!
贺飞直死得不膜目!
唐逸被三个大汉看守着,他坐在地上。众人也不敢得罪他,但处得久了,也知道他一身是毒,谁也不敢惹他。看看呆得久了,一个大汉说道:“军司他们去夺王宫,我们没什么事,不如我们赌几把吧。”
三个坐在地上,一个大汉说道:“我们赌有什么意思,我们问问他,有什么本事教我们几手,以后不做这刀头舔血的勾当了,也可以出去混混。”
三个便拿骰子来问唐逸。唐逸说道:“我只有一个本事,就是你怎么放,我也看得出骰子是几点。”
三个人不信,一个把骰子放在嘴里,说道:“你看贴着舌头的那一边是几点?”
唐逸说道:“六点。”
大汉小心地拿出骰子,惊叫道:“果然,果然!”
另一个不信,背过身子,隔着一个大汉,说道:“我现今对着你的是几点?”
唐逸说道:“是五点。”
第三个大汉说道:“他能隔物猜枚,也是本事,但我听说,多了便猜不透了,我们试试。”
大汉拿了六粒骰子,一一问唐逸,唐逸告诉他们,大汉连连叫怪。
三个请求唐逸教他们本事,唐逸说他没本事,只是能看出来那骰子是几点。大汉突地变了脸色,狠狠道:“你不愿意也罢,我们杀了你,让你再有本事也是白费!”
三人拿刀,要来杀唐逸。唐逸心道:他三个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何必可怜他们?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也知道,我这一身本事是学自快乐门主,你们既是要学,我教你们好了。”
那三个大汉哪里知道是证他,都是喜出望外,唐逸说道:“你们拿着布,隔着布来拿捏我的臂,或是拿捏我的手,我再教你们如何能看到那骰子是几点。”
三个大汉争先恐后,都知道唐逸的身上有毒,但他也说拿着布来捏,可见不是害人。他三人都拿着布,隔着一层布握着唐逸的臂,或是握着他的手,握得死死的。
唐逸心道:“他们看我被点了穴,便以为我不会杀死人,想杀了我,那就错了。我就杀了他们三人,逃走好了。”
他说道:“慢一点儿,慢一点儿,闭上眼睛,闭上眼睛!”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手放在他三人手上,只是用力一贴。
那大汉此时心里紧张,哪里知道他是在害人?只过了一会儿,三个人都是嘴唇也紫了,唐逸说道:“好了,你们三人睁开眼,看一看。”
三个人都去拿骰子,抢骰子,竟是抢得吵起来。待得他们回头,再找唐逸时,没人了。三人道:“他哪里去了,我看不见。”
另一个也道:“我也看不见,我们是被他骗了,他有这等好本事,怎么肯轻易教人?”
再寻唐逸,不见人影。忽地一个大汉叫道:“不好,我肚子疼。”正说着,从嘴角流出血来,都是黑黑的血,他挣扎道:“我中毒了,我要死……”扑通一声倒地。另一个大汉叫道:“你怎么了?”旁边的一个说:“你的鼻子流血……流血……
没说完,那大汉苦笑,说道:“你眼里也是血,还说我……”
两人你抓住我,我抓住你,一齐倒地了。
唐逸走出了门,他的身上穴道被封,贺飞直想利用他,不想让他死,想他万一真个夺了江山,像唐逸这本事也用得上,便用三个大汉看守他。唐逸心道:我如今得找一个好地方,歇息过了,穴道自解,我便可回蜀中去了。这个贺飞直是我的仇人,我早晚必得找他算帐。只是我得先回蜀中,我离开家太久了,此时回去,不知道家里如何,好生惦念。
他找了一家小店,给了那店主几两银子,说道:“店主人,我自发风寒,没法出去买吃的,你帮我一下。”
店家看他出手就是五两银子,心里喜欢,说道:“好,我拿东西给你吃。你自住在后面的一间小屋好了。”
唐逸进了那间小屋,倒头就睡,他实在太累了。
待得天亮,忽听得有人敲门,是店主来了,送来了吃的。店主是一个饶舌的人,说道:“客官,你不知道啊:今天可是出大事了,宫里出了大事,那个贺飞直贺军司兵乱,进宫杀了老大王啊。幸亏有红顶天红义士,听说她还是一个女的。她那时女扮男装,夺了西夏第一勇士,真是好本事啊。她带着宫里的禁卫,杀了那个贺飞直,明天大王子就要即位了。看来那个贺飞直不是一个好人啊,咱们西夏人都知道,如今西夏会平安了,贺飞直死了,再无祸患了。”
唐逸不语,他知道,他不必害怕了,贺飞直死了,那两个酒肉和尚会不会再来找他?他要防的是两个和尚,总比那贺飞直好些。那店主看他不说话,直摇头:“病成这样子了,你跟他说什么大事,也是听不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