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帆看着林渊,她怎么能相信他?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鲁奇为什么要装扮成林渊,他是嫌鲁奇这名声不够响亮么?他是要去败坏林渊的声誉,就不惜他自己名声扫地么?
这不可能。
林渊看着她:“你为什么不信?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儿楼。他与女儿楼之间一定有什么默契,你为什么不去找一找,也许你就找得到他们想做什么。”
“我上一次在女儿楼,见到的可是你。”
“不错。但从那一次起,我就已经被她们废了武功,虽然我不知道她们有什么阴谋,但我猜得出,她们一定还有些不曾言明的鬼主意。
我被她们用毒杀过一次了,也许她们还会杀我。”
“你真的没了一点内力?”
“你为什么不试一试?”
她要试,这件事太大了,她不能不慎重行事。
她很吃惊,林渊确实没了内力,他的阳脉虚浮,阴脉也沉,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内力。
“江湖上传言,说你已经恢复了功力,因为是女儿楼制服了你,所以你现在为女儿楼做事。这一半是因为你曾服过女儿楼的剧毒,另一半是……”
吴帆不讲了,她与他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林渊一叹,他对吴帆怎么好讲他在女儿楼的遭遇?他对那个馨儿的恩恩怨怨,又怎么可能向吴帆述说?
“我曾在你家里见过那个女孩子,她就是那个女儿楼楼主?”
林渊点点头。
他不愿意向吴帆讲他与牡丹之间的事儿。
吴帆要走了。
她从林渊这里听来了一个令她不安的坏消息。
她慢慢往回走。
林渊喊住了她。
“吴帆,你要多保重……”
他这一声呼喊,让吴帆几乎落泪。
她如今怎么办?她是不是要当面问一问鲁奇,他是不是那个同女儿楼楼主在一起的假林渊?
她明白她不能去问,她同鲁奇根本就不那么熟悉,她与鲁奇要成亲了,只是要成亲了而已。
她该怎么办?
林渊看着吴帆的背影,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傻,他如今向吴帆讲这些,就是告诉了江湖上的人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假林渊的秘密,她们会饶过他么?
决不会。
他们一定会追杀他。
从现在起,他就要象逃避瘟疫一样逃避他们的追杀。
他想转身走开。
一声低沉的喝声喊住了他:“站住!”
他只好站住了。
他知道来人是谁了。
“你早就来了,是不是?”
那人一叹:“不错,我是跟着她来的。”
林渊笑了:“你如果不装成是我,自己在江湖上一样很威风,你又何必费这么多心思?”
“为什么不?江湖上所有的恶事都是你林渊干的,这有什么不好?
恶有恶报,到了一定的时候,江湖上的人会亲手宰了你这个混蛋!”
林渊在笑:“你现在就可以杀死我,你只要一伸手,我就死了,这有多容易?”
那人笑,哈哈大笑,笑得非常快活:“你以为我有那么傻?我要叫你受够了罪,才叫你死,你要死还不容易?自己完全可以在没人时把自己吊在树上。那样你就像是一条癞皮狗,死得好极了。”
他哈哈大笑。
他笑出了眼泪。
他是鲁奇,他是剑圣鲁奇。
没有了林渊,他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他为什么要杀林渊?让他象一条癞皮狗一样活着,岂不是更好?
“不过,今天是我的新婚大喜的日子,你竟然把我的新娘弄了出来,让我在众人面前难堪,我只好揍你一顿。”
鲁奇把他的剑放在地上,走到林渊面前。
林渊怒目向他。
他也恨死了这个假林渊,他也恨不能活活吞吃了他。
他忘记他已经没了功力,他现在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他也出拳向鲁奇打去。
他的招数精奇,可惜的是,他没有一丁点儿内力,他出拳打去,鲁奇根本就不躲不避,迎头接上,一把就攥住了他的拳头。
鲁奇冷笑:“你还耍什么威风?你以为你是谁,天下第一高手么?你今天不死也差不多了,你好好受着吧!”
鲁奇出手很重,他一拳一拳都用足内力,他把林渊打得哇哇吐血。
林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大口大口地吐血。
鲁奇打得很是高兴,他一边打一边乐,原来林渊这么好打?他从前总是那么忌惮他,早该出手打他,早就该把他活活打死。
鲁奇已经打红了眼睛,他忘记了他要留林渊一命的心思,他要打死林渊,他要用他自己的拳头活活打死林渊!
“好了,如果你再打,就真的把他打死了……”
鲁奇的手停在了空中。
他不能打下去了。
现在,只有这一个人可以让他住手,偏偏说话的就是这个人。
他知道,她是去而复返的吴帆。
吴帆的眼睛盯着他:“你为什么要打他?看样子,你真想把他打死?”
鲁奇道:“打时只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是……”
他的脸上还有气愤的神色。他恨林渊,他恨林渊为女儿楼做事,恨林渊杀死许多江湖豪杰,恨他没了气节,恨他为虎作伥,所以才这样打他。
“是么?”
吴帆蹲下身去,她看看林渊。
林渊很惨,他被打成了半死,气若游丝,脸无血色,呼吸极为困难。
“你想打死他?”
“不想,只是想让他明白,他不让别人好好过洞房之夜,他自己也不会好过。”
“就只是为了这个?”
“你以为还有什么?”
“不知道,你同我已经是夫妻,还有什么,你应该告诉我。”
他看着吴帆,吴帆的一双眼睛很亮。
“我恨他,我可以告诉你,我恨他……”
鲁奇转身往回走。
“如果你还没有忘,就该回来,你今天该进洞房。”
吴帆没有讲话。
天色已经很晚了。
她现在怎么办?
林渊昏倒在地,他兀自昏迷不醒,一身是血,她怎么能走开?
她低下头去,喊:“林渊,林渊!”
他已经昏过去了。
吴帆回过头去,她向远处看。远远的地方,有她的洞房,有她的洞房花烛夜。
她是一个女人,她是一个马上就要入洞房的女人。她不能呆在这荒野之中,她应该去做她的新娘子。
她不是已经等了许多年了么?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
她把林渊背了起来,慢慢向林家的废墟走去。
她要救林渊。
林渊不是把他的那一枚铁疾藜给了她么,他不是向她呼救了么?
她应该来救他,她曾经答应过他,在他危急时一定来救他。
如今,他被打得半死,她不救他,谁还可能救他?
吴帆把他放在那房子的倒木旁边,她把他的头放好,就又去点火,天太冷了,她如果不点起火来,她与他一定会冻死。
她点着了篝火。
她默默坐在篝火边。
这会儿,她的喜筵已经结束了,那些宾客们都该去入睡了。到了明天,江湖上的人都会讲她吴帆,讲她在自己的婚礼上逃走,跟林渊混了一夜。他们会说得天花乱坠,江湖上从此会有了她吴帆的坏名声。
她不该在这里呆上一夜,她应该走,她应该回去,即使她不同鲁奇成亲也没有关系,她一定要回去,要回去站在众人面前。
她是吴帆,天下一剑吴帆从来没有被别人讥笑议论过。
可是她走不了。
她坐下来,把林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她在心中暗暗恨鲁奇,他打人打得太狠了,几乎把林渊打死,打得他遍体鳞伤,昏迷不醒。
吴帆上好了药,就坐在一边,静静等着天亮。
天很冷,她不停地来回走。
她怕把林渊冻死,就把自己的皮衣轻裘都裹在了他身上,自己薄衣单衫,站在风中。
天亮了,林渊也醒了。
他在梦中仍然说胡话,胡言乱语。
“馨儿,馨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废了我的功夫?
你知道不知道,我是天下第一高手?”
吴帆看着他,她在冷笑。
女人就是这样,你全心全意服侍一个男人,可他的心里并没有你。在他的梦里也念叨着别的女人,这是不是一种悲哀?
林渊看着吴帆。
他想说:谢谢你。但他没有说,他说不出。
一个女人在她新婚的日子里跑出来,同你在荒郊野在里待了一夜,你就只说上一句谢谢就行了么?
所以他不想说谢谢。
他看着吴帆:“我总是梦见你……”
这不是假话,但在刚刚听过他的梦话的吴帆听来,这话十分剌耳。
“要不要我告诉你,你在睡梦中都说了些什么?”
他惊愕,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你在睡梦里一个劲在喊人,只不过你不是在喊我,而是在喊她……”
“我喊了谁?”
“你喊的是馨儿,就是我在你家里头一回碰上她,她就告诉我,她是你的女人的那个馨儿。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就是女儿楼的楼主。
就是她,把你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说完话,她走了,连衣服也没有向他讨要,自己默默走向寒风之中。
林渊无话可说。
他是总想着那个馨儿么?是她害苦了他,是她把他弄成了这副模样的,恨她还来不及,他怎么会喜欢她,怎么会在梦中总念叨她?